第 61 章
果子酒上头慢, 喝完一杯,连棠想退缩,镇国夫人又给她倒了一杯。
两杯甜酒下肚, 连棠脚有点虚浮, 虽没有太醉,却足以让她抛去重重顾虑,实践心中的想法。
听说祁衍离席后去了御书房, 她趁着这会胆子大,直接找过去,一进门却傻了眼。
御书房灯火通明,几个心腹大将正在和祁衍议事, 听见动静, 不约而同的转过来看她, 连棠本就心虚,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 后脊直冒冷汗,脸上的颜色十分精彩。
她敛起眼睫, 不敢看祁衍的眼睛, 似乎一对视,他就能识破自己那难以启齿的小心思。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其实也就是一刹那,连棠身上大小还有个唬人的官职,她低着头, 对上首施施然一礼,“拜见陛下, 微臣来晚了。”
而后, 泰然自若的坐到末位, 俨然一副来办公事的样子。
祁衍怔愣,压下目中的疑问,转脸看着镇国大将军,“你继续,刚才说到西戎国主怎么了。”
连棠的到来自然无法打乱镇国大将军的节奏,他接着刚才的话头,洋洋洒洒继续分析,“西戎国主派来和梁家军接洽的探子都被我们拦下了,他现在按兵不动,应该会变动原先的作战计划”
连棠本就脑袋重,大将军的话让她昏昏欲睡,很快细细的脖子仿佛支撑不住小脑袋,左摇右摆的晃动。
其实她在努力克制,动作很微小,即便如此,还是引起了祁衍的注意,他一边继续听大将军的汇报,一边不动声色的觑目过来。
只见连棠恬静的坐在宽大的椅子里,眼睛迷离,通身粉红,脖颈没有骨头似的软软的弯着,小脑袋一垂一垂的,不知是累还是喝了酒。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那日法恩寺回来,她身上的红就没有褪去过,仿佛一颗熟透的桃子,咬一口就能溢出甜蜜的汁水来。
祁衍突然移开目光,眸中晦暗,镇国大将军捕捉到皇帝神情的微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顿声,探问,“陛下,末将说的不对么?”
祁衍蓦然回神,声音浅淡,“不管你的事。”
大将军茫然的“哦”了一声,继续话题。
连棠一听大将军还要长篇大论的样子,暗暗叹了一口气,索性用手支着脑袋撑在旁边的高几上,这样还能舒服点,反正她坐在最后,大家的精力都在上首,没人注意到她。
她刚阖上眼,突听祁衍宣布,“今日就到这吧,西戎的事改日再议。”
结束的猝不及然。
大家开始告退,转眼御书房就剩连棠和祁衍两人。
祁衍站在御案后,眼神幽幽的看过来,问她,“喝酒了?”
语气好像带着一点点的不悦。
连棠心里一咯噔,有种现场被抓包的羞耻感,虽然这种羞耻感并非来自喝酒。
她轻移莲步走到他的面前,掀起长睫,目如秋水,贝齿恰到好处的咬一点唇,软着嗓子回话,“浅尝了一点点。”
祁衍直立不动,眼瞳阒黑,沉沉的看着连棠,话却是对门外的常福说,“端碗醒酒汤来。”
说完他坐回龙椅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喝完醒酒汤再回去。”
连棠不动,拽拽他的衣袖,拿眼睛勾他,“那陛下呢?跟不跟我回去。”
祁衍顿了一下,视线落在她拽袖口的手上,下颚绷直,“朕还有奏折要批,你回去先睡,不用等朕。”
“啊?”连棠丧气。
来的时候,镇国夫人教她,“男女之间啊,男主动,隔座山,女主动,隔层纱,你什么都不用做,给两个含情眼神,他就缴械投降了。”
今日的祁衍像个榆木疙瘩,她眼神都用完了,他还不动如钟。
还好酒壮人胆,连棠的丧气没有维持多久,她一把抽过祁衍手中的奏折,转身靠在御桌上,慢条斯理的翻看,声音含娇带嗔,“什么重要的奏折,非得今天看呀。”
奏折举在胸前,宽阔的袖子一层层褪到手肘,露出雪白的晧腕和光滑的小臂,白玉管似的,刺人的眼睛。
这也是镇国夫人教的。
习得这些连棠才明白,面对一个不解风情的丈夫,镇国夫人为何还被滋养的跟水做的似的。
连棠毕竟忐忑,她瑟瑟躲在奏折后,想祁衍会不会嫌她轻浮?
祁衍半天没有说话,她忍不住悄悄移开奏折,露出美眸,而此时他正一瞬不瞬的看过来,视线甫一相接,她立刻被吸进他黑寂晦涩的眸子里。
连棠失魂,手一抖,奏折跌到地上。
今日的祁衍很陌生,他似乎在刻意隐忍。
这次大战对他身体的损毁很大,他偶尔还会咳嗽,十指也没恢复抓握的力量,难道他没有力气和她亲近。
其实这个问题她也委婉的问过镇国夫人,犹记得夫人哈哈大笑的模样,“傻姑娘,男人在女人身上有无限的精力,即使生命剩最后一口气,只要动了情,都威猛如雄狮。”
她不相信祁衍对她不动情,声音带着委屈,“陛下为何不说话?”
祁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下颌绷的紧硬,“棠棠,你喝醉了。”
这时常福正好端着醒酒汤走了过来,祁衍顺手拿过,递给她,“先把醒酒汤喝了再说。”
在祁衍的凝视下,连棠只好端过醒酒汤,可是她不想喝,她怕醒了酒,她就没有这个胆量。
下一刻,那碗醒酒汤失手打翻,弄湿了她的衣裳。
祁衍无奈,只好带着她来到寝殿安歇,常福端来两套软纱寝衣,而后退了出去。
祁衍语气缓和,“把湿衣服换下来。”
连棠坐在硕大的龙床上,嗫嚅,“陛下帮我更衣。”
祁衍没说话,绷着脸走过来,坐在她的面前,伸手解她的衣带。
他的手细长,骨节分明,粉色的衣带在他指间缠绕,气氛说不出的暧昧。
解完衣带,掀开衣襟,女子身体内蕴存的甜香迎面扑来,他下颚咬紧,脖后的青筋暴出,如一条条蚯蚓。
做到这一步,他霍然起身,拿起自己的寝衣往外走,声音沉暗,“朕不会伺候人。”
连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难堪,他生气了?
等祁衍换好寝衣回来,连棠自己也穿好了,熄灭红烛,两人相安无事的躺下。
“睡吧。”黑暗中祁衍说。
“嗯。”连棠乖乖回答。
黑夜掩盖了所有的悸动和不安。
睡至半夜,祁衍突然听到隐隐的哭声,他猛然坐起,借着月光,看到龙床的另一边,连棠背对着她,小小的身子裹在被衾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抖动。
他心里一沉,伸出长臂将她拉进怀里,急声问:“棠棠,你怎么了?”
连棠想推开他,但他的双臂像铁钳,箍的她密不透风,她无力的跌进他的怀里,小声呜咽。
祁衍去吻他的泪水,声音微颤,“棠棠,告诉朕,你为何哭?”
连棠哽声,“我是不是特别没有吸引力?”
祁衍继续吻她,并不温柔,像释放,“你怎么会这么想?”
连棠这会消了酒气,胆子没那么大,无法将昨晚的事宣之于口,但她心里委屈,自己表现的那么明显,祁衍还无动于衷,再加上温泉行宫那日的失败,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一个女子,两次主动献身被拒,这件事想想都令人抬不起头。
曾经她天真的以为,他是君子,顾忌她的名节和感受,才一直没和他突破男女大防,可是将军夫人说,男人一旦对女人动了情,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再清醒的人,也会变成餍足不满的疯子。
祁衍没有,他太清醒。
她不禁怀疑,他对她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陛下的表现就说明了一切。”她耿耿于怀,且不说对他身体的补益,两情相悦的两个人自然会想亲密。
此时,祁衍多少也猜到连棠伤心所在,她昨晚的行为直白,可是他没有回应。
他知道这挺伤人自尊的。
他将她狠狠压在胸口,想让她听到他澎湃的心动,“棠棠,你知道昨晚的庆功宴上,朕为何只赏你一千两黄金么?”
连棠嗡嗡,“因为四宝斋需要银子。”
“这只是原因之一。”祁衍低头,平视着她的眼睛,“最主要的原因是,其他的任何赏赐都配不上你,朕想把天下最好的都给你,任你索用。”
虽不知道他所谓最好的是什么,连棠有一点点被感动到,鼻子酸涩,“可是,我只需要陛下你就够了。”
祁衍眼神一晃,避开她炙热的目光,“朕会在你身边,给你最好的安排。”
她烫的像小火炉,身软香娇,吐息如兰,他抱在怀里怎么不想要,他每一寸皮肤都在过电,酥麻、悸颤。
血液仿佛煮沸了,嗓子干痒,浑身冒火。
可是他不能。
那日在法恩寺了然大师提到药床一事,他才知道,或许连棠承受不住他的身子。
他练功多年,内力霸道,又因体内失津缺阳,一旦入阴体,会大肆采补阳气和精髓,把对方彻底变成自己的药床。
连棠跟着他,时间久了,会枯萎、凋零。
他不能这么做。
*
那夜之后,连棠连着好几天都不搭理祁衍,他那些大空话并没有安慰到她,她对两人的未来很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
如果是爱人,如镇国夫人所说,丢个媚眼就能天雷勾地火。
如果是逢场作戏,他的深情太浓,让人迷惑。
祁衍感受到连棠情绪低落,翌日就招连横进宫陪她,连横每日上午在山阴先生府里学习,下午在栖棠阁看书,和姐姐作伴。
有弟弟在身边,连棠浮动的心思落到地上,专心陪弟弟念书。
时值隆冬,外面冰天雪地,栖棠阁炭盆里燃着火红的银丝碳,温煦如春。
连棠端了一盘子鲜果,轻轻放到连横面前的矮几上,连横抬头冲她灿然一笑,“谢谢阿姐,如果能天天和阿姐在一起就好了。”
姐弟俩相依为命,却又为了前途住在不同的地方,特别珍稀这难得的相聚。
连棠摸摸弟弟的头,垂睫,“等横儿参加完春闱,我们一起搬回侯府住好不好?”
二叔入狱后,连横袭了忠毅侯府的爵位,他们其实早都可以搬回去住了。
连横眼睛晶亮,欢呼,“好呀。”
“什么事这么开心?”祁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姐弟俩齐齐回身。
连横刚要张口说话,忽而被连棠带着朝祁衍一礼,“见过陛下。”
祁衍的视线在连棠身上顿了一下,而后指着身边的一个小少年,介绍,“横儿,看朕给你带来了一个学伴,他叫祁枫。”
祁枫?!
连棠猛然掀睫,顺着祁衍的手势看到祁枫,祁枫传闻是祁氏宗族里最有出息的男子,上一世祁衍就选他做了自己的接班人。
祁衍没有看到连棠眼里的波涛汹涌,继续介绍,“你们俩年龄差不多,横儿以后住在宫里,和祁枫一起进宫学,你们的老师除了东阴先生,还有朝中其他太傅轮值,除教知识外,还涉及军事、财政、治国方略等。”
连横能有学伴自然高兴,只是好奇,“陛下,我并非皇族,也能在宫学上课么?”
祁衍点头,“宫学也不是只收皇家子弟。”
连横兴奋的握了握拳,有学伴,还可以学到以前没有涉猎过的领域,这宫学,他可太喜欢了。
祁枫年长连横几岁,大大方方的上前,道:“连弟,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我先带你去看看学堂吧。”
连横从来没见过宫学的学堂,据说就在国子监旁边,比国子监气派,他心里痒痒,偷偷看姐姐。
连棠温声,“去吧。”
两个少年风一样跑出书阁。
他们的身影刚一消失,连棠一把抓住祁衍的手腕,拖着他走进寝屋。
祁衍以为连棠气消了,抬声叫,“棠棠,我”
一句话没有说话,连棠突然转身,冷冷的眼风如刀片般刮过来,震的祁衍面色一凝。
连棠声音止不住颤抖,她放大音量掩饰心中的张徨,质问他,“这就是你的安排?”
祁衍没反应过来,疑惑,“什么?”
连棠哼笑,让她和弟弟在祁枫面前混个脸熟,等他继位,以他的仁善,定能像上一世一样,保她衣食无忧。
这就是祁衍口中给她最好的安排?
连棠气急想笑,兜兜转转,这一世和上一世没有区别,祁衍还是托新帝照顾她。
那他呢,连挣扎一下都不,就向命运缴械投降,坦然接受自己英年早逝?
他曾经答应过会努力的活下去,会陪她一辈子,结果,还是早早留好了后路,她真的是太高看他。
明明向前跨一步就有机会治愈身体,他为什么就是不要。
不想再犹疑、试探、等待,她定了定神,往他面前跨了一步,踮起脚尖,双手抓住他立领的左右两边,孤注一掷问:“现在,我这个人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她这句话露骨的可怕,说完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是,她就是要逼他做选择,否则她会先把自己折磨疯,因为她根本放不下,还是想救他的身体。
祁衍不错眼的看着她,一股热涌从心底升腾到喉头,堵着,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大概能猜到,老谷主给她的那本羊皮书里的内容,故而她才会那么急切的要把自己献给他。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娇嫩的他想狠狠的嘶磨,她的每一处他都想要,快疯了!
他拇指在她潋滟的唇上摩挲,眼尾洇出一丝血红,喉结重重的滚了下,堵了半天的嗓子哑涩低语,“棠棠,棠棠。”
呢喃她的名字,想刻进骨血里。
低醇厚哑的嗓音,性感的喉结,完美的下颌线,多情而又魅惑的男人,连棠被他织的情网缠绕,细细密密的线,勒的心瓣发痒生疼。
想救他,也想救自己。
她低下头,脸在他温热的手心慢慢蹭着,忽然一口含上他的手指,涂满蜜汁一样的口液,她水眸如被二月的春水染过,红唇一张一合,腻声,“陛下——”
微调绵长,听者骨头都要酥了。
祁衍仿佛站在烈焰下炙烤,浑身都是火,唯有被她含住的指尖,享受潺潺水声里的欢.愉。
他本可以拥有更多,彻底的包覆,尽情的宣泻。
她的身子一点点靠过来,纤柔,绵软,骨头都是香的。
“棠棠,不。”他突然后退一步,神情痛苦,“朕不能。”
旖旎瞬间消失,连棠脸上没有表情,她抽了抽嘴角,仿佛是挣扎过后的释然,淡淡道歉,“微臣失态了。”
*
当夜,祁衍办完公事回到栖棠阁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了连棠的踪影。
连棠已经搬回侯府。
作者有话说:
这章扯的我呀,脑仁疼。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间小苦瓜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 62 章
马车麟麟穿过上京街市, 在忠毅侯府的大门前停下。
“小姐,小姐”沉露连叫几声,连棠才从怔神中缓过来, 她终于还是离开皇宫了。
踏入院门, 府里意外的利落,积雪打扫的干干净净,门廊檐柱光洁如新。
正堂内, 一个忙碌的身影,看着像三婶罗氏,旁边像模像样拿着抹布擦灰的应该是小妹连姝。
连棠疾走了几步,踏进正堂, 轻唤一声, “三婶?”
罗氏转身, 看见连棠, 眼里瞬间迸发惊喜, “棠棠,你回来了?”
在罗氏心里, 连棠现在是宫里了不起的大人, 忙的很,回来一趟属实不易。
连棠还没来得及回话, 连姝的小脑袋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撒娇,“棠棠姐姐, 你好久没回来,姝儿好想你哦。”
连棠边和三婶打招呼, 边抱起连姝, 顶着额头和她腻味了会, “姐姐也想你这个小丫头呀。”
亲情暖人心,连棠郁结的心情有一丝好转,还是回家好。
松开连姝,连棠视线落在三婶通红的手上,她环视了一圈亮堂堂的家具,问,“这屋子怎么是三婶打扫?”
罗氏神情讪讪,“嗐,你们都不在,屋子容易落灰,也没个家的气息,我闲着也是闲着,每日过来擦一遍,你和横儿万一回来了,看着心情也好不是。”
连棠拧眉,“府里那么多下人,您盯着他们做不就行了。”
罗氏低下头,淡笑没有抱怨,连姝鼓着腮帮子嚷嚷,“那些下人都不听母亲的!”
连棠这才想到,二叔当家时,三房没有地位,连带着下人也狗眼看人低。
连棠转身对沉露道:“去把府里的下人都叫到前院来。”
等人都到了,连棠先把负责正堂洒扫的两个婆子赶出府,而后肃然道:“之前你们怎么做的,现在既往不咎,但是从今天起,所有人都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否则那两个婆子就是你们先例。”
说完,她当着众人的面把管家钥匙交到罗氏手中,宣布,“以后这个家三婶主持中馈,府中所有庶务都听她的。”
仆人们点头称是,以前欺辱过三房的人则暗暗变了脸色。
罗氏惶然,看着连棠,迟疑,“棠棠,这不可呀。”
连棠握住她的手,温声劝,“这府里必须得有个人主持中馈,横儿太小,又要读书,管不了府里,而我身有公务,还要管铺子,分身乏术,三婶在府中居住多年,对府里的人事了如指掌,这事交给您我和和横儿都放心。”
对着连棠真挚的眼神,罗氏犹豫,“那我试试?”
连棠鼓励她,“三婶肯定没问题。”
三婶接下管家权,连棠心里一松,带着沉露朝大房的院子走,连棠的父亲原本就是侯爷,大房住的是正院,如今重新拿回爵位,倒也不用搬来搬去的换院子。
连棠正在往前走着,沉露突然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左前方,“小姐,你看那不是连蓉么?”
而连蓉早已看到连棠,她就说死寂的侯府怎么突然热闹起来,原来是新主子回来了。
她心里呕得慌,父亲入狱,母亲惨死,哥哥整日醉生梦死,二房快完了,他们大房却越走越高,连棠不仅官至四品大元,还在战场上立了功,就连小小的四宝斋,在她手里都成了摇钱树。
她羡慕嫉妒,却不敢恨,母亲就是因为恨,造下了滔天大罪,命都没了,她胆小,害怕自己被恨意裹挟,步母亲的后尘。
她只是好奇出来瞧瞧,连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但只看了一眼连蓉就绝望,现在的连棠矜贵、富气,仿佛她就该被众星捧月,她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威仪,让人忍不住想拥护,想臣服。
当连棠的目光看过来时,连蓉慌乱的避开她的目光,瑟缩了一下身子。
不过数月的时间,两人已是云泥之别。
连棠注意到连蓉的窘迫,走到她的身边,连蓉余光看到连棠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梗着脖子,故作不在乎:“如果是来看我的笑话,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好得很!”
她几乎是咬牙说出最后几个字。
连棠看着她,目光平和,“大人之间的的恩怨,与你无关,只要你还姓连,就是忠毅侯府的人,留在府中你还是大小姐,将来出嫁了,侯府永远是你的娘家,是你的后盾。”
连棠这番恩威并重的话是敲打连蓉,不要像她的母亲那样拎不清,毕竟她是连家的血脉,只要不贪心作妖,侯府大小姐的身份就够她一世荣华。
连棠走后,连蓉对着她的背影,百感交集。
既然打算搬回来住,连棠颇费了些功夫布置屋子,这一忙起来,也顾不上胡思乱想,时间还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熄灯睡觉的时间。
连棠又睡到自己的闺房。
连将军疼女儿,当年专门找上好的工匠为她打了一张雕花繁复,做工精良的拔步床,进深很长,要掀开三重帷幔才能走到床上,每重锥幔之间都放着木几,上摆烛台、宝瓶、玉雕、香炉等各样饰物。
连棠曾开玩笑说,以后嫁人要把这张床带走。
她如今仰面躺在轻软的被衾里,想,这下不用搬床了,她不嫁人,后半辈子就生活在侯府。
虽说是自己从小睡大的床,乍然回来,连棠还是有点不习惯,到了后半夜才堪堪睡着。
一觉醒来,天光已经穿透层层的幔帘,洒了几缕进来。
连棠揉揉头发,坐起来,对外面喊,“沉露。”
她晨起有空腹喝杯水的习惯,以往在栖棠阁,她醒来时,总是正好赶上祁衍晨练完,他一手执剑,一手端着杯温开水,递给她。
她沉目,暗哂,怎么一起床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在皇宫,哪有功夫管什么温开水。
床外有脚步声传来,沉重而有力,连棠暗想,沉露这是在腿上绑了沙袋么?脚那么重。
面前的幔帘被挑开,露出一个欣长的身影,五官英俊,气质脱尘。
连棠心里一皱,下意识抱着自己的膝头,声音因震惊而变得发抖,“你你怎么在这里。”
祁衍把水杯放在床头的木几上,顺势坐在床边,骨节分明的长指挑开她散落在膝头的长发,露出她那张秾丽的脸,“朕晨练完看不到你,不习惯。”
说着抄过水杯,递到她的面前,低语,“也怕下人送水不及时。”
连棠接过水杯,舒舒服服的喝了,又把杯子递回去,把他当用人使唤,而后错着他的身子下床,“我习惯的很。”
祁衍摇头苦笑,跟在她的身后往外走,拔步床内光线晦暗,他高大的身躯熨着她的寝衣,烫到皮肤上,激起一层薄薄的电流。
连棠讨厌这种一触就心悸难耐的感觉,烦躁的掀开帷幔,逃也似的出了拔步床。
沉露迎上来,看小姐心情不好,支支吾吾的解释,“他陛下是”
祁衍接话,“朕强迫她不许通报。”
连棠转身,拧着眉头问他,“你来我的闺房到底想干什么?”
祁衍走到她跟前,将她一头的墨发挽起,露出俏丽的五官和雪白的脖颈,声音温柔,“就是晨起后想看到你。”
连棠冷言,“陛下真是可笑,你晨起看到我能做什么?”
祁衍对着自己挽的有模有样的发髻,很是满意,随口道:“能伺候你。”
连棠怔神,思想有点歪,反应过来他没那种心思,脸又开始发烫,气急败坏道:“那就请陛下履行诺言吧。”
说完歪在美人靠上,把一双玉足高高翘起。
让天子帮她穿袜子,要求不算过分,侮辱性却极强。
祁衍觑了她一眼,泰然自若的坐在矮凳上,拿起托盘里的绫袜,往她玉足上套。
她的足小巧玲珑,白里透着红,任哪个男人看到都忍不住想亵玩,祁衍却目不斜视,手刻意避开皮肤,认真的缠裹绫袜。
仿佛没有一点其他的旖思。
连棠胸口的怒火又被腾起,收了脚,自己缠。
祁衍好笑,“怎么,朕伺候的不好?”
连棠三两下缠好绫袜,趿上软鞋,嗔道:“不好!”
祁衍涩然一笑,跟着她走到正屋,刚走进来,就听一个妇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棠棠,三叔听说你回来了,非要来看看你,我还给你带了早膳,你快趁热”
一句话没说完,罗氏看到连棠身后的男子,震了一惊,此人长相俊美,气度凛然,一看就是大人物,只是,为何一大早就在连棠的闺房,她威喝一声,“你是谁!”
罗氏没见过皇帝,连云平却见过,他一把拽住妻子跪下,高呼,“卑职见过陛下。”
罗氏一听,来人竟是陛下,瑟瑟发抖。
祁衍却没追究他们的冒犯,和声道:“这是侯府,不必拘礼。”
二人起身后,忙令人把早膳摆到桌子上,连棠一看都是自己爱吃的,甜甜冲三婶一笑,“谢三婶。”
罗氏惊魂未定,嗫声,“嗐,你这孩子,自家人客气啥。”
祁衍示意连棠坐下,“听说你昨晚没用晚膳,快坐下吃饭。”
连棠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昨晚没吃饭?她看了一眼沉露,沉露红着脸不敢和她对视。
这妮子,胳膊肘竟往外拐,后面再找她算账。
但是祁衍这么大个人杵在面前,她没胃口吃,不耐烦的赶人,“陛下不用管我,已经快到上朝的时间,你赶紧走吧。”
闻言,连文平膝下一软,差点想跪下来磕头,方才就觉得连棠对陛下不恭敬,现在说的话简直是大逆不道。
罗氏则和丈夫相反,一点也不担心连棠,她敢当着这么多人的持宠而娇,可知私下陛下对她有多纵容。
侯府看来要出一位娘娘了。
棠棠的福气还真是令人想象不到。
祁衍不知道这夫妻俩的心思,还在劝连棠,“我等你吃完再走。”
连棠冷漠,“可是你在这,我吃不下。”
祁衍蹙眉。
连文平真的要跪下磕头了,他忍不住小声提醒连棠,“棠棠,你还是听陛下的,趁热吃点,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连棠面色缓和,乖乖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筷箸,“我听三叔的。”
连文平额上登时冒出汗珠,
祁衍目光在他身上审视一番,问:“上次她和祁麟退婚,来的是不是你?”
连文平诚惶诚恐,弯着腰作揖,“回陛下,正是卑职。”
祁衍嗯了一声,又问:“你现在在哪里当差?”
连文平汗颜,“卑职不才,在府衙从事主薄的差事。”
祁衍颔首,“朕见你心性纯良,提你为五品参事,待会就随朕上朝。”
连文平和罗氏惊的说不出话,主薄是从七品,升成参事,等于直接跳了五级,要知道,做为没有人脉的侯府庶子,连文平从九品升到从七品就用了十年。
连文平只顾着惊愕,连棠提醒他,“三叔,还不快谢恩。”
连文平夫妇手忙脚乱的跪下,磕头谢恩,连棠嘴角噙笑,替他们开心。
祁衍回眸,总算在连棠脸上看到一丝笑颜,见她有了胃口,才带着连文平离开侯府。
*
祁衍和三叔进宫上朝后,连棠去了四宝斋。
前段时间,京中纸墨铺子联合涨价,只有四宝斋卖平价宣纸,在学子中树立了很好的名望,现在店铺的生意红火到令人眼馋。
铺子里客人多,原本就不算宽裕的空间更拥挤了。
连棠去四宝斋左右两家铺子,以双倍市价,买下他们的店面,扩大四宝斋的店面。
反正祁衍刚赏了她一千两黄金,不用白不用。
下了定金,杨掌柜就带着另外两家铺子的东家去官府办手续,当差一听是连大人的买卖,当下就更换了房契,丝毫不敢拖沓。
连棠看着崭新的房契,再看看账上滚滚进项的银子,心里无比充盈。
还是挣钱快乐,至于那些不识好歹的臭男人,一边凉快去吧。
又是忙碌的一天,新铺子拆除,新装、陈设,每一项她都亲力亲为,忙成了一个小陀螺。
午后,柳成寅走进铺子,看到专心拨算盘珠子的连棠,心里五味杂陈。
连棠看见他,热情的打招呼,问:“春闱准备的怎么样?”
柳成寅敏感的察觉到他和连棠之见似乎只剩这个话题,他语气低落的应了一句还好。
连棠不以为意,低头继续算账,指了指旁边的桌椅,“那里有茶,先生自便。”
柳成寅机械的倒了一杯,入喉又凉又涩,像他看见连棠的心情。
他忍不住抬头,打量少女光洁的额头、秀挺的鼻尖和殷红的唇,胸臆突然被柔情沁满,心中涌出万丈豪情。
他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给自己判死刑,必须问清楚她真实的想法。
一国之君又如何,只要棠棠不喜欢,拼了这条命他也要把她抢回来。
既已下定决心,柳成寅深呼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开口问,“棠棠,你和陛下是什么关系?”
连棠拨算盘的手猛然顿住,眼皮掀了掀,复又落下,声音淡淡,“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柳成寅心中狂喜,他以为连棠至少会敷衍他说一个“君臣关系”,她说没有关系,说明她和皇帝之间糟糕透了,至少她不喜他。
得出这个结论,柳成寅身心都跟着活泛起来,他眸光晶亮,兴奋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突然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铺子。
连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愣,他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不过,文人情绪总是丰富,有一些奇怪的举动很正常,连棠没有多想,继续自己手中的活计。
一个时辰之后,连棠从新铺子走出来,外面飘飘扬扬下起了雪,她把风帽拉进来。
她今日穿的披风,里子是紫貂皮,外层是红色缎面,帽檐和开襟镶了一条白狐毛的镶边,好看又保暖。
连棠刚朝四宝斋走了两步,就听身后有人叫她,回头,见柳成寅正冒着大雪跑来,他应该在雪中走了很久,衣服、头发都盖了一层积雪。
柳成寅加快步子,跑到连棠身边,小心翼翼把护在怀里的东西拿出来,揭开里三层外三层的牛皮纸,递过来。
纸包打开的一瞬间,连棠就闻到了香味,声音带着惊喜,“烤番薯?”
柳成寅一边大口喘息,一边点头,“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在砾石上烤番薯最香,京中大多用铁皮烤,我好不容易找到这家用砾石烤的,你快尝尝。”
连棠眼皮一热,小时候她生活在边关,到处都是石头滩,父亲带她放风的时候,常常燃一堆篝火,扔几块光滑的砾石进去,烧番薯。
父亲去世后,她再也没吃过,只记得番薯很香。
她不知什么时候把这件事透露给柳成寅,没想到他还记得。
她迫不及待的把鼻子凑上去闻闻,是熟悉的味道,思绪一下被拉到好远,仿佛又回到有父亲的边关,她抬睫看着柳成寅,眼睛水光盈盈,“嗯,真的很香,谢谢你。”
柳成寅温煦一笑,如春风化雨,“棠棠,不要和我客气。”
年轻儒雅的男子,粉琢玉雕的美娇娘,并肩站在漫天的雪花里,看着彼此的眼睛,笑的那么刺眼。
常福掀开车帘,刚欲下车的祁衍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动作顿住,面色铁青,眼睛黑寂如深渊。
连棠双手捧着温热的烤番薯,心里暖融融的,忽而不经意抬头,隔着半个街道,和祁衍阒黑的目光撞在一起,笑意僵在嘴角。
“棠棠?”发现她神情的变化,柳成寅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他刚转了半圈,只见连棠冲对面一提眉,拉着他快速进了四宝阁。
“哐啷”一声,又把铺门从内重重的关上。
常福后脊冷汗津津,缩着脑袋,不敢看里面那位的眼睛。
*
晚间,忙完铺子,连棠坐马车回到侯府,操心一天,她也乏了,洗漱一番就想进拔步床躺着。
素手刚撩开幔帘,就被一个高大的身躯揽着腰,压在雕花床架上。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没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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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3 章
骤然被压在床架上, 虽然猜到是祁衍,连棠的身子还是止不住瑟缩了一下。
男人气息凌冽,狭长的凤目里隐隐含着薄怒, 连棠美目瞪圆, 怔然看着他。
祁衍直视连棠,阒黑的眼瞳仿佛要把她吸进去,声音凶狠, “你这是在逼朕。”
连棠心照不宣的猜到,祁衍说的是白日她和柳成寅在一起的事,这件事她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但不得不承认, 最后的那一刻, 她就是故意气他。
她敢作敢当, 微仰了下颌, 故作镇定的嗔他:“就逼你。”
祁衍气的磨后槽牙,伸出两指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娇嫩的很, 白皙的皮肤上立刻洇出红印。
看着她水波浩渺的眸、精巧的鼻,最甜也最狠的唇, 祁衍压了压嗓子。
刚从浴房出来,她头发潮润,一袭嫣红色薄薄寝衣, 半透出内里的芯子,曼妙流畅, 起伏有致, 像久埋在黑暗里的嫩笋, 等待破发。
不知不畏。
他曲指挑高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声音从咬紧的牙关溢出,“知不知道,这样你会受伤。”
他言语虽隐晦,连棠还是听懂了其中的暗示,仿佛付出的努力终于要结果,她心里悸颤,长睫含羞一扇,软软的胳膊抱住他僵硬的身子,额头顶在他的喉结,软软道:“我听老人说,瓜熟蒂落,总要从外部破开的。”
祁衍喉结沿着她的鼻梁滚了滚。
连棠踮起脚尖,箍住他的脖子,唇瓣颤巍巍的张开,啃咬他的喉结,嘎吱嘎吱作响。
她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男子做出这种事,追溯原因,或许是她看过避火图般的羊皮书卷,也或许是她太想救他,更大的可能是她情不自禁。
夜色暗寂,少女清甜的体香沿着鼻腔灌进心里,祁衍呼吸烫人,眼尾变红,扯开系带。
挂在身上松垮的薄绢跌落,连棠心里一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重新抵在床架上,硌的皮肤生疼。
祁衍眼睛精锐,深渊般阒黑看不到底,仿佛能吞下一切。
古言有说色令智昏,身体只剩最原始的反应,想穿透、刺破、鞭挞。
连棠看到他身体的变化,也感受到他的犹疑,她颤巍巍伸出手。
祁衍整个人一僵,他自诩有惊人的意志力,只是在本能面前,他也不过是凡夫俗体,这几日的挣扎越来越弱,纸糊般一戳即破。
豆大的汗珠自额角跌落,他勉力偏过身子,手撑在她的头上,目光投向黑不见底的深夜,不知在想什么。
连棠手中一空,愕然抬睫,见他整个人绷成僵硬的线条,执拗的侧对着她,仿佛想逃避什么。
连棠气恼,不想伺候这暖不热的石头,声音冷冷,“陛下请回吧。”
说完转身欲走。
祁衍心脏失重,伸臂将她掀回到床架上,弓腰,低头亲她的耳尖,声音发狠,“怎么,撩拨完就想走。”
说着,那刀又劈过来。
连棠余怒未消,嘴上毫不客气,“你这属于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
话说了一半,就被他薄薄的唇瓣缠上、堵住、后半句话被绞碎在舌尖,只剩呜咽软调。
连棠腿软的站不住脚,身子慢慢的往下滑,她只能吊着他的脖子,脚尖勉强点地,人累得奄奄一息,唇瓣一张一合,像缺水的鱼。
祁衍胸腔发出放浪的笑,忽而捞起她的腿窝,搭在臂弯,惩罚似的咬她的舌,轻嗤,“就这点本事,还敢激朕!”
音调狠戾却又充溢着缠绵不绝的情愫,暗魅升腾,呼吸混乱。
有泪从连棠的脸上滑落,晶莹透亮,带着温度,她知道自己会得偿所愿。
祁衍去含吮她的泪液,品尝它的苦涩中的回甘。
两副匀停的骨骼,线条都很健美,都是好看的人,仿佛注定应该在一起。
少女的闺房仿佛披上一层轻纱,连棠另一只脚不知什么时候离了地,朦胧中有绰绰剪影投在地上。
室内的空气像南方闷热的午后,寒夜滴滴答答的流下来。
连棠被震荡、摇晃,神识不太清醒,偶尔又被颤醒,她似乎被移动过很多地方,木椅、软塌、地垫、闺床。
她模模糊糊觉得,这场亢奋似乎没有尽头。
*
连棠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男人扎实喷张的肌肉,脸色忍不住滴出血。
“嘶——”她动了一下,身子散架了般,抬不起来。
她只能勉强侧过身子,用软软的胳膊支着头,看熟睡的男人,他昨夜累坏了吧。
她从没想过他会有那么大的爆发力,她几乎被钉到崩溃。
他头发被汗濡湿,水洗了般,披散在她雄健的肌肉上,有一种野性的残酷美。
他平时对她温柔、耐心,行周公的时候,却急躁、暴戾,像两个人。
不知是因为她昨晚激他了,还是雄性天生如此。
连棠眼风刮了他一眼,缓缓的转过身,想悄悄下床喝杯水,她昨晚喊的太多,嗓子又干又哑,像有火在烧。
刚翻了个身,就被祁衍缠上来,贴在她的后背,懒洋洋的问:“你去哪里?”
连棠脸红,小声道:“去喝水。”
祁衍把她按回枕间,看着她呷笑,“走得动路么?”
说着身子越过她,下床去捧了水来,连棠就着他的手喝了,嗓子才舒服点。
祁衍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眼里有一丝愧色,“疼么?”
连棠把半张脸埋进软枕里,嗡嗡的“嗯”了一声,又道:“也欢喜。”
男女结合本就是欢喜的一件事,更何况,她看到祁衍脸上多了一抹血色,喜上又添喜。
他的身子立竿见影的有所好转。
祁衍却没她那么轻松,为昨晚的不节制懊恼,他以为可以控制自己,在她哪里少停会,在伤害还未造成之前,及时抽身,哪知未知的神秘,吸引着他探索再探索,餍足难满。
他看着软塌塌抬不起身的少女,眼波盈盈,轻问,“朕抱你去洗一洗。”
连棠身上黏乎乎的,点头答应。
*
沉露带人抬水进来的时候,羞的抬不起头,虽然早就知道小姐和皇帝宿在一起,今夜却和往常不一样。
室内有不和常规的甜香,房间里错乱不堪,轻纱锦袍堆在地上。
待看到小姐遍身的红印子,她眼睛瞪圆,失声叫了出来,“小姐,你怎么变成这样?”
沉露的大惊小怪让连棠不好意思,遂让她先出去,转脸羞答答的问祁衍,“陛下可以帮我么?”
木桶可容两人,祁衍扶她坐进木桶,细心的清洗。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忽而平静的水面,水花四溅。
水流润泽,柔柔的托举,连棠双手抓住筒沿,咬牙闷不吭声。
年轻的身体里蕴藏这使不完的劲,诉不完的情,当水波平静,东方的天空已经翻起了鱼肚白。
祁衍用宽大的浴巾包住连棠,抱她上床,躺下后,连棠追着他索吻,祁衍碰碰她的额头,隔着两床被衾抱她,“快睡会。”
连棠失望的“哦”了一声,缓缓阖上眼睛。
祁衍松了一口气,远远的离她躺着。
不能再继续了,她会受不了的。
索性第二日祁衍没有早朝,连棠也不用去铺子,两人醒来时,已近午时。
连棠的第一反应是饿,前胸贴后背,她骨碌碌钻进祁衍的怀里,问,“陛下想吃什么?”
祁衍从背后抱着她,感受这个完全被自己侵占的身体,眯眼道:“朕想吃你昨日吃的烤番薯。”
连棠瞬间头皮发麻,没想到胸怀天下的一国之君竟是个呷醋之人,她鼓着粉腮,语气不悦,“陛下有话直说,何必含沙射影的埋汰人。”
祁衍哈哈一笑,“朕如何埋汰人了,若不是那番薯,朕也吃不到更好的。”说完还故意在她耳尖轻咬了一下。
连棠羞着躲开,一本正经解释:“我和柳成寅只是普通朋友,那番薯实则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因为有父亲的味道才让我念念不忘。”
祁衍叹了一口气,“朕的棠棠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楚身边虎视眈眈的人。”
连棠不想他那么定义柳成寅,气恼道:“我第一个先看清楚你这个虎视眈眈者!”
说完出溜下床,身后传来祁衍清浅的笑声。
连棠让沉露在房内准备了午膳,劳作了一夜,两人胃口都出奇的好。
连棠青春正盛,在床上还恹恹的人,一顿饭吃完,重新染上靓丽的颜色。
一夜之间,她褪去少女的青涩,眉梢眼角带着新妇的慵懒和妩媚,有了风情万种的韵味。
祁衍知道自己昨夜虽极尽克制,还是做多了,现在又见连棠不但没有一丝枯萎的迹象,还愈发的娇艳,就像枝头的花骨朵,颤巍巍的开了,光彩夺目。
他满眼疑惑,难道其实他的隐忍是多余的?
作者有话说:
本文不会太长,大概30万字,还有不到十章正文就结束了,宝子们不要养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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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4 章
用完午膳, 回到内室,祁衍说想看那本羊皮书卷。
连棠一愣,第一反应是, “你偷看我的书!”
祁衍浅笑, “反应这么大,看来老谷主果然没给你什么好书。”
说完坐到书案后的椅子上,意态闲闲的解释:“朕没偷看, 是根据你的表现猜到的。”
“什么表现?”连棠边问,边从书案下的木屉里拿出一个小匣子,又从腰间的香囊里掏出一把小铜钥匙,打开锁, 拿出了那本羊皮书卷。
祁衍伸手接过, 目光睃在连棠脸上, “对朕急不可耐的表现。”
连棠柳眉一横, 又臊又气, 指着他的脑袋,“你, 不识好人心。”她急, 还不是想给他养身子。
祁衍朗声一笑,翻开手里的羊皮书卷, 粗粗看了几页,内容和他想的差不多,主要说阴阳调合, 生津互补的理论,但整本书只字未提此法对女子阳气的损益。
按照了然大师的说法, 他身子霸道, 应该有过度采补的可能, 可是连棠双目炯炯,面色红润,坐立行走都没有明显阳气不足的表现。
而他自己则明显可以感觉到丹田充盈,腹气畅通。
连棠见祁衍目光虚置,陷入沉思,唤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祁衍拉着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想不想知道朕这几天为什么一直拒绝你?”
连棠狠点头,“感觉你那几天故意躲着我。”
祁衍苦涩一笑,“那日在法恩寺,了然大师建议朕把你当药床,采你的阳,补朕的虚,朕常年练功,而你是普通体质,怕这样做你承受不住,就拒绝了他的提议,谁知你倒好,非要千方百计把自己送到朕的嘴边,朕最后情难自己要了你,却也心怀愧疚,你若是因此身子受损,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连棠这才知道祁衍这几日的反常,原来是想保护她,亏她还委屈的要死。
她双手环住他的劲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柔柔道:“陛下不要负疚,我没有承受不住,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祁衍把她从自己身上扯出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慎重其事问,“棠棠,和朕说实话,你的身子,现在是什么感觉?”
连棠扇睫乜他一眼,声若蚊呐,“酸酸涨涨的感觉,就就还挺留恋的。”
说完,自觉臊的没边了,红着脸从他膝上出溜下来,拔腿就想逃,祁衍一把抓住晧腕,把她拉回怀中,声音干哑,“朕也留恋。”
说完就去嘬她的唇。
或许因为有了更密切的肢体交流,连棠的身体变得敏感,亲了三两下就变得手软脚软。
连棠到底是保守的女子,昨夜的快活她虽留恋,却没做好白日宣淫的心里准备,她挣扎着从祁衍的追索中逃出来,从笔架上取下一只狼毫,递过去,“让我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祁衍放过她,伸手接过笔,稳稳的握在手中。
连棠眼睛一亮,他可以握笔了!
她喜开颜笑,在桌上铺开一张宣纸,用笔尖沾了墨,又递过去,眼里写满期盼,“陛下写两个字试试。”
祁衍目光在毛笔上顿了一下,才接过来,五指握笔,毫锋冲下,落在纸上,却不受控制,他手背青筋暴出,最后也只勉强画了半道线条,毛笔就跌到地上。
气氛瞬间凝结。
连棠怔愣,眸里难掩失落,她把笔从地上捡起来,强颜欢笑的安慰他,“没关系,没关系,应该还需要时间,怎么可能一蹴而就,能握住笔就很好了。”
祁衍坐在木椅上,看着自己僵硬的手指,面色凝重。
两人毕竟初尝禁果,可以一起做的甜蜜事太多,这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祁衍御极六年,从来没有一天像今日这般,彻底的把朝堂、百姓、敌军放在一边,眼里只锁着一个人,偶尔过一次这样放纵的生活,让他很新鲜。
夜好像来的特别慢,乌金还未西落,连棠就勾着祁衍去沐浴、更换寝衣,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有一塔没一搭的说话。
当黑夜吞噬掉最后一丝天光,两人默契的拉起幔帘,俄而两件寝衣从帘缝抛出,床幔上的坠子开始乱颤,一条细白的胳膊从帐内伸出,手指扣进榻沿。
做工精良的拔步床像一个智者,稳重,踏实,任腹中豪情激荡,外表依旧不动如钟。
良久之后,床上的铃铛响起,沉露轻车熟路的带人抬着热水去了浴房。
洗去身上的黏腻,两人都换了一套干爽的寝衣,回到床上。
祁衍刻意躺在榻沿,在黑暗中道:“棠棠,睡吧。”
没有彻底弄清楚他对连棠身体的威胁之前,他不想太放纵,仅点到为止,虽然昨夜过后,连棠和平日看着无异,可是他能感觉到体内确实从她得到了阳气,女子属阴,阳力本就少,能有多少够他采补。
所以他必须节制,倘若连棠出现一点点萎颓,他将永远不再碰她,昨夜之前,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连棠将身子挪过去,脑袋蹭着他的脖窝,声音腻人,“可是,我还不想睡。”
祁衍亲了一下她的秀发:“那朕给你讲个催眠的故事。”
连棠挑开他的衣带,柔夷小手在他肌理上游走,“我没心思听。”
祁衍轻叹一声,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压抑,“棠棠,不要再诱惑朕,你知道,朕对你没有抵抗力。”
“真的么,我不信。”连棠从宽大的寝衣里钻出,整个人滑到他的身上。
狭长的凤目被压成薄薄的一线,剑眉焦灼的皱在一起,胸腔起伏,再起伏,终是溃不成军,翻身压下那自讨苦吃的小人。
连棠咬唇,在他耳边吐息很乱,“陛下,可以”
她嗫声,“可以久一点。”
久一点,就能渡给他更多的阳津,他的身子会好的快一点,但是这晚连棠也不知道久不久,她研磨的晕陶陶,半睡半醒里荡晃,最后还是昏了过去。
第二日连棠醒来的时候,病恹恹的,祁衍抱着她去洗,眼里溢满心揪。
但是青春真好,洗个热水澡,她立刻活过来一半,用完早膳,体力又蓄满。
但这却无法打消祁衍的顾虑,去上朝前,他突然对连棠道:“你收拾一下,午时下了朝,朕来接你。”
连棠疑目,“接我回宫?”
她昨日刚和祁衍请过假,说这两日铺子忙,先不回宫。
祁衍摇头,“不回宫,朕接你去法恩寺,有几个问题,必须当着了然大师和老谷主的面问清楚。”
否则,他心里不安。
连棠道了一声“好”,正好她也想问问,有什么办法让祁衍快点恢复,“不过,你不要来侯府接我,直接去四宝斋,我今日会去铺子。”
祁衍走过来亲了她的额头,“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大阔步往外走,常福早就候在门外,赶紧跟上。
二人刚走出大房的院门,正碰上去上早朝的连正平,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在自家院子看到皇帝,“扑通”一声跪下来,语无伦次,“微微臣给陛下给陛下请安。”
祁衍轻咳一声,淡淡道:“以后都是一家人,连爱卿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听着皇帝的脚步声走远,连云平颤巍巍抬起头,一家人?
一辈子谨小慎微的连家三郎惶然打住了这个念头。
*
祁衍走后,连棠带着沉露来到四宝阁。
先去了新店铺,杨掌柜是个做事的人,已经手脚麻利的装潢出笔墨铺子的雏形。
连棠回到柜台,算盘还没摸到手,柳成寅走进来,怀里抱着和那日一样的烤番薯,放在柜台上,眼睛脉脉看着她。
连棠和他对视一眼,突然就想到祁衍昨日用的那个词,虎视眈眈。
若不是祁衍提醒,她绝不会把柳成寅往这个方向想,她一直认为他只是把她当成旧友。
可是旧友怎么会虎视眈眈。
心中有了这样的考量,连棠再面对柳成寅的示好,就没那么磊落了。
她避开他的眼睛,尽量自然的寒暄,“先生怎么有空过来。”
柳成寅微微动容,喉结滑一下,“我见你爱吃这烤番薯,今日又去买了。”
连棠变了很多,整个人水洗了般鲜妍,眼尾眉梢透露出令人心跳的柔媚,一日没见,如隔三秋。
连棠拿眼睇了那番薯,心境转换,突然就觉得不应该再接受柳成寅的好意,她将烤番薯原封不动的推回去,施施然欠身道:“我要和先生说声抱歉,前日先生买的烤番薯我吃了,才发现我只是寄情于物,怀念小时候父亲陪伴的感觉,其实我并不喜欢吃烤白薯,我喜欢吃的是烤红薯。”
柳成寅拿回那包番薯,攥在手里,捏的紧紧,他是读书人,怎会猜不出她态度转换之间的因果关系,只是她没道破,他仍愿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没关系,连姑娘既然不喜欢吃,我下次买了烤红薯来。”
连棠怔住,他平日一点即破,今日却反应迟钝。不过,她尊敬柳成寅,再直白的话她也说不出来,索性继续忙手头的事,埋头整理账单。
柳成寅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径直坐到隔着柜台摆放的一排椅子上。
连棠余光扫了一眼,任由他去。
未几,祁衍穿着便装来接连棠,还没进门,就看到柳成寅,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微妙的探视对方。
读书人多少都有些傲骨,纵然柳成寅第一眼就认出皇帝,但皇帝既然便装出行,又在这逼仄的小店,他就假装没认出来,冷漠的移开视线。
连棠见祁衍进来,柳成寅无动于衷,不禁松了口气,没认出来也好,省的她解释了。
她指指对面的椅子,又指指自己手中的账目,让祁衍坐着等她一会。
祁衍却像没看懂似的,径直走到她的身边,很自然的亲近,“在忙什么呢?”
连棠尴尬,小声解释,“还有一些账目要核对。”
祁衍头凑过去,两人脸颊几乎贴在一起:“我看看。”
他没有自称朕,而是用“我”,多少算是给柳成寅留了一条遮羞布。
柳成寅眼睛不瞎,一下就看明白这二人的关系,所以他的感觉是正确的,连棠和陛下真的在一起了。
他没勇气打招呼,仓惶逃走。
这件事,连棠坐到去法恩寺的马车上还在生气,“柳成寅是老实人,陛下何必正面刺激他。”
祁衍捏捏她的鼓腮,恨铁不成钢道:“打你主意的人,朕可没心情旁敲侧击。”
连棠算是见到祁衍无理的一面,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做的对,柳成寅是个难得的君子,不应该把大好时光耽搁在她身上。
不大会功夫,来到法恩寺,了然大师和老谷主早早在禅房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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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5 章
了然大师看完祁衍的脉象, 面色微喜,而后退至一边,把位置让给老谷主。
老谷主刚把指腹搭在祁衍的手腕, 眼睛登时撑圆, 指下一遍又一遍的确认,末了望向了然大师,对方冲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老谷主狂喜, 双手合十,躬身一礼,“恭喜陛下,您的脉象有变强的迹象, 体内脏腹重现生机。”
了然大师亦是对着天子谦恭一礼, “阿弥陀佛, 陛下的身体已经开始良性循环。”
祁衍自身也能感到这些变化, 轻轻颔首, “大师们费心了。”
闻言连棠心里虽然得到一丝安慰,忧心仍然不减, “为何陛下的手还是虚弱无力, 抓不住东西?”
老谷主耐心的给她解释,“陛下的身体刚刚恢复, 手指又属末节,血气运转过来耗时长,再好好调养一段时日, 陛下就跟正常人一样了。”
或许对旁人来说,祁衍多年沉疴, 能治愈已是惊喜, 多等一些时日又何妨, 但连棠是他的枕边人,每一次看着他费力的曲指都是煎熬,她刨根问底,“需要等多长时间?”
老谷主拿不定注意,看向了然大师,了然大师闭目计算,须臾张开眼睛道:“半年即可。”
老谷主兴奋的看着连棠,“已经算很快了,这还是得益于陛下常年晨练,骨骼肌肉有耐抗力,内腹恢复起来就快。”
半年是不长,连棠却担心大齐和西戎的那场战事,上一世,祁衍篡位、江左军造反都在开春,也就是两个月后,而西戎也在这个时间进攻大齐。
就算这一世没有江左军的里应外合,西戎放缓进攻的步伐,也不可能拖到半年之后。
她心里一落,小脸变白。
“怎么了?”祁衍感受到她情绪的转变,侧脸,温声问她。
连棠神色不宁的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调向了然大师,“这半年的调养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了然大师一一罗列,“合理饮食、正常起居、不宜操劳,总之就是不要做有损气血的事。”
连棠一条一条记在心里,又小心翼翼的探问,“带兵打仗算不算损气血?”
祁衍没想到她能为自己考虑这么远,心里一动,两人交缠的衣袖下,抓住了她软软的小手。
连棠的手被祁衍微粝的大手包覆,目光涣散,失神一瞬,了然大师的声音缥缈般传入她的耳中,“阿弥陀佛,在外带兵打仗是最耗心血的事,尤其陛下在战场曾患心疾,更是能避则避。”
了然大师平时说话习惯留一半,今日却毫无保留,和盘托出,因为连棠担心的,也是他最担心的,他看事习惯从宏观出发,自然认为一场战事的胜败,没有保住一个明君的性命重要。
她若能拦下皇帝,不上战场,自是最好不过。
连棠心里绝望,她知道祁衍无论如何都会亲自带兵攻打西戎,哪怕因此付出生命,从上一世他在边关去世,京中新帝登基却有条不紊就可以看出,他披甲上阵前已经预设自己会死,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如此一个把民族大义、家国天下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帝王,怎么可能在最重要的战事中,留在皇宫,让王师独自冲锋陷阵。
祁衍忽然在衣袖下捏了捏她的手心,声音却听不出情绪,“还没发生的事,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如果连棠没有重生,她还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也许西戎国主半年内不会打过来,可是无论前世的经验,还是今世的种种都表明,西戎大军可能比想象中来的更早。
她越想心里越慌,害怕自己失态,找了个借口,离开禅室。
连棠离开后,祁衍问了然大师,“朕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天子眼中有愧疚、犹疑,了然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陛下今日若不来,贫僧本打算亲自去皇宫与您说这件事,据老谷主说,连姑娘吃了小半年金丹,体内阳气取之不竭,所以陛下的顾虑在连姑娘身上不存在。”
祁衍愕然,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巧合,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老谷主接话,“陛下,此事千真万确,而且她正在服用鬼狼散的解药,阴阳交换的过程,能促进药效的挥发。”
老谷主是医者,说到男女之事,也是从治病的角度出发,没有任何亵渎。
祁衍心里一松,原来他的顾忌是多余的,连棠不会因为他身体的霸道而亏阳。
*
回程的马车上,连棠心情不好,闷不吭声。祁衍拥她入怀,无声安慰。
忽而,他随手撩开车帘,看到冰天雪地里,很多人在地上摆着贡品,绕纸钱,他疑惑,问,“他们在做什么?”
连棠把埋在他胸口的头抬起来,顺着车窗往外看,提眉,“今日是冬至?”
祁衍知道冬至这个节气,但不知道民间有什么用的习俗,“冬至怎么了?”
连棠解释,“很多人冬至的时候祭祖,碍于天冷路滑,不能到坟头祭拜,就找一片雪地,摆上贡品、烧些纸钱,冲坟方向磕个头。”
祁衍唔了一声,觉得挺新鲜,又问,“冬至在民间还有什么习俗?”
他生在冷漠的天家,自小就颠沛流离的辗转在寺庙和边关,登基后又忙的昼夜不分,很多节日对他来说,就是黄历上的符号。
连棠对他的孤陋寡闻深表赞叹,“陛下冬至不吃饺子?”
祁衍摇头,或许有吃过,只是他不知道那是冬至的饺子。
连棠同情的看着他,边关苦寒,人们对冬至吃饺子不冻耳朵有偏执的笃信,她于是把小时候一家人冬至吃饺子的仪式感给祁衍说了一遍。
其实就是一家人和面、包饺子、煮饺子、吃饺子,很平常的一件事,祁衍眼里却露出艳羡,他让马车停在食铺最多的坊街,带着连棠去了一家饺子铺。
他穿着常服,普通老百姓没见过皇帝,倒让他体会到普通人的自由。
店铺不大,招呼外堂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婆子,她笑眯眯领着连棠和祁衍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坐下后,连棠先问祁衍,“你吃么?”
祁衍饮食一向清淡,这街边小店重盐重油,对他身体不好。
他摇头,“你多吃点,把朕的那份也吃了,如此朕今冬也不会冻耳朵。”
这样的话从祁衍嘴里说出来,有种哄小娘子高兴的宠溺感,婆子笑盈盈道:“这位大人真会疼娘子。”
祁衍淡笑,连棠也没纠正婆子的话,给自己点了一份白菜肉饺,“请后厨多放点椒粉。”
“好嘞,姑娘一看就在边关生活过。”椒粉生热,边关的人爱吃。
一句话又把连棠的思绪拉回阴魂不散的战场。
还好饺子美味,吃完一盘饺子,连棠心里暖乎乎的,仿佛找到久违的满足感,出了店门,俩人默契的都没坐马车,并肩遛街,消食。
天上开始飘雪花,鹅絮般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路面留下浅浅的两行脚印。
再往前走,看到一个烤白番薯的摊位,硕大的铁皮桶里,下面是火,上面铺着砾石,砾石上是烤到焦黄的白番薯,冒着热气。
是柳成寅买的那家,也是边关人常用烤番薯的法子。
连棠今日拼命想把边关、战场甩出脑子,可目之所至,皆与之相关,仿佛冥冥之中逼她放弃逃避现实,面对残酷的真相。
祁衍记得连棠说喜欢吃砾石上烤的白薯,是对父亲的怀念,见她故意避开视线,问,“你若想吃,朕买给你。”
连棠点头,在原地等,看着目下无尘的君王走向那露天的小摊,和普通男子一样,弯腰和摊主交谈,手指着挑中的番薯,让摊主包起来,等到他双手接过包好的牛皮纸包,却又为银子犯难,左右相看之下,从身上拽下一块足以买间铺子的玉佩,交给摊主,换来烤番薯。
今日遛街是临时起意,祁衍身上没有带银子的习惯,方才的饺子还是连棠自己出的银子。
连棠捧着“天价”烤番薯,笑的特别好看,可笑着笑着就哭了,她没想到十年后,在这世上会有另一个男子,像父亲当年那样,绞尽脑汁的让她吃上烤番薯。
祁衍慌了,拿出明黄色的绢帕擦她的泪,“怎么突然哭了?”
连棠仰起脑袋,眸中水光潋滟,“我想父亲了。”
祁衍手下一顿,心猛然被揪起,他知道连棠的父亲在战场牺牲,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里阴影,所以在法恩寺听到了然大师的话,她才会一直心绪不宁。
他知道她怕第二次面对那样的结局。
虽然知道她的恐惧,祁衍却无法给她承诺,伸臂将她扯进胸口,“棠棠,你是不是不想朕去边关和西戎打仗?”
他和将军们讨论西戎军情从不避讳她,她那么聪明,定然感知了那场即将到来的终极之战。
连棠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汹涌的泪水洇湿他的锦袍。
*
四宝斋的事安排妥当,连棠担心祁衍在皇宫和侯府之间来回奔波太辛苦,从法恩寺回来的当晚就随祁衍回宫。
因为在宫外耽搁的时间有点久,回宫后祁衍直接去勤政殿处理政事,直到子时还没去栖棠阁。
连棠让全盛提着软糕和热牛乳,踩着月色来到勤政殿。
祁衍看到她,很惊喜,食完她带来的吃食,批完最后几本奏折,他带她歇在寝宫。
皇帝的寝宫就在勤政殿的后面,修建的宽敞轩宇,富丽堂皇,硕大的龙床金玉打造,轻纱幔帐,铺着的被衾软薄暖和,泛着光泽。
祁衍以前不是睡在揽月阁就是在勤政殿寝殿,今日倒是第一次宿在正式的寝宫。
冬至是寒冬的开始,白日两人又在室外待了很久,常福贴心的备好驱寒的热汤,建议泡澡去去寒气。
祁衍领着连棠走进浴殿。
之所以叫浴殿是因为皇帝沐浴的地方竟然足足占了整个西侧殿,看大小,竟比温泉行宫的汤泉还大。
连棠还在怔愣,就被祁衍剥去宽松的浴袍,拉着下水。
水是特殊处理过的,温热绵软,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和花香。
连棠身子一入水,及腰的长发就如浓密的水草,包裹着她奶脂般的雪肌,四散漾开,像一朵烟云笼罩的彼岸花,美的不可方物。
水雾打湿她的睫毛,盈润她的红唇,是极致的魅惑。
祁衍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心悸,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岁岁长相守的奢望,他贴着那具柔软,想拆骨入腹,揉进身体。
他心动难抑,从背后拥过来,温热的唇贴紧她的耳,惑人心神的声音直撞她的耳膜,“棠棠,如果你开口,朕可以答应不去边关。”
连棠心里一颤,转过身,掀起湿漉漉的睫毛,看他被水气氤氲,微微泛红的桃花眼。
祁衍冲她点头,这一刻,他眼里什么都没有,只剩她一人。
连棠心里热涌,难得见祁衍感性。
她眸色深深的看着他,良久才轻启红唇,“陛下愿意做这样的取舍,棠棠心里感动,但是”她抬高了下巴,眸色又清又亮,“驱逐鞑虏,固我河山是陛下多年的心志,棠棠不会为自己的私心强求你留下,你是否去边关,应该由你决定,由战情决定,而不是我的个人意愿。”
她知道,他有大志,若是为儿女私情留下,不管战争最后胜利与否,他会遗憾终生。
她对他的爱不应该是束缚,而是成全。
祁衍眼中瞬间迸发炫目的光彩,他何德何能,这辈子能遇到这样一个女子。
他眸光沉沉缠锁着她姣美的容颜,缓缓向她靠近,声音呢喃,“棠棠”
嘶——,连棠身子一颤,猛然咬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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