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从简在死尸的咽喉处开了道口, 点了香借了店内的半瓶陈酒，在死尸的胸口处写了符文。
唐之皎摸了个浅底碗放在了咽喉的开口处。
二人配合默契, 左从简脸色缓和了不少。
不久之后, 只听“叮”一声脆响，白色的虫茧飞入碗内，唐之皎眼疾手快, 倒手一扣，三道符纸贴上，回碗封了放入老宅。
趁这个间隙，唐之皎看了眼左从简。
左从简五官干净精简, 眉眼没有多余的韵味, 标准帅气男人该长什么样，他就长什么样。放以前, 他必定是十里八乡最抢手的女婿。因为看着就很有力气, 踏实能干，一身正气, 没什么多余的鬼心思。
唐之皎承认左从简帅，且比王淇风要帅上一个层次。
但她内心毫无波澜，她在比较，比较刚刚自己回眸那一瞥, 看到代珣时, 内心的反应。
这么一对比, 唐之皎反倒是不慌了。
因为左从简是她看着长大的……也不准确，左从简比她年长许多，她十岁不到时, 左从简就已经是个半大小子, 她那个时候看左从简, 就得仰着脖子了。
总而言之，唐之皎认为，是她和王淇风左从简之类的男性朋友们相处时间太长，所以已经习以为常，心懒得动了。
而代珣不一样，她跟代珣认识的时间还很短，尚处在新鲜期，看他会被惊艳到也属正常，等看时间久了就不会了。
唐之皎想通后，就不再纠结刚刚的惊艳一瞥，留了几个追踪符后，打电话让吴叔查这家店的店主。
“尸茧给你，你负责比对。”唐之皎说道，“鬼婴我拿回去研究研究来历。”
左从简没有异议。
离开这家店前，唐之皎又看了一眼窗口的角落，那个龛是用来供鬼童的，现在他们捉了鬼童，只剩一个空荡荡的龛。
“哦，这个你拿回局里比对一下吧。”她折返回去，把那只残留着血迹的碗交给了左从简，“应该能更快找出店主是什么人。”
代珣收了风雪，顺手净化了战场，他走姿极其赏心悦目，到唐之皎身边，递过去虚握的手，轻声道：“给你个东西。”
唐之皎摊开手，一只黑色画着奇怪白符号的瓶子掉进掌心。
唐之皎：“这什么？”
“尸茧的幼虫罐。”代珣声音有些许疲惫。
左从简头皮一阵麻，伸手要来把罐子拿走。
唐之皎神色如常，收起了这个小罐子。
代珣笑了笑。
他轻倚在旁边的货架上，支着身子，慢条斯理道：“不观察一下这个罐子吗？里面的泥土，并不是我们的土地。”
唐之皎：“你能看出是哪里的？”
代珣指了个方向：“它的气息告诉我，它来自那边。”
左从简判断出他指的方向后，问唐之皎：“你不是去那里考察过吗？那里有类似的巫蛊术吗？”
唐之皎蹙眉。
“那个地方啊……因为都是岛屿国，宗教又复杂，本土和各种外来宗教衍生出了好多没道理的邪门歪道。巫蛊这类更是不成系统，分不清哪个有效哪种又是骗术……”
要说相似，她在某国游学考察时，还真遇到过。
“半年前我在某个村里跟过一场丧葬。死的是村里野生教派的小高层，他们用了一场仪式，朝那人的身体里灌了一种自制的黑药汁和一颗像琥珀的药丸，它是半透明的，里面包裹的东西像蛹，喂完后，就水葬了。”
“水葬？”左从简想到了人工湖养尸茧的那些尸体。
“他们的说法是，这种仪式过后，此人的魂魄就会留在体内，水葬后，当子孙后代遇到困难，某种意义上，这个人可以出面化解。我讲不明白……那次的翻译找的不好，我搞不懂他们的真实意图。”
她挠了挠头：“但我想，应该是喂尸茧吧。”
代珣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困意，轻声细语道：“查外籍，应该更好查，目标范围会很小。”
唐之皎果断发给了吴叔，让他留意在这个区域活动的外籍人士。
“我把这些拿回去，有结果就告诉你。”
左从简点了点头，装好血碗，正要开口说他殿后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就见代珣抬起手指，无声指着货架底下，声音喑哑：“那里。”
左从简目光移到货架底下，没看到有东西，他蹲下来，压低身体，看向最底下的缝隙。
一个巴掌大小，年画娃娃模样的纸童人呲溜缩回身体，贴在了货架的钢板上。
左从简跟唐之皎交换了眼神，点头道：“我来吧。”
说罢，他直接上手去撕，手背一痛，被这小纸童割破了，见了血。
那纸人饮了血，立刻养足精神溜出去通风报信，唐之皎摸出把弹弓，手指在空气中轻飘飘一拨，拨下个无形的追踪符文，将这缕空气符文当弹药，打入了飘走的纸童人身上。
小纸童加快速度，消失在了三人的视线中。
左从简面无表情捂住了手背，他的任务完成了，一点点小牺牲，换一个追踪符，不亏了。
唐之皎交待道：“回去固魂清心，你就别再跟进了，剩下的我来就好。”
左从简点头，微不可察地瞄了代珣一眼，稍微有些不甘心。
纸人明显是去找店主了，纸人上沾了他的血，如果被店主知道自己的八字，指不定要遭魇术报复。
明智之举，就是拉开距离，减少八字暴露的风险，不再跟进这个案子。但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要让代珣跟唐之皎一起行动？
左从简忧心忡忡。
只是自己的这点焦虑还没走出寿衣店就纾解了。
代珣如同醉酒，连步子都走不稳了。
左从简见唐之皎要去扶代珣，一个箭步，抢在唐之皎之前推开了代珣。
代珣轻轻松了口气，白着脸冲他点了点头，幅度很小，看起来他想说谢谢，但没了讲话的力气。
出了寿衣店，左从简半边身体一沉，就见代珣跪倒在地，大口呼吸着。
唐之皎也蹲了下来：“代珣，哪里出问题了，你讲。”
代珣做了几次呼吸，深吸口气，断断续续说：“不应该……拿走那些魂力……我现在，魂体在烧，要连累到……身体了。”
左从简没听明白，但唐之皎听懂了。
代珣的魂魄不同于人，毕竟本魂是诡神，魂力强盛。因为用了魂力，就会被反噬，所以她就把多余的魂力暂存在了游神那里。
但他今夜频繁使用魂力，却无强盛的魂力来消耗，导致那些术式发动，直接消耗起了身体里的魂魄，殃及了身体，反噬没来，但身体的疼痛和不适变得更严重了。
唐之皎：“不急，我把那个游神叫回来，可以提前结束寄存。”
然而三个召唤符下去，那个游神却没有现身。
左从简：“怎么回事，跑了吗？”
唐之皎：“游神应承下来的事不会反悔，这是和天地的约定，跑了只会魂飞魄散……”
“那他哪去了？”
唐之皎沉思片刻，说道：“等着只是白费时间，我问问其他游神。”
她发布了询问令，问周围的游神，可有见过名叫善了的那位游神。
好久之后，才有一个会飞的狐脸游神应下，飘来细声细气的说：“怕是凶多吉少了。”
唐之皎：“出了什么事？”
“半个时辰前，霸王神阴鬼游街。”那狐脸游神悄悄道，“阴鬼游街，烧杀抢掠。你寄存在善了那里的东西，怕是被它们看中，夺去了。善了追去，你若唤他三次还未有响应，那便是不好了，要不你占一占，怕是魂飞魄散了。”
唐之皎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
她快占后，见落定在死局，心凉了半截。
“我的错。”唐之皎说道，“我检讨。”
代珣已经没多少反应了，魂魄燃烧因过于疼痛，身体为了生存，会削弱五感。
左从简道：“你要去找他的魂力吗？”
唐之皎果断点头：“我出的主意，现在出了问题，自然是我负责。”
左从简没多说什么，他架起代珣，说道：“我送他回去，暂时住我家。”
“给我妈报备一下。”唐之皎道，“明天正午十二点前，我没联系你，你就跟我妈说。”
“我知道。”
唐之皎问狐脸游神：“你说的霸王神叫什么，在他的地界在哪里，手下阴鬼多少？”
狐脸游神告诉了她大概方位，其余的它并不知晓。
“好，你要什么？”问询结束，唐之皎要付给狐脸游神报酬。
“我是善了的戏迷。”狐脸游神道，“他还在人世时，我就喜欢他的戏。我的要求很简单……若善了没能善了，你就替我把仇报了吧。”
“好。”唐之皎伸手与那狐脸游神握了尾巴，应下。
作者有话说：
明日……复明日……
第32章 霸王游神
6月18
唐之皎沿着狐脸游神指的方向, 点了一支香托在掌中香炉之上，走到岔路口, 看香的飘散方向。
如此走走停停, 到一处不起眼的老式居民楼拐角前，唐之皎驻足，抬起头看向半空。
“幻念街。”她喃喃道。
每个城市都有幻念街, 所谓幻念街，就是被遗忘的幻想造物最后的留存之地，天地唐传人对这地方完全不陌生。
它就是能摸到的鬼门关，暂居着一切不能入轮回的非魂体幻念。
幻念一般由人的大脑创造, 比如此时此刻, 若有一位小姑娘幻想出长着翅膀的天使伴她入眠，之后她能日复一日不断地加深这个幻想, 丰富这个大脑的造物, 再恰巧，世界上有千数以上的人, 与她想象的哄睡天使一样，那么这个存在于大脑中的私人造物，就会成为幻念体。
幻念体不是魂魄，因为也没有魂魄入轮回一说, 它们不会被大多数人看到, 很虚弱, 无法对现实世界造成影响，只能藏在夜晚大地的影子中，慢慢等待自己的消失。
唐之皎眼前, 就是这座城市的幻念街。
一般而言, 城市居住人口越多, 幻念街的幻念种类就会越多。进了幻念街，就等同于进入了大地的影子世界中，一切要按照幻念街的规则行事。
唐之皎没有去占算这一趟的凶吉，因为没有意义。无论凶吉，她都必须去追回代珣的魂魄。这点责任，她还是要勇敢担负的。
唐之皎掏出初代家主的牌位，放在幻念街的入口处，点香诵明身份和此行目的后，等待大门的回应。
墙角的阴影迅速膨大，如忽然涌起的浪墙，将周围的黑影全都吸附而来，渐渐汇成了门的模样。
而后铜环轻响，大门开启，夜雾灰尘由街道的中央散开，唐之皎脚下出现一条青石板古道，以及写着幻念二字的朱红色门牌坊。
唐之皎踏进幻念街，原本灰黑色的街道在她进入后，缓缓显露出真实的模样。
灯火通明，街市繁华。各种奇奇怪怪的幻念在街上游荡，交换着手中有价值的东西。
幻念需要靠人的幻想力来支撑，因而，它们会拜托人间的游魂们，用灵异的方式去激发一些灵感强盛的人类继续它活跃的脑内幻想创作，由此吸收这些人类的灵气，延长自己的寿命。
唐之皎的左手边，一条直立行走叼着烟斗的蛇，正在和眼罩海盗帽兔子竞争某个孩童的幻想灵气。
唐之皎挤过去看了眼，那孩童擅长幻想动物和田园童话，恰巧与烟斗蛇和海盗帽兔子算同类。吃了属性相似的灵气，它们就能多存活些时日。
唐之皎想了自己擅长的领域，鬼故事幻想，于是向周转灵气的青蛙老板打听哪里可以贩卖消息。
她可以用自己的鬼故事幻想灵气，换些消息，打听霸王游神的去处。
青蛙老板踩着风火轮，要唐之皎跟紧她。
唐之皎绷着脸不让自己笑出来，她低头看向青蛙脚下的风火轮，颇是好玩。这世上竟然有千数以上的人，幻想过一只踩着风火轮会说人话的青蛙。
青蛙带她去了一间名叫阎王当铺的商店，唐之皎笑出了声。
幻念街里的一切建筑，也是由人类的幻念形成，竟然有上千人曾幻想过一家名叫阎王当铺的当铺，除了钱，什么都可以交换。
当铺的老板橡根竹竿，穿着艳丽的百家衫，裙不裙裤不裤的，头发挽高高的，插了好几根筷子簪，一张脸看不出男女，只看出扑了许多粉，高挑着眉妖娆着红唇。
一手拿个算盘，一手提壶酒，说自己叫钱掌柜，除了钱，剩下的只要是幻念街的，他都可以卖。
唐之皎：“找一个叫霸王的游神，你可以开价了。”
钱掌柜道：“西走有坡，名楚歌。霸王名项王，麾下有将百人。”
唐之皎惊讶：“看来我猜对了。”
游神霸王，就是人们对各大影视剧文学作品中楚霸王形象的幻想和加工，而且听钱掌柜的描述，这个霸王形象的游神，还是末路时率领百骑突围的霸王。
“不知他的本事是什么？”唐之皎问道。
游神和幻念产生的道理相同，但具体生成的途径不同。游神是对某种形象或者事务产生了信仰，这种同样的信仰多了，就结成了虚无的宗教崇拜，从而使那个东西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神”。
《史记》中，项羽最后一战，率领残部次次突围的那一段，文字的描写很有感染力，会被慢慢当作“神”来崇拜和信仰，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每个信仰项羽的人所崇拜和索取的又各有不同，有的是崇拜他悲壮，末路英雄，有的是在自己四面楚歌时，想要拥有和他一样破釜沉舟的魄力，还有的……就和那些身纹关羽，打架斗殴想要武力护体的混混一样，把项羽当神供着，只是为了增加武力值，好头脑一热，暴力宣泄。
唐之皎通过这个逻辑来推断，霸王游神武力值不会太低，又是末路时期，它只会更“霸王”，绝对不会好对付。
而钱掌柜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想。
“他可化马携枪突围，大喊三声虞姬虞姬后，就会杀红了眼。”
唐之皎：“那……有无弱点？”
钱掌柜露出一抹笑：“英雄难过美人关。”
唐之皎听懂了，给霸王个虞姬，可能就会把他的状态往回拨，拨回虞姬未逝前，让该游神的能力无法发挥。
换言之，就是用“虞姬”封印“霸王”。
唐之皎用喜欢幻想鬼故事的充沛灵气换来了这些情报后，只身前往楚歌坡。
一开始，方向不好找。那地方远离幻念街的大门，很是深入，而越是往里走，就越黑越沉。
周围的空气弥漫着不新鲜的亡气，偶尔会路过硕大的白骨骷髅，比山的影子还要高，还会慢慢俯身观察唐之皎。
唐之皎点了根长明香，由它指引着方向，在复杂的阴影山林中跋涉。
她必须在天亮前出去，不然，她就要在这种地方待一整天。
太阳落山，幻念街开门。太阳升起，幻念街闭市。
闭市时，幻念街连同街上的一切就要消散在阳光下，所有的幻念都会回到地下，也就是大地的影子层，这地方除非唐之皎抛开身体不要，否则她无法进去。
没多少时间能用了。
唐之皎屏息凝神，剪了张燕子，水平如同幼儿园大班小朋友做手工。她将手中的纸燕子抛向半空，燕子舒展开翅膀，摇摇摆摆载着她往山里飞。
不久之后，唐之皎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我知道在哪了。”唐之皎指了个方向，“是代珣的气息。”
燕子俯冲入林，看到营地火光的刹那，一支魂箭破空而来，戳穿了唐之皎的这只燕子。
燕子迅速瘪下去，变成一片瘦弱的纸，飘落在了泥土中。
唐之皎扭到了脚腕，啧了一声。
出师不利，当初在门口好歹应该掐算一下，肯定是大凶。
代珣身上也没什么好敲诈的了，不如回去后，让他包自己一个月的伙食好了，毕竟他做饭是真的可口。
霸王游神身披银甲，手里竟然握着一根长长的白杆枪。
看面貌很是凶煞，但看身形，又像帅气的少年将军。
唐之皎愣了愣，悟了。
人们信仰某个古代将领的时候，往往会把许多知名将领的特征缝合在自己的信仰崇拜上。
就比如项羽，觉得他应该贴近自己想象中的项羽同时，还会把有关赵子龙的一些特征放在他身上。
毕竟服饰不好幻想，很多就会受影视剧影响，将那些元素混合在一起。
唐之皎表示理解，你若问人项羽长什么样，大家脑补出的轮廓可能是相似的，但你问项羽使用的什么武器，知道的就不一定多了。
如此一来，那些模糊不清的东西，就需要从相似的其他武将身上扒拉了。
唐之皎绑好头发，走上前去。
“我托游神善了帮我照看了东西。”唐之皎说道，“我找不到他了，你可知道他去哪了吗？”
游神将枪头对准她，很是不耐烦：“不知道。”
“你不应该不知道。”唐之皎道，“因为我放在善了那里的东西，现在在你身上。”
霸王游神轻蔑一笑。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以及，告诉我善了的下落。”
“古往今来，弱肉强食。”霸王游神将枪提在手中，抬了起来，似乎唐之皎再追问，他就要把枪掷向她的胸口。
“哦，那就是说，你杀了善了，抢了我的东西。”
“现在，是我的了。”霸王游神如此说道。
唐之皎不紧不慢退半步，侧开身体，藏在身侧的一只手结了印。
“若是普通人的魂魄，你不吐出来，我还真没有办法。”
唐之皎话音落下，脚边荡开一道血红色阵印，如同层层锁链罗织的网。
她开了召唤鬼仆的阵。
“鬼仆的一切，都将听从召唤。”唐之皎道，“主人之命，无不从。”
她结印合掌，眉心契约印记亮起，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水蓝色。
——魂兮归来！
魂风乍起，似乎有无数飘来飘去的鬼灵围着他们歌唱，又似念咒，千音绕林，唐之皎眯起眼睛，俯身用力，她与霸王之间仿佛在拔河，她能感受到，代珣的魂魄正在向她这里靠近。
扭伤的脚腕刺骨疼，而越是疼，唐之皎就越是兴奋，眼中迸发出更明亮的光，近乎疯狂，嘴角带着笑。
“区区野神还敢造次！”终于，她将这等中二的词说了出来，如愿以偿，万分舒坦。
耍帅的感觉是真的爽。
唐之皎左手向后一甩，甩出一杆钓鱼竿来。
这是第三代家主的钓魂杆，据三代家主吹嘘，姜子牙的直钩钓鱼，就是从她这里学的。
当然唐之皎是不信的，但她理解这种程度的吹牛。人都有美化自己讲故事给小辈听的小癖好，无伤大雅的话，乐一乐就是。
不过，就算是三代家主在吹牛，这鱼竿确实是个宝贝。
唐之皎甩钩过去，不费吹灰之力，代珣的那抹魂就咬了钩，欢天喜地回来了。
拿回魂魄后，唐之皎没跑。
她问：“再确定一次，善了，是你杀的？”
霸王游神仰天大笑三声，承认道：“不错！”
笑罢，他吹响了号角，一匹硕大的无影马出现在他身后，而他的身星人也如吹气般快速胀大，变成了虎背熊腰，手持流星锤的武将。
他的脸变成了赤目发怒状，而周围影影幢幢，出现了无数无面将士。
这就是霸王游神的能力。
唐之皎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平静下来，嘴角扬起，眉眼意气风发。
“来吧！”唐之皎勾了勾手指，“我妈十七就闯过幻念街，一打百不成话下。”
她今年二十四，打个霸王，也该不在话下才是。
霸王有百骑将士助阵，而她，不是她骄傲，天地唐永远不会孤身一人。她身后，可是她的老祖宗。
就算她打不过，那也有她老祖宗呢，有背景就要积极用，求助家里长辈，不丢人。
风过阴林，百骑阴鬼与那霸王，将她围困在中央。
唐之皎想，美中不足的一点是，自己马上要耍帅了，却没个美人当观众看，啧，索然无味。
作者有话说：
唐之皎：缺个美人加油助威。
代珣：你有叫我哦~我在路上呢
第33章 虞姬虞姬
影视剧中的套路, 当敌我双方对线时，为了时长和故事情感渲染力, 一般会安排主角艰难对阵, 让主角先吃瘪，等到战损掉血条时，反派哈哈大笑无限猖狂, 主角才会带着嘴边的血，眼神坚定地放大招。
现实不是影视剧。唐之皎打架知道用脑子，单独一个霸王神让她放大招，可能她还会犹豫, 可百骑围上来时, 再犹豫就是纯傻子。
反正代珣的魂魄已经回到了她手里，这一战, 完全是为了兑现和狐脸游神的承诺, 给善了一个交待。
脚边落叶旋转飞起，唐之皎的发尾沉甸甸荡起, 她面容严肃，一张黄色符纸在她手心浮空而起，如被血染迅速变黑，与此同时, 仿佛天宫开门, 一阵阵钟声回荡, 以她脚踏之地，一圈圈推出几道紫红色的阵环。
阵环的亮出的光芒高高升起，符文在空中流转, 金色中透着可怖的紫, 天上黑云滚滚如瀑布从天而落。
“天地唐, 天元破军，出阵！”唐之皎猛地睁开眼，双手朝那黑色的符纸一拍，顿时，阵中各处立起一道道虚影。
这是天地唐骁勇善战，善用兵器的家主们，以及……她们的夫婿。
“散兵散将就拜托各位祖宗了。”唐之皎手中亮出一把银色的枪械，这是她外婆压箱底的兵器。
由同为战友兼军工达人的外公亲手制造，弹夹上还刻着一朵玫瑰……细说的话，这是一碗甜口狗粮。
子弹是特制的，有术式，制作复杂，数量不多，且不一定每一枚都生效。这也是唐之皎不经常掏枪的原因之一。
一个是今时不同往日，在现实世界用枪不合法，另一个是，冷兵器上的术式都很稳定，一刀下去就是一刀的伤害，但术式放子弹上，有失效的概率，无法确保一发致胜。
唐之皎摆好姿势，端起了枪，在家主们的掩护下，调整呼吸后，对准了霸王游神的眉心，看好时机生猛扣扳机，一枪之后，她迅速稳住呼吸，要连着再来一枪。
但霸王游神的脑袋轰开后，却仰躺在马匹上，放声大笑起来。
越是四面楚歌，越是受挫，他的战斗力就越强。
霸王游神声震山林，大呼：“虞姬，虞姬！”
马匹嘶鸣一声，霸王游神不见了。
“当心。”一个家主的声音飘来。
唐之皎感受到风声，回身放枪，只听一声脆响，一个白衣小将替她挡开霸王的背后一击。
这种连虚影都帅且年轻的将才，也只能是第十九代家主或者第三十三代家主的夫婿了，二选一。
第十九代家主的夫婿姓霍，三十三代的姓李。
唐之皎蒙了个：“多谢霍将军！”
登时就见那虚影一怔，唐之皎耳边传来三十三代家主的一声骂，她一刀砍了三骑，吼道：“你娘的唐之皎！他是我相公！李淮！”
唐之皎迅速改口：“多谢李将军！”
小李将军指了个方向。
唐之皎看见十九代家主一鞭子抽散七只阴鬼，回头瞪了她一眼，冷声道：
“你修行不够，我夫君没来。”
唐之皎讪讪道：“回头我就温习家谱，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霸王游神又唤了一声：“虞姬，虞姬！”
这声过后，刚刚被抽散的阴鬼忽然再次聚起，策马护在霸王游神身边，煞气冲天。
“化煞！”唐之皎感受到了煞气的压制。
“当心了。”在场的家主们关心道。
她们能够来助阵，是由唐之皎的精神力支撑着，如果霸王游神的能力是聚力再生，那就要打消耗战了，对唐之皎而言，并不是好事。
一旦她精神力耗尽，这个阵就会碎裂，到时候若还不能结束这场仗，她就危险了。
况且，时间上也不允许她打消耗战，她必须在日出之前走出幻念街。
“怪不得敢如此霸道，看上什么就抢什么。”唐之皎嗤了一声，“还算是有点本事。”
唐之皎深吸口气，喉头已泛起几星腥甜。手心流转的光慢了许多，像是勉强才听从她的召唤，一把弓箭现于手中。
这箭有反推术式，不知能不能控制霸王游神重聚阴灵的能力，只能试一试了。
唐之皎绷紧了弓弦，手指用力到泛白，一箭射出，偏到了霸王身下的马上。
耳边幽幽传来一声叹，抬眼看见小李将军摇头叹息。
明目张胆的就是在嫌弃唐之皎功夫不如他老婆靓。
唐之皎：“……”
她臂力不达标，准头也确实有问题，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她至少知道，下一箭只要瞄准在游神脑袋的左上方，就可以偏到他眉心上。
嗯，总之她就是这么乐观。
哪知这霸王游神又嘶吼起来：“虞姬，虞姬！”
而这一次，第三遍的吼叫，让他身上的盔甲武装到了眼睛。浑身上下，无懈可击。
唐之皎有些慌神，还好她想法活泛，很快，她道：“祖宗们，谁能扮个虞姬稳住他？”
只要不让霸王游神发动“虞姬，虞姬”的打法，他就无法聚灵了。
一个祖宗玩笑道：“小七十的夫君可以哦。”
小七十是第七十代家主，唐之皎想了好久，想起来了，这个家主的夫婿，因为家里疼爱，老来得子，怕阎王收了去，于是自小就女孩子打扮，还穿了耳洞，家中唤他楚二娘。
他一个长子，为何叫二娘呢，也是因为家里想骗一骗阎王，意图为“家中无子，这位只是家里的二小姐，小鬼勾魂时可千万别勾错。”
后来这位楚二小姐多灾多难，直到遇上第七十代家主，告诉了他倒霉的原因。
“你父母的多此一举，让天地注意到了你，被天地注意不是什么好事，天地最喜考验人，多考验就多坎坷。你若不是天生命好，怕早被天地折腾死了。”
楚二小姐温婉天真地问：“那我如何能不倒霉呢？”
第七十代家主痞痞一笑：“入赘我唐家呗，天地唐罩着你，包你不再倒霉。”
唐之皎也真信了邪，这就要指名道姓让第七十代家主放她夫君出来一试。
第七十代家主压根没搭理她的召唤，开什么玩笑，她夫君内向得很，真当他喜欢大庭广众之下表演楚楚可怜呢？
这方法行不通，唐之皎只好再寻他法，还未想好，霸王游神全副武装直接朝她冲来了。
“我来！”十九家主迎上。
唐之皎啧了一声，飞快下了判断，手指在小李将军的枪尖上一划，血画符箓。
她要先用血煞的散灵符强力破开霸王游神的武装甲，然后直取他的灵核，直接让他消失，没有再聚的机会。
血符写成，唐之皎一箭送出去，这次准头也有了，直接摁进了霸王游神的头盔里。
那头盔出现了裂痕。
唐之皎眼前一亮，看到了曙光。哪知那霸王游神又叫了两声虞姬，盔甲上的裂痕眼见着又要愈合了。
唐之皎：“草！”
她想到了，应该让这游神变哑巴！这是靠言灵来驱动的术式，他不喊虞姬，就不会再聚灵。
道理也对，虞姬死后，霸王才有了孤军奋战一往无前冲出包围的魄力。只要悲痛呼喊一声虞姬，他就有了再战的能力。
唐之皎用力甩了甩手，将血甩走，又抓出一张符，开始画禁言令。
霸王却不给她时间了，枪忽然变长，从小李将军格挡的空门中，嗖的伸展来。
唐之皎避不开，只侧开身，避开要害，手中动作不停。
枪尖就要挑中唐之皎时，忽听一道歌声缥缈而来。
刹那间，战场中纷乱的一切都寂静了下来，就连那游神也是一震，呆呆回望。
不远处的树上，有一抹高挑的身影，扶着树干，轻轻吟唱。
第一眼望过去的时候，唐之皎一怔，以为是个遗世而独立的美女，哀婉呼唤自己的爱人。
可再一看，是代珣。
代珣抬了抬手，唐之皎身上一轻，收起来的魂魄回到了他那里。
他轻轻跃下树，手中捏着一只妩媚的面具。
歌声不停，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悠远，曲调也拖长了。
将手中的面具轻轻扣在脸上，他缓缓走来。
所过之处，如同幻觉，莺飞草长，花草繁茂从泥土中钻出。
他慢慢走过神色各异的家主们，身姿窈窕，姿态高雅。
他走到游神面前，款款伸出了手，而不知何时，身躯硕大的游神在他面前弓起身子，矮了下去。
代珣继续唱，声音如蛊，明明是轻吟却似远古流传的天籁，在场无不静静聆听。
代珣移开面具，一抹艳色眼眸中流转，轻瞥向唐之皎，锁住她目光后，缓缓勾起嘴角，笑意明艳。
唐之皎率先醒神，这才发现霸王游神已经卸去盔甲，而那百骑阴鬼也已回归了最原始的模样，坐在地上，仰着脸，望着他。
“我的美人……”霸王游神握住他的手，贴在额头上轻喃。
唐之皎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把一张散灵符贴辅以打魂钉，按在他眉心。
风乍起。
代珣的歌声停了。
等一切平息，唐之皎收了天元阵，请走了祖宗们，而霸王游神和他的阴鬼们也消失在了这片密林中。
代珣手中的面具碎成齑粉，随风飘走。
唐之皎：“你人不应该还在痛苦的昏迷中吗？”
“痛苦和昏迷，你看我现在占哪一样？”代珣眉宇间满是轻松的笑。
“怎么来的？”
“让你师兄送来的。”代珣眼角弯出个很妩媚的弧度。
“我师兄呢？他会听你的吗？”唐之皎很难信他的话。
代珣笑了起来。
他看向唐之皎，半晌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忘了我是谁吗？只需要一点话术，左从简就会送我回来找你。”
“你是怎么从那么疼的状态变成活蹦乱跳的？”唐之皎道，“明明你都疼昏过去了。”
“也不全对。”代珣答非所问，露出一丝略带羞涩的笑容，看向唐之皎，“魂魄完整后，契约还会像之前那样生效。也就是说……”
他一字一顿道：“等一下还是要拜托你照顾了。”
唐之皎眨巴眨巴眼睛，而说完这句话的代珣，将额头贴在她肩膀上，抬眼看向她，笑道：“这次，可能会很严重，我也许要失去意识。”
他闭上眼睛，在唐之皎“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的质疑中，昏了过去。
唐之皎：“……”
唐之皎又当出去了自己三天的梦，找了个幻念，把代珣驮了出去。
从幻念街出来没多久就是破晓。
一辆车停在路口，熟悉的车牌，司机也是她认识的老司机。
唐之皎：“是左师兄让你等着的吗？”
司机帮她把代珣背上车，等她坐定，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唐教授八点到。”
看来是她妈算到的。
厉害啊，连她从幻念街出来的时间和方位都能算到。
唐之皎：“……哦，没事，先送他回中央七号。”
司机：“唐教授要我送你们回兰庭苑。”
“我，还是我们？”唐之皎跟他确定消息。
司机说：“唐教授说，接到你后，要你和你同行的男伴一起回兰庭苑。”
唐之皎愣了好久，不甘道：“连代珣也在她都能算到的吗？！”
姜，还是老的辣。
作者有话说：
忘了有俩老公的是第几代来着……二十五吧好像。这位算赘了一文一武，前夫身体不好，死得早，后一个年纪小，但世事动荡，战死了，也比她死的早。
就，二十五熬死了俩老公。
（以及震惊了代珣：原来你们天地唐不护佑自己老公的吗？还可以赘俩的吗？唐之皎：昂，护佑的，但也看命，命薄就算天护着也没办法了。代珣压力好大哈哈哈哈）
【下周我一定可以加更，我有预感，下周我精力充沛】
第34章 母女关系
唐之皎撑到进家门, 连卧室都走不到，直接躺在偏厅的皮质沙发椅上补觉了。
今天开了大, 运动量也超标了, 再不睡觉养精神就是反人类。
剩下的交给司机，代珣被安排在了一楼的客房，与影音室相连, 属于半开放的房间。
唐之皎一觉睡醒，即便不看表，凭着第六感也知道一定是下午了。
她打着哈欠，按亮旁边墙壁上的通话盘, 问道：“妈妈, 你在这里吗？”
声音在整个空间内响起，楼上楼下, 包括开放式花园以及泳池。
过了会儿, 仪器盘上的应答键亮起蓝光，一道温柔年轻的声音响起：“回来了, 我在会议厅，来吧宝宝。”
是许南青。
唐之皎一秒精神，像只小云雀，摇摆着手臂, 蹦蹦跳跳飞进会议厅, 扑进许南青怀里撒娇。
许南青异样的年轻, 若不看眼神，他外表和女儿像同龄人，但气质却与青涩青春不沾边, 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妖异。
一定程度上讲, 唐之皎对代珣像许南青的评价是正确的。
许南青也非一般人, 他的神情大多数情况下，有些阴郁，身体实打实的不好，总是很虚弱，却冷的像朵娇艳的食人花，带着些许危险感。
看到女儿，许南青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也暖，但这种笑是罕见的。
“好想你啊，爸爸。”唐之皎声音都甜了几个度，和孤军奋战时独当一面顶天立地的姿态完全不同。
“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吗？”许南青的声音很温柔，一种自带倦意的柔，如同人刚睡醒时发出的呢喃声。
“有的，肯定不能让爸爸操心，我是善解人意的贴心小棉袄。”唐之皎嘿嘿笑出声。
尽管许南青已经困了，但听到这样的笑声，他还是绷不住，笑叹：“皎皎，你笑的还是这么傻。”
唐之皎声音里的甜度消失了：“啧。”
许南青实际上是个很挑剔的人，洁癖，细节控，强迫症，少爷为人处世很任性，冷漠孤傲，树敌不在少数，但这位少爷懒得给眼神，要不是他自己能力强，早就被毒死了。也正是因为他能力强，寻常手段在他面前舞都不够他看的，所以才会被下了毒蛊，靠一些阴间手法，才把这位少爷毒到卧病在床，鬼门关三月游。
后来许南青对唐玉和一见钟情，姿态放低追求唐玉和，但也会在某些时候，稍微皱眉后悔一下。
这种时候，就是唐玉和笑起来的时候。
唐玉和这女人，笑声极其猖狂，平时说话很稳健，临危不乱波澜不惊，嘴皮子溜但不欠。可她的笑声极其欠揍，像极了猛干三坛酒，猛吃五斤肉后，满脸胡须，仰天大笑。
这对喜静的许南青而言，是一种品味上的折磨。
唐之皎出生后，许南青日夜祈祷，希望女儿能够知性优雅，笑声好听……算了，笑声正常就行，只要别吓人。
然而唐玉和基因过于强大，唐之皎笑起来虽不走母亲那种石破天惊吓人路线，但也好不到哪去。
嘿嘿起来，极其猥琐。
如果说唐玉和的哈哈，是张飞喝断当阳桥，那么唐之皎的嘿嘿，就是李逵月下戏美人。
“我要去睡了。”许南青说，“明晚一起吃饭，好不好？”
唐之皎点头。
许南青站起来，轻轻嘶了一声，困倦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搭在肩上的发缕都无精打采软绵绵垂着。
他养了一头柔软的长发，长度及肩，松散地束着。
唐玉和端着水果塔走来，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喂他吃了块芒果。
“睡去吧。”唐玉和说。
许南青朝二楼去，唐玉和又想起什么似的，提醒他：“睡东边那间，离得远。”
许南青点了点头，一缕幽魂似的无声无息上了楼。
唐玉和放下水果塔，叉腰。
唐之皎收回目光，龇牙傻笑。
唐玉和看起来就是正常四十多岁人该有的状态，尽管打扮时髦，但还是难言岁月的痕迹。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灵动，不难看出是个活泼开朗好说话的人。
“趁你爸养魂，咱俩好好聊聊。”唐玉和坐下，胳膊搭在了椅背上，坐姿很是大佬。
这让唐之皎想到了代珣。
代珣无论坐还是躺，姿势都赏心悦目，状似随意却拿捏得当，既优雅又有威严。
包括代珣走路，走起来的状态也是闲庭信步，随意却观赏性很高。
想到这里，唐之皎一个激灵，站起了身：“对啊，还有他呢！”
代珣应该也在，她都给忘了！
唐玉和笑得很是猥琐：“哦哟哟，不打自招。”
唐之皎：“醒了吗？”
唐玉和：“你问谁啊，你不说名字，我可不知道。”
“我当然问代珣。”唐之皎坦荡荡道，“别什么都阴阳怪气的，我又不是十几岁的青春期少女，你瞧瞧你刚刚惺惺作态的样子，鄙视你。”
母女俩经常如此说话，损来损去，各自都习惯了。
“你看过他了吧？你觉得他是什么情况？”唐之皎问。
“没进门就闻到味儿了，煞气明显，但实话说，没那么冲。”唐玉和枕着双手，语气懒散，“这味道你不知道，但我熟悉。”
“你怎么会熟悉？”唐之皎五官都皱巴了。
“三十年前，我为了你爸开鬼门关跟天地做交易时，见过他。”唐玉和语出惊人。
“见过？！”
“用见过这词也不准确，但也差不多。”唐玉和道，“他被天地束缚在鬼门关前，可怜兮兮的，我去的时候他还没醒，一团魂雾，隐约能看出个身条，魂气织就的头发那么长——”
唐玉和的手比划到桌子的另一头，说道：“看不到他具体的模样，就见他脑袋顶浮着个欠债灯，写着一个诡字。”
“然后呢？”唐之皎问她。
“然后我就去忙我的了，带着你爸的阴寿从鬼门关出来，他倒是醒了，语气有亿点点惊讶，问我是怎么来的。”
“你怎么回的？”
唐玉和道：“我实话实说，我说我凭本事来的。”
唐之皎差点忍不住翻白眼：“……”
也不怪她有时候过度自信，都是遗传她妈。唐女要是不敢拼，唯唯诺诺的，那就没前途了，所以唐女大致都是这种性格。
“接下来，他就说了一句话。”唐玉和道，“他说，我也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我们有缘，会再见的。”
唐之皎：“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唐玉和嗤笑一声，翘起二郎腿，红唇一抿，大姐大似地回答：“说要跟我再见的神神鬼鬼多了，我一概不记。再者，那个时候我惦记你爸，跟你爸无关的事，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唐玉和曾为了救许南青，开了鬼门关，用阴寿接阳寿，逆转了乾坤颠倒了阴阳。
她的胡闹程度在唐女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而她付出的代价，就是寿至一甲子，必死，而且她死，许南青也得吹灯散魂。除此之外，许南青会在白天困倦多觉，而在晚上清醒难眠。
但唐玉和表示值，她说过，比起不知道自己何时寿终，知道自己死期后，会活得更有意义。再者，能无病无灾活到六十已经赚了。
离谱的是，小时候唐之皎钦羡过父母爱情，问她妈妈，是不是因为爱上了爸爸，才敢开鬼门关做这种震惊天地的损事。
她妈竟然吊儿郎当道：“哪能啊，那个时候我是想显摆一下自己的能力，我好奇鬼门关好久了，早就想跟天地亲自做生意了，那术式多复杂啊，你会吗？你不会，但我会。而且拿寿命去敲鬼门关很酷的。”
这番话震撼了彼时唐之皎幼小的心灵。
唐玉和又补充道：“而且……你爸当时真的很美，懂吗？我那时无所谓他跟我谈不谈恋爱，我就是想，这么美的男人，可不能就这么当个睡美人孤零零死在他家的破床上，要死也得死在我床上，是吧，哈哈哈哈！”
唐之皎龇牙咧嘴捂住了耳朵。
话扯回来，唐玉和确认，代珣的确是她当时在鬼门关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诡神。
出门时看到他苏醒，算算时间，和谢家起召唤阵也能对上。
唐玉和托着下巴琢磨道：“他说的有缘，原来在这里等着。这世上能让他真正融入人间的，也只有我们唐女了吧。成为唐女的鬼仆，就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自由……”
唐之皎叹了口气。
“行了，我让你确认的也只是他的身份，只要确定他没藏着掖着，有所隐瞒就行。”
唐玉和笑：“不过从这一点看，你可要擦亮眼睛。”
唐之皎鼓着腮帮吃西瓜，闻言抬头，满脸迷茫。
“这家伙接近你，缠着你，让你产生他爱恋你的错觉，很可能只是为了他自己。嗯哼，有目的的伪装恋爱。”
唐之皎笑的喘不过气来，活活笑了一分钟才好。
“自作多情。”唐之皎说，“我还分不出真恋假恋？他试探过，不过我铁板一块，他啃不动，所以乖乖把脚缩回去了。”
唐玉和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嘶——我看他样貌气质是你的菜，你俩就没摩擦出什么火花吗？不可能吧？”
唐之皎像个得道高僧，就差念佛经了：“俗了吧。我也只是浅浅好色，偶尔想一想他的美色，其他没打算。”
唐玉和恍然大悟：“那怪不得，他把资产都给你。”
看起来是发现美色引诱的路子行不通，就用财产去换唐女带他体验自由了。
“还挺舍得。”唐玉和感慨道。
“嗯，我爸说合同没问题，他算诚心实意把资产让给我的。”唐之皎嘴角挑了下，似是想笑，却又敛了回去，“如今这个社会，亲密关系是最不稳定的契约。唯有涉及金钱，才能使人放心，他很能紧跟时代风向。”
话说完，水果也吃完了。
唐之皎道：“找医生来看过了吗？”
她没有说名字，但唐玉和知道她问的就是代珣。
唐玉和点头：“身魂都没问题。表体昏迷状态，有点营养不良，打个吊瓶足够了。”
“好，那我们来聊聊鬼婴吧。”唐之皎在桌面上起了图腾阵。
老宅门是开了，但她没下手捞。
老宅内传来阵阵婴灵啼哭声，凄惨的像只被活剥了皮的小兽。
唐之皎表情裂开了，谦让道：“妈，你来。”
唐玉和：“你来你来，咱俩谁跟谁啊是吧。”
唐之皎：“那石头剪刀布吧。”
唐玉和笑眯眯道：“还是比点别的吧。比如我有的你没有，那就是你输。”
不等唐之皎插话，唐玉和快速道：“我有老公，你没有，好了，你输了，去拿吧。”
唐之皎：“……”
她妈的嘴皮子向来很利索，毕竟是干过同传的人，无论比反应速度还是语速，唐之皎都不是妈妈的对手。
今日唐家的母女关系，也十分融洽。
作者有话说：
我欠了几更了？五更了是吧。好，就截止到五更，利息不能再加了。
算我一顿吃了好几只诡神。
这周，无论如何我也要想办法把欠的粮给吐出来，我要五杀！（今天不算，今天打个基础）
第35章 数学题
“由我在旁协助, 你放心取。”最终，唐玉和说出了真实想法, 她眼底的笑容仿佛能看穿对面年轻的女儿, 那抹自信的笑容中，还有着对女儿的包容。
把鬼婴从老宅取出的第一步，就是先让它静默下来。
许南青需要静养魂魄, 是决不能被鬼婴打扰到的。
唐之皎挠了挠头，在母亲如同监考老师的注视下，用了个相对保守的静默咒，等鬼婴沉睡后, 才将他拿出, 放在了家里的餐桌上。
唐玉和没发表评价，顺手帮她点了个复杂的术式加固。
唐之皎又挠了挠头, 说：“主要你在, 我不好意思耍帅。”
她在家长面前做这种时会羞涩些，不像自己在外面那么张野, 可能怕在父母面前刷帅耍砸，所以她的小心翼翼会很明显。
唐玉和摆手：“我理解，我在你姥姥面前也这样。”
唐之皎的外婆是个铁血战士，真保过家卫过国的。本来也没打算结婚生孩子, 想为祖国心无旁骛地贡献一生热血, 还好碰到了重大灵异案件, 直接协助国家上升高度。
这之后，深感唐女不能断的外婆才有了生孩子的念头，四十多岁才有了女儿。
唐玉和小时候受的教育, 基本就是半军事化的。这也是为什么, 许南青进门比较困难。
外婆眼里, 商人哪能比得上干实事的。许南青来头越大，她越鄙夷。
后来许南青能躺着进天地唐，靠的是外婆的一点恻隐之心。
毕竟他是真的身体不好，跪晕在家门口，外婆被女儿指着鼻子骂思想狭隘作风封建，像极了旧社会刁难儿媳的恶婆婆，说她就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哪像个真正的革命战士。
这话有理，外婆愧疚不已，反省之后，这才答应了这门婚事，准许南青进唐家。
其实唐之皎对父母往事几乎没什么感触，她是知道了谢家的案子后，某天想起代珣和自己的年龄差，突然恍然大悟的。
诡神代珣的诞生和她爸妈一见钟情是同一时期，但她比代珣小六岁。
这就是说，爹妈从一见钟情到喜结连理，足足折腾了六年。
爸妈之间肯定没什么好折腾的，无非就是爸爸醒神后需要清扫许家盘踞的各种势力，打扫好屋子再结婚，这用不了多久。所以阻碍爹妈结婚的，只有外婆。
唐之皎又拿出了代珣给的那瓶尸蛹，简单同唐玉和说了她的推断。
“鬼婴的做法应该和咱们熟知的东南亚鬼曼童不一样。”唐之皎道，“这是在鬼曼童基础上，再煞一点，邪一点的……他不是灵体状态，而是真实的可以摸得到的尸体。”
唐玉和瞥了她一眼，似乎有话要问她，但看起来是放弃了。
唐玉和要来那瓶尸蛹，倒在手心看了。
这动作把唐之皎骇得头皮发麻，转念又佩服，果然她妈妈比她有胆魄。
唐玉和是真的莽，她又烧又割的，甚至还凑过去闻味道。
唐之皎紧看着唐玉和，怕自己一不留神，她妈妈就要把那些蛹给倒嘴里嚼了。
唐玉和道：“虽然东西新奇，像没见过的，但你仔细看鬼婴身上的纹印符号，是不是很熟悉？”
唐玉和老师当久了，只要上手指导，就像在给学生上课。
唐之皎乖学生似的背着手，弯腰看了起来。
唐玉和又道：“你只要看懂了鬼婴身上的符，你再来看尸茧，有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鬼婴紫色的肚脐上方有类似火焰和咬尾蛇的双重印记，唐之皎回想了好久，在唐玉和的追问下，犹犹豫豫道：“我拿不准……难道是驱蛊纹？”
“没错，基础可以。”唐玉和适时表扬，做了补充，“驱蛊就是阴兵作战的原理。相传苗西有虫，可使死去的战士复生，借用战士的尸体继续作战。但这种蛊术需要一个驱蛊人，驱蛊人的脸上会画这种类似的符文……”
唐之皎拍桌道：“这个鬼婴是驱蛊灵！”
“逻辑上没有问题。”唐玉和道，“无论是鬼曼童也好，还是这种不常见的鬼婴，他们被做出来，都会听从让他们复生之人的命令。这是一种主仆关系，主人的命令，鬼婴会无条件服从，即便有不悦，也不会背叛。”
唐之皎撕了张便签纸，在上面写下关键信息。
“也就是说，是嵌套关系。”她用笔将关键信息联系起来，“有人做出了鬼婴，之后赋予鬼婴驱动蛊虫尸茧操纵尸体的能力。对于那些袭击我们的尸体而言，鬼婴是将军。那么我们要找的，就是指使将军打仗的王……”
唐之皎写完后，眼睛一亮：“果然，知道鬼婴的用途后，这些尸茧的作用也基本上能猜到了，是可以操纵尸体的蛊虫！”
不过，唐之皎在这些关键词旁边圈起了一个问号。
“不对。寿衣店里操纵的是尸体不假，可这样的话……人工湖的那些又是什么？”
唐玉和嘴角含笑，一脚踢了个凳子，恰巧踢到唐之皎身边，唐之皎看也没看，坐了上去，专心致志推理。
母女俩这波配合默契。
“人工湖，水……尸体……被蚕食殆尽的尸骨……”唐之皎的目光飘到了窗边的一排兰草上，醍醐灌顶，“是培养皿！人工湖的那些尸体是培养土！是用来养尸茧的！”
她一手拨弄着铜钱，一手把线索都画线连起来，推导出了她的结论。
“关系链完整！”
有人贿赂火葬场，用尸体和死水打造出培养尸茧的环境，尸体消耗干净后，尸茧就培养完成。而培养完成的尸茧，可以用来驱动完整的尸体，听从驱蛊人的命令，执行简单的袭击，也就是可以当做士兵来使用。
寿衣店里的驱蛊人是鬼婴。
而背后驱动鬼婴的，应该就是整个事件的策划者了。
唐之皎：“这样看的话……好似有些严重。人工湖的尸体，完整的也才一个，剩下的数量不在少数，保守估计，如果一具尸体养一只尸茧，那这个人起码有能力操纵十几个阴兵了。”
唐玉和打了个哈欠，摇了摇那个尸茧罐子。
“这是幼虫体，而且是在泥土里放着。”唐玉和提示道，“母蚊子吸血后，会找个水面产卵。皎皎，我不认为人工湖里的尸体，只是为了喂养一驱动人体的工具虫。它更像是专门培育母虫，给母虫提供营养的温床。”
唐之皎蹙眉，把她这句话反复琢磨后，愣住。
“也就是说……”唐之皎倒抽一口冷气。
人工湖的尸体，是投喂给母虫的食物。母虫吃完后，钻出虫茧，到某个地方产一堆虫卵。
而这些虫卵，才应该是拿来驱动尸体的驱蛊虫。
就像母蜂与工蜂。
“卧槽！”唐之皎爆了声粗口，猛地站起来，“那这数量岂不是……”
唐玉和不紧不慢道：“我会上报给有关部门做备案。不管是这个虫还是这个鬼婴，都不是我们本土的东西，所以，性质会更严重。”
唐之皎满脑子敌人暗搓搓危害国家安全的想法。
“我会把你的猜测报给他们，这种可能关系到国家安全的案子，调查组很有可能派遣一位特别安全员协助你调查。”唐玉和说到这里，眼睛里闪烁起了奇异的光，她看了眼楼梯的方向，压低声音，不正经道：
“有可能派来的是一位帅哥。”
她挤眼睛：“国家的男人，有编制。”
唐之皎无奈道：“妈，你正常点，我害怕。”
唐玉和拍了拍她的肩膀，竖起大拇指：“皎皎记住，妈妈永远支持你找靠谱的帅男人。”
“人家要是来个帅姐姐，你是不是得失望啊？”唐之皎挑眉刺她。
唐玉和哈哈大笑：“怎么会失望呢，我拭目以待！但这年头，还有几个姐姐能帅过我？！”
唐之皎拍开她的手，揉扔了纸团，去看代珣了。
代珣仍在昏迷状态。
唐之皎到影音室看他时，恰巧输液器报时，药即将到底。
唐之皎帮他拔了针头，压着他的手背等了一分钟，躺在旁边的沙发上挑了个电影打发时间。
晚饭也是在影音室吃的，唐之皎看了个系列片，奇幻题材，每一集时常两个多小时。
家里很安静，唐玉和八成是上楼陪她男人一起睡了，唐之皎独自等消息，一方面等她放出去的追踪符停止下来的那一刻，另一方面，她需要等左从简那边的消息，看看警方能否查出人工湖抛尸的组织者。
也许是等待过程太无聊，也有可能是吃饱了，脑子自动进入“思欲”状态。
唐之皎想到了唐玉和的调侃，国家安全部门特殊调查组可能会派来一位帅哥支援她。
她对此不陌生。国家有个专门调查处理“灵异”事件的部门，经常同唐玉和合作办案。唐玉和自己的案子如果牵扯到国家层面，也会主动报给这个部门备案。这种时候，上面就会派来外勤人员协助她。
有几个和唐玉和一起行动时，唐之皎也打过照面，确实长得不错。
唐之皎嘴角忍不住上挑，露出一抹微笑。
她脑海里已经有个穿制服的帅哥提枪报道了……但这么一想，忽然那帅哥的脸就变成了代珣。
唐之皎啧了一声，知道自己精神不集中，涣散了。
她自觉拿出数学题，解了起来。
这是天地唐锻炼集中注意力的方法，唐之皎喜欢做数学题来重新凝聚起自己的精神力，她妈妈则是用翻译外文大部头的方法来唤醒注意力。
于是，代珣睁开眼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个画面。
唐之皎坐在他旁边，转着笔，正在攻克一道几何题。她演算过程很少，看得出思维跳跃相当大。
代珣好奇道：“你……还有作业的吗？”
唐之皎写下答案后，才抬头看向他。
不得不说，她的眼神就十分学霸。
“我大学毕业三年了。”唐之皎道，“但我会做一辈子的数学题的。”
作者有话说：
知道王淇风为什么没戏了吧，他看见数学题就怕，嫁不了唐之皎哈哈哈哈哈哈。
以及国家派来协助调查的确实是个帅的，但不是帅哥，也不是帅姐姐，你们可以猜一猜。
【有二更！开始还利息啦！】
第36章 细犬神君
原计划, 代珣苏醒后，唐之皎的父母要请他一起聚餐, 家庭聚餐。
但许南青睡了两日, 叫不醒的状态。
唐玉和问魂后，知道了原因。代珣身上的阴煞气虽有唐家母女两人震慑加上宅子风水抵消，但还是影响到了许南青。
许南青是唐玉和想办法从鬼门关里提回来的, 本魂脆如琉璃，夏季又是他的易碎期，被代珣煞到自体不停地修复魂魄，以至于难以睡醒, 也属实正常。
“实在抱歉。”唐玉和礼貌微笑, “看来需要延期了，中元节后他魂魄会精神些, 我们可以约在中秋节, 他很想和你聊聊。”
“应该是我道歉。”代珣亦有礼有节，“因我的缘故, 打扰到了你们。”
“哪里。”唐玉和跟个大尾巴狼似的，很是上台面，家长风范十足，“是我请你来的, 你没有错, 不必道歉。”
唐之皎：“……你俩客套完了吗？”
唐玉和嘴唇轻抿, 笑着挥手：“不送。”
唐之皎开车送代珣，一路上代珣都没有言语。
直到开出市区，代珣趴在座椅旁, 在唐之皎的耳边轻声问：“我是不是, 第一次见家长, 就把你爸爸得罪了。”
唐之皎笑得可爱，她戴上墨镜，放下遮阳板。
“你很在意这次见面吗？你把见面当成什么，见亲家吗？”唐之皎语气玩味。
代珣歪着脑袋望着她。
“你希望我在意吗？”
“每次都是这招。”唐之皎笑得更开心了，“代珣，你人真有意思。”
“能让你感到有意思就好，我的荣幸。”
代珣身上穿的衣服是唐之皎选的，他当时在她家里醒来，洗了澡没有换洗衣服。
也是那个时候，唐之皎才发现，她爸要比代珣矮十公分。家里给爸爸准备的衣服，代珣都没办法借用。
于是委屈代珣穿了大半天的睡袍后，唐之皎挑了几套成衣，送给了代珣。
到中央七号后，代珣要她先不要回。
“我要送你回礼。”代珣说，“作为你送我衣服的回礼。”
他沏上茶，暂时离开。
唐之皎坐在他家的小院子里喝花茶，一杯茶见底，代珣回来了。
他换了身衣服，手里各捏着一个盒子。
“挑一个吧。”他说。
“还有AB选？”唐之皎愣了愣，笑道，“既然这样，那就……你想送我哪一个呢？我要你想送的那个。”
漂亮的笑意绽放。
代珣把两个盒子都给了她：“我想把我有的，都送你。”
“这句话不错。”唐之皎接过盒子，“勾搭小姑娘能用得上。”
“不一定。”代珣叹了口气，托着下巴闲闲看着她，“眼前有个姑娘，就不为所动。”
唐之皎打开比较大的那个长方形盒子，里面是一套竹制签卡。
“十九问天牌。”代珣说道，“我可以教你如何用，对你的事业有帮助，我擅自揣测，你应该会喜欢这个回礼。”
唐之皎一笑，打开了另外的一个盒子。
是一条项链。
唐之皎没感觉出项链有什么灵通之处，她疑惑道：“这是什么用？”
代珣笑得很温柔，他的目光柔软，语气轻盈道：“用出很多，装点外表，愉悦心情，表达爱意……”
“哦，就是一个正常的项链。”唐之皎收了项链，顺便笑代珣，“直接说就是，不用这么多弯弯绕绕。”
代珣嘟囔了一句什么，像是几句诗，之后叹了口气，吐出四个字：“不解风情。”
这四个字很低，没能让唐之皎起什么涟漪。而且时候不巧，唐之皎的手机响了，这四个字没能给她留下深思的机会。
电话不知是谁打来的，内容应该是正经事，唐之皎的表情罕见的严肃。
“到了吗？”她站起身，“好，我去和他汇合。嗯，我的追踪符也有反馈了，具体我和调查员见面说。”
唐之皎挂了电话，问代珣：“特殊调查员到位了，我现在去和他汇合，你去吗？”
“当然。”代珣回答，“你的邀请，我永远不会说不去。”
路上，唐之皎把记录本给了代珣。
“我把吴叔查到的都归类了，你大概看一下。”唐之皎从后视镜望了一眼代珣，看他打开记录本，才道，“自从我们去过之后，那家寿衣店没再开过门，也没有人去看。店主应该是收到消息跑了。”
代珣微微蹙眉。
“嗯，既然他能供养鬼童和纸人看门，我们封印鬼童，他肯定能察觉到。他对我们的水平也应该有了判断，所以放弃店铺逃跑确实是上策。”
唐之皎：“当时打在那个小纸人身上的追踪符，停在邻省的某个地方不动了。我查过地图，那地方是个村庄。”
代珣抬起头，忽然问：“你是在疑虑什么事吗？”
唐之皎：“嗯？”
代珣笑道：“你的语气中，我听出了一些不安。”
在他面前也没什么能隐瞒，唐之皎承认了：“具体哪里不对劲我没想到，但我的第六感总是悬着……证明有东西我忽略了，还是很关键的东西。”
代珣合上记录本，语气平稳，依然温和：“那不如，来听听我的分析。我就先说结论好了……”
代珣扔出的结论，只有一句话。
“我们这趟，抓不到大鱼，只能抓到弃子。而寿衣店的店主，就是这个弃子，至于背后操控一切的大鱼，他已经收到消息已经撤走了，我们晚了一步。”
“……你的推理步骤呢？”唐之皎皱着眉，车速也慢了下来。
“你知道扑克占卜吗？”后视镜中，代珣微笑着，手指间多出一张扑克，黑色方块King。
“你家的影音室有一套牌，你做题的时候，我算了三遍。明明是完整的一副牌，但每次问到尸茧背后的局，King就会消失。”
“我再问寿衣店店主，天地借牌面告诉我，店主只是个Jack。”
唐之皎忽然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忽略掉的关键点是什么了。
“做鬼婴的人，是鬼婴的主人，主人只会养鬼，而不可能放在龛中供养。”唐之皎道，“寿衣店供养鬼婴，每日以血上供，鬼婴明显要比他地位高……”
“主人派来的牧羊人。”代珣幽幽道。
“不错！这就合逻辑了！”唐之皎道，“店主只是个给母虫提供食物的工具人，鬼婴是主人派去的监工，原来如此！”
唐之皎把车停靠在路边，说道：“店主收到消息，不会比我们去寿衣店要早，也就是说，背后的King在我们没有查到寿衣店之前，就已经收到风声，隐身了。”
唐之皎撕下几页纸，在纸片上写下关键词，随手洗牌，三次之后，果然和代珣的占卜结果相同，她也翻不到写下“主谋”的那张纸片。
“天地明示，某个环节，King收到消息，远比寿衣店店主得到消息要早。King在此之前，已经脱身了。”代珣道。
唐之皎表情凝重，她转着手中的六边骰子。
“那我们来看，King是什么时候收到消息，得知我们在调查。”
不久之后，她看着骰子的落位和符号，低声道：“从官方介入开始……官方介入，人工湖捞尸体开始吗？但警方没有选择公开，如果这也能让King收到消息……”
有三个选择，King与警方有关，与在场人有关，或是与某个周围不起眼的路人有关。
唐之皎带着三个问题，再次问卜。
代珣也慢悠悠洗起了手中的扑克牌，结果几乎同时出现。
“红心二。”代珣道。
唐之皎看着灵摆最后的落位，蹙眉：“与在场人有关。”
代珣：“消息是从当时在场的人里走漏的，会是谁呢？”
唐之皎先行排除她和代珣，之后再排除王淇风。
“王淇风昏迷状态，也不会是他。”唐之皎道，“除了我们和警方，当时在场还有酒店人员和……救援队？难道会是救援队？”
代珣的表情高深莫测，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却选择了沉默不语。
一时无解。
唐之皎重新启动车，认真道：“没关系，只暂时抓不到大鱼。但沿着寿衣店的线索往下顺，抓了店主，背后的King总有暴露的那天。”
唐之皎赶到调查组约定的地方见面，到了那家服装店，小小的店铺门口，坐卧着一只细犬，他浅色毛发，身上披着一件没有警察标记的深色犬用制服。
唐之皎抬头看了店面，的确是调查组的民间接头点。
唐之皎：“你好，有人在吗？”
她脚边的细犬看向她的眼神一言难尽。
唐之皎犹豫片刻，看向这条细犬，试探着说：“……我们是来找调查组特遣安全员的。”
细犬挺起了胸。
唐之皎看到了他制服便携口袋里的文件袋。
打开文件袋，里面是这条细犬的证件和证明文书。
“调查组特遣安全员07号，代号神君，雌性，年龄六十，服役五十四年，属类灵犬。特长，灵异搜证，挟制鬼煞嫌疑人。”
——注意事项：食物袋中是调查组特制压缩糖浆片，每日喂一片。可交流，不能言语，但会写字，会用匕首。
唐之皎：“……”
不愧是有编制的国家队成员，牛。
“神君你好。”唐之皎收好压缩糖片，与这条威风凛凛的细犬握手，“我是天地唐第九十八代传人，唐之皎。”
细犬眼神仿佛会说话，示意自己知道后，看向了代珣，眼神凛冽了起来。
唐之皎：“他是我的搭档，煞气重了点，但他是人。”
介绍明白后，神君收回了自己的“犬之凝视”，点头表示明白。
唐之皎：“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我已经知道嫌疑人的藏身地点了。”
细犬神君起身，一个甩头，示意唐之皎：
现在出发！
唐之皎迷之微笑，嘿嘿道：“这个好玩，比人帅！”
作者有话说：
是个帅狗狗，还是个狗狗大姐姐（看年龄的话，叫姐姐也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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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阴村
唐之皎上了高速, 一路西行出省，从白天开到黑夜, 到达追踪点附近前, 代珣和神君都混熟了。
唐之皎都不知道是这俩谁神通广大了，总之，代珣能和神君无障碍沟通, 甚至担当起了神君的翻译。
也是有了翻译，唐之皎才发现这只灵犬很是幽默，一路上“沉默”地吐槽了调查组的福利待遇，且认为调查组新晋的那些孩子, 一届不如一届。
与代珣火热聊天的间隙, 还会吐槽一下唐之皎的车技。
“开车不稳，她耳朵有点疼。”这是代珣翻译过来的话。
唐之皎气笑了, 灵魂发问：“那你俩倒是来个会开车的啊？”
一人一狗都不会开车。
唐之皎这才说了原因：“我们已经下高速了, 这地方是入乡的小道，路面状况不好。”
可能是为了证明她没有为车技找借口, 乡间小道行驶半个小时后，没有可走的路了。
眼前是条黄土铺的羊肠小道，符箓折返，告诉唐之皎, 道路尽头有个村庄, 而她放在小纸人身上的追踪符就停在村庄中。
“鬼气森森, 藏身之地。”代珣打开车门，神君抖了抖毛，下车舒展了身体, 提出由她去探查道路。
唐之皎问：“有什么不对吗？”
代珣翻译：“神君说, 前方道路分阴阳, 走阳路我们查不到东西，鬼气藏在阴村中，她想要帮我们探明路线，直接抓到要抓的人。”
神君走在最前方，身形矫健，身法轻盈。她一跃跳上土堆，走房顶走小道，走一切人注意不到的路子。
起初，神君还会回头望一望，犹豫自己如此走，两个人是否能跟上。但很快，她就没有了这个顾虑。
唐之皎思维活跃，人走不了的路，她就想办法用阵法“作弊”走，有些连开阵都复杂的地形，代珣会带她走。
唐之皎真诚的夸赞代珣，身法也和神君一样出神入化，虽然翻译过来，是在说代珣像只狗。
“你跳舞一定强。”唐之皎说道。
“我记得我向你介绍过自己……擅长战舞。”代珣低声道一句冒犯了，掐起唐之皎的腰，轻飘飘上房走斜坡，跟上神君。
如此步行，上上下下半个小时后，眼前冒出了一座村庄。
此时是傍晚，天色将黑，整个村庄笼罩着一层难以言说的冷蓝，静得可怕。
那是了无生气的静谧、死寂，连同吹向村庄的风也都陷入了深处，不得自由，被村庄囚禁，发出难闻的霉味。
神君驻足端坐，耳朵抖了抖。
代珣翻译：“神君说，这里鬼气深不见底，进去后一定要谨慎，不要冒进，以抓捕嫌疑人为主，最好不要擅自行动，以免节外生枝。”
唐之皎点头：“谢谢。”
她掏出祖传的三串银铃，给自己和神君系上。最后一个分给代珣时，银铃在碰到代珣的手腕时，直接坠地断裂。
代珣抱歉道：“是探魂铃吧。”
唐之皎：“麻烦。”
她这个探魂铃和代珣家门口挂的差不多，原理都是感应鬼灵的一种警报仪器。平时怎么摇晃都不会响，遇到鬼煞才会晃动发声，声音能镇魂，也可提醒主人前方有鬼。
“那你跟紧我，不要走散。”
代珣乖乖说好。
唐之皎犹豫了几秒，快速瞥了眼狗，豁出去对代珣说：“你不用再秀什么技术了，这次你就看我的，不需要你再帮忙了，明白了吗？”
看反应，代珣很惊讶，但很快这抹惊讶就变成了微笑。
他点头道：“如果是你的命令，我会的。”
神君的耳朵紧紧贴在脑后，把话听完，假装没听到，疑疑惑惑嘀嘀咕咕，磨了磨爪子，略微有些尴尬。
代珣知道她在说什么，绷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神君嘀咕的是，她觉得自己亮了。
灯泡的那种亮。
但显然，唐之皎并没有意识到，代珣也没打算给她翻译。
“那我们就进去吧。”唐之皎甩出一捆银丝绳网，缠在手腕上，将网口窝在手心，跟在神君身后，进了村。
这村是在阳间村落的基础上，拨出来的阴村。
阳间村落就是指正常的村落，有人在村中生活，有人气儿，也有炊烟热灶台。而阴村就是指，太阳落山后，月光拉出的村落影子，渐渐聚了阴气，形成了一座存在于阴影中的鬼村。
阴村不常见，要等阳间的村落生气少，死气多，鬼气重，再加上光照不佳，多被笼罩在阴影下，接连不断的丧事哀乐熏染浸泡，阴村才会渐渐脱离阳村，真正成为一个供鬼怪栖息落脚的鬼村。
村子不大，内里的东西都是死的。
枯死的树干上飘着破烂的丧服，入目是苍凉的白。
衰败的井口上悬水桶的地方，挂着一盏破了风的灯笼，白纸黑字写着一个丧。
神君动作很快，东嗅嗅西嗅嗅，最后冲上井口，冲着井底汪汪，声音正气凛然。
唐之皎赶来，戴上顶灯向井里望去，看见一张妖艳的笑脸，四肢朝地脸朝天，趴在井底冲她龇牙。
唐之皎见怪不怪：“看门鬼。”
所谓看门鬼，就是用一些没多少战斗力但长相诡异的弱小虚灵，趴在关键的道路上当看门狗，要是有人误入此地，自然会被看门鬼吓跑。
唐之皎道：“看来这井就是他藏身之地的入口。”
神君一个聚灵，身姿挺拔威猛的灵魂具象跳入井中，一口咬碎了那看门鬼的笑脸。
看门鬼化为鬼青烟从井底升起，神君魂魄归位，站直了等揉脑袋喂糖片。
唐之皎听不懂，但代珣知道。
他向唐之皎要了糖片，喂给了神君，要摸神君脑袋时，神君正义凛然把脸撇过去了。
代珣少见的乐了：“哈哈哈……没关系，我还没成功呢。”
唐之皎追问：“你俩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代珣摆手：“没什么，神君前辈有她的脾气。”
神君的眼神意味深长，带了些调侃。
其实，代珣要去摸狗头时，神君玩笑般来了句：“小情侣，注意分寸，我不爱吃饺子，不需要添醋。”
没人解释，唐之皎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下井的方法上。
目前来看，井下无路，只是一口枯井。但她知道，就和阴阳村一样，这口井有另外的“阴间路”，需要一定的开启方法才能走。
唐之皎托腮思索，旁边代珣伸手，指着那盏破灯。
“想个办法，把它点亮。”代珣说，“它就是钥匙。”
神君尾巴收起，说道：“我不擅长开锁。”
代珣微笑道：“也不麻烦前辈，我想她会想到办法的，她很可靠。”
唐之皎听不到神君的话，但从代珣的回答上能判断出，神君应该想不到下井的办法，而且代珣把她推了出来，现在压力都在自己这边。
阴村无法点明火，所以“点亮”灯笼这事，实话说有些难为人，要走一些不同寻常的路子。
鬼有鬼的方法，唐之皎把那灯笼拿在手中看了，里面的油是尸油，鬼火燃尸油，自然就能点燃它。但人干不出这种阴损事，唐之皎皱眉苦思。
“还没想到吗？”狗问。
代珣替唐之皎回答：“我想她大概是想到了方法，但方法有些复杂……”
唐之皎震惊抬眼：“你怎么知道？”
代珣微笑回答：“察言观色，我看出来的。”
既如此，唐之皎索性说出了她想到的办法。
阴村无法燃起明火，但阳间的村子可以。
她的意思是，需要一个人到真实的村子里去，在井口的位置点燃火，火一旦点燃，通过一些阵法方法，这里能引到火的影子。
也就是阴火。
阴火就如鬼火，理论上能够在阴间村子燃烧。
神君道：“我去。”
她速度快，而且识路本领强，点火这种简单的操作难不倒她。
“那就麻烦您了。”唐之皎道，“你自己注意安全。”
“没关系，这个村子人不多，暮气沉沉无朝气，统共也没几个青年人，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神君说道。
神君离开十分钟后，井边亮起了一簇绿色的火影。
唐之皎用阵法引线接住火影，将这团绿色的火放进了灯笼中。
白色的破灯笼先是爆发出阴森森的死绿，而后逐渐血红，红色几乎要透破灯笼纸，红光映的井口血色一片。
红色的灯笼牵动着绳索，又似浮空的泡沫，慢慢落入井中。
顿时，井底泛起血浆，腥臭味井喷而起。
唐之皎嘴里叼着一只水白色铃兰模样的花，回头把同样的花递到了代珣唇边。
代珣愣了愣，悄然一笑，手指拨过耳边的头发，俯身衔住了这朵花。
花能避开阴鬼之臭，凝神提气。
眼前的井慢慢喷吐着血水，淅淅沥沥吐完，血水凝成了他一道向下的阶梯。
眼前一道白影飞闪而过，原来是神君赶到，不喘不歇，前方带路。
唐之皎一笑，手轻轻摸了摸神君的脑袋，道了声：“前辈，真可靠。”
神君的尾巴止不住的摇动着。
井下，是个密不透风的地下室，仿佛巨型棺材，一路走来，墙壁上涂满了奇怪的画。
颜色极其混乱，画的好似是某个□□邪神，毁天灭世。
代珣停在一面墙前，抬头看着一层层交叠的红绿黑壁画，神色晦暗难明。
唐之皎用肘碰了碰他，代珣衔花转头，眼睛在一瞬间闪过浓艳的紫色。
唐之皎愣了愣，拽着他继续前行。
“看起来像某个教会的秘密基地。”她含糊不清地说。
代珣视线落在她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指上，出神了许久，后知后觉勾起了嘴角。
前方，路面开阔，神君突然提速，冲倒一面纸屏风，汪汪不停。
唐之皎快步追上，踢开屏风，惊的脚下一顿。
墙面上钉着一个人，四肢切开分别钉住，他面部因疼痛而扭曲狰狞，已经呈现出非人之相，躯干上扎着一封信。
唐之皎含着花说道：“给我们留的，果然来晚了一步。”
她刚要伸手去拿信，代珣先她一步，取下信件，凭着身高优势，将那信举高了，展开看了。
信很快就被绿色的火卷噬。
“写了什么？”唐之皎语气带上了几分怒气。
代珣轻声道：“这人叫李信，开了家寿衣店，他养尸茧的事被我们发现后，逃到了这里。教会高层意识到我们追来，国家也已介入，于是处理了他，放在这里，给我们当赔礼。要我们不要再追究……”
“那我们要是继续追究呢？”唐之皎道。
代珣说：“信的最后，只有两句咒，我看不懂是什么咒，但想来……我们继续查下去的话，他们就会咒我们遭遇不测？”
唐之皎诧异：“这什么三岁幼儿园上不来台面的气话？”
作者有话说：
二更……鸽鸽，今天利息没还，只能先保本金了。
利滚利真可怕）
第38章 通兴古玩
追查到这一步, 出了命案，肯定要按照流程报警, 等待警方将此案子移交特殊调查部门处理。
特殊调查组增援到达现场前, 唐之皎在井下寻找线索。
神君在嗅到某个井下小岔路时，忽然一凛，英武地追了出去。
代珣翻译：“她是发现, 这条路上留下的味道还很新鲜，离开的时间不久，可能我们到阴村时，还有人在这里。”
唐之皎：“我们也跟上去？”
“不必。”代珣说, “你也追不上神君。”
代珣很在意墙壁上的画作, 他转转悠悠把井底所有的壁画都看完后，问唐之皎：“我对邻国的一些野神并不了解, 一般以狗头羊为使者, 又有地狱又有怒面佛的……会是什么教派？”
唐之皎只听描述就皱起了眉，为难道：“各国现状不同, 土地稀少的岛国从各种外来文化里衍生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信仰。有的不成气候，有的则因胡诌的时间久，信徒多了，还真被信仰力抬成了成规模的教派……”
她思索道：“我想, 他们衍生出的野神, 和我们这里的游神差不多。”
代珣微微眯眼, 看样子是在想事情。
“其实我觉得，外来的这些邪魔外道，全都是纸老虎。”唐之皎有理有据分析, “大多都是一些手段阴损, 角度匪夷所思的诡异, 可实际战斗力却很是拉胯，这种神，我一个人都能对付。”
这话不假，代珣也同意。只不过，他还是很在意这些意义不明令人不舒服的画作。
“若是从欺骗中诞生，被信徒们滋养起来的外来游神，确实无关紧要。”代珣道，“但我看这些壁画……已经成体系了，所以，有没有可能，这个东西，是个真家伙。”
唐之皎照亮了代珣眼前的壁画，但她看不出所以然来。
又是神佛又是天堂地狱灭世审判什么的，她感觉所有宗教都是这个套路，这几幅壁画明显是借鉴各种宗教传说，在轮回和神罚基础上，揉了西方的一些元素进去。
比如那个看起来令人十分不舒服的狗头羊身子使者。
它趴在神的脚边，虽是狗脸，眼睛却仍然用了羊的眼睛，给人一种愚蠢邪恶的感觉。
“理由呢？”唐之皎问他。
“抛开元素复杂的一些外衣，只看这几幅画传达的意思。”代珣说道，“这个神是个掌管交易的神，他可以促成人与人之间的交易，也可以进行人与神之间的交易。”
唐之皎又从头扫过这些壁画，陷入沉默。
代珣是正确的，这些壁画抛开一些老生常谈的天堂地狱轮回，实则在讲人们在这个神的注视下，进行交易。
而她之前认为的神罚、灭世、战争，人间地狱等，实则是有人在混乱之时，与神进行交易。
“看起来……”唐之皎嘟囔道，“是个心无正法的混沌邪神。”
“不错。”代珣赞同她的观点，指着画面中的神说道，“我想，这么解读会更精准些。只要给他足够的利益，即便是想发动战争，他也会帮你实现。而混乱恰恰又是他力量的来源……看起来是恶人之神呢。”
不久之后，神君折返，口中咬着一块布。
神君吐了布，用爪子挠了挠脑袋，看起来很无奈。
代珣说道：“已经很不错了，我和她都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但你竟然还能从逃兵身上撕下一块布料，立功了。”
原来神君追上了人，在对方逃离前，撕下了他袖口的一片衣料。
“怎么逃的？哪个方向？男的女的，体貌特征？”唐之皎喂了神君一块糖片。
神君看向代珣。
代珣充当狗语翻译器：“是个男人，大约一米七，会说中文，不是走阳关道跑的，大概方向是西南，只要不下雨，靠这片衣服，可以追踪到。”
这世间道路千万条，有些道是私人通道，没有特殊口令无法看到也没办法行走。
道理就和网上有些联机游戏开设朋友间的私密房间一样，理论上，房间是存在的，但玩家输入约定好的口令才能进入，没有口令，即便是看到也进不去。
神君在追踪过程中，寻味判断此人行进的大概方向，恰巧这人中途换路，在正常的道路上现身了一瞬。
也是这一瞬，让神君咬下了一片衣角。
这反应速度，属实惊艳。
唐之皎满口称赞：“不愧是国家的人，太牛了！”
凌晨，特调组刑侦专家到场，尸体拍照后移交公安部门。
有神君的工作证在，唐之皎的笔录工作很快就结束了。不久之后，死者的身份确定。
“李信，本地人，据走访调查，这些年他一直在首都做生意，经营丧葬用品，三年前加入了一个教派，叫冥教，是外来宗教，□□的一种。这个教派创始人叫郑承皓，国外的。国内负责人叫任春贤，本地人，常年居住在首都，名下经营着古董店、画廊之类的。”
唐之皎脱口而出：“不错的洗`钱幌子，古董店、画廊，呵，□□洗白资金的老套路了。”
冥教拜的是国外某地的冥神。
近些年来，在我国秘密发展了几个小团体，说大也不算大，说小也不小。
“本地就有老年人信这个。”调查组的工作人员说道，“这些老年人相信，因和冥神做了交易，他们死后，只要把尸体献出，就可在阴间保后代前途无量，算是对我国积阴德说法的一种利用和变形。”
唐之皎问道：“那么后续的追踪工作……”
调查组道：“我们评估了，此事涉及□□传播，危害人民群众人身、精神以及财产安全，所以后续我们会负责。之前的，辛苦你们了。”
神君送回组内做工作小结，她成为了下阶段追踪嫌疑人的外勤主力。
和代珣告别前，这位狗前辈屈腿比了个加油的动作，之后才登车而去。
唐之皎对狗前辈和代珣之间的奇妙互动并不关心，她一直在琢磨现场照片中的图阵。
警方取下尸体后，唐之皎也拍照取证了。
尸体被取下后，他背后的那个复杂的图阵也清晰完整了。唐之皎想了好久，又觉得见过，又觉得陌生。
代珣只是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也不知是不是主仆契约在此刻生效，唐之皎福至心灵，抬头问代珣：“你知道这是什么阵？”
代珣：“……知道，很无聊的一种咒。”
他顿了顿，抄袭了唐之皎之前的评价：“幼儿园三岁小孩水平。”
唐之皎：“具体咒哪方面的？”
代珣笑着说：“不得好死。”
唐之皎皱眉，就像请教一道数学题的解法：“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代珣叹了口气，他从唐之皎包里抽出笔，在指尖一转，尾端在自己手心画了个图案。
“抽丝剥茧，不看他们加的那些没用的花哨，只看发挥作用的核心，就是这个咒符。”
他简单几笔，虽然没有画出具体的图案，但唐之皎想起来了，这咒她确实学过，唐朝的，叫做猎场花游。
名字听起来还不错，挺花的，但其实是个很恶毒的咒。
猎场就是指，施咒人圈养出一个封闭的猎场，养恶灵恶鬼，而被诅咒的人，会像猎物一样，被扔进这个猎场，成为唯一被追逐分食的存在。
后半截的花游，是指进入猎场的人最终的结局。四肢被恶灵撕抢分开，赤身残体被它们举着游街，魂魄还钉在体内，保持清醒，生前所受嘲笑与尴尬，加倍发泄于身。
算是做鬼都难安生的一种侮辱性极强的咒，因为咒本身性质肮脏，且发动需要先分尸侮辱一人当作咒引，所以“有幸”排在了十大恶咒之列。
“人知廉耻美丑后，侮辱就发挥了惩罚和威慑的作用。”代珣轻描淡写道，“这咒是他们学过去的，前半部分加了点花活，恐怕比原咒更阴毒。”
唐之皎：“这种咒发动，需要分尸一个引子，这么说的话，墙上的那个李信……”
她忽然一怔，看向代珣，神色严肃道：“你中咒了。”
咒引就是被分尸钉在墙上，生前死相极惨，面如恶鬼的李信。
而触发咒启动的开关，就是那封信。
代珣笑眯眯道：“你觉得呢？”
唐之皎啧了一声，语速极快：“听清楚，我这句话不是问句。你中咒了，代珣。”
代珣忽然笑了，笑声开心清朗，他是真的在笑，没有阴阳怪气，也不是避而不答。
唐之皎大为不解：“哪戳到你笑点了？！”
代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半晌，他自己寂寞地擦了眼角的泪花，说道：“你刚刚叫我名字的表情好严肃啊。”
唐之皎：“就这？”
代珣：“不然呢？你的表情像老师点名，说我考试不及格，放学要留下来补课，还挺好玩的。”
“你又没上过学……”这句话说出来后，唐之皎心情低落了几分。可能和她受的教育有关，她总觉得，想上学而无法上学的人，是很令人难过的。
想起这些，又觉得代珣可怜。
代珣：“嗯，现在的表情又变成了……这孩子太可怜了。”
唐之皎：“跟你说正事呢。”
代珣敛起几分笑，正经道：“猎场花游中的猎场，是需要施咒人提供的，也就是说，需要先有这么个地方，属于施咒人的地盘，就像封闭的鱼缸一样，在里面喂养一些鲨鱼，这之后，等待被诅咒的鱼饵掉入鱼缸。”
唐之皎：“你想主动跳进鱼缸？”
代珣一双眼睛里都是笑容：“这么好猜吗？”
唐之皎脸色一沉：“……你觉得我很笨吗？”
“没有那个意思。”代珣笑眯眯，继续道，“根据信上所说，再查下去，就会让我不得好死。但条件给的很含糊，什么叫再查下去？到底查到哪种地步，才会触发我身上的咒，让我不得好死呢？”
“所以？”唐之皎一时有些摸不透他的主意。
“所以，我们直接找到冥教的最高负责人就对了。”代珣说，“那个叫任春贤的，不是说，他经营了一家古董店吗？我们直接找去，抓他。”
唐之皎：“是这样的，代珣。”
她看着代珣，表情比班主任还要严肃。
“鬼来，我不怕。但对付人……”唐之皎说，“像这种明目张胆在皇城根下经营灰色产业，警方查到都没有立刻行动去抓捕，而是要从长计议设计抓捕计划的人，他可能有武器有枪械，危险性很高。”
“嗯，是有这种可能。”代珣点头。
唐之皎接着道：“神神鬼鬼，就算他们那个冥神来了，我也不怕。但我怕我刚进这个古董店，这些人类围上几圈打手，直接开枪打中我脑袋，把我打死。”
代珣笑着说：“唐小姐，你也有保镖的吧。”
沉默好久后，唐之皎拨通了吴叔的电话：“吴叔，来几个有持枪许可的，明天我要去通兴古玩店。”
作者有话说：
我更不动了姐妹们，太热了，开空调闷，不开热，这天我静不下心。一天一更！一天一更！！（震声）
【吴叔不会露脸，但吴叔会上线】
第39章 一见钟情
吴叔的消息果然灵通, 他已经知道了警方的最新动态，问唐之皎去古董店的目的。
“尽早抓人。”唐之皎无奈道, “已经打草惊蛇了, 所以我们想在高层跑出国境之前把他们都控制在国内，之后大张旗鼓的庆功收官，给背后那个大boss一个暗示, 以为自己没事了，让他放心大胆的行动，我们好来个黄雀捕蝉。”
吴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请等我十小时。”
吴叔只要说出这句话, 就能做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周全准备。
唐之皎挂了电话, 代珣问她：“你这个吴叔……什么来历？”
唐之皎想了好久，奇奇怪怪解释：“我爸的……奶爹？是我爸九岁的时候招回来的退役特种兵, 跟我爸属于忘年交, 一见如故，他学历很高, 各方面全能人才。哦，也是我爸妈的红娘了。我妈就是他请来的……”
代珣：“帅吗？”
唐之皎淡定地说出了一句真理：“这种优秀的汉子即便长相不帅，那也是帅的。”
离吴叔回话还早，唐之皎索性讲起了往事。
“吴叔打着我曾爷爷的名义来请我妈, 各方面表现非常出色, 还很礼貌, 也没逼迫我妈，我妈是个人精，看人贼准, 觉得许家这个要是救不回来, 起码不会闹她, 是个明事理的。”
但是事情很复杂，唐玉和去了才发现，许家的那些人下手狠，不仅下了巫蛊，他们还真给许南青下毒了。
许南青的身和魂没一个好的，唐玉和只是个玩玄学的，鬼神之类的她算半个医生，可真要她治病，纯属胡闹。
“吴叔做过野`战医生。”唐之皎道，“他向我妈保证，她只需要完成她的任务就好，至于其他的，都交给他。”
“我妈总说，要不是看我爸好看，不舍得他就这么死，她才不费那个精力……魂魄都要散完了。”唐之皎笑了笑，“也是我妈狂妄，我姥姥那个脾气之前跟你说过，高强高压教育之下，我妈就想做个大的来证明自己，虽然她现在跟我说，救我爸是因为一见钟情，但我太了解她的性格了，她一多半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遇刚则刚，越是难就越手痒，想去挑战。”
代珣点头道：“和你很像，我想，唐女骨子里大抵都是如此。”
唐之皎笑了笑：“我就当你夸我了。我爸醒之前，我妈对他是假一见钟情，她就是看个脸，救回来后我爸一睁眼，她就跑了，因为她知道完蛋了，这是真一见钟情，我爸对我妈也是一眼万年，再不跑就得恋爱了……”
代珣微微愣神，之后，看向唐之皎，表情复杂。
“这一点……”他说，“你跟令堂也很像。”
“我才不是。”唐之皎半点没察觉他话里有话，“我到现在都没遇上一见钟情。”
代珣欲言又止。
“……你怎么这个表情。”唐之皎哈哈一笑，残忍问道，“你该不会觉得我对你一见钟情吧？”
代珣道：“我是。”
“……”唐之皎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又玩套路。代珣，真正的一见钟情是双向的，如果一个觉得是，另一个没感觉，那就不是。”
代珣语气有些低沉：“这我赞同。”
“一见钟情在玄学上是存在的，叫命定长缘。双方的目光接触的刹那，两人心知肚明。”唐之皎看向代珣，“咱俩有心知肚明过吗？咱俩心知肚明的只有套路。”
代珣没有说话，他看向唐之皎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失落。
唐之皎尴尬咳了声。
“说真的，我这人很坦率的。”唐之皎玩着手指，“要是真对你有感情，我会明说。”
“……你最好是。”代珣语气无不嘲讽。
唐之皎：“我以为你开玩笑，没想到你认真问的。代珣，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从小到大没见过什么人，所以才会对我产生错觉？
车内寂静了很久，忽然，代珣一阵轻笑。
“上当了？”他挑起眉，“唐之皎小朋友，你很容易被骗。”
唐之皎竖起大拇指：“演技可以啊哥哥，我都忘了你是天下第一会演的人了。”
唐之皎心里清楚，有一半的可能，是他演的，但也有可能，后面这句演的，才是演的，目的是为了化解她当真后尴尬的气氛。
不管怎样，唐之皎谢谢他演这一下，至少她不必尴尬。
唐之皎若无其事的继续讲，但重点很散，不再提父母爱情，而是竭力夸吴叔，夸她爸。
“你看吴叔，你觉得他很能干对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爸也一样。”
很早之前，吴叔跟她说过，他年轻时桀骜难驯，什么都会于是什么都不服，一身本领黑暗里蛰伏，结果再也出不去了。
就在这时，他见到了许南青，后者就像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在阳光照耀的地方长大，脚下的路从未踏错，明明同样的人，难称得上是白玉无暇，许南青却一直站在向阳处高傲俯视深渊，从不跳下。
“吴叔跟着我爸就是把他当儿子，当另一个自己养，因为他太害怕我爸走错路了……”唐之皎说道，“我十几岁叛逆期的时候，吴叔跟我讲过，讲我爸十几岁的时候也叛逆，叛逆的都有些厌世了，他什么都有，什么都能轻易得到，反而很危险。”
代珣好似知道她在冲淡刚刚尴尬，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给他讲一个保镖夸赞雇主的话，听起来都很私人，并不是现阶段的他适合听的。
代珣沉吟片刻后，给了唐之皎一些恰当的反应：“听起来，你很喜欢自己的家人。”
“那当然。”唐之皎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在我心里，我爸妈永远第一位。我的话，我自己的家庭亲缘大于爱情，即便以后也会把另一半纳入家庭范畴内，但第一顺位还是爸妈。”
她不知不觉中，又把安全的话题讲不安全了，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几乎没有铺垫的，迅速转折。
就像危险驾驶急转弯，一口气都没换，接着道：“说说明天的计划吧，我算过了，明日古董店行动一定是能有所收获的，他们就算跑，也要先把财务搞定，人是能抓到的……”
“你怕什么？”代珣问她。
“我本打算假扮误入古董店的普通市民。”唐之皎自嘲一笑，“但我带着你，一是煞二是咒，恐怕你才踏进古董店的门，他们就知道我们来者不善。”
“那你还需要什么计划？”代珣好笑，“你已经决定好了，不是吗？”
他在揣摩心思这方面一直出奇灵通。
确实如他所说，他们无论怎么掩饰，都会打草惊蛇，既然不需要多此一举的表演，所以不如直接来硬的，进去就干，速战速决。
“兵贵神速。而这个速，取决于对地形地势的把握。”唐之皎拍了拍方向盘，说道，“就等吴叔的前期摸排工作了。”
两个小时后，吴叔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冥教高层目前在古董店后面的住宿楼开会，任春贤十分钟前刚到，我把内部图发给你。”
唐之皎灵光一闪：“吴叔，报国安了吗？”
好像不需要她行动了。
“有关部门已赶过去，不久之后就能控制住。”吴叔说道，“如果你有想问的，可以在后续审讯中与他们接触。”
一旁的代珣开始洗牌，唐之皎见了，很是默契地抽了三张牌。
翻过来看过后，唐之皎一声笑，对吴叔说道：“估计还需要我去，没我的配合，就要有漏网之鱼了。”
“住宿楼对面三十米距离，有个适合狙击的高点。”吴叔声如洪钟，极其有安全感地保证，“我会亲自为你保驾护航。”
唐之皎到达古董店附近时，现场已经被封锁了。
“我姓唐。”唐之皎道，“内部认证码AET0098，姓名唐之皎，可以核实我的证件。”
她拿出了身份`证，指着代珣说道：“这是我的助手。”
经过核验，唐之皎被允许参与到抓捕工作中，进入现场。
“不过您是灵异搜查领域……”查验她身份的那个工作人员问道，“是这地方有问题？”
唐之皎刚把风水盘拿出来，就听代珣望着古董店后院的三层小楼，低声说了句：“奇门遁甲藏身法。”
唐之皎低头看着风水盘，这个盘灵感低，代珣在场也不会受到干扰，但需要解读的就复杂了。
好半晌，唐之皎道：“里面别有洞天……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被封锁了，你们现在进去，能抓到的不多，都是故意暴露的鱼饵，大的会藏得很好。谁负责指挥统筹？”
小哥带她见了现场的指挥员。
很快，行动计划就已部署完毕。
由唐之皎带着代珣先进去，把所有玄学相关的东西先破除了，全员抓捕任务就交给国安。
她拿着风水盘在院子里走了几步，路线曲折奇特。
代珣想伸手指给她从哪个入口进不会被阵法套住，但看她低头沉思一脸认真，代珣缩回了手。
唐之皎圈出了可以安全进阵的入口，西面二楼拐角小窗。
她招手让代珣跟上，但看到代珣的眼神，唐之皎心有灵犀：“……你是不是早就算出是这个入口了？”
代珣不知如何回答，他也不是算出的，他的魂魄感应一向是天赋。
“你既然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唐之皎奇怪道。
代珣深思熟虑后，坦白道：“我怕打击到你。”
唐之皎仿佛受到了侮辱：“……我自尊有那么脆弱吗？”
代珣：“不，是我多此一举。”
唐之皎打了个响指：“过来，借你身高一用，托我上二楼。”
代珣：“好。”
过了三秒，他又道：“对不起，我不该擅自揣测，是我弄巧成拙了，我以为……你这样的性格，是不喜欢我强过你的。”
“……”唐之皎挠了挠头，“不至于吧，各有所长，相互利用对方长处最快速度完成任务，这不是好事吗？你以为我会为了自尊，希望身边的男士是个拖油瓶？”
代珣一把掐住她的腰，把她托举到了二楼的窗口。
唐之皎开窗翻墙一气呵成，回头把手递给代珣，猝不及防看见他眼神柔软，眉梢染笑。
“代珣。”唐之皎直女发言，“刚认识你时，也不觉得你有如此的……多愁善感啊。”
她刚刚那番发言很平常啊，他那一脸被感动到的欣慰笑又是怎么回事？
“人一般会在什么时候多愁善感？”代珣握住她的手，借力翻窗，动作优雅如同进门做客。
唐之皎呵呵一笑，半开玩笑道：“在无所事事的时候。”
代珣的满腔浪漫，再次折戟。
二楼空着，会议室在一楼，人应该都在一楼，至少表面上如此。
唐之皎散了一把符箓，符箓四散，像个指路标，告诉她人能看到也能走到的空间内，只有三个人。
这三个人的身份想也知道很“清白”，无非是古董店里的打工人，一问三不知，进了审讯室也吐不出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这种套路，唐之皎一清二楚。
第二波符箓飞回手中，根据八字感应判断，还有八个人，全都藏在三楼。
唐之皎点香问路，香线飘出的瞬间，一旁的代珣忽然开口。
“他们当中有个人，是神龛。”
“嗯？”唐之皎道，“神龛是什么说法？”
“就是体质通灵，灵魂残缺，可以方便邪物降身的人。”代珣说完，双眸在黑暗中闪着幽光，微微发紫，显然，他兴奋了。
“我想见它。”代珣笑着说，“那个冥神。”
“告诉我，他在哪个方位。”唐之皎也来了精神，“我这就安排你跟它见面。擒贼擒王，捉住神龛，让那个冥神来见你，我没理解错你的意思吧？”
代珣点头，指着东边：“三楼东边倒数第二扇门，是个红门，进去后是重重复重重的阵。”
“雕虫小技。”唐之皎挑了挑眉，“瞧好了，我给你开道。”
作者有话说：
唐之皎：我才没一见钟情呢。
代珣：我不信。
唐之皎：我真没，我要有，我心早怦怦乱跳了。
代珣：你见我第一眼，你明明心跳加速了。
唐之皎：你损失几个亿，你也会心跳加速好嘛？我那是为钱加速的。
过一阵子。
唐之皎：草，别玩我啊，真是一见钟情？！
第40章 温柔薄情
到了三楼, 唐之皎笑个不停。
眼前的门，都是障眼法, 能打开的都抓不到人, 有人的不会出现门。这种小儿科的东西，她从七岁都不玩了。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她可能自己在心里笑一笑, 现在有代珣，她知道代珣一定明白她的笑点在哪里。
这一波，这些□□徒们算是亲自演绎了什么叫做关公面前舞大刀。
唐之皎叹了口气，从老宅摸出三颗刻了符的豌豆, 破了第一层的障眼法。
眼前的门虚影重叠, 不久之后，倒数第二个门的墙体上方, 出现了一道红门。
唐之皎惊喜道：“水平不错嘛。”
虽然方法幼稚, 不过布局的这个人明显是个有经验的专业人士，能在这个小三楼的建筑里, 嵌套两层以上的“障眼法”。
唐之皎收起笑，谨慎了许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唐之皎十秒剪了个小纸人，一口气吹出，纸人落地立起, 舒展四肢, 摇摇摆摆如同回家, 歪歪扭扭走上墙，推开红门。
红门内泄出片刻的橙色暖光，须臾之后血光冲天, 门缓缓开启, 其中景象也映入眼帘。
一个穿红棉袄虎头鞋, 身量纤细，手提灯笼的无头女童站在门前，定睛再看，她手中提的那盏血色灯笼咧开嘴角，白牙红口，向外渗血。
那盏灯笼就是少女的头颅。
惨白灰败的脸骨碌滚落在地，突然弹射而起，一口咬住纸人，吸咬着魂气。
纸人软绵绵瘫软在地，维持它行动的那口气瘪了下去。
唐之皎没有说话，她看了眼代珣，判断出代珣对这种巫蛊之术也有了解，于是掏出二条红布，将红布叼在口中，系在脑后固定，又分出一条给了代珣。
代珣扬了扬眉，他知道这么做的原理是封住魂气以假乱真。他没有告诉唐之皎，自己不必以假乱真，这种等级的小鬼，还无法从他身上勾走魂气。
红布条封口后，代珣点了点头，唐之皎带他进了门，一记眼神都不施舍，随手打出三张符定住守门女鬼。
代珣帮忙点了一指头，那女鬼“哇”的急促尖叫一声，化为了一滩惨绿色的浓水，又慢慢消失。
屋内血红色刺目，摆设是中规中矩的中式风格，白纸黑字裱了框的字画挂在木质的沙发上方，长方形压满视觉巨型电子表，绿色的数字飞速的跳动。
而窗帘背后的窗户却是死的，唐之皎刚走过去，玻璃上就猛地跳出一只惨白的手，一个紧贴着窗的鬼神态使面部扭曲变形，嘴里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鬼话。
唐之皎：“经验丰富，算是行家，可惜了……”
可惜手段和想象力都过于幼稚。
如果是她来布置，开门就现灵堂，给来客进行心理压迫性暗示。
耳边响起哀乐，忽远忽近，像是在楼下，又像是在身边。
唐之皎转过身，递给代珣一把刀，抬手指着电子表。
代珣点头，将手中的刀甩向电子表。
眼前的墙面层层剥落，一条幽暗的胡同古道出现在脚下。
唐之皎错愕了一瞬，面上不动声色。
看起来是四层嵌套，说不定，四层嵌套都只是打底。
她打了个手势，走在前面，身后响起脚步声，扭扭歪歪，像个活泼的小孩跳来跳去。
唐之皎停住，没有回头。
此时，跟在她身后的必然不会是代珣了。
脚步声也随着她停了下来，渐渐地，一股幽风靠近她的后颈，仿佛有人贴在她身后呼吸。
唐之皎低头，她的双脚上穿着一双血色绣花鞋。
唐之皎慢慢抬起手，眯眼痞笑，清脆的响指声过后，身边的幻象消失。
“我走到这里，你也应该知道，我是行家了。”唐之皎摘下口中红布，收回手心，扬声说道，“不巧，我那位同行的朋友也是个行家，我劝你，挑软柿子捏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那个柿子，会不会咬人。”
唐之皎没空陪他们玩这种躲猫猫游戏。
她不再犹豫，既已知道对方有能力开多层嵌套幻象，她就得早出手解决，多拖一秒都是浪费精力。
唐之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弹力球，摔在地上会高高弹起并且发出五彩光芒的那种小孩子玩具。
这是她打算留给后人的天地唐“武器”，是她自己的东西，六岁时，她就是在无聊地扔玩弹力球时，忽然顿悟了一种破阵法。
唐之皎侧开身体，如同拉弓，脚下的罗盘定位停止后，她将弹力球朝着西北方用力扔出。
多年前的弹力球早已没了电量，但在击中某些方位后，弹力球中心会爆发出紫色的电流火花。
几次之后，整个空间岌岌可危。
她知道，一定会有人撑不住，来与她正面较量。
眼前的景物忽然撤去，取而代之的是开阔的平台，以及一个矮小的建筑风格憋屈简陋的神庙。
她赌对了，这才是真章！
每个信仰制造大量混杂着真实的假象，就是为了保护最核心的“神”。
神庙暴露，等同于游戏中找到了关卡boss的藏身之地。
不过，比起这最终才羞羞答答掀盖头“见人”的神庙，唐之皎的注意力大多数都在神庙前的代珣身上。
他就站在神庙门外，正在打量着这座神庙，嘴角的笑很是狂妄。
他这点狂妄之色，让他忽然多出了距离感，仿佛一个唐之皎从未见过的人，连神情都是崭新的。
而且，从唐之皎这个角度看，那矮得像棺材趴地上似的神庙，把代珣身姿衬托的挺拔俊秀，出类拔萃，还真添了几分难得的上古神气质。
唐之皎走过去，首先确认代珣是否为真实的，而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举起胳膊，朝着代珣的眉心弹了一记，实心的。
“哦，真的。”她说。
代珣：“好疼，你吹一口好了。”
唐之皎：“哟，要跟我打情骂俏？”
代珣笑了笑，忽然做作地羞涩了。
这可把唐之皎别扭到牙酸，捂着腮帮子连忙说正事。
“差不多进去后，就要boss战了。”
“我知道。”代珣看向她，笑容璀璨，“担心我赢不了吗？”
唐之皎：“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战，你看着。”
代珣愣了会儿，说：“所以……我的判断没错，唐之皎，你还是希望我不抢你的风头。”
这都哪跟哪。
唐之皎直球出击：“不是啊，接二连三的共同出行，我已经知道你打完必疼，多受罪……能不打还是别打了，没你我自己也能应付，不需要你用健康来换。好不容易活一次，少受点苦，对自己好点。”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话的杀伤力有多强。
代珣好久没能说话。
“哑巴了？”唐之皎拔出刀，刀柄戳了戳他的腰窝，“怎么还愣住了？”
代珣回过神来，认真道：“你是怎么做到温柔且薄情的？”
唐之皎满脑子等会进去怎么干boss，冷不丁耳朵里钻进来这么句话，她大脑一时半会运转不过来，宕机了：“什么玩意？”
代珣轻笑，垂眼叹息，微微欠身：“您请，唐大小姐。”
作者有话说：
代珣：不娶何撩？
唐之皎：我哪里撩了？？？
【救命，朋友今天极力劝说我去旅游，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咋想的，为了说服我，请我吃饭请我K歌，我九点屁股才坐到椅子上打开电脑……（当然我肯定不去，我宅，打死都不会出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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