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中秋节前一日, 方惟彦从宝庆楼把打好的首饰拿了回来,蜜娘把匣子打开,乐的对他道:“真好看, 颜色也鲜亮,做工精巧,个个都好。”
方惟彦笑道:“你欢喜就好。”
不过, 随即蜜娘收敛了颜色, 又对他道:“绯袖去我去上房领茶叶, 遇到老太太身边人,她跟我说那丫头身上一股药味。你说是不是老太太身子骨不太好了。”
“你猜的不错,上次老太太看似恢复如初,实则外强中干,怕是与寿数有碍。”其实前世老夫人这个时候已经去世了,现在能吃药保养着, 已经很不错了。
蜜娘点头:“其实越小病不断, 倒不会有大毛病, 但若是平日身体很好, 一发作反而是大病。我看老太太还有日子活,你且放心。”
她拉着他坐下来, 方惟彦又道:“昨儿送节礼去你娘家了,玉涵学的不错,就是有点懒散,你爹娘让我多说了几句,我就说了几句, 玉恒倒还好, 小时候调皮, 现在读书难得静得下来。”
“难为你了, 像我们那样的人家,如果不好好读书,怎么会有出路,只可惜他们年纪,很多事情都不明白。还好有你,替我分担这些。”蜜娘很感慨,她知道要拼命学那是因为她早就尝到过苦果,包括她爹学的那么辛苦,也是因为磨难能让人成长。
但弟弟们小时候条件就好多了,到了现在更是官宦人家,定二奶奶自她走后,恐怕倍加宠溺弟弟们。
这样就容易让人懈怠。
方惟彦摇头:“你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又何谈什么难为,也没什么麻烦的。小孩子都是这样,寒暑不辍都是有坚韧不拔的毅力的。所以说读书这条路,贫富不论,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吃的了苦。”
这话蜜娘很赞同,她和方惟彦虽然出身不同,但都是异常勤奋的人,也都很能吃苦,这也是他们俩的相像之处,所以很合拍。
“我问你啊,假如我们俩日后有儿子了,我要是很严厉,你会不会怪我?”前世她生了皇子,都不会宠溺,反而要求很严。
方惟彦也想起前世阮太后性情严厉,以至于皇帝一直很怕太后,甚至那么大了,听到太后过来,都吓的不行,以至于太后垂帘听政多年。
但想起前世过继的惟钧的儿子,就是因为被过度宠溺,所以不听话。
他打了个冷颤,立马道:“你越严厉越好,最好也不要把孩子给我娘带,老人们很喜欢隔代亲,你知道的。”
这叫什么?
蜜娘笑道:“你就是再喜欢我,也不能排揎你娘啊,傻了啊你。要是被人听到,叫什么话。”
随后,方惟彦又问题方雅晴如何?蜜娘点头道:“你妹妹以前懒散的紧,现在却晓事儿了,来我这里学画,画了好几个时辰一声不吭。她是个爽朗开阔的姑娘,我把徐舅母那做派告诉她了,她气的不行,我也是庆幸她不是个糊涂人。”
若是糊涂人,想必还会怪替她出头的人,到时候她和方惟彦反而是得不偿失。
天色已晚,二人准备歇息时,却见二房于氏的丫头玲珑过来了,这个丫头人如其名,人有玲珑心思,比于氏看起来精明许多。
蜜娘对方惟彦道:“你把匣子拿进去,我看她有什么事情?”
很快玲珑进来道:“四奶奶,我们家奶奶昨儿受了凉,一夜未眠,今早不大舒服,请了大夫过来,吃了两丸药,却还好不了。奶奶起小生了病都是吃人参汤,偏我们家里那几枝保管的不好,奴婢去上房问了太太,太太说她前儿送了一枝过来给您,打发奴婢来您这儿拿。”
原来是要人参的,蜜娘当即应下:“好,我让人包了送过去吧。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大碍?”
“也没什么大碍,这也是我们奶奶自小的毛病,一着凉就要喝参汤保管好。”
春桃很快把人参装好,蜜娘道:“我明儿去看看二嫂吧。”
玲珑是于氏的陪嫁丫头,头发梳拢上去了,听闻于氏本准备嫁给跟着她同来的陪嫁的小厮,但是玲珑因为生的好看,被二爷收用了。
于氏身边陪嫁的几个丫头几乎都被二爷收用,死的死没的没,倒只剩下她这一个了。
“多谢四奶奶关心,我们奶奶一向都说您和她最是亲近。”
“二哥不在家吗?”蜜娘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玲珑脸上露出尴尬又愤恨的神情,但还是强笑道:“二爷在忙呢。”
“成了,你快回去吧。”蜜娘不再多问。
玲珑走了,蜜娘才进内室对方惟彦道:“你这二哥也真是的,都要过中秋了,还不着家。家里略有点姿色的,他就想占有,还说什么银货两讫,眼空心大,我听说他要捐个官儿,官小了还不想去,也不想想,疏通关系再拿实职,出手就得七八千两,这么算下来,可就一万两了。谁有那个闲钱给他?”
于氏的嫁妆统共六十六抬,她虽然出自大族,但族中姐妹多,到她这里自然也不会多,否则遭人说闲话就不好了。
给他一万两,那是不是也要给其他房一万两,徐氏哪里能开这个口子。
管过家的人都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
方惟彦垂眸,这大概就是他们为何要害死小姑姑的原因了。
翁老夫人有钱也不给方家子孙,却分给了小姑姑,他们自然生了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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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际,大家身上头上都是焕然一新,蜜娘身上着玫瑰紫千瓣菊纹上裳 ,下边配着大红刺绣折技小葵花金带红裙,头上却用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簪子,便是天仙下凡也这样了。
不过,她现在无暇欣赏自己,倒是在替方雅晴梳妆。
“你看你眼睛虽然大,但是有点无神,所以,要用黛眉这样勾一下,还有你的头发,这样分叉的地方一定要打理一下,再有这里梳的太紧了,你要松一些。”
她巧手在方雅晴头上翻腾,又替她妆扮,连衣裳也精挑细选,一会儿站出来,连方惟彦看到自家妹妹都惊讶。
方雅晴有些羞涩道:“嫂子,我真的这么好看吗?”
方雅晴自然生的也不错,但算不到大美人级别,今日被蜜娘这样一打扮,顿时就不同了。
蜜娘点头:“当然了,但你要学会这些手法,扬长避短。不过,这是外在的,最重要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即便你一个人的时候消遣也是很多,不至于孤单寂寞。”
她和方惟彦已经算是很好的夫妻关系了,可多数时候还是她一个人在家里,若是没有半点自己的爱好,很容易患得患失。
这宅子里大家平日即便聚在一起也是打打马吊,或者四处串门子,最多就是女眷们一起说说话,人啊,言多必失,还不如多做些自己的事情。
“许多没见识的人,天天把女红针凿认为是顶顶重要的,认为读书学画不重要,殊不知不会画画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好的花样子来?否则大部分人绣花都是拾人牙慧。”
“不读书,何以借助别人的智慧,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二者密不可分。”
方惟彦也忍不住点头:“这话说的极好。”
不过,方雅晴很好奇:“嫂子,你怎么这么会打扮啊?”
其实说是嫂子,但蜜娘年纪还比她小几个月呢。
蜜娘笑道:“你没听人说过湘女多情,楚女善饰。况且,咱们女人把自个儿收拾的漂漂亮亮的,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这倒是,平日嫂子都不怎么打扮,只有大场合每每都能惊艳众人。
今日惟钧也从书院回到家来,和方惟彦弟兄二人见面,自然也有一番叙旧,很快,方惟彦看到了跟在方惟钧身后的丫头,想起弟弟上辈子留下的那个孩子。
此时,方惟钧的大丫头碧红还一无所知,因为方惟钧性子有些暴烈,所以徐氏给他的丫头个个都温柔如水。
尤其是碧红,是方惟钧身边常常伺候的。
女眷们一起去松鹤堂给翁老夫人请安,徐氏站在正中间,其后按照顺序,分别是世子夫人申氏,二奶奶于氏,三奶奶乡君,之后就是蜜娘。
其实就是申氏没有被封世子夫人,也是按照长幼秩序这么算,她们行完礼之后,翁老夫人笑道:“快起来吧。”
申氏和于氏都带了儿子女儿过来,申氏还好二子一女都是她生的,于氏嫡子庶子嫡女庶女一大堆,看的人眼花缭乱。
翁老夫人看到孙子们了更高兴,正在此时,姑太太方芙蓉过来了,她面若桃花,眼波若春水,和之前看那种形同槁木冒点绿芽的状态大相径庭。
以前她看到新婚夫妻稍微亲昵一点都会大发雷霆,现在却跟整个人泡在蜜罐里一样,她这个状态别说是蜜娘这样的精明人,怕是正常人都会看出不同来。
大家却都装糊涂,翁老夫人看到方芙蓉却淡淡的,只是让她在徐氏下边坐着,不发一言。
“老太太,今年咱们这里的月饼多了一味馅儿,儿媳切点给您尝尝。”
“好,好。”
徐氏切了一点,给翁老夫人尝,翁老夫人吃了,方才笑道:“这是玫瑰卤配着芝麻,以前我小时候吃过,后来大家都说腻味了,如今竟然又时兴起来。”
“到底是老太太,见多识广,我们可不知道那些。”徐氏笑着。
方芙蓉也难得说了几句笑话:“我小时候,娘还带着我们做团儿陷,每逢中秋都做,那滋味儿如今想起来还好呢。”
“亏你还记得。”
“娘的事女儿怎么不记得。”
翁老夫人忽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盼着你一直记着才好。”
方芙蓉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年轻的女眷们却对这些眉眼官司没什么兴趣,乡君正臊的慌,她进门一年多了,因为久无子嗣,翁老夫人和婆母徐氏都赐下姑娘,更不必提方惟廷也是个风流的,以前还碍于她的身份,顾忌一二。
现在知晓她不过是个不太受宠的乡君,就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听说他在外头包了个粉头,时常不回家。
同辈的媳妇中申氏高枕无忧,刚进府的新媳妇阮氏更是和丈夫琴瑟和鸣,她刚进门时还暗自发誓不要像于氏一样,可她现在和于氏比又有什么两样,唯独稍微好点的就是方惟廷还不算宠妾灭妻。
可于氏还有儿有女,她什么都没有,若是一直不能生,她以后还比不得于氏呢?
蜜娘一边注意着翁老夫人的动态,一边又在想为何方惟彦不让她去南平伯府呢?她想不通,但同时又想起她那位族姐,前世她没怎么关心过阮四娘过的如何。
今生她倒是听闻阮四娘其实嫁给贺廷兰过的也不甚如意,听说这贺廷兰不是个讲究人,他那后宅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她的日子过的还不如嫁给张静之的五娘。
不过,她最想的还是爹娘和弟弟们,以前觉得自己嫁了人之后很不适应,现在慢慢的和方惟彦关系越来越好,她其实也逐渐适应了。
今日拜月很热闹,徐氏请了说书人还有玩杂技的小童们,大家看的心惊胆战,但又忍不住看她们,蜜娘也不想其他,方雅晴和叶佳音坐在一起,方雅晴就小声恭喜叶佳音:“叶表姐,恭喜你。”
其实方雅晴也知道叶佳音的难处,小时候她就一直喜欢哥哥,倒不是说哥哥多好,而是祖母有意,且哥哥在方家无论品行才学都是最好的。但后来母亲选了嫂子进门,叶佳音这个从小被当成彦四奶奶的叶佳音就很尴尬了。
还好到最后,娘替她挑了一门亲事。
叶佳音小声道:“多谢,也祝你以后一切顺遂。”
方雅晴点头应是。
现在家里人都不知道她已经被退婚了,还以为她会嫁给表哥。
可她早就没什么哀怨之情了,尤其是想起嫂子提起舅母的嘴脸,她都害怕。她虽然恨金淑琴,但是舅母这种动辄为了自己利益就把外甥女肚子里的孩子打掉这种做法也太让人心寒。
她能说的这么肆无忌惮,无非就是因为金家门庭败落,若有一日她们方家也凋敝了,又该如何是好呢?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包括宫里也是如此。
阮皇后慈爱的看着周福柔道:“宫中生活也许太拘束你了吧,放心,我肯定会成全你的。”
周福柔只觉得阮皇后如天上的仙女一般,流苏也含笑看着她:“你这丫头真是走了大运了,你瞧皇后娘娘对你多好。”
她在皇后娘娘的女官中,年纪最小,又是从民间来,但为人难得赤诚,大家都很喜欢他。
尤其是在阮皇后陪太后出去礼佛时,大家知晓锦乡侯世子有意于她后,二人是两情相悦后,皇后对她仿佛寄托着希望。
“流苏姐姐,我知道娘娘待我好,我也想娘娘好。”
流苏撇嘴:“可惜豆娘要出宫却不得,娘娘都替她选好了人,可皇上却不同意。”
这也是阮皇后的憾事,郑豆娘很忠诚,完全不想嫁给皇帝,想去宫外,可皇上却拼命阻挡,不让她嫁出去。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郑豆娘笑吟吟的过来道:“娘娘,您的仪驾正在外候着,咱们该过去昭明宫了。”
今日中秋,皇后理应先到,阮皇后也起身让宫女们扶着过去。
“前儿贵妃得了训斥,这都是豆娘的功劳,日后看她还敢不敢在咱们娘娘面前放肆。”流苏认为郑豆娘和她一样忠心,所以对郑豆娘也颇为推崇。
郑豆娘笑道:“也不能大意。”
说完,又看了周福柔一眼,这周福柔还真受宠,还没多久就让她去御前伺候,还赏了她好些糕点,这姑娘嘴甜,一进宫就让皇后对她跟对自己亲妹妹似的。
流苏还絮絮叨叨的跟周福柔介绍:“如今宫里崔贵妃最受宠,其次是丽昭仪。”
丽昭仪就是范玉真的封号,可以说除了崔贵妃外,就属范玉真比较受宠了,可惜范玉真肚子平平,没有孩子,反而构不成威胁,时常还要吃药保养身体,崔贵妃对她还算客气。
“之前和丽昭仪一起进宫的阮蜜娘仿佛今年也嫁了吧?”皇后问起。
流苏应是:“是嫁给东安侯的第四子,她进宫时就定亲了。”
听到阮蜜娘的名字,周福柔“咦”了一下,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由笑道:“我刚进京时,仿佛正是她出嫁,排场好大,要说十里红妆也不为过了。”
阮皇后温柔的对周福柔道:“你放心,你也会和她一样的,有本宫替你做主。”
宫宴上,崔贵妃送了厚礼给皇太后和皇上并皇后,太后今年不过不惑妇人,生的很年轻,皇上生而肖母,姿容出众,此时正端坐上方,如众星拱月般。
崔贵妃言语俏皮出手大方,还生了三个儿子,但即便如此,她仍旧要坐在阮皇后下首,她对这个懦弱的皇后已经看不惯很久了,但因为郑豆娘她无法得手。
但是机会很快就来了。
“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协理六宫,今秋逢佳节,臣妾也想告知大家一件关于丽昭仪的喜事。”
皇上对范玉真当然不错,范玉真是难得的才女,性情机敏,出身大家,生的是真的美丽动人,却涵养出众。
故而,永隆帝一听说是关于丽昭仪的喜事,他忙道:“不知是何喜事?”
崔贵妃笑道:“丽昭仪有妊在身了。”
她表现的丝毫不嫉妒,因为她知道了一个秘密,承恩公夫人暗中有授意夺子去母,即便不去母,范玉真这个孩子肯定也是要给皇后娘娘的。
这一招有些冒险,但这么多年,借刀杀人她还是会的。
果然皇帝和太后都非常高兴,太后笑道:“宫里多久没听到婴儿啼哭了,丽昭仪出自名门,娴熟礼仪,又时常陪着哀家,皇帝,你可不能亏待她啊。”
范玉真抚着肚子,她很快整理起了表情,站起来行礼道:“嫔妾怀胎不稳,身子骨一向就差,故而想先坐稳了胎再告知太后和皇上,没想到贵妃竟然先知晓了。”
她好不容易趁着崔贵妃有些失势,才怀上孩子,这个孩子可能会助她升位份,到时候她就可以自己养自己的孩子了。
不曾想被崔贵妃突然曝了出来。
可她现在早已经不是刚进宫的范玉真了,以前对崔贵妃畏惧如虎,现在却觉得她已经有失宠的迹象了。
范玉真这样也是暗示大家,她自己都瞒着,崔贵妃居然爆了出来,不知道意欲何为。
皇太后显然已经听出来,范玉真的言外之意。
她笑着对永隆帝道:“皇帝,丽昭仪身子向来不是很好,难得有身孕,皇上可千万要照料好她。”
永隆帝含笑点头:“那就让丽昭仪住昭明宫吧。”
范玉真也没想到居然皇上赐住昭明宫,她可是听闻崔贵妃想住进去求了几次都没有准许,范玉真连忙起身谢恩。
崔贵妃含笑看着她,眼睛几乎淬毒。
且让你先得意着吧。
流苏和郑豆娘对视了一眼,流苏小声对郑豆娘说:“昨儿丽昭仪过来都还抱怨说她身体不好,没想到都有了身孕。”
“小声点,别说了,她将要成为陛下的宠妃,皇后娘娘一向仁慈,你也是知道的。”郑豆娘看着范玉真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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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安侯府的中秋节到最后居然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方芙蓉提前走了,翁老夫人倒是挨到最后,她看着徐氏,难得的说了一句:“你辛苦了。”
徐氏笑道:“老祖宗这是说哪里的话,我嫁进门来,一直多受您的关照,谈不上辛苦二字。”
“罢了,千里搭凉棚,总有散的那一日,家交给你我也放心。”翁老夫人笑道。
申氏还依旧坚守到这里,于氏因为儿子哭闹先回去了,乡君和蜜娘则没有撑到最后,都先告退了。
不知怎么申氏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想老太太为何要同太太说都交给她了,老太太不是对她才是最好的吗?申氏往老太太那里跑的可是比徐氏那里勤快。
“老太太,儿媳送您回去吧。”徐氏心道这老太太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女儿如何,只是她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蜜娘提早回来了,方惟彦看她打着哈欠在揉眼睛,连忙过来道:“怎么了?是不是睫毛又掉在眼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蜜娘眼睫毛太长,又容易掉,总是很容易掉落在眼睛里,每次要找半天。
蜜娘点头:“对,你快帮我把睫毛捉出来。”
“等会儿,我先洗手,你自己别乱揉,等会儿都揉红了,可不好。”
方惟彦着人打水进来,擦干净手才替她用棉棒小心翼翼的把睫毛挑了出来,蜜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叹:“这才舒服多了。”
看她这样,方惟彦不免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唉,都走的差不多了,姑太太先走了,叶表妹和妹妹也走了,后来二嫂三嫂都走了,我看没什么人了,也就先走了。”
小户人家天天鸡犬相闻,妯娌关系很容易不好,但是大户人家基本都是各人一个院子,还住的挺远,家里现在是婆母掌家,大家都拿着月例,衣服统一做,旁的吃喝不愁,也没什么太大的利益冲突。
方惟彦笑道:“提早回来也好,我们让他们摆果盘到院子里,自个儿赏月吧。”
他的兴致倒是很好,蜜娘摇头:“饶了我吧,我打哈欠都已经张不开嘴了。”
“那我们就把窗户打开,透着窗棂看吧。”
蜜娘笑道:“好。”
二人相拥坐在窗口,看着月明星稀,一派天然之色。
却听方惟彦道:“今天姑母准备携财而逃。”
蜜娘看着他:“怎么会?”
方芙蓉这么傻吗?她一个孤身女子带那么些钱财出去,不怕被人家夺了钱财而逃弃她于不顾。在这侯府,大家可是对她很好的,地位超然。
“嗯,所以我想哄睡你,再去看看,谁知道打着哈欠的人怎么都睡不着。”
蜜娘没想到他说这个,既然他说这个,自己可就不困了。
“我也想去看看。”
“乖,你不会骑马,还是算了吧。况且,此事太太也在跟,我知道了没什么,你若去了,反而让人留意。”
蜜娘急切道:“那你去去就回,再来告诉你是什么情况。”
方惟彦猛一点头。
寺庙一角,房内香艳无比,方芙蓉玉体横陈趴在地下,上边一个男人的汗滴在她身上,这男人生的油头粉面,很会伏低做小,事儿完了,还替方芙蓉擦拭身体。
“从此以后,我们就能远走高飞,过我们自己想过的日子了。”方芙蓉痴痴的笑。
她和邹平之感情一向也不是很好,邹平之身子骨也不太好,让她大好年华独守空闺,好容易看上一个男人,母亲却怎么也不同意。
她总是想替她找鳏夫,难道她方芙蓉就只能做填房不成?
那些人都四十五岁岁了,大腹便便,一个个儿子都不知道多大了,她这么有钱,为何还要看儿媳妇脸色。
就在这时,出现了神郎,王安神生的丰神俊朗,待她小意体贴,什么事情都依着她,她想说的话,几乎不必出口,王安神就已经知道了。
“芙蓉,今夜我们就走吧,我们走小路去。”王安神抱了抱方芙蓉,又忍不住意动。
方芙蓉道:“嗯,我知晓,这里的痕迹我们也清理干干净净的,不让别人知道。”
她二人却因为□□,又来了一次,还是王安神道:“走吧,我们快走。”
王安神已经迫不及待了,这个娘们身上不知道带着多少银钱,大头给别,小头他拿,就这小头都已经够他过十辈子了,日后拿着这些钱修桥铺路,做些善事,洗洗名声,再娶一房老婆,谁还知道他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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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操持到这么晚,东安侯没去别的妾侍房里,到了徐氏这里,见徐氏黑眼圈都出来了,忙道:“快些休息吧。”
“明日妾身可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徐氏笑道。
世家夫人们都喜如此,在操劳一场宴会后,次日都会很晚起床。
东安侯点头:“嗯,明天可以多睡会,还有雅晴的事儿,我近来正在寻摸,你放心吧。”
徐氏感激道:“有侯爷处处替我着想,我又怎么能不放心呢。”说完又道:“快睡吧,您今儿也累着了。”
东安侯很快睡下,不一会儿鼾声如雷,徐氏却在黑夜里睁开双眼。
她想这一夜方芙蓉绝对想不到,她会丧命在她平日最疼的几个侄子的手里,而那几个狗崽子也不会想到他们做的事情,她早已拿住把柄。
等到今夜之后,一切尘埃落定,这个侯府什么都是她的,都是她儿子的。
方惟均此时正跟在王安神和方芙蓉的马车后,他能够来此的理由很简单,就是路过,他去书院必定经过这儿,母亲早就为他找好了理由,让他连夜返回书院。
他作为见证人,很有可能会见到二哥来这里杀人夺财。
其实他不明白为何母亲要把这个重担交给他,母亲只说:“你哥哥早就跟我透露过,他并不想袭爵,他已经是进士了,日后要走文官体系,而你读书并不成,难道你想一辈子做个白身,这个侯府本身就该你继承,现在是她们犯错了事情,他们想谋财害命,与我们何干,是他们自己起了贪婪之心。”
可方惟均虽然平日里不喜方芙蓉,也并不愿意看到方惟昌一个庶长子袭爵,但是一想到方芙蓉可能会被人推下悬崖,他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看着别人去死,终究不忍。
王安神带着方芙蓉从寺庙里出来,二人身后装着几大箱财宝,方芙蓉身上别着厚厚一沓银票,这些钱够她们去南边了。
却不曾想到,路上被一群蒙面匪盗拦下,方芙蓉吓了一跳。
王安神心知肚明是方二爷方惟时派的人过来,也只有他才和那些三教九流认识,王安神拼命推方芙蓉下车,方芙蓉却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王安神也懒得装了:“人家要的是你的命。”
“你……你和他们是同伙儿的。”方芙蓉指着他和强盗。
王安神笑道:“那你要问你那好侄儿方惟昌和方惟时啊,我呸,什么侯门公子,还不是一群贪财的。”
方芙蓉被他推的跌下车,那些蒙面人,显然不想让她活,正好把她杀的没气了,再抛尸荒野,反正这女的身上有钱,大家不亏。
方芙蓉心中大骇,她可能要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千钧一刻时,却没想到一支点着火把的官兵过来,身后方惟彦一直骑马在后,那些强盗吓的要跑,方惟彦却道:“别让他们跑了,一个个抓起来。”
方芙蓉连跑带跳,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对方惟彦道:“惟彦,是方惟昌和方惟时这俩个小杂种雇人害我,你赶紧替我报仇。”
“好,我替姑姑你报仇。”方惟彦笑的和煦。
前世方惟均因为亲眼目睹方芙蓉死状,即便后来告倒方惟昌,也心神不宁,方惟昌一系人装神弄鬼的报复,让他更加心神不宁,后来惨死。
这辈子,方惟彦让方芙蓉这个受害人亲自告世子,既可以保全下惟钧,又能把方惟昌兄弟拉下马,这才是真正的一箭双雕。
至于方芙蓉,也不会让她好过。
但此时,他笑的跟菩萨一样,好像救世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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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骄阳似火, 凤梧院正房却是凉丝丝的,蜜娘翻着书对春桃道:“把冰湃的绿豆百合汤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分分,别让她们中暑了。”
其实一碗绿豆汤又值多少钱, 凤梧院的冰块随便拿一块去掺在里边,都能让人解暑。
但有的人却并不愿意这样做。
就像三嫂靠对下人妥协换来一息安寝,明明有的下人做的就是不对, 她不愿意惩治别人, 不愿意兴师动众, 以获得别人的好感,但在这些小事上,却根本不把下人当人。
这么热的天枕霞院有人站的中暑了,闹的她院子里都知晓了。
春桃出去分派完了,回来道:“四奶奶,下人们都夸您好。”
“我不用他们夸我, 反正这大夏天的, 大家做事舒服点就成。”蜜娘笑道。
说完, 她又有些担心, 昨儿方惟彦出去现在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只知道徐氏说昨儿大家辛苦了,让大家不必请安。
徐氏今日也是装的很正常,她甚至还特意晚起了,东安侯还笑:“你也别太早起来了,反正免了他们请安。”
“那哪儿成啊, 她们年轻人多睡会儿可以, 可我这个做婆婆的, 要是偷懒, 岂不是让别人笑话我。”徐氏年纪比东安侯小不少,自古老夫少妻,东安侯对她还是很宠溺。
夫妻二人正说着体己话时,却见翁老夫人身边的琥珀过来道:“太太,我们老夫人请您和侯爷过去呢。”
徐氏故作不解:“老太太这么急请我们过去做什么?”
这边东安侯也是一脸狐疑。
琥珀神色尴尬,又小声道:“姑太太不见了。”
徐氏这才一拍大腿:“走,我们快去老夫人那里看看。”
姑太太凭空失踪了,这可是一件大事儿,蜜娘这里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她自然昨儿就知晓了,但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先过去老太太那边。
于氏看她进来,忙道:“你知道吗?姑太太不见了。”
“就是听说了才过来的,这是怎么回事?”蜜娘不解。
于氏摇头:“这谁知道呢。”
她昨儿因为孩子一宿都没怎么睡,听到这个消息还要过来点卯,真是眼睛都睁不开,还得强撑着,但她也不太关心方芙蓉,于她而言,方芙蓉虽然守寡,但是她有强大的娘家保护她,翁老夫人待她那是真好,对比而言,她的境遇差多了。
所以,于氏虽然来了,但也准备过一会儿就走,他儿子刚退烧,不知道等会儿是不是还要吃药。
申氏却不动声色。
她当然知晓方芙蓉是为什么不见的,但这事儿和长房无关,是方惟时搞出来的,他这个人利欲熏心,又要钱又要官位,才出这样的损招。
只不过翁老夫人也太过偏心了,她自己都享福享的够够的了,却还不知足,把钱都给了女儿,还让儿子孙子奉养,人啊,一碗水端不平,也就容易出事,还有那方芙蓉,眼皮子浅,被人哄了去也是活该。
若方芙蓉真的去了,这笔钱总能回来一些,她要怪就怪她自己识人不明。
“老太太您放心,侯爷已经打发人去找了。”徐氏安抚翁老夫人。
翁老夫人紧紧握着徐氏的手道:“她命不好丈夫早亡,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没个子女在身边,我知道她脾气急,不会说话经常得罪人,你不要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蜜娘算是知道方芙蓉怎么变成那个样子的,纯粹是被翁来夫人宠溺出来的,自己女儿得罪别人就是脾气太直,你不劝你自己的女儿改正缺点,反而让别人包容。
徐氏正欲说什么,只听到外头说有刑部的官员过来拿人。
女眷们顿时议论纷纷。
徐氏心道,不该这么快啊……
翁老夫人则疑惑:“这叫什么事儿啊,让侯爷赶紧去看看。”
怎么会把刑部的人招来?
女眷们也惴惴不安。
“回老太太,太太的话,小的方才出去打听,已经打听出来,咱们家的世子和大爷都被人带了去,说是和姑太太被强盗围杀有关……”
什么?
申氏站起身道:“这事儿怎么和世子有关,你要问清楚?”
丈夫本来因为庶子得位,又有徐氏在族里常常三不五时偶尔讽刺他不够孝顺,族里那些拿了好处的人都因为嫉妒,对世子也是多加毁谤。
这一切都是徐氏本人起了贪婪之心,你嫁进来之前,又不是不知道世子名位已定,之后却作妖。
世子名声,可不能有半点损害。
那回话的下人听出是申氏的声音了,他嗫嚅道:“不是小的说的,是刑部官员说的,是姑太太首告。”
姑太太首告?
徐氏皱眉,怎么方芙蓉没死吗?她得到的消息就是方惟时要害死方芙蓉,方惟昌作为京卫指挥使,不欲和强盗们沾染上,但他通风报信,让守城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做到的,也算是帮凶,只不过没有方惟时这个穷凶恶极。
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作为世子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个位置迟早做不稳。
申氏突然打了个嗝,她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于氏也是全身发冷,二爷虽然不好,但有他在,自己和儿女总有依靠,若是没有他在,他们怎么过的下去。
……
一直到蜜娘回到凤梧院,这事儿都不知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东安侯府人心惶惶,外头却是全部传开了。
先是同为姻亲的南平伯府得到了消息,南平伯夫人是东安侯府的大姑太太,世子贺廷兰不知道从哪一房小妾那里过来的,身上一股刺鼻的脂粉气,大姑太太咳嗽了一声。
“昨儿若非惟彦发现你小姨私自出府,也不会发现惟昌惟时居然要害你姑母,这下好了,闹的满城皆知,我都没脸出门了。”
贺廷兰虽说喜欢在女人堆里打转,却并非没有见识,他很快就想到关窍:“娘,若方惟昌谋害自己的亲姑母,他这个东安侯府的世子的位置可就坐不稳了。”
大姑太太恍然:“是啊,他本来因为庶子得位,后来徐氏进门生了惟彦惟钧兄弟,尤其是惟彦,才二十岁就中了二甲传胪,向来脾气好才能高,那岂不是由他袭爵?”
贺廷兰摇头:“恐怕不会,方惟彦是才能出众,可是他现在已经是翰林院庶吉士了,而他现在才二十一岁,还很年轻,我听说他很得掌院学士的看重。谁不知道翰林院是储相,翰林院七品官可是能和封疆大吏平等往来的。咱们如今这些勋贵,打仗都没我们的份儿,只能做富贵闲人。大丈夫可不能一日无权啊……”
他和方惟彦打交道的时间也够长,当然清楚他虽然不言不语,但也是有大抱负的人。
这个人不会被一点荣华富贵就冲昏头脑的。
大姑太太皱眉:“那岂不是要被惟钧继承了?”
贺廷兰笑道:“母亲,若是惟钧继承那可是大好事啊,又有什么不好的。”
都是亲戚,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是若有个不大成事的继承侯爵,那岂不是丫头抱着金元宝过闹市,想想亲戚们也能发财了。
大姑太太知道儿子这心思不纯,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她还能说什么呢。
再说东安侯府另一家渤海公府,阮老夫人对她嫡亲的儿媳妇二太太道:“这惟昌是你妹妹在世时定下的,现在好了,居然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来,我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二太太拧眉:“我们公爷说不必管。”
“那还真不必管,他做了世子之后,对丁姨娘那个小妇娘家亲近的很,对咱们不过泛泛而谈,娶的那个申氏,也是个悍妇,你妹妹在世时派到惟昌身边伺候的那个丫头,被这申氏卖到窑子里去了,那可是咱们家的家生子啊。”提起这个阮老夫人就生气。
你以为你丈夫怎么当上世子的,都是我女儿努力的,否则你什么都不是。
还敢把我们阮家人卖进窑子,真以为自己是武则天了,当了个世子夫人就以为自己高枕无忧。
你就是随便把那丫头嫁个人都好,这样歹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二太太也点头:“您说的是,再者,方家老四的媳妇可是咱们阮家姑娘。”
“是啊,蜜娘这孩子我是很看得上的,她嫁过去方家别的我没听说,就听说她待下人待公婆小姑子个个都好,东安侯夫人徐氏,那个人可不是一般人能取悦的了的。你太聪明了,她嫌弃你太精,你太老实了,她又嫌弃你笨了,总之你什么样都不行。”
阮老夫人也算人老成精,一看就知道蜜娘不简单。
方惟彦吧,看着人好,但越是这样的人就越不好打交道,他对谁都好,也就是说他对谁没太大真心,正所谓看似有情的人最是无情,但据定二奶奶每次过来都说女婿跑的勤,那就表示蜜娘把丈夫也笼络的很好。
二太太笑道:“咱们阮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你看那方惟彦身边伺候的丫头通房什么没有,我们阮家的姑娘可没全部打发出去,都是好好的放在那儿,那才是有妇德的体现。动不动就打板子发卖,这可不是积善之家该做的事儿。”
“就是。”只见唐氏从外走进来,连忙道:“说起这个我是再清楚不过的,听说他家长辈们送了十几个人去服侍,您猜怎么着,要不是被打发到庄子上,要不就发卖,真真是……”
“好了,别人家的闲事,咱们就不多说了,反正这事儿咱们不管。”阮老夫人可不傻,她们家送去的人被申氏卖去窑子里了,世子方惟昌就是走动的再勤也没用,他要真好,能放任申氏打量。
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还想让她们有苦说不出。
现在宫里传出消息来,玉真有了身孕,阮老夫人和二太太作为范玉真的长辈,都进宫去看过,怀相还是很不错,阮老夫人因为这事儿,也没空管旁人家里的闲事儿。
明面上,阮家也相当于方惟昌的外祖母家,但是阮老夫人发话了,渤海公作为儿子也就不管了。
徐家却是追悔莫及,徐舅母拍着大腿道:“早知道我们怎么样都不退亲了。”
徐中懋倒是很看的开:“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去问问惟彦那里,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这么大的事儿,可不能放任爵位给旁人了。”
徐舅母立马道:“对,你赶紧去看看。”
好歹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
真真是这一天,你方唱罢我方休。
等方惟彦回家时,天已经黑了,蜜娘见他回来,忙道:“是不是忙了一天,亏得你好心,还去救人。”
“我是去翰林院了。我找我的几位在刑部做主事的同年打听了一下,二哥是主谋,雇凶杀人,要被刺字发配。大哥虽然并非主谋,但他这个世子头衔却是不保了。”
蜜娘点头:“这也再情理之中。”
“不过,蜜娘,我要同你说的是,假如我爹有意让我当世子,我也是不当的。”方惟彦就怕蜜娘生气。
因为她前世权势欲望相当的强,而他现在还只是个没品级的庶吉士。
蜜娘笑道:“我的天爷,这可太好了,说真的,每次看到你娘管这么大的一个家我都觉得累的慌。况且,有没有爵位我也并不在乎,你若是个没出息的,就是有个爵位,这么一大家子人,入不敷出,迟早也不成,你若是个有出息的,也不在乎这些。”
即便蜜娘不知道他前世的才能,但她知晓方惟彦绝对是个聪明人,不是真笨,也不算愚孝,他可是说出有儿子都不想给他老娘养的人,绝对是个非常拎得清的人。
她相信他就是了。
方惟彦听蜜娘这么说也放心下来,还道:“你真是深明大义。”
俩口子话还没说完,方惟彦又被徐氏找了去,方惟彦迟疑了一下,蜜娘推了他一把,“你赶紧去吧。”
他一进门,徐氏就冷着脸:“我没想到如今你越发出息了,连我要办的事儿都被你截胡了。”
那个方芙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婆婆把手里的私房全给她了,居然还让她这个害人精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她哭着这么多年来方芙蓉对她的欺压。
方惟彦却道:“娘,这也不是看着人去死的理由,要说她得罪的人,蜜娘是进门就差点被她教训了,她也跟我说小姑姑罪不至死。”
“那又不是我杀的,是方惟时那狗东西动的手,方惟昌在暗中调度,关我们什么事。”徐氏很气愤。
“娘,您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惟钧胆子小,他可经不住吓唬。您若真的想要这个位置,该好好培养惟钧,而不是让他去做这种事。别人不好了,难道你就能撑住?若他不成,即便这个爵位给他,我看他也坐不长久。更何况大哥二哥受到应有的教训,小姑姑经此一事,再也没脸出来管什么,她若真去了,钱财还不是方家的。”
徐氏听到最后,这才觉得儿子是一片苦心。
但同时又道:“那个爵位其实你最合适啊。”
方惟彦摇头:“不,我若有了爵位,最后不过是个富贵闲人,反而辜负我所学。我早就说过,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
“那你弟弟……”
“娘,您要这么想,惟钧是嫡出,大哥这世子之位做不成了,我是坚决不做,那爹肯定考虑惟钧,可惟钧现在这个样子,他这样能成事儿吗?如今他的机会是最大的,可他无论如何也要让人信服才好。”方惟彦苦口婆心道。
他还是希望弟弟惟钧能变的更好些,但他也那么大了,做哥哥的说多了,他也不会喜欢,还得娘来。
惟钧最听娘的话。
徐氏有些按捺不住:“我知道,可是我就怕你爹心软,毕竟他当了这么多年的世子了?”
“娘,若惟钧不能学着慢慢压制住这些牛鬼蛇神,我看他就是在世子这个位置上也坐不安稳的。”方惟彦认真道。
“这爵位不是您觉得给惟钧就给惟钧的,如果他做的不够好,大哥又改过自新,那我告诉您,这个爵位最后还是会落到大哥身上。”前世就是如此,后来他升官了,爵位最后还是被改过自新,又上战场立了功的方惟昌得了。
因为这家里是东安侯说了算。
不是徐氏自己去决定爵位的事情。
只有无关紧要的事情,就像方雅晴的婚事这些,东安侯也就抬抬手,但是爵位这种事情,可不是徐氏能做主的。
就跟前世皇上的皇位一样,大家都知道中宫无子,故而要立皇长子,但人家皇上更棋高一着,把阮贤妃封为皇贵妃后,又继续废掉中宫皇后,再吧皇贵妃立为皇后,皇后的儿子那可不就是中宫嫡子了。
皇长子自己也不争气,被皇上亲自抓到把柄,早就送去藩地。
徐氏眼冒金星:“那哪里能呢?他不是害了他姑姑吗?惟彦,你要是不出来就好了。”
“娘,这事儿主谋本身就是二哥,大哥是被连带的,强盗是二哥找的,下了命令是二哥下的,充其量就是大哥二哥一起和小姑姑那个小白脸吃了一顿饭,有证据的只是人证,所以他只是暂时爵位被剥夺。”方惟彦叹了口气。
母亲虽然聪明,但毕竟是内宅妇人,她没有真正经历过权力斗争。
他很有耐心安抚住徐氏,徐氏也听明白了,她当然觉得方惟彦说的是有道理的,只是做娘的心急。
她不想再苦熬下去,怕没斗倒申氏,反而被申氏斗倒了。
方惟彦笑道:“娘,您也不必担心,有小姑姑在,您想大哥那俩口子能讨得了好。”
徐氏一拍大腿,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申氏那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但有方芙蓉再老夫人那里递小话,怎么可能还有方惟昌的好处。
这就是方惟彦为何亲自让方芙蓉回来的原因。
徐氏心里暗自想了一圈,果然是儿子深谋远虑。
这一层层的都安排好了,方惟昌连翻身的机会都少,再有惟钧,她也要让惟钧趁早娶妻,你只有成家了,别人才把你当大人来看。
从徐氏这里出去,又说东安侯喊他过去,方惟彦整了整衣裳,又去亲爹那里。
要说东安侯和当今皇上其实很亲近,以前他整顿羽林军,就亲手教了亲卫出来,皇帝现在逢年过节还差人专门探望他。
“爹。”方惟彦在门口喊了一声。
东安侯忙招手过来:“你且来,看我这字儿写的如何。”
“遒劲有力,很好,爹,您的字可比以往还要好。”
“你倒是会哄你爹了。”
东安侯双手分开,往下按了按:“你且坐下,我要问你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
方惟彦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我本以为那人是骗钱,故而只想把那人拿了,没想到居然是二哥雇的人,连王安神都是二哥找来的。那些强盗都是江洋大盗,命都不要的,说小姑姑有钱,他们和大哥二哥分。”
“这事儿二哥是主谋,大哥应该也是被二哥蒙在鼓里,爹,我看您还是个大哥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人年纪大了,总喜欢家和万事兴,惟彦这点就做的格外好。
东安侯看着他道:“这个爵位若是给你——”
“爹,我就算了,儿子也怕您难做。”方惟彦一切都替东安侯着想。
东安侯难免叹息一句,其实方惟彦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您还在盛年,别怕无人继承。倒是二嫂,现在二哥要被发配流放,就怕府里的人拜高踩低,您要多照看些才是。”
听儿子这么说,东安侯越发郁闷,老大以前看着还不错,但和方惟彦为人处世还真不能比。
方惟彦走了之后,东安侯又去看了徐氏,徐氏没有二话,也是说要多照顾老二家的,没有提出任何要让惟彦惟钧袭爵如何的,连试探都没有。
这让东安侯的心就更偏向徐氏这边了。
这个世子之位,如果他能保还是可以保的,但他派人去看老大,老大倒好,全部推方惟彦身上,说他是做贼喊捉贼如何,对方惟彦十分愤恨,若是让他再当这个世子,恐怕家里就真的不得安宁了。
做人有时候只有那一亩三分地,就容易偏激。
老二骂徐氏和方惟彦更起劲,但是徐氏还想着照拂二房,惟彦还让他给老大一个机会,并且主动放弃袭爵。
这可不是做戏,有机会谁都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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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方惟昌要被流放,他的子女日后要科举出仕都很难了,但有侯府在,总不缺那一口吃的,倒是能顺顺利利的长大。
这件事儿最后以方惟昌世子之位被御史参掉,老二方惟时被流放为结果,徐氏还是如常,只是说想为方惟均说亲,让他回家。
蜜娘对方惟均这一套套非常佩服,她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我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你呀,别这么夸我,上次还说我是书呆子。”
“我不就随口说说吗?”
她大概知晓前世婆婆为啥过的不错,并非婆婆真的厉害,而是因为有方惟彦这个儿子。
申氏那边却是一片凄风苦雨,以前作为世子夫人时,她是未来的当家夫人,大家虽然怵徐氏,但还会偶尔透露消息给她,现在却没人敢这样了。
方芙蓉在翁老夫人那里说了一箩筐方惟昌的坏话,又提起申氏道:“她若真是个好的,您给惟昌的那个颐莲怎么就被她嫁到庄子上去了,您看您给惟彦的绯袖,好生的在那阮氏身边。还有老三身边的绯雯也是做了姑娘。”
翁老夫人道:“这也不怪她,他们申家家训都是那样。”
“你可以不收用,但没必要那样啊。还有惟昌,他是大骂惟彦,要不是惟彦,我早就死了。”方芙蓉这话倒是没有添油加醋。
那几个强盗头子完全就是想置他于死地。
翁老夫人想起这点就对方芙蓉道:“日后你也好好在家待着,你要想嫁人,就找你嫂子,她替佳音寻的那门亲事虽然也算不得顶好,但和陆学士家这样读书人家做亲也不错了。以后总能当家做主,比多少人还强呢。”
方芙蓉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赶紧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现在还不如多侄儿们好点,以后他们跟我养老送终。”
尤其是方惟彦,人是真的好。
这事儿闹的挺大,简夫人也来看过方芙蓉一次,方芙蓉把方惟昌和方惟时骂的狗血淋头,倒是夸了方惟彦这个救命恩人一大通。
也因为如此,申氏就越发不受待见了,除了娘家堂妹和王三娘几个还偶尔串串门,她在府里就没什么地位了。
蜜娘则是过来二嫂于氏这边,她道:“二嫂,你也不能老病着,快快振作起来吧,孩子们还需要你呢。”
于氏这病一半是羞的,她真的没想到丈夫居然犯了那样的事情,还好院子里听闻有侯爷太太作主,没人敢怠慢。
但她也不愿意出去见人,丈夫有问题,孩子们的前程全部没了,这有什么好的,族谱听说都悄悄剔除了,方家怎么可能留这样一个有罪之人。
好在四弟妹倒是不嫌弃自己,于氏含泪点头。
蜜娘从她屋里出去,心道自己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重阳过后,蜜娘回了一次娘家,二人都积攒了好几个月的八卦,简直是饭都不吃,就在一起说话。
蜜娘把家里的事情笼统说了一遍,还道:“惟彦真的是处理事情很有手腕,现在我公公亲自教惟钧习武,惟钧那孩子以前因为年纪小备受宠爱,现在可勤快了。”
“哟,那还真是不错,那孩子我见过,生的有点瘦弱,若是习武反而对身体好,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看着爵位指不定就在惟钧身上,你也别吃心。”定二奶奶就怕女儿对人家小叔子不满。
蜜娘冷哼:“您看我像那样的人吗?我可是很看的开的,惟彦和我一说我可就同意了。”
“好好好,知道了。”作为母亲,她又不得不问蜜娘:“你这嫁过去三个月了,肚子有没有动静?”
做娘的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情,如果能够尽快怀上,那可是大好事。
你没孩子,人家婆家可能都不把你当一家人,很多人的夫妻情分可都是这样被磨掉的。
蜜娘摇头:“还没呢,惟彦经常忙的很,他还被崔缇关在房里饿着,我们俩也不是经常睡在一起的。”
“要死,你就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了。”定二奶奶戳了戳女儿的额头:“要记得多补气血,你爹跟着曹大人去河南修什么堤坝,带了好些枣子回来,我和你十一嫂吃不完,你都带回去。这可是大枣,很补血的。”
蜜娘嘻嘻哈哈的接受了她娘的好意。
她问定二奶奶:“我们家没什么新鲜事儿吧,就这么几个人,我看都起不了什么风波。”
定二奶奶笑道:“我们家是没起什么波澜,但也不是没有,你十一哥跟你爹去了河南一趟,倒是干的不错。你嫂子有了身孕,又准备回去把家里哥儿接到京里来……”
“那感情好啊,反正现在他们都在京里,把孩子们都接到京城来,岂不是更好。”
定二奶奶又道:“哦,对了,关蕙卿生了个儿子,就是一生下来就被抱到吴氏那屋子里,你说这做妾是为了什么?”
这孩子还不是谁养的和谁亲,关蕙卿好歹也曾经是大儒之女,竟然到这个份上。
但蜜娘没有幸灾乐祸,反而道:“这事儿关蕙卿虽然不自爱,但李冠也不是个好的,现在他倒是儿女双全。”
“谁说不是呢,不过你那小姑子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听说退婚了。”
蜜娘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方才道:“退了也是好事,反正总能替她找个如意郎君。”
定二奶奶有些不赞同道:“这事儿你不该掺和,你管她怎么样呢?反正她嫁出去横竖和你无关。”
“娘,我知道您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时候她有事儿,反而埋怨我。可我就是忍不住吗?我要是那种见死不救的,我就不是您的好女儿了。”蜜娘搂着她娘的脖子撒娇。
“这么大了还撒娇。”但她还是要告诉女儿,“她这退了亲,甭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再找容易,可是找一个好的就难。”
“那也不一定,娘,您就别杞人忧天了。”
从娘家回来,带了一大车的大红枣,四处分了分,连申氏那里都没落下,饶是申氏脾气好,都忍不住道:“这些破烂放这儿做什么,趁早丢了,要不然我家才不要呢。”
徐氏倒是让人交给厨房,还对方雅晴道:“你们姑娘家要多吃红枣补血养气。”
方雅晴笑道:“您就放心吧。”
叶佳音虽说是个孤女,但徐氏为了挽回东安侯府出的丑事,这次替叶佳音办的婚事很体面,蜜娘和妯娌们也都各自送了添妆,大姑太太也回来,拉着叶佳音的手道:“起小你娘就和我关系最好,如今你也要出嫁了,姨母没什么送给你的,这些布还是你表哥从外头特地买来孝敬我的,我拿了一箱来给你添妆。”
“多谢姨母。”叶佳音知晓她嫁的人家虽然算不得什么累世豪门,但家境殷实,又是读书人家,进门就做当家奶奶,怎么着也有个盼头。
蜜娘很实在,送了一架纺机给她,还道:“这女人生财的本事全在上头,我巴不得它一辈子放库房里扬灰才好,但若有一日能派上用场,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这是提花纺机,是嫂子周氏送给她的。
叶佳音和蜜娘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早就知道她的为人了,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谁一辈子如何,之前二表哥方惟时在家里猖狂的很,现在都被流放了。
这些日子,方雅晴退婚之后,除了来蜜娘这里学琴棋书画,就和叶佳音走的最近,她们毕竟都是姑娘家,也相伴多年,因为金淑琴的事情,二人反而比以前更为亲近。
她送给叶佳音的是个薄如蝉翼的一片片金片堆砌而成的金冠子,做工非常漂亮,这原本是预备她成婚之后戴的,但是她的婚事吹了,现在正好送给叶佳音合适。
叶佳音虽然时常有些悲风伤月,但正经看到大家对她这样,又忍不住哭了一场,很是不舍。
不管怎么样,东安侯府也是她的家。
这个前世抑郁而终,没有人管的小姑娘,到现在因为有了盼头,病都好了不少,还顺顺当当的嫁出去了,方惟彦很为她高兴。
再一回首,方惟昌正莫名的盯着他,方惟彦笑的和煦:“大哥,今日是叶表妹新婚,咱们也多喝几杯吧。”
“哼,四弟,你倒是好算计。”方惟昌的世子之位丢了之位,差事也丢了,他去渤海公阮家那边求情,阮家根本不怎么理会他,客气归客气,但压根不替他说话,反而替方惟彦分辨。
他知道这都是因为方惟彦这小子娶了阮家姑娘,他当时还在想为何太太会看上一个旁支姑娘,没想到现在就起了作用了,也许方芙蓉大归开始,这个局就开始布置了。
徐氏故意不给钱老二捐官——老二知道方芙蓉的钱财铤而走险——方惟彦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一切好处都让徐氏等人得了。
甚至娶妻开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方惟彦毫不畏惧的看了过去:“大哥,我只有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方惟昌一肚子气的回去,申氏安抚他道:“这个位置该我们的迟早就是我们的,这事儿分明是老二的事情,老爷子却全部怪在你身上,姑太太也是脑子不清楚。”
“都是方惟彦捣鬼,看他平日不声不响,可一出手就是个狠招。”
申氏赞同,也笑道:“你也不必担心,我知道崔夫人和阮氏好像有点仇,现在阮氏不是要带雅晴出入各处,崔夫人也要替她家庶女找一门好亲事,我倒是有个好人选。”说完她附在方惟昌耳边说了。
方惟昌笑道:“这倒是不错,二桃杀三士啊。”
“是啊,如果方惟彦和崔缇结仇了,谁都知道崔缇的霸道,日后方惟彦仕途受损,咱们可就能东山再起了。”申氏老神在在。
以前她总以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不出手还真不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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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因为叶佳音是嫁的陆家, 陆如法现在是掌院大学士,皇上跟前也很说的上话的人物,他侄子成婚办的很是热闹, 花轿经过徐家门的时候。
金淑琴正听到声音,她没有听徐舅母的话打胎,也不做二房, 反正就这么赌着徐舅母绝对不会看到她大着肚子进门。
“姐, 下人们说是侯府那个叶姑娘嫁了人。”
叶佳音?金淑琴脸色发白, 她和叶佳音某种程度还是情敌,当初翁老夫人是撮合叶佳音和方惟彦,而她自然也是相中了方惟彦。起初叶佳音对她敌意很大,后来二人都没落的好,但其实金淑琴觉得自己还是比叶佳音有点优越感的。
她家虽然落魄了,但是有兄弟, 有母亲妹妹相互扶持, 还有几门好亲戚, 家里也有钱。
但那叶佳音除了老太太的些微宠爱, 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身体还不好。
她也不得姨母徐氏喜爱, 金淑琴问道:“她嫁给谁了?”
肯定嫁的不是什么好人。
金淑惠脸色也不太好看:“听说嫁的是陆大学士的侄儿,家里开着当铺,父亲虽然只是个小吏,但叔父是陆大学士,对他很是关照, 都住在陆家。”
这实在是一门非常实惠又有帮助的亲事, 陆大学士而立之年当了掌院学士, 入阁都是很有可能的, 而且他现在年纪还轻,前途未来可期。
谁不想去这个热灶。
而且那家人开着当铺,说明家里还不是殷实了,是非常有钱。
可他们怎么会看上一个病秧子呢?
金淑琴百思不得其解,金淑惠却忍不住摇头,她姐这是纯粹看别人过的好,所以心里不忿罢了。
却说叶佳音三日回门,大家见到了表姑爷陆守中,他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没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长的还略微有一点胖,但人胜在平和。
这叶佳音面色红润,翁老夫人笑道:“看来这门亲事还不错。”
徐氏也是问道:“她们家里对你如何?”她是舅母也担了母职,叶佳音出嫁前一夜都是她去教那些房中事,拉着她的手叮嘱了半宿。
叶佳音忙道:“陆家人倒是待我极好。”
陆守中是个没什么心眼的,陆家条件虽然比侯府差远了,但叶佳音嫁妆还丰厚,她现在的嫁妆都是以前她娘留下来的,再有翁老夫人给的,因此没怎么难为她。
甚至因为陆家人口实在是太简单,都没什么家庭纠纷,叶佳音反而怀念起侯府的热闹。
好歹她平日能找方雅晴和四表嫂说话,闲了府里女眷们一起划船采莲,冬日炙烤,闲暇时还能一起谈论琴棋书画。
“待你好就好,老太太可惦记你了,我让人摆宴,你好好的陪老太太姑太太们说话。”徐氏笑道。
虽说徐氏结这门亲事也有她的一些小心思,但是也还是打听过男方,否则,也不会把亲外甥女推入火坑,她也要积德啊。
更何况,儿媳妇也提起叶佳音品格出众,虽然看着文弱,但是个拎得清的明白人。
果然叶佳音很省事儿,她说一句在陆家极好,翁老夫人对她这个儿媳妇看法会好上很多。
成婚后,蜜娘一直都是以婆家的亲戚为主,倒不是她不走自己的亲戚,而是和她认识的多半是年轻姑娘,但她年轻最小,这些人早已成亲生子,也没什么大事儿,也因为如此,她想找个由头出去都难。
正好李家孙子满月,作为蜜娘先生的李夫人当然给她下了一张帖子,蜜娘就找徐氏说去了。
“太太,那日我本来是想陪您去徐家的,看来去不成了。”
一听说是去李家,徐氏哪里计较这么多,还笑道:“你们年轻人不会备礼,我来替你们备下。再者,去李家才是正经,李大人可是吏部左侍郎。你舅舅那里什么时候去不可以啊。”
选官到时候可全部要靠人家。
蜜娘拍徐氏的马屁:“您肯定比我们年轻人会备礼,我就全指望着您了。再者妹妹的婚事,若有可以的,我也能帮着说和一二。”
“雅晴就全靠你们哥嫂帮忙了。”要说叶佳音这门婚事都是走的方惟彦的门道。
别看方惟彦平日正人君子,好像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他是男人,在外面走动方面,消息非常多,而且他认识的读书人也不少。
这方面小儿子惟钧就比不上他哥哥了,他虽然赤子之心嫉恶如仇,但是手腕不够,做事情多了,反而容易落下埋怨。
“娘,您这是说哪里的话,这是应该的,这次咱们可得仔细檫亮眼睛,给妹妹找个样样都好的姑爷才好。”蜜娘笑道。
婆媳二人正说着,乡君过来了,她眼眸里带着点笑影,心情很不错。
蜜娘知道为何,老二方惟昌因为捐官没钱,居然动了谋财害命的心思,若非方惟彦去的快,方芙蓉性命不保,同时方惟彦又把王安神那里安抚下来,封锁了他是方芙蓉奸夫的消息,只是说方芙蓉被迫。
但也因为如此,东安侯很是失望,觉得他们这些人没有出息。
这下倒是便宜了三爷方惟廷,徐氏亲自发话,拿了八百两给他捐监。三房因祸得福,乡君往徐氏这里跑也是心甘情愿。
老太太还是靠不住啊,钱都给外人了,太太虽然心思不纯,倒是比亲兄弟还好。
她们找世子方惟昌要八百两,他不给,嫂子也是个抠门的,关键时刻,还是太太出手。
“哟,三嫂过来了。我们正说起你呢,等会儿姑太太也在路上,正好三缺一。”蜜娘笑的开怀。
女眷们在一起打花牌打马吊都是消磨时光了。
乡君摆手:“我可不成,到时候怕是输个精光去。”
正走进门的方芙蓉道:“什么精光,你可是个能藏牌的,我想要的牌,你从来都不打。”
自从方芙蓉被方惟彦救了之后,她就像徐氏靠拢,还生怕徐氏几个吃亏,就不让大房上位,时常过来这边打马吊。
反正她有钱,输也输得起。
一个下午的功夫就这么过去了,蜜娘不太在乎输赢,因为方芙蓉亲自送了不少钱给方惟彦疏通关系,徐氏那里拿了八百两也让他替老三捐监,方惟彦有熟人,五百两就搞定了,多的三百两直接给蜜娘了。
所以,蜜娘手里也不缺钱。
现在住侯府里,月例四季衣裳还有吃喝都不用花钱,人情往来也少,她根本没什么支出。
回到院子里时,方惟彦正好回来。
蜜娘笑道:“咦,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早知道我早点回来了。”
“又陪她们打马吊了,输了多少。”方惟彦问。
他这媳妇儿和别人都不同,打牌不太在意输赢,大概就是赢了也还不错,输的只要在自己可控范围内,就不觉得自己输了。
蜜娘打开钱匣子给他,笑道:“一吊钱都没输上呢,你放心吧。”
方惟彦夸赞她:“谁有我媳妇儿这么豁达。”
“以前你用词还挺文雅的,现在就一口一个媳妇,你也真的好意思。别夸我豁达,我就当陪太太了,现在世子倒台,惟钧被侯爷亲自教导,她心情好的很。”
其实蜜娘最怕徐氏盯着她的肚子,女人嫁过来两三个月好像没有身孕都该判刑似的,还好徐氏也许是事情太多,没有说那样的话。
她也投桃报李,有空就教方雅晴画画弹琵琶,或者去陪徐氏消遣。
方惟彦道:“其实翰林院大部分的馆课还是很轻松的,这些日子崔大学士也没有让我们再去写青词,我不过完成馆课就成。”
“这才是你们翰林院真正的生活呀,我是羡慕的紧。”她曾经听她爹说,这京官中就属翰林院没有太多勾心斗角,还是天子近臣。
虽然都说穷翰林穷翰林,但如果得到天子青眼,那瞬间就身价倍增。
方惟彦笑道:“别羡慕了,忙起来也够忙的,张敖他们三鼎甲走了一个谭麟,还有俩个都在修书,也不知道修到猴年马月去。”
“昨儿一宿都在翰林院,我早上一起看到他们几个像火烧火燎的。”想到这里方惟彦还有点同情。
蜜娘有些时日没出去走动了,早上一起来自然描眉画目,把自己收拾的体面的很,方惟彦正坐在她后面的躺椅上看她梳妆,没有一丝不耐烦。
这就是蜜娘喜欢的男人的样子,不像她爹,每次出个门,火急火燎,但出去才发现自己丢三落四。
再者人家孩子满月,总不能一大早就去,蜜娘打扮完了,慢条斯理和方惟彦用了早膳,又补了口脂才出门去。
徐氏就没有她这样的顾忌了,她是回去娘家,娘家那几个人熟悉的很,倒是不必像蜜娘这样郑重,而且她中午还得赶回来,就顾不得许多了。
别看之前因为方雅晴退婚闹成那样了,但徐舅母这个人很识时务,知道只能退亲了,之后就没有再闹过,徐氏也没有把金淑琴有身孕的事情和外人说,大家都只知道是因为徐经命格对方雅晴有害,因为徐氏还是和娘家关系不错。
而徐舅母绝对不会对金淑琴屈服,她儿子反正年纪也不是很大,但是金淑琴拖着,她也拖着。
徐氏认为金淑琴也是活该,你搞这出来,人家就是不屈服,你又能奈何?你以为你那个肚子能影响什么?整个金家都被人捏在手里,你还真以为自己算哪根葱啊。
她和徐舅母言笑晏晏,徐舅母一听说方惟彦小夫妻去了李侍郎家里吃酒,就笑道:“你们家惟彦还真有本事,现在和吏部侍郎打好关系,受益无穷啊。”
徐氏有些得意道:“我儿媳妇是李夫人的弟子,她出嫁时,李夫人添妆添的不少。这不就时常往来的吗?哎,这些我之前都跟你说过的,忘记了吧。”
徐舅母当然记得,她丈夫的官位当时还是托还在京里的阮嘉定领着去李家的。
她对这个小姑子是羡慕不已,好在小姑子对娘家人不错,徐舅母也就不计较了,还特地给了不少药材给她。
“我跟你说这些药材可都是补气血的好东西,我自己都舍不得喝,这不就为了惟彦媳妇吗?我可盼着他早日有个儿子,你呀就不用替他担心了。”
小姑子的心思,她全了解。
要说小姑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以前她就一直对她这么好,这也是徐氏为何要把女儿嫁过来的原因。
二人又说了一会闲话,徐舅母知道东安侯开始看重惟钧,也为小姑子高兴:“这敢情好,要我说你们惟彦真是步步到位,那方芙蓉就是个废棋,她被杀了倒是没什么,你们家老大夫妻在这事儿本身就让老二做替死鬼,这世子之位虽然夺了,但要翻身是很简单的。但现在有个方芙蓉在那里,她可是和老大老二血海深仇,你就是不出手都天天有人替你出头啊。至于方芙蓉携走的那些钱,她无儿无女的一个寡妇,生不带来,死也带不去,以后还不是你们的。这点,你还真不如惟彦聪明。”
这个道理徐氏未必不懂,但她对方芙蓉还有老大夫妻的个人怨念太深,好不容易寻着机会,巴不得都倒霉才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徐氏感叹:“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说起来也是我书读少了。你看我那儿媳妇和儿子都读书读的多,什么都比我强。”
徐舅母暗自吐槽,这话亏你说的出来,我们当年也不是没有培养你,你自己学的不好,还赖家里。
不过徐氏也不能久在娘家,拿了药材就准备回去,路上还碰到了眼含泪水的金姨妈。
徐舅母似笑非笑道:“大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我们家好酒好菜养着你们,你们家那个小杂毛在学里犯了事,还是我家老三摆平的呢。”
以前徐舅母就瞧不上她,那个时候她家老爷搞出个私生子,那女人买回来的时候早就说自己不能生了,她也不在意,没曾想,怀了三四个月才悄悄告诉她,她可不需要庶孽种子来抢她儿子的财产。
小姑子徐氏就聪明多了,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这边,这位大姑子面瓜似的,又拎不清,非说什么只是给口饭吃。
那是给口饭吃的事情吗?
若家里人人不经过主母同意,就今儿你一个,明儿他一个,她凭什么替她人做嫁妆。
金姨妈见徐舅母讽刺她,只觉心如刀割,淑琴现在害喜,吐的跟什么似的,还不能让人知道,否则人家都知道她是个不守闺训的女子,反而觉得徐舅母做的是对的。
她看向徐氏,“妹妹,我有话同你说。”
徐氏都气笑了,你女儿做了不检点的事情,诚然徐经不是个好东西,但你们金家可是受我恩惠最多,居然背刺我们家,你看我像好说话的人么?
“别了,我还有事,嫂子,姐,我就先走了。”
金姨妈上前拉着徐氏的衣裳,透露出一种悲伤来,徐舅母劝徐氏道:“你就去见见吧,别又让外人以为咱们家对待亲戚不好。”
徐氏心道,大庭广众之下的,这样拉拉扯扯的也确实不好看。
这还是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姐俩头一次坐在一起。
金姨妈干笑:“惟彦和惟钧他们……他们都好吧?”
“都好,劳你惦记了。”徐氏虽然恨金家行事,但她这个姐姐也确实可怜。
金姨妈看起来很高兴:“都好就好,我天天担心着。妹妹,你比我好,惟彦惟钧都孝顺。”
她膝下那个庶子,可不顶用,她是真羡慕妹子。
徐氏垂眸:“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你要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要走了。”说着就要提脚走人,她拿了这么些好药材,得找个老大夫来看看,儿媳妇身体亏不亏,要不要补补。
她事情还多着呢。
金姨妈这才期期艾艾道:“我是有事情要同你说,是关于淑琴的事情。”
徐氏都气笑了:“淑琴的事儿你也不必同我说。”
“我知道她对不起你,但是她现在不能出门子,天天害喜,肚子大了迟早被人发现的,你说这怎么成呢?淑惠那丫头说要去衙门告徐家□□女人,我又怕淑琴这个名声……哎……”金姨妈还是寄望徐氏能帮个忙。
徐氏一听说金家要去衙门告,不由得道:“我的姐姐,且不说我为何不帮你,只说你们去衙门告,第一你们谁出的去徐家啊,还有,第二谁去告?你家淑惠去告吗?”
“她一个姑娘家还要名声不要,再有你家那小子,就是个小杂毛,平日里就惹是生非,毛病一大把,早就被人捏着,你们要告就去告,我不拦着,只是你们也想清楚才是。再者,淑琴有今天这个下场也是她自作自受,我可不奉陪了,我要回家了。”
就金家姐妹,现在徐氏是厌恶至极,她们死活她才不会管呢。
徐氏说话言语中的鄙视,金姨妈听的一清二楚,但她也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真的有心计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氏走了。
等徐氏走了,屏风后头走出了金淑惠,她眼神冰冷的很。
金姨妈吓了一大跳,连忙道:“淑惠,不是我说,你小姨说的也有些道理,就是咱们要打官司,你姐姐躺床上,你是个女流之辈,这……”
“这个仇我绝对会报的。”金淑惠恶狠狠道。
金姨妈吓的赶紧道:“傻孩子,你千万别做傻事。”
“您放心,我是把他们写进书里去。”
金姨妈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程的路上,徐氏暗道,就金姨妈金淑琴这些小鱼小虾,怎么斗得过她嫂子这只洞庭湖老麻雀。
她回到家时,惟钧刚习武准备回房,徐氏看的小儿子倒是很高兴:“今日学的如何?”
“还成吧,爹说我还要加强练习,四哥说让我去考武举,有个好出身比什么都强。”方惟均现在也终于找到自己努力的方向了。
他做学问是真的有限,大哥在读书方面很有天赋,这是他完全比不上的,但是习武因为都是人家自小习武,他现在又有专门的人指导,年纪也不算很大,倒是还畅快些。
徐氏不住点头:“这样就好,你哥哥这样说你就这样吧,他是绝对会为你好的。”
听说四哥为他拒绝了爵位,但这事儿四哥从来没称功,在他心里是很感激哥哥的,哥哥说的话他自然也就听。
“我知晓。”方惟钧乐呵呵的。
现在大哥世子之位没了,他得了爹的青眼,前途大好,心情可不就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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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娘此时也挺高兴的,她在李家提前先碰到她娘了,定二奶奶前些日子见到女儿了,这乍然一见面,母女俩还是像以前那样在李夫人这里请安。
李夫人和她们关系那可太熟悉了,即便简夫人在这里,也没办法疏离她们的关系。
“这不是蜜娘吗?你们母女俩这是约好一起来的。”
蜜娘连忙笑道:“并不是,我是在门口正好遇到我娘了,我和我家四郎一起来的。”
吴氏也凑趣:“瞧瞧,现在连爷们都挂在嘴边了。”
她婆婆直接把关氏的儿子放在她膝下,她现在也满意的很,至于关氏,虽然有李冠的偏爱,但是自从近来,她放了俩个还是处子的瘦马在李冠身边,那是吹拉弹唱,诗词歌赋样样都会,还比关蕙卿更漂亮。
后院那是热闹的紧,但吴氏地位更稳了。
蜜娘这样的情况,还在初步,谁新婚都是这么过来的,但之后,男人啊,都是一个样。
吴氏对李冠也许还有情,但儿子比男人更重要,她身子怀一个流了一下,现在不敢随便怀孕,先养身子,让那俩个瘦马伺候着,等日后她调理好了,再生下个嫡子。
至于怀里这个孩子,养着就养着呗,和关氏横竖无关。
每次关氏争宠那些手段,都让婆母厌烦不已,尤其是借着肚子,借着孩子博得大家关心,让婆母更家厌弃。
简夫人身边当然也跟着简月华,她是张敖之妻,元辅的儿媳妇,面上装谦虚状,但心底是很瞧不起蜜娘的,进门好几个月了喜信都没有。
她是年纪小,她阮蜜娘可是及笄后嫁过去的,年纪不算小了。
王三娘来的不早不晚,她现在是崔缇的夫人,自然所受到的待遇不同,连李夫人都起身迎接她,还道:“说起来我和她祖母认识,这不愧为王老夫人教出来的孙女,这气派可没的说。”
这王老夫人说起来和蜜娘还是同族,当然,这个老太太蜜娘也不太喜欢。
王三娘前呼后拥,连忙道:“怎么能劳烦您站起来迎我。”
她丈夫只忠心于皇上,这些党派都想拉拢崔缇,这样一来,王三娘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李夫人笑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简月华也连忙站起来道:“三娘,过来我这里坐。”
她和王三娘在杭州相识,二人感情很不错,她虽说是庶出,但一点都不小家子气,反而很讲义气,有一次她落水就是被王三娘所救,当年扬州那户人家悔婚,也是王三娘安慰的她。
除了她不是太太生的,真是什么都好。
王三娘也觉得简月华除了爽朗傲气些,待她倒是很真诚的,她从善如流。
崔缇在翰林院是谁的面子都不给,但唯独对简月华的丈夫张敖很好,还推荐他去轮值内阁,虽然也有张敖是状元的身份,元辅的儿子,但更多的是崔缇的推荐。
蜜娘对王三娘和简月华的这种亲密行为也没什么触动,她只是来人家家里吃满月酒的,她还是挺相信方惟彦的,日后也未必混的差了,别人的荣耀那也是别人的,你舔也没什么用。
上辈子她做选侍的时候,向往做个主位就行,成了主位又想成为贵妃,即便是成了皇贵妃,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开心的。
说真的,她这辈子能有一双随心所欲的脚,爹娘都在,丈夫和气温柔,只有她一人,二人无比投契,这才是真的幸福。
李夫人在和王三娘等人说话时,知道蜜娘爱吃鱼茸花糕还特意让人送了一碟过来。
谁知道刚刚拿起来,蜜娘就有点反胃。
她近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有点反胃,但这个月月事虽然来得少,但也来了,应该不是怀孕了。
“怎么不吃?”定二奶奶问。
蜜娘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天儿太热了,我总有些反胃。”
吴氏耳朵尖,她立马道:“是不是有喜了?”
一句有喜,让女眷们说话声音都小了下来。
李夫人和王三娘本就是泛泛之交,其实她也不喜欢崔缇,太过于阿谀奉承皇帝,嘴上说什么纯臣,还不就是做官怕担任何风险。
这说明他本质是个利己之人,李夫人虽然盼着丈夫加官进爵,但也更希望当官能有一番作为。
现在一听说“有喜”二字,连忙顾不得别人,对她道:“蜜娘有喜啦?”
蜜娘连忙摆手:“不至于,我就是天儿一热,有点反胃。”
看出她的样子像没怀孕,简月华故作关怀道:“这重阳节都过了,哪里还热呀,还是让大夫看看吧,我记得李家好像有大夫啊。”
简夫人微微看了看蜜娘,只见她甜甜一笑:“好啊,那就请大夫来看看吧,我年轻,什么都不懂,好要劳烦长辈们多替我看看。”
其实是一般人家有忌讳,三个月没坐稳胎都不会往外说,简月华这主意着实恶毒,如果蜜娘没怀,那就是个空包弹,让人白高兴一场,反而让大家觉得她嫁人怀不了孩子,如果蜜娘怀了,三个月都没到,这么快闹的张扬,到时候福气反而没有,很有可能保不住胎。
定二奶奶深深的看了简月华一眼,蜜娘安抚的拍了拍她娘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的福气大着呢,别人怕这些,她可不怕。
李夫人连忙请了大夫去次间,定二奶奶陪着女儿听大夫诊治,不一会儿,就听大夫道:“月份虽浅,但滑脉无疑,已经有妊两月了。”
蜜娘还是不大确定,要知道她前世为了怀孕可是真的不容易,吃了好些补药,甚至有一次都吃的崩漏了,她忍不住道:“大夫,我这个月还有行经啊?”
“这也很正常,你月份稍浅,虽有行经,但也很稀发吧?”大夫是个老大夫,虽然隔着帘子,但本着医者父母心,还是安慰一二。
蜜娘点头:“那您这么说我就放心的。”
她处于一种很震惊的状态,语气虽然看起来和平常无异,但手已经慢慢的放在肚子上了。
这辈子居然这么容易。
隔壁女眷们虽然都在寒暄,但比如简月华就有些心不在焉的,王三娘倒是无所谓,因为她肚子里已经有了身孕,她可是进门就揣上了,只是没满三个月不好说出来。
很快,蜜娘和定二奶奶就回来了,李夫人见她们母女满面笑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有喜了?”
定二奶奶点头:“月份太浅,要不然这孩子自个儿都没发现。”她说完又真诚的对简月华道:“还多谢张家三奶奶提醒,要不然我们都不知道她有了。”
简月华强笑了一下。
李夫人心里有些酸溜溜,其实蜜娘嫁进去,满打满算也就三个多月居然就怀上了,而且看她的样子,红光满面的,一看就是在婆家过的很滋润的。
否则做女人的个个一进门就盯着自己的肚子,哪能这么粗心。
“那可得留心了。”李夫人嘱咐道。
蜜娘笑着点头,又歪着头不解道:“不过,我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呢,我只是偶尔有点儿反胃,没什么大毛病。”
大家见她什么都不懂,都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简月华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女人的谁不会生孩子呀?”
王三娘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样高调可不是好事。”
“本来就是。”
蜜娘本来准备今天吃了酒就走人的,哪里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真是奇妙的很,李夫人还怕酒桌上的味儿冲撞了她,特地让吴氏安排去内院用膳。
她倒是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和李夫人道:“我能否派个人去告诉我家相公。”
这种人生大事儿,当然要和方惟彦分享,他这个人比她靠谱多了,而且她还没来得及问大夫,她们夫妻前几天还行房,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这种事儿,她肯定不会去问。
李夫人心下了然:“好,我派人去告诉他。”
方惟彦和李冠张敖都是同在翰林院,他和李冠关系更为亲近一些,张敖也是很推崇同乡李冠的才华,他对方惟彦就有点不以为然了。
正巧,有李家下人来,不知在方惟彦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他脑海中顿时有一瞬间的空白。
甚至立马都要站起来,还是李冠连忙道:“季英兄,你这是怎么了?”
方惟彦难得失态,脸上有那种大笑的神情,“我内人有喜了。”
“哦。”李冠旁的话还能搭上几句,这话,他就搭不上了。
他现在其实挺疲惫的,关蕙卿起初还好,后来天天争风吃醋,也不知道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吴氏对他也远远没有以往亲近,多是客客气气的,还替他纳了不少美妾,但就是有时候想,他要的真的是这个吗?
以前他和关蕙卿无话不谈,青梅竹马,和吴氏也有新婚燕尔,甜蜜非常。
她们现在争的都是后院的那个位置,早就不是她这个人了。
他就是现在死了,家里人最多哭一哭,母亲有孙子,吴氏若有个儿子,她们照样过她们的日子。
看看方惟彦,到底比他强。
张敖倒是搭话说了声“恭喜”。
这是大喜事,别看女人们对肚皮在乎,男人们更甚,所谓的传宗接代深刻印在他们的骨子里。
方惟彦倒没想过生儿子这么远的事情,他只是觉得很神奇,他和蜜娘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呢?
他们夫妻不是准备二人相伴到老的吗?怎么孩子这么快就来了。
这成婚还没多久啊。
一直到席毕,方惟彦整个人都有点恍惚,看到蜜娘连蹦带跳的走到他跟前,他还有些害怕:“你不能这样走的吧?等会坐马车成不成啊。”
蜜娘看着他,不可思议到:“怎么不行啊,也不是很颠簸,一会儿就到了,你别把我当瓷人一样。”
她又道:“你悄悄再去找个大夫问问,前几天咱们还行过房,会不会有事?”
她最在意这件事情,这才是她愿意自曝的原因,让方惟彦在回去的路上,最好找大夫问清楚,这样不至于回去请府里的大夫过来,只要她们问了这个问题,第二天怕是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方惟彦想了想也是满脸通红,他只以为她小日子走了,年轻夫妻总是无限温存。
“那我去问问。”
“好,你最贴心了。”
蜜娘连续被三家医馆的大夫诊治都没事儿,方惟彦也放了心。
“我这就怀上啦……”
她还真的有点不可思议。
方惟彦笑着点头:“怎么不是。”不过,笑完又有点闷闷不乐:“我听别人说生孩子是鬼门关,你要好好保重。”
这是今天那几位大夫共同的口头禅,都是说生孩子是女人的鬼门关,所以一定要好生保养,不能等闲视之。
蜜娘一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道:“你傻呀,人家不那么说,你会买那么些补品吗?其实生孩子是鬼门关这话没错,但也不能太过于紧张,如果这个胎儿很康健,不会动不动就小产的,如果它不康健,就是天天躺在床上,可是很有可能没有的。”
前世她在宫里也掌管六宫,可算是见过形形色色的孕妇了。
有的怀孕了拼命吃,补品跟不要钱似的,最后胎儿过大,难产的。
有的怀孕了太嘚瑟,有心思太忧虑的,甚至还有个小宫女被宠幸了,到了生才知道自己怀了。
她前世怀那一胎实在是太艰辛了,因为身体太瘦,行房后时常崩漏,整个人就跟个筛子似的,若非是“活着”这两个字一直支撑她。
也因为如此,她才嫁过来几个月居然就怀上了,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脑子混沌了一会儿,现在可算是恢复了以往的洒脱。
方惟彦倒是道:“也不吭这么说,留心些总是好的,你说呢?”
“我知道,我要成大人了嘛!”蜜娘就是有点闷闷不乐,以前方惟彦对她是真的当小姑娘看待,现在好了,居然还让她自己留心。
如果是一般男人当然体察不出蜜娘的情绪变化,但方惟彦他就不是一般人,一听就知道她不高兴,于是笑道:“你怎么样也没事儿,我无事的时候多看一些宜忌,这些嘱咐你身边的人记下就是,一切有我呢。”
这纯粹是作为男人和曾经的下属最直接的反应,蜜娘这才满意:“看你算个人。”
方惟彦笑:“我不是人,那我以前是什么。”
“反正你一直要做我的好相公,我的亲亲好相公。”
方惟彦有些不自在:“怎么又这样说话。”
这样的话应该在被子里面说,要是被人听到可不好。
普通夫妻有了身孕,应该是欣喜若狂,蜜娘和方惟彦在确认之后,有高兴,但更多的是觉得很茫然。
他们夫妻都是对未来很有目标的人,像蜜娘就想着小姑子何时找个好归宿,简家迟早要倒台,张夫人这狗东西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她的把柄,还有方惟彦什么时候能摆脱崔缇,王三娘和她不对付,这中间申氏和方惟昌夫妻阴沉沉的,不知道会出什么招数……
方惟彦则是想着如何从庶吉士成编修,再慢慢的升上去,家里爵位如何考虑,他本人的路日后要怎么走,这些才是他最重要的。
他根本没想过蜜娘会这么快怀孕,因为前世她是进宫好些年才有身孕,他还怕蜜娘自怨自艾,早就让她不必担心,爵位都不想要。
如果要了爵位,那要子嗣就由不得他了。
所以,这个孩子来的太快,也太突然了,夫妻俩完全没有准备,根本不在计划之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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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比起什么都不知道, 还茫然不知所措的新手爹娘,徐氏显然很有经验,她一听说儿媳妇有喜, 就亲自来凤梧院中,简直是比亲娘还要亲。
“你不知道自己有身子也很正常,你才多大, 怎么会知道呢?”
徐氏还半搂着蜜娘, 细细的道:“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 尽管同我说就是。”
蜜娘看着方惟彦也坐她对面,连忙递了个眼神过去,好像是在说救命,太热情了,她实在是吃不消。
方惟彦则笑道:“太太,她素来不爱兴师动众, 若是让旁人知晓她嘴刁, 又要这要那, 不知道怎么说呢。”
“这有什么, 你别废话,你媳妇儿有身子, 你也体贴些。”徐氏自然也不好指人过来。
妻子有孕,就意味着夫妻要分房睡。
可方惟彦哪里知道这些言下之意,立马笑道:“儿子知晓,只是我们都不知道宜忌,还要娘多指点才行。”
徐氏一幅见外的表情:“这不是应该的么?”她心想自己本来还想让儿媳妇吃补药的, 没想到她这就怀上了。
她指着那边那绣架的:“你怀孕在身, 这些动剪子的事情就不必了。再有什么兔子肉, 西瓜, 寒凉之物都不能,平日起居也留心些。”
说完又看她卧室床上放着方惟彦的被子,觉得有些碍眼,偏偏方才,她说话之后,儿子好像听不懂一样,她只好道:“你从今儿开始去书房歇下。”
方惟彦怔愣了一下,才道:“那不行。”
“你说什么?”徐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蜜娘也是一脸狐疑的看着方惟彦,以前在宫里哪个妃嫔有妊,绿头牌都会撤下去的,这个人想干嘛呀?
**
这侯府里有些事情,可能一辈子都没人知道,但有些事情不用人告知,全府都知道了。
松鹤堂中,翁老夫人听了这个消息,也很高兴,年纪大的人就喜欢听喜信,她对身边的人道:“本来老三的媳妇先一年进门,现在她肚子空空,反而是这阮氏运气比她姑妈好。”
这姑母说的是东安侯原配阮氏,阮家的姑娘。
翁老夫人是非常满意这个儿媳妇的,唯独只有一点,不能生。
故而,什么样的好处都抵消了。
现在方惟彦之妻倒是能生。
喜嬷嬷笑道:“老太太,奴婢看四奶奶生的就很有福气的样子,她额头饱满,倒是富贵之相,为人又正直不阿,说起来,倒也不逊色大奶奶。”
提起申氏,翁老夫人就道:“别跟我提她,坏了肠子的烂东西。”
哪家做人媳妇的,那么不贤惠的。
惟昌就是被她挑唆坏了。
这话喜嬷嬷就不接了,她收了姑太太不少银钱,为的就是在翁老夫人这里递小话。
翁老夫人显然是被他们兄弟谋财害命吓到了,她们对方芙蓉尚且如此,那对她呢?她可是比方芙蓉还有钱,他们会不会算计她呢?
这府里看起来只有惟彦一个好人,到手的爵位都不要,宅心仁厚。
想到这里,翁老夫人给蜜娘的赏赐就很多了,再有方芙蓉也是投桃报李,于氏受过恩惠的也是送了不少东西来。
申氏听说翁老夫人和方芙蓉此举,面色更加阴沉,她倒是不至于对孩子下手,只是道:“孩子还没满三个月,这般急切作甚。这孩子的事情谁说的准,怀了不一定能生下来,生了也不一定能养活的大。”
正好申氏姑母来看她,这位大申氏也是很有名的人,她一发火,听说她家相公就是说东不敢往西,更有甚者说她有一次呵斥了丈夫一句,她那丈夫居然吓的尿裤子了。
也因为如此,申家虽然家大势大,但是姑娘不好嫁。
翁老夫人当初看中了申氏的家世背景以及为人手段,但是没想到她嫁过来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独,用俩个丑丫头做幌子,还灌什么绝子药。
定二奶奶也是特地上门看女儿的,正好在门口和大申氏碰到了。
二人不免互相打量对方,大申氏年龄和定二奶奶相仿,但整个人虎虎生威,一看就气势非凡,但定二奶奶却如丁香花一样,她生的很纤细秀丽,整个人看起来就令人心生好感,非常随和。
二门接引的婆子看了这二人,心道,这大奶奶的姑母大申氏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公侯夫人,一看就是当家做主,精明强干之人,令人望而生畏。
这四奶奶的母亲阮夫人却完全不同,她皮肤白皙,身材苗条,相貌端丽,言语带笑,生的非常年轻,和四奶奶站在一起说是姐妹也信。
春桃来接定二奶奶的,一看到她就道:“我们四奶奶正听门房那儿的人说,就打发奴婢来接您了。”
定二奶奶笑道:“我今儿必定来的,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做好了百衲衣,早就等着你们奶奶有喜。”
自从女儿出嫁,她就听说了百衲衣,四处找人做了这一件。
但因为女儿一直没有喜讯传出,她就没有拿出来,没想到还真的怀上了,上天保佑,女儿总比她有福气。
她十八岁才成婚,生下女儿之后,多年一无所出,在族里抬不起头来,
定二奶奶这边喜气洋洋,大申氏在心里冷哼一声,赶紧去申氏那边。
她见着申氏就道:“你说说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她语气有点夸张,申氏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姑母说笑了,我哪里又瘦了。”
大申氏坐下,品着茶,不由笑道:“你放心,你父亲即日上京,有他在,你就不必怕了。你们家那老二本就是个祸头子,老三流连花丛更不中用,老四是个笑面虎,有些能为,但他资历尚浅,有你父亲在,你家姑爷的前程,迟早会回来。”
申氏果然喜出望外:“真是没想到父亲要上京。”
“你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呢,你爹爹被肇封左都御史,他一向和张相不和,皇帝大概也是要异论相搅,我看你爹迟早有大用。”大申氏也为之高兴。
申家祖籍浙江会稽,非常有名望,她祖父曾经也官职宰辅,叔父也任高官,若非是如此,申氏也不会被翁老夫人相中。
她对别人未必说出心里话,但对自家人,却道:“当年方家迎我进门时,是以世子夫人的身份请我进门的,现在我却什么都不是了。明明这事儿是老二干的,我就不知道怎么就扯到我们大爷头上。”
在申氏心里,大爷对她再好不过了,这些年从来不纳妾,若非是这府里必须得有个通房或者姨娘当吉祥物,这辈子他可能都只有自己一个。
大申氏冷笑:“这自然是你那婆婆在弄鬼,她嫁过来之前就知道世子之位本不该属于她的儿子,嫁过来之后却处处作妖。要我说,她有什么可委屈的呢。”
“可她偏偏还成功,以前我还以为我们家老四算是个不错的人,现在看来也是扮猪吃老虎。”申氏提到方惟彦还有点气。
现在方芙蓉到处说方惟彦的好话,反而处处在翁老夫人面前编排自己。
这比徐氏还狠,如果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和方芙蓉化敌为友,方惟彦就是缺德。
大申氏想起方才进门遇到的人,连道:“我方才进门时听说你那位四弟妹有了身孕了?”
申氏点头。
“哼,我看你也不必吃心。天底下的女子有几个是不吃醋的,任凭你心如止水,但男人只有这一个。她这一怀孕,侯府送女人的送女人,送瘦马的送瘦马,现在且让她高兴一二吧。”大申氏最恨妾和通房姑娘什么的,若是有那不要脸的,一根白绫给了,再不听话爬床的,仗刑至死,若是还死不了的就发卖。
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就是贱皮子,非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似的,去抢别人的男人。
申氏听她姑姑这么一说,也道:“我听说阮氏进门后,方惟彦并没有碰任何侍妾,她相貌倒是不错,只是有些妖妖调调的,描眉画眼,腰肢拼命摆,不像正经人做派。我们太太却说她生的美丽,性格温顺,你说说她……”
“商户人家出生,她知道什么呢。”大申氏很是瞧不起徐氏的做派,她认为徐氏自己做的决定要嫁过来的,结果嫁过来又反悔,居然去争世子之位,娶个媳妇儿居然娶个那样勾栏模样的。
她平生最不喜这种不规矩的女子。
申氏和姑母说了会话,整个人心情也好了许多,她道:“自从我嫁进来,还没过三个月呢,我们大爷身边的女人个个都虎视眈眈的,就跟苍蝇看到血一样,瀚海公府送的,老太太太太,甚至还有什么姑太太送的,你说可不可笑。府里那些人当着我的面恭敬的很,背后却叫我母老虎,我哪一次管家管的又不好了,只是因为我不肯为世子纳妾,居然被人说成那样。徐氏以前送了多少妾过去,我倒要看看,她的儿媳妇到底有多贤惠的。”
“好,我本以为你会难过,没想到你如此想的开,这样也好。这天下所有的事情,到别人身上时,都是一个说法,到自己身上,你且看着她们还能得意到几时。”
姑侄二人都等着看笑话。
兴许还能在里面大做文章也说不一定。
定二奶奶过来时,徐氏正在凤梧院用膳,凤梧院膳食当然很丰盛,蜜娘不是很挑食的那种,她只是闻到腥味就觉得反胃,平日喜欢吃的肉觉得太腻了,但是有几道菜着实手艺很不错。
和旁人不同,蜜娘适应能力很强,别人吃不惯这里的菜,睡不惯那里的床,她却总能找到各自的优点。湖广的排骨藕汤固然好,但浙菜的糯米藕也好吃,湖广的米酒小团子好吃,那浙江的肉汤圆也很不错,其实每一种美食都好好品尝就好。
像蜜娘这样的,连西域过来的芝麻胡饼,蜜娘也吃的带劲,不觉得就比老家的锅盔差了。
甚至连婆婆娘家华亭的葱油面,蜜娘都喜欢吃。
定二奶奶过来的时候,蜜娘正在喝汤,不能吃的,她不吃,能吃的,她还是要吃饱的。
“娘。”她见定二奶奶过来,连忙站起来。
徐氏立马就亲热的走过去:“亲家来了,就盼着你来。”
“我也想来见您,我方才一看,唉哟,哪家有婆婆陪着儿媳妇吃饭的,我家闺女真是掉进福窝了。”
定二奶奶显然也很会说话。
徐氏听了这话很受用,她连忙摆手道:“您这是说哪里的话,她年轻,可不得就要长辈在身边提点着,正好您来了,我那儿还有点事儿,你们母女好生说话,我先走一步,亲家,晚上要留下来吃晚膳,我好生让人准备去。”
“真不用,我不过是过来看看,等会儿我家里还有事。”
两位母亲客气了好一会儿,正好蜜娘把饭吃完了,让人撤桌子。
等徐氏带着人走了,定二奶奶笑道:“你婆婆倒是对你不错,怎么没看到姑爷?”
按理说姑爷今天应该在家的。
蜜娘捂嘴笑道:“被气跑了。”
想起方惟彦的样子,蜜娘就忍不住笑出来,徐氏让他去书房,他说不去,把徐氏都震惊了,蜜娘也劝他去书房睡,然后他就气跑了。
听蜜娘这么一说,定二奶奶也愕然道:“姑爷对你还真是一片真心,不过你婆婆说的也是,你们年轻人,还是分开睡比较好。”
要是有个好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蜜娘笑道:“您放心吧,他有分寸的,您女婿不是那样的人。”
“你们侯府规矩大,不知你这一有身孕,你婆婆有没有指什么人来服侍?”定二奶奶也怕女儿想不开。
蜜娘笑道:“娘,这事儿不是我能控制的,端看惟彦他自己想不想。他若是想,在外头随便找个红粉知己,我都不知道,他若不想,就是美女环绕,他心里有我,也不必动心,我又何苦去想这些。”
就像金淑琴的事情,她固然有错,但徐经本身有婚约在身,却还和人闹出人命来,他才是罪大恶极。
可金淑琴下场却最惨,以后徐经依旧可以娶名门之妻,靠着徐家钱财开道,依旧过的不错。
所以,这也是蜜娘很支持方雅晴解除婚约的原因。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种鬼话,骗骗那种很缺爱的女人也就罢了,反正骗不到她。
同样,她觉得方惟彦太可爱了,对她的感情,比她想象中还深,所以,她只要维护他和她的感情就好了。
懂她的人,她不用要求,只有在感情上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见天儿的对付男人身边的女人,仿佛男人真的是白莲花,什么都懵懂无知。
定二奶奶没想到女儿如此通透,也是点头:“你这样想就是对的,否则疑神疑鬼,你这一胎怕是养不好。”
人但凡压力太多,身体就会出现毛病。
蜜娘点头。
定二奶奶打量着她住的屋子,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倒是很像书房,四处布置清雅舒适,但又极其雅致。
“娘,您看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院子里太素净了些?我倒是有些好东西,但也不愿意摆出来,摆出来的其实也是不错的,但也怕人顺手牵羊。况且,那些东西我也用不上,反而是这些书我和惟彦我们俩时常都翻开,倒是便宜。”
“没有的事儿,我反而觉得这样挺好,比我房里都收拾的好。不过你这孩子,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摆玩偶在此。”
“就是喜欢嘛。”
虽说重活一世,但是因为也是重回到六岁,从小被爹娘宠着长大的,因此她总有童趣。
定二奶奶看女儿这样,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她还道:“那你可千万要小心肚子,具体宜忌我虽然生了几个,但是都是野狐禅乡下把式,你们识字可以多看书,问问你婆婆。”
因为她有孕也没有这么兴师动众,那个时候家里条件也不好,她是稀里糊涂的生孩子的。
“嗯,我知晓。”她前世为了顺利诞下孩子,内务府的嬷嬷们教了她不少。
可能也因为如此,蜜娘不是很担心养胎的问题,反而见定二奶奶自责,蜜娘还安慰道:“娘,您能常来看看我,我就很高兴了。虽说他和他娘还有妹妹都待我很好,但我还是时常想您和我爹还有弟弟们。”
其实定二奶奶怕女儿被看轻,很少上门,有事才会上门来,否则,旁人会误以为她是来打秋风的就不好了。
但听女儿说想她,定二奶奶很是欢喜:“你爱吃酸萝卜,我在家里做好了就拿来。还要百衲衣,缝了久了,又在锅里煮过,很软乎的。”
“好。”
春桃端了茶点过来,母女俩又多吃了几口茶点,定二奶奶等蜜娘午睡后就先行走了。
她要走,徐氏虽然留的真心实意,但也知晓定二奶奶这人怕麻烦,就不多加挽留了,等她一走,徐氏不免就感慨:“我生的这个儿子,倒是比姑娘家还要忠贞。”
唐妈妈笑道:“四爷这会气出去了,等会儿四奶奶怕是还要哄他,您就由着他们小夫妻。”
“我也不是那等恶人,他这反应比儿媳妇还要大。幸亏在之前走了,否则要是被亲家看到,不被人家笑死才怪。”
若依徐氏的,蜜娘院子里的碧裳就可以开脸,绯袖也成,这俩本来就是备下的大丫头。
可这俩人,儿子都没什么兴趣,绯袖现在在茶房做事,也是时常端茶送水,但儿子就是不动心,绯袖的嫂子前儿进来说是要想主子开恩,许她一门亲事,其实听说私底下人都挑好了,绯袖生的不错,难得性格温顺,她家里人听闻已经在外头找了个小商人,也是京都人,家里日子也殷实。
徐氏也没法拦着人家的前程。
想阻挡当然可以阻挡,但东安侯府却不是那种刻毒阴刻的人家,少女怀春,不放她出去嫁人,若是她做了什么没脸的事情,反而影响自己儿子。
既如此,徐氏道:“那个绯袖,你晚上去找她,就说她家里人接她出去,我这里赏她二十两银子做嫁妆。”
唐妈妈连忙道:“是,您真是宅心仁厚。”
“不是我宅心仁厚,是我儿子对人家都不感兴趣啊。”
尤其是儿媳妇进门后,儿子一门心思的就是和他媳妇儿和美。
儿媳妇若是再贤惠些就好了,但儿子连分房都不肯,若是纳妾真的闹出什么事情来了,她可受不住。
她可不能按着牛头喝水啊。
方惟彦是真的有点生气,他难道是色魔吗?蜜娘怀孕了,他又不会怎么样。
如果只是徐氏那么说就罢了,蜜娘,蜜娘她分明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怎么也会同意呢。
他从府里出来,一时也无处可去,在街上游荡了一会儿,去书肆看了几本书,头一次心浮气躁的回家了。
可到了家门口,他又很恐惧,他为何要心慌,为何要难受?
他这是怎么了?
这和以前的他完全不一样。
方惟彦回来的时候,蜜娘正让人传膳,她看到方惟彦了,连忙对他招手:“去哪儿了?就这么巴巴的跑出去,太太很是担心你呢。”
“就……就是外头有人找我有事。”
“哦,那好吧,咱们一起用膳。”
蜜娘好心的没戳穿他,等吃完饭,遣退下人,她才拉了拉他的衣摆:“还在生气呢?”
不提还好,一提方惟彦还有点委屈:“怎么不生气,你还帮别人。”
喂,那个别人可是你娘。
蜜娘笑道:“我正是因为相信你,所以才那样说的。我若是说,我离不开男人,一定要惟彦陪我,那你娘就肯定把我生吞活剥了,不,任何一个婆婆都要骂我小妖精了。”
这倒是,方惟彦好像是从来没有站在蜜娘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只是想到他明明是为了她好,她还要赶自己走。
“是我思虑不周了。”
他认错倒是很坦诚。
蜜娘却笑的很甜蜜:“怎么这么说呢,我反而觉得你这样理智的人,头一次失态正是因为我,我反而很开心,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别生气,也不要别扭了,反正谁也不能分开我们的,对么?”她仰着头看他。
方惟彦认真点头。
蜜娘又道:“太太说绯袖家里人替她说了一门亲事,我想送佛送到西,明儿把她的奴籍放了,既太太送了二十两银子的贺礼,我不敢比肩太太,就送十六两过去,你看如何?”
“这样很妥当,就如此吧。”
“嗯。”
“不过绯袖走了,老太太那里会不会再送人过来?”蜜娘不会像申氏那样,拒绝不了翁老夫人和徐氏,就折磨这些通房妾侍还有送过去的姑娘。
这又没什么用,这些人就是一百个也影响不到申氏的地位,方惟昌如果真的只愿意和沈氏一辈子,就不该搞什么障眼法骗人,反而害了不少人。
所以,蜜娘把这个难题交给方惟彦。
方惟彦笑道:“那不会,我这里人已经够多了。”
他又有些奇怪的看着蜜娘:“你这么信任我。”
蜜娘轻轻的推了他一下,笑的就有些莫名:“你要是不行,可就别怪我。”
方惟彦心道该死,他看到的蜜娘天真可爱,可没忘了她的手段,他本来也没那个心,不过是随口一问,觉得蜜娘待他太信任了。
没想到他自己一时得意,踢到铁板了,因此连忙表忠心。
“我行,肯定行。”
蜜娘这才恢复平日笑嘻嘻的模样:“真是我的好彦郎啊~~”
那个啊字真是说的一波三折。
这个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知道方惟彦是怎么说动翁老夫人的,反正松鹤堂没有送人过来,方惟彦身边别说通房,连个暖床丫头也没有,而且他还一直没有分房。
这让申氏大为不解,分明那阮氏连一个做障眼法的丫头都不肯给方惟彦收用,怎么下人只说她悍妒,对阮氏却没有任何异议?
她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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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三更
好像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 都是女人有孕时,很多事情可以豁免,比如晨昏定省请安这种事情就是如此。
方惟彦睡觉很乖, 一直都是一个人睡在外面,从不乱动,蜜娘则时不时把腿放在他身上, 他从来没有怨言。
“你真的好乖哦。”蜜娘有时候都忍不住同情他。
“什么好乖啊, 你呀, 真真是顽皮的很。”方惟彦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看了看蜜娘的肚子,再摸她的头,见不烫,才自己起身。
见蜜娘要起来,他还道:“你多睡会儿, 现在天儿冷。”
“好。”
京城是说冷就冷下来了, 早晨蜜娘喝了一碗热热的汤, 只觉得浑身舒畅, 春桃已经被指给方惟彦身边的常寿了,常寿是方惟彦的小厮, 平日因为两家结亲的关系,本来就时常有往来,春桃嫁给常寿,日久还是到蜜娘这里服侍,做管事娘子。
绯袖早已经出去了, 由她嫂子和老子娘接回去了, 碧裳没想到绯袖居然这么有决断, 其实某种程度蜜娘还是很欣赏绯袖这种识时务的人。
要是她做什么丢脸的事儿, 那就是直接被撵出去了。
撵出去虽说没有任何责骂,可你一个大丫头这样被撵走,人家难免议论纷纷,她老子娘都在府里做事,还要脸不要。
就像申氏被人说在妾侍上面如何,但她少奶奶的地位很稳。
“你现在是要做新娘子了,不必在我跟前服侍。”
蜜娘笑着对春桃道。
春桃脸上也没什么羞意,反而道:“我反正也是从这儿到围房,四奶奶您就别打趣我们了,反正奴婢是不愿意离开您这儿的。”
“我也是看你们,像绯袖那样出去也好,在我这里也挺好的。”
现在外头的日子也未必好过,在府里日子终归好过许多,你若出去外头,夏天热,冬天冷,为生计奔波,生活比府里差太多。
自由身也未必很自由。
有的人喜欢冒险,有的人更爱安稳,谁也别指责谁。
蜜娘不会去评判别人如何,倒是夏莲提起另一件事:“四奶奶,奴婢听说太太在跟五爷准备说亲。”
“这事儿也不奇怪,五弟年纪也不小了,寻摸一门亲事,再过两年成婚,也差不多啦。”
“那您……”
夏莲的意思是她们要不要插手。
却听蜜娘道:“万万不可。”
“无论她是个什么人,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如果方惟钧袭爵,那她们就是旁支,日后总会搬出去,如果方惟彦袭爵,那就更不必看任何人脸色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好,但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把握的东西。
就像丁姨娘生的那三个儿子还是一母同胞,但还不都心思各异。
她翻起手边的话本子,据说这是现在京中比较火的书,以前的话本子大多都是才子佳人,那里边的主角不是王侯将相就是富家千金,穷书生必定会遇到一个美貌小姐如何。
这本书倒是不同,写话本子的这个人应该也出自富贵人家,不像是那种臆想出来的富贵生活,尤其是摆设什么的都清清楚楚。
“四奶奶,看的这么入迷。”
“还写的挺有意思的,以前看的才子佳人都腻味的慌,现在看的这本挺写实的,这里边的女主角是个庶女,主母顶有手段,她生母却柔糯成性,她在几个姐妹中却最出挑,不过我觉得这话本子里对美貌描写也太夸张了,整整写了快一面。”
夏莲一下就来了兴许:“是讲什么秘闻的么?”
蜜娘笑道:“这倒不是,我差不多看到后边了,你待我看完再同你说。”
正说完,见雅晴过来了,她是带着山药枣泥糕来的,因为蜜娘有了身子,徐氏很快替她寻了一位女先生,很擅长庖厨,这次雅晴学的很认真,她在画画弹琴方面倒还好,在厨艺上倒是极有天分。
她见蜜娘手里拿着这本书,连忙笑道:“嫂子怎么才看,我前几天都看完了。”
“是么?我也今天才看,前边还好,我刚刚看到庶女斗嫡母,最后让嫡母服气这里。”她其实觉得写书的这本颇有些小儿科。
她这话当然不会说给方雅晴听,要不然别人都以为她很有经验一样。
方雅晴让蜜娘尝了一块山药糕,才笑道:“后边她嫁的最好,她的大姐姐是庶出,生的倒是好看,但妖妖调调的,只擅长诗画,你不知道她这个大姐姐多可笑,抢了她青梅竹马的婚事,她这个姐姐是真的不要脸,明明知道人家俩个那样好,非要插一杠子。”
“可是我看到她写的庶女活的很艰难,怎么还会有青梅竹马,还是那么高的身份?”蜜娘觉得奇怪。
“嫂子,你不知道吗?她生母,就是那个吴姨娘其实也是好人家出身,是正经抬的二房,是贵妾,和这里边的老太君是亲戚。只是吴姨娘低调,从不夸耀自己的身份,对那主母十分谦卑,管家也是一流,后来连生了三个儿子,个个都读书厉害,她家那个嫡母的也生了三个,你猜怎么着,都向着吴姨娘呢,最后吴姨娘因为女主陆明珠嫁给了公主的儿子,就是那个什么王爷的,被封了诰命呢。”
蜜娘忍不住捂嘴笑:“这书胡说八道吧,公主的儿子怎么能封王爷呢?”
方雅晴认真道:“是异姓王,就是靠他打天下的,文采也是极好,既中了文状元,又中了武进士,后来克死了三个未婚妻,那说明女主陆明珠是她的天命真女。”
方雅晴说完,依旧觉得意犹未尽还拉回主题:“我忘记说了,她那大姐姐的下场呢,刚嫁进去的时候,还装了三天样子,后来就本性暴露。她那大姐姐的生母是个贫苦的寒门农户女,教她的也都是不入流的手段,除了假装吟诗作赋,其实什么都不会,最后大姐姐的丈夫中了状元后,就基本不去她大姐姐房里,他这个大姐夫才知道谁是宝贝谁不是。”
“她这大姐姐好不容易有孕的孩子都……”
蜜娘赶紧翻到最后看了看,感叹道:“还真是下场不好。”只有新婚时同房了几天,女主的大姐姐之后被发现为人两面三刀又口蜜腹剑,即便是比妓院的姐儿招数更多,都没挽回丈夫的心,流了一个孩子后,只四处收买人心,想要管家权还想捞财,最后和丈夫的表哥勾搭成奸,最后被浸猪笼。
方雅晴又笑道:“是啊,女主后来生了八个儿子,个个都有出息,她大姐姐真真是一手好牌打烂了。还有她二姐姐,是嫡母所出,性子说好听点叫娇憨,说不好听点叫傻,被女主三姐,女主三姐也是庶出,是别的姨娘生的,后来放吴姨娘那儿养着。她二姐姐常年欺负这三姐姐和女主,自个儿看不上定的亲事,就故意把她三姐和自己的未婚夫关在一起,她本以为甩掉个麻烦再攀高枝,你看看……”
看来方雅晴确实看过很多遍了,一下就翻到那里,“人家俩口子最后和和美美,只有她二姐做出个受害者的模样,可天下谁都知道她被退婚了,连说了几门亲事都不成,最后嫁给一个小地主,被个地主婆苛待,通房丫头一大堆,天天天不亮就得跪着伺候。”
蜜娘忍不住看了方雅晴一眼:“那又如何女主陆明珠的爹不还是官身吗?被退亲了,也可以找到不错的啊,怎么可能嫁个小地主。”
三十亩地的人都能称为小地主。
这书里写的一些话着实感觉对女人很不友好,蜜娘分析道:“即便她这二姐做的不对,那也不可能嫁个乡下小地主吧,难道她母亲不替她出头?”
方雅晴还解释的很认真:“因为她嫡母犯了错啊,只能青灯古佛伴随一生了,嫡母生的儿子都弃暗投明了,虽然有记挂自己娘的,但还是觉得嫡母罪大恶极,最讨厌的是这嫡母还给女主陆明珠生母吴姨娘送打胎药。”
“哦,不止是吴姨娘,还有好几个姨娘都被她折磨了,仗着自己是主母的身份作威作福,还好后来女主出息了,女主的弟弟们个个有出息。”
想到这里方雅晴看着蜜娘道:“嫂子,你说她这主母怎么就这么狠呢?”
说起打胎药,蜜娘想起了徐舅母,不过徐舅母没这里这个主母这么蠢,底下一个庶子都没有,即便有也早被送出去了。
“这样的主母还是少数,多半儿的还是好的,至少大面上不会做太差。”
就蜜娘而言,她只看到了那个被退婚的二姐,因此对方雅晴道:“这话本子夸张成分还是很多,就拿退婚的事儿来说,你哥哥只可能找到你徐经更好的,不可能比徐经更差的。”
方雅晴笑的灿然:“我自然知道,话本子只是话本子嘛,哥哥嫂嫂肯定会替我打算的,再者就拿这诗词歌赋说,我看嫂子这些做的极好,就像嫂子说的,但凡女红做的好的,都会画画,否则就匠气了。”
蜜娘心道,这个话本子一出不知道要荼毒多少人。
就拿第一个女主大姐姐而言,懂诗词歌赋就等于不通庶务吗?女主怪她大姐姐勾引男子不正派,但怎么不怪这男子上钩呢。还有这男的,既然娶了人家,又觉得女主才是珍珠,大姐是鱼目,当初不也是他同意的吗?即便被迫,那不也最后同意了。
作者有话说:
猜猜话本子里写的人都对应书里写的哪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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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这话本子因为细节真实, 情节偏爽,不少人争相传阅,莫说是蜜娘, 就是简月华王三娘等人都看过,简月华还私下对丈夫张敖道:“这该不会写的是王三娘吧。”
因为王三娘大姐是庶出,嫁的是嫡母娘家侄儿, 二姐是嫡出, 也一向傲气的很。
这不由得让人猜测。
异姓王当然指的是崔缇, 崔缇出自博陵大族,虽说博陵崔氏不如唐朝那般举天下之望,但也是名门望族,非一般人望其项背。
张敖不太在意这些,但听说和崔缇有关,硬着头皮看了看, 看到最后笑道:“我看女主这青梅竹马林清正倒是有点意思, 不喜贤良淑德的女主, 偏爱妖艳之人, 可见走不长远。”
简月华摆手:“你从哪儿看出偏爱了,林清正一直喜欢的是女主陆明珠, 是这大姐姐狐媚勾引。”
“天下哪里有什么受蒙蔽的男子。”张敖自己就是男子,怎么会不知道其中关窍。
别说什么被迫勾引,这男欢女爱的事情哪里是强迫得来的,还醉酒被勾引,男人若是真的醉了, 又哪里能行房事。
又说这青梅竹马的母亲被女方花言巧语骗了, 这位积年的官夫人平日里家务往来打理的井井有条, 怎么可能这么好骗。
一时, 张敖都不知道如何吐槽了。
王三娘也是有孕在身,也看着话本子做消遣,封皮叫做《月影》,女主陆明珠本叫陆明珠,却因主母觉得名字太大,改名叫名珠。
她虽然是不起眼的月亮,日子却越过越好,比诸姐妹都好。
一时王三娘也觉得这书里的女主倒是很像她,以前她最不起眼,后来却是诸姐妹中嫁的最好的,只不过她没女主那么好命,她虽然受宠,但前头原配留下俩个儿子,还有庶女也有。
想起庶女近来年岁不小了,还有几年就及笄了,丈夫托付了自己,王三娘心道,我若真的能和这书里的陆明珠一样倒也好了。
再说关蕙卿,她的儿子被抱去了正房,她是怒不敢言,平日没什么消遣,倒是下人买了话本子给她解闷,她觉得自己就是那话本子里的吴姨娘就是她,她的儿子若有出息,她也有个诰命当当,迟早扬眉吐气。
这各人看书自有各人的感受,方雅晴只纯粹看看话本子,蜜娘看了一半就没再看下去,反而觉得这书对女人惩罚太大了,就丢开了,王三娘和关蕙卿都觉得切合自己的身世……
蜜娘撂开这话本子后,每日看看各处诗词和书,但也不一直看,有空还管管院子,打理庶务。
一个院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做主子的不能轻易动怒,也不要时常评判什么官司,否则,这里闹哄哄的,索性春桃资历深,为人公平,她管事,蜜娘就放权给她。
再者,蜜娘平日对待下人,既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这样保持了距离,她反正知人善用就成。
今日,是南平伯府的姑太太归宁,她倒不时常回来,也不知道这次来是做什么。
夏莲奉茶过来就道:“听说贺姑娘也来了,太太让我们三姑娘去陪客了,也让您去。”
“好,我这就过去。”蜜娘打了个哈欠,披了一件斗篷,手上揣了俩个汤婆子,坐着暖轿过去松鹤堂了。
她过来的时候,内里已经是欢声笑语了,姑太太尤其喜欢摆派头,她正说道:“我们廷兰上个月刚封了武德将军,本要来和外祖母请安,但是他因又有了个宣尉使的身份,正去了外地,过年怕都是赶不回来了。”
翁老夫人笑道:“他们年轻人多办事才是正经。”
见蜜娘进来,南平伯夫人笑道:“是你来了,我早听你们太太说你有了身孕,如今身子可好。”
蜜娘连道:“多谢您记挂,我已然比初初那些日子好多了。”
怀孕其实是个挺折磨人的事情,但是她不愿意把这种话拿到大场面上来说,泛泛之交的人诉说自己的痛苦,反而让人觉得瞠目结舌。
体贴你的,像方惟彦自然懂她的辛苦,不懂她的,她又何必浪费唇舌。
说完之后,她坐在三奶奶下首,三奶奶见蜜娘扶着肚子坐下,咬了咬下嘴唇,她也不知道怎么,连在自己后边进门的四奶奶都诞下了儿子,她却依旧没有身孕。
汤药也吃了不少,也不知道怎么,就是怀不上。
因此,这样宴客往来,她根本提不起精神来,整个人都恹恹的。
蜜娘和她关系不咸不淡,自然也不会多嘴安慰她。
不过在这里说了几句闲话,蜜娘就往婆母处去了,在路上遇到方雅晴带着贺滴珠在摘红梅,蜜娘就道:“你们且留心些,仔细摔了。”
“知道了,嫂子,太太正等着你呢,你快去吧。”方雅晴招呼了一声,又拉着贺滴珠跑了。
蜜娘到了徐氏处,刚一坐下,就听徐氏道:“大姑太太今日上门是想把滴珠许配个我们惟钧,你怎么看?”
依蜜娘看贺滴珠性子太软,若做主母未必是好事,但徐氏特地把这话拿出来说,蜜娘只微微一笑:“我想太太已经有了决断,又何必问我。”
“我说你聪明,你果真是个聪明的,可我要怎么推拒呢?”徐氏也很苦恼。
论身份而言,贺滴珠是南平伯嫡亲的女儿,世子的亲妹妹,但这姑娘过于平庸和懦弱,这样的姑娘进门如何管家。
这事儿蜜娘怎么可能出主意,这个主意一出不是得罪大姑太太了么,她就苦恼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我去问问四爷吧。”
徐氏忙道:“既然你也没个主意,我就先想想吧。”
“好,那太太慢慢儿的想,我这就回去了。”
看她为方雅晴出头了一回,就真当她傻呀!方惟均的婚事,她就不可能插手,其实要拒绝也很简单。
说真的,虽然徐氏选了她嫁给方惟彦,但这桩亲事真是运气成分占一多半,如果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那么方惟彦就算是娶错了人。
像金淑琴这样的早就可以对付的,还好方惟彦定力够强,否则早就上钩了,天下男子如徐经那样没有定力的是多数,方惟彦这样的是少数。
再有方雅晴的事情,徐氏也是那么容易被松动,到后来在方芙蓉的事情上,又想的过于天真,若非方惟彦出手,恐怕这事儿最后反而把方惟钧本人拖下水去。
她这个人虽然有手段,为人心狠又狠的不够彻底,意志不坚定,做事容易反复无常。
虽然她对自己还算不错,蜜娘也会敬着她,但是要替她办事出头,她得斟酌一二。
又说冬日昼短夜长,方惟彦今日运气不太好,本崔缇捉去写青词。
天儿冷的时候,饿肚子的感觉最是难受,现在崔缇当然不会再锁着他,但也不会上吃的就是了。
王三娘轻笑着对崔缇道:“爷,您今儿怎么又让人来了?这天寒地冻的,可不兴这样。”
崔缇不在意道:“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个时候可不能吃苦多了,馆课做的一塌糊涂,我若不多磨砺他们,他们如何成才。”
“既然如此,我们送些热酒热菜去也好。”
“你也不必麻烦,若他真的做不出来,我就让他回去就是。”
因方惟彦知晓蜜娘很识大体,故而让常寿回去说一声,他今日在崔大学士府上,就不回去了。
蜜娘今日还特地让厨下炖了锅子,有娘家送来的羊腿肉,自从她有了身孕,娘有点好吃的就送过来的,蜜娘也是特地留在晚膳时和方惟彦一起享用。
他对她的真心,蜜娘完全能察觉得到。
但是等了半天,人未等到,却等到了一个坏消息。
“你说什么崔缇又让惟彦留下来写青词?”
常寿想起来也是恼火:“是啊,我们爷也是现被叫走的,说是馆课做的不好,分明我们四爷做的不错。”
“好好好。”蜜娘说这三个好的时候简直咬牙切齿。
“四爷说让奶奶不要等他,他还有一会儿。”
“哼,你赶紧替我备车,我要去崔家。”老虎不发威,真当人是病猫啊。
前几次也就算了,还真的上瘾了,人也不能太听话了,否则谁都来踩一脚,她抚了抚肚子,见常寿还愣在这里,连忙催促:“去啊,快点。”
常寿吓了个半死,跪下来磕头:“四奶奶您还怀着孩子呢,可万万不能折腾。”
“我已经坐稳了胎,不打紧,若我们一直这样任由崔缇发展下去,他是真当我们家的人死了不成。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再劝,赶紧替我准备车去。”蜜娘以前当然觉得是因为方惟彦刚进翰林院,不宜和上官起冲突。
但不能总这样,现在只是庶吉士,日后成为编修,再可能往上升,难道一直受他辖制。
若他真的能照拂方惟彦,一次两次叫下马威,五次六次就叫真欺负人了。
当然,能够忍也固然可以,但蜜娘隐约觉得方惟彦和徐氏略微有点相似,可能不太明显,她觉得方惟彦做事也总有些不忍心,就是总留余地。
可有些事情,就不能脾气过于好了,尤其是对于想青史留名的人而言,必须有所决断。
“快些备车,不必再等。”蜜娘眼神发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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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常寿不敢阻挡, 但有眼尖的已经要去找徐氏了,但今日有姑太太在,徐氏在松鹤堂陪客人, 下人不敢贸然进去,等徐氏知道的时候,蜜娘已经到了崔府门口了。
方雅晴也是刚刚送贺滴珠回家, 听说了这事儿, 内心很是恐惧:“娘, 我听说崔大学士现在又兼任吏部右侍郎,身居高位,之前榜眼谭麟因为得罪了他,被迫辞官归乡,今年病死了。您说哥哥……”
她们勋贵人家固然有爵位,也富贵, 但论起实权来, 是比不过这些文臣的, 除非是皇亲国戚, 否则,在皇上那里还是文官们说的上话。
“我看你嫂子并非无的放矢之人。”徐氏其实越发觉得蜜娘有才能, 只是不轻易出手,就像她想让儿媳妇出个拒绝贺滴珠的主意,她都不出。
但凡人都是慕强的,徐氏也不例外,起初在儿媳妇嫁进门之前一直觉得她很娇憨, 生的非常水灵漂亮, 没什么心思, 但自从她能自己从宫里脱身而出, 又在头一日对方芙蓉翁老夫人丝毫不畏惧,再到大战徐舅母。
徐舅母这个人徐氏非常清楚,还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斗的过的,可她就是很厉害,无论是车轮战找破绽攻击别人的弱点,过后立马还能笑吟吟,就连儿子这样唐僧似的人物也被她迷的五迷三道。
儿媳妇厉害了些,徐氏当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可她太厉害了,徐氏反而是有些服从她的。
某种程度徐氏巴不得她成功才好,儿子天天受闲气,她这为娘的也心疼。
但又怕影响儿子前程。
方雅晴有些羡慕的看着前方,她看那书里说女人要藏拙,要安分守己,可嫂子完全跳脱于所有世俗,她被娘看中的时候只是个新科进士的女儿,在她身上完全感觉敢于突破常规,才能走的更远。
这大概就是话本子和现实的区别吧。
她私心希望嫂子能一直这样,这样她好像也有勇气了。
“娘,女儿相信嫂子。”方雅晴肯定道。
徐氏有些忧心忡忡:“她怀着孩子,可不能大喜大悲。”
**
却说蜜娘到崔府的时候,崔缇一家已经用过晚膳了,崔缇喜好美食,家中就连一道简单的菜心都是择最嫩的,其余的全部去掉。
王三娘有孕在身,嘴也刁,冬天想吃葡萄,特地让人在温泉庄子上现送过来的,用水晶碟装着,丫头们正帮着剥皮。
“这青色无籽的更合我的口味。”王三娘笑眯眯的道。
丫头蒲珠就道:“小姐,就您现在想要天上的星星,怕我们大人都会替您取下来。”
“别这么说。”王三娘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自得。
蒲珠理所当然道:“本来就是的,您看奴婢哪点儿说错了。现在咱们大人眼里心里只有您一个,头回族里送来那女人,早早的就被打发走了,还有以前的那些姨娘们,没有被遣散的,那就是摆设,谁敢在您的面前争锋。就是您回娘家去,咱们大人也总是替您撑腰,以前二小姐鼻孔朝天,现在还不是得苦巴巴的上门奉承。”
“好了,别这么说。”王三娘一贯小心谨慎,到现在也很少有真正得意的时候。
她又捂了捂心口,又觉得跳的很快,不免道:“你扶我站起来走走吧。”
蒲珠连忙道:“您怎么了?要不要把李太医请来看看,他老人家可是妇科圣手。”
“不必,没什么事儿,只是我这心跳的有点快。”
她心道,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夫人,门房说……说方翰林的夫人过来了,说什么国政绝于私门,非体也!怎么崔大学士总是有公事不在衙门说,反而在私人说,难道天下官员都是崔大人的私人吗?”
“放肆。”王三娘气的火冒三尺。
国政绝于私门,非体也!王三娘虽然不太懂,但是后面一句她听懂了,尤其是说天下官员都是崔大人的私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果崔缇把天下之臣都视为本人臣民,那说明崔缇是想摄政吗?
皇上最忌惮有人摄政这种话?
这女人是不想自己丈夫还在朝廷混吗?
但在极怒之后,她冷哼一声,对蒲珠道:“你把大人喊过来,就说有人诋毁她。”
她休要以为还能得逞,这次她不可能让她再踩着自己家往上爬了。
蜜娘由一个丫鬟迎进门,她无心观察崔府如何,反正这种做大官的人家,总是日子过的不错的,当然也有很多清官,但这个崔缇肯定不是,不过这个人倒是挺能投其所好的,用青词拍马屁,反正也不涉及什么大事,甚至日后还能平步青云。
说的一幅纯臣样,不就是阿谀皇上吗?
像这样的青词是打醮时需要焚烧的祈祷词章,正经读书人应该以社稷为重,而非助纣为虐,皇上有过,则应该规劝,这才是为人臣子之根本。
就像蜜娘自己,她前世知道后宫就要诞育子嗣,服侍皇帝,再有规劝皇帝,都说她是奸妃,但她数次救皇帝在大火中,碍于后宫不能干政,她从不提政事,也很少嫉妒,对皇上采取的是投其所好。
可崔缇这样,和后妃有什么区别?
在治国上并没有什么谋略,为官只为做官,这样的人表面看起来才学盎然,甚至日后平步青云,其实根本没什么能为。
当然,有能为的人,还要托他们这样的人在圣上面前说话。
她进门时,只有一个婆子在。
那婆子头发梳着溜光水滑,应该是个很体面的嬷嬷,她笑着对蜜娘道:“我们夫人因为有了身孕,正在歇息,不便打搅,特地让我们出来问方四奶奶来是有何事?”
只派一个婆子接待自己,其意思就是藐视她。
反正你吠的再大声,也是和个下人攀扯。
“您是王家的奴才,还是崔家的奴才?”蜜娘笑问。
“哟,老婆子我早年得蒙恩典,全家已经放了奴籍,如今是民籍,孙子在大名县。”
蜜娘点头:“大名县可是好地方啊,我家祖上也在山东做过官,您不知晓我们湖广人都是敢想敢干,得罪多少人都不怕。只是您全家都赎了出去,怎么您又来这里?”
这婆子早听崔夫人说她是个泼皮,本以为她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没想到她居然和自己聊上了。
庄嬷嬷正欲说话,又听蜜娘道:“罢了,你就上些糕点来吧,我肚子饿了,你们夫人怀着孩子有丈夫陪着,我大着肚子却只能雪天来了,我快饿死了。”
“若是饿出个什么好歹来,我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的。”
崔家的下人都不知道她有身孕,庄嬷嬷觉得这局面已经被反客为主了,于是不动声色道:“您也别急,等会儿方翰林就可以走了。”
“他走不走和我没关系,你们先给我来碗饭吧,我饿不的行了,怎么啦?你若不能做主让王三娘过来,这点待客之道都没有吗?”
果然是个难缠的,但崔家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
很快庄嬷嬷端了几样小菜来,蜜娘可不挑剔,三下五除二吃了一碗,尤其嫌不足:“我每日吃饭必定要喝汤,怎么不上汤来?若缺钱,我这里有。”
她瞬时让春桃奉上一锭金子,这让庄嬷嬷有种错觉,仿佛这阮氏才是家中主人罢了。
庄嬷嬷心道,你还能在这里过夜不成,但咬咬牙还是同意了,且看她之后如何。
于是,蜜娘又喝了一碗汤,还去了一次恭房,怀孕有身子的人,最容易尿频,一切都那么从容。
她洗完手之后,天色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崔缇暗自敲打着桌子:“怎么,她还不提出要走吗?”
“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正拿着一本《论衡》在看,还说咱们家椅子舒服。”
下人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这个姑娘,不这位夫人,和方翰林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方翰林为人持躬谨慎,是个体面人,从来没有大吵大闹的样子,向来很有风度,是个大好人。
但阮氏能一进门就喊国政绝于私门,非体也!这种话绝对不是一般的人能说出来的,这句话的意思是国家大事只应该在公堂上讨论,而不是在私宅里说,
此为国君最忌讳之事。
饶是崔缇已经位极人臣,都不能幸免。
可进门之后,见是个婆子招待,也没有二话,反而吃喝还看书,简直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让方惟彦走吧,带着他夫人一起走。”崔缇淡淡的道。
要对付一个人,当然不是直接真刀真枪的干,怎么可能他去和一个女人吵架?那多丢身份。
反正下次如果再让方惟彦过来,他难道还有二话不成。
此时方惟彦刚作好几首,觉得还要润色,只见有个嬷嬷过来道:“方翰林,您夫人正在府上呢。我们好酒好菜的照看着,学士大人说天色已晚,让您夫妻二人回去。”
方惟彦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我夫人来了。”
庄嬷嬷点头,“是。”她还道,这下好了,方惟彦这样一个人,有个这样糊涂的老婆,日后落在崔大人这里,害的丈夫一落千丈,看她怎么办。
这样的女人以后还能在家里待下去吗?
方惟彦顿时心急如焚,赶过去花厅,他到的时候,蜜娘正喝着蜂蜜水,看着《论衡》,时不时还拨弄一下这花厅挂着的琵琶,真真是好不惬意。
“蜜娘,我弄完了,我们走吧。”其实他更想问蜜娘怎么来了,因为其实他很了解她,她绝对不是那种真的暴脾气,每一次出手完全都是有理由的。
但在这里再究其原因,这么晚了,待着也不好。
蜜娘见方惟彦唇色发青,就对他道:“你没吃饭吗?怎么不吃了饭再回去。”
方惟彦摇头:“不必,我们回去吃吧。”
他在崔家就是吃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味同嚼蜡,纯粹是没个好心情。
“成,那你回去吃吧,我在这儿挺好的,今天我就不回去了。”蜜娘往椅子上一靠,还打了个哈欠。
什么?
方惟彦还以为他听错了,怎么只他一个回去,连忙道:“蜜娘,我无事,我们回去吧。”
蜜娘不耐烦道:“你回去就自己回去,我不回去。我包袱都准备好了,就准备在这儿过夜的,正好到他们家养胎。”
“你要做什么?”方惟彦都被吓到了。
“哼,我早说过国政绝不能在私门谈,一次两次三次我能容忍,可时日长了,知道的说的好听是什么学士爱护,不知道的以为你方惟彦是他的臣子呢?反正他不是让你时常饿着肚子写青词吗?我在家也见不到你,我就在她们家养胎,谁也不要拦着我。你知道我的,做事向来不畏惧别人说什么。”蜜娘对方惟彦使了个眼神。
方惟彦立马反应过来,国政绝于私门,这话真真是反击的太好了。
像谭麟那样私下抱怨,只是抱怨辛苦饥饿,很少有人会替他出头,因为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是规矩,更何况崔缇是他们的大座师,深得皇上青眼。
但若是以私门不会公事,且本身就不应该使唤皇帝的臣子。
王三娘在屏风后看着,她期待这二人最好能吵一架,方惟彦对阮蜜娘失望。
没想到方惟彦感叹道:“那好吧,你就在这里住下,一应物件我让人送来,还有我们肚子里的小姑娘也要好好儿的。”
一看方惟彦能领悟自己的意思,蜜娘心中很是高兴,她道:“嗯嗯,你把我最爱的那盒牙粉送来,旁人家就是再好的牙粉我也用不惯。”
崔家下人一听方惟彦这么说,都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向他。
方惟彦故作虚弱一笑:“那我先回去了。”
“嗯,去吧,明天你要来府上看我,送我爱吃的牛肉汤包来,我早上就要吃那个。”
二人喁喁私语,方惟彦还真的准备走的。
崔缇听说了,大骂:“被妇人拿捏,倒也好意思,这个阮氏她要做什么?”
这个人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若是真的让她住下了,方惟彦把国政绝于私门,不体也!这样的话传出去,恐怕他立刻就要被人参了。
虽然他是完全不怕那些御史犬吠,但皇帝也广开言路,一旦传出去,方惟彦一个小小庶吉士,能为不大,但若把人逼急了,绝对是鱼死网破。
**
“季英留步。”崔缇含笑捏须行走出来,一派文人雅士的模样,仿佛是哪里的居士一般。
方惟彦一只脚正准备迈出花厅,蜜娘当然也看到有人走了出来。
方惟彦连忙垂手站好。
“请学士指教。”
崔缇摇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算什么指教呢。你既然写好了,就快些回去,怎么还不走?”
他这眼里仿佛没有看到蜜娘一样。
方惟彦笑道:“学生这就走。”
但也只准备一个人走,蜜娘仍旧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喝着蜂蜜水,脸色没有半点波动。
崔缇往屏风后看了看,他毕竟是男子,不好和女子随便搭话,这时候王三娘才从后边走出来,她笑意吟吟的对蜜娘道:“咦,怎么你不跟着回去?你相公不是回去了吗?”
蜜娘冷哼一声:“你自己不是知道么?当年你姐姐在诗会上就是作假,请人吹捧,拿我们当垫脚石,那个时候我就说了我绝不是那等容忍别人在我家门口弄虚作假的。况且,我不知道你们家三番五次请一个庶吉士上门做什么学问?天天在翰林院馆课自有人教,怎么还得经常扣留他,还饭都不给的吃。这比请人去挖煤矿还黑心吧。”
“反正不是说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吗?可这不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大臣不能公器私用,即便他现在是庶吉士,那也是朝廷为皇上为国家选拔的人才,并非是你们崔家家奴。你就是养条狗,让他看家,都得给一根大棒骨吧,一个年纪轻轻,平日馆课从来都是最好的二甲传胪出身的进士,就因为自己的善良,居然过的连狗不如,你们还敢问我,真不是东西。”
“我今日不走,以后也不走,我这个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什么公婆爹娘相公在我眼里比不上一个礼字。做大臣的不以礼来约束自己,反而把皇帝之臣当为私臣,你们既然三次饿他肚子,那我就在你们家三个月。”
王三娘心道,让你说让你说,到时候最好方惟彦也被打发走,蠢女人。
崔缇却看了方惟彦之妻一眼,分明这样体面的人,却做出无赖的事情,但他见王三娘不欲多说的样子,他只好上前,好像才看到蜜娘一样:“方夫人这是说哪里的话,季英是陆大人看好的人,又是我也看好的后辈,这才让他来我府上,还请你不要见怪。”
一幅慈祥长辈的模样。
蜜娘起身福了一下,才笑道:“我是个妇人,并没有什么见识的,关心的也都是微末小事,只是我有一惑,请您解开?”
“你说。”崔缇眯着眼看她,并不以为意。
一个女人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蜜娘笑道:“不知道您的座师是哪位?当年是不是也这样关着您不给吃饭,把庶吉士当奴才打发呢?”
崔缇自认养气功夫也好,这话却很难接,若他说没有,也就是说是他自己自作主张,并没有旧例,若是有,她可能早就已经打听好了,那就是污蔑别人。
而且,她这个问法本身有问题,什么把庶吉士当奴才,他什么时候把庶吉士当奴才了?
可见是有理说不清,怎么回答都有陷阱。
故而,崔缇只看着方惟彦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叫强占民宅,我要报官。”
蜜娘冷笑:“我都说了让你走,你不走,留下来做什么,又让他排揎你,反正人家会对付你的,再不济打发你去那人烟稀少之地,也许,明年我就做了寡妇,我就随着我肚子里的孩子都给你上坟。”
这话明面上是对方惟彦说的,其实是在说崔缇如何。
谭麟气的回乡,不过半年人就没了。
虽说人的命,天注定,但若是在京中,不这样奔波,也许不必死了呢。
人越是在高处,就越要约束自己的行为,否则这就是你将来的把柄。
方惟彦见蜜娘面不改色,崔缇却已经脸色铁青,就知道崔缇现在已经开始头疼了。
也就是说崔缇开始占下风了,蜜娘虽然是下官之妻,但是她的理由非常充分,公门之事公门处理,方是为臣之道,你把皇帝的臣子当成自己的臣子在用,就是有违臣之道。
且她不畏惧任何流言,什么都不管不顾。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今日来自然是要解决崔缇时常让自己上门做苦力的情况,但若崔缇阳奉阴违,她又该如何?
这种想法蜜娘不是没想到,所以这一次她是玩真的,一次整不下来,日后就别提了。
四人继续僵持着,蜜娘已经是靠在椅子上假寐,崔缇只好找方惟彦说话:“季英,你这做的可不地道,我让你来,你也答应了,你若不答应,我也不会找你呀,你看现在闹成这样……”
方惟彦也为难道:“学士对我的爱护我知道,可我夫人自从嫁过来也是爱护我,我知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现在闹成这样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你不能劝一劝吗?”
崔缇想的是先劝回去再有后着。
方惟彦吓了一跳:“学士您别难为我了,我若同您不和,一时也就过去,也并非天天见面,可我若和她不和,我却要天天见面,她可不是好惹的。”
这话说的完全出自本心,不似作伪,崔缇忍不住对方惟彦同情起来。
夜,愈发深了,方惟彦也坐在堂前,都看着蜜娘假寐,王三娘肚子开始隐隐作痛,她月份小,平日从来都是吃完饭,散散步就休息,哪里知道今日熬这么久。
她不敢马虎,身边的蒲珠连忙上前跟崔缇道王三娘身子不大舒服。
崔缇甩袖起身,他不伺候了:“走,我们回房去,她愿意留下就留下。”
蜜娘在心里冷哼一声,想吓我,我可不是吓大的。
她继续闭着眼睛。
方惟彦当然也要走了,他明白如果他在这里,那就说明蜜娘意志不坚定,等他走到门外,崔缇才发现方惟彦是真的要上马车走了,不是来假的。
他还是走到前厅,不说别的,一个孕妇在你这里坐到三更半夜,还说什么国政绝于私门,明日若有什么闪失,一件小事就会被放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走到蜜娘跟前的时候,蜜娘正好睁开眼:“想好了?”
“你还真不是一般人,方惟彦娶了你也算是有福气了。”崔缇难得语气和缓。
蜜娘笑道:“那您以后找谁也别再找他了,他天天饿着肚子,我看着心疼。况且,我这次也不过是上门看看,若是下次再——”
“放心,不会有了。”
“可我不信您,万一您前脚答应我,后脚您又反悔,要对付他又如何?”蜜娘还是笑着。
“放心,我不会的。”
蜜娘冷哼一声:“口说无凭。”
“放肆,我堂堂大学士——”
“只要明儿我不回家,您就等着被人参吧……”
……
崔府门外很快是庄嬷嬷打着灯笼,亲自送她出去,蜜娘笑道:“留步,我自己回去便是。”
“侯府规矩大,您这深更半夜的回家不怕说闲话啊?”庄嬷嬷忍不住道。
“怕什么,落子无悔,我最怕的是我丈夫被饿出个好歹来,有运无命,嬷嬷,您为您的儿孙,我也不过是为我的丈夫罢了。人虽然忍一时风平浪静,但为官做宰的人可不能工于谋国拙于谋身啊,天下人,谁知道谁以后怎么样呢,我也是为了崔大学士好。”蜜娘不知道她听懂没有,扶着春桃的手上了马车。
庄嬷嬷回去把这番话说给崔缇听,王三娘撇嘴:“小人得志。”
“不,她说的有道理。”崔缇能混到这个份上,也不是真傻。
此女心智坚韧,智计百出,最后说的话反而是金玉之言。
一句“国政绝于私门,非体也”先开宗明义,再以把皇帝之臣立为己私臣,最后闹翻了,绝对是准备玉石俱焚,骨气可嘉,他求和后,也没有得寸进尺,反而很有分寸。
到最后还通过庄嬷嬷传话给他,“工与谋国拙于谋身”,意思是他为国为民很擅长,但却不擅长处理君臣关系,也不擅长处理他和同侪下属的关系,若不亡羊补牢,日后必定有祸患。
“一介女子,见事明白,能为丈夫做成这样,实属不易。”
王三娘强笑几声。
若是崔缇落难,她还不是能帮则帮,甚至日后让她当街拦轿她也敢。
这算什么,赖一赖就过去了。
崔缇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对政治不敏感,庶吉士不是真的那种蒙童,这是国家选的储备翰林,日后说起来也是同僚。
方惟彦作为陆如法高徒,即便现在被自己罢落,日后终究会有起来的一天。
而且方惟彦才二十一岁,非常年轻,才学好,人品好,甚至能力超群,否则,他也不会经常找他了。
他活的时日总比他长,万一以后刻意报复,官场上结一个死敌可不是好事。
**
“热热的红薯,刚烤好的,我替你拿着,你用勺子吃。”方惟彦笑道。
他其实哪里回去,也是在不远处等她,还买了烤红薯和小馄饨,蜜娘笑眯眯的道:“我知道,我就怕你为了我不肯离开崔家,还好我们俩心有灵犀。”
方惟彦笑道:“若是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自然是用我自己的方式竭尽全力保护你,但后来,我知道你所谓的互相扶持是何意。我尊重你的计策计谋,会配合好的。”
其实他还是很担心。
蜜娘点头:“这就好,放心,他不会给小鞋你穿的,他也是个明白人。若他给了,反正我也拿了他一件把柄在手。”
“什么把柄?”
“那你就不必知道了,反正他不会了,放心吧。”
这样说的方惟彦越发好奇,但他又心疼蜜娘:“你大着肚子,难为还要你为我跑?”
“怎么说这个,我被带进宫,你还花钱替我找太监打点,为了我,拒绝老夫人和太太送人,时时刻刻最关心我,我若是个傻子,才会看着你受苦呢。”
方惟彦搂她入怀,“你真厉害。”
蜜娘也不谦虚:“我确实厉害,这就是多看书的好处,否则我哪里知道什么公事不能在私人府里谈论。”
娶蜜娘真的是娶对了,之前是觉得她厉害,可以镇后宅,现在觉得她真的是讲义气,这个义当然是夫妻之义,方惟彦又想,若是旁的女子,哪里会愿意这样出头,不过是嘀嘀咕咕几句,或者闹将出来,只顾痛快,可她既能拿捏住人,又能让人信服。
真的了不起。
在她决定做什么的时候,什么婆婆规矩侯府,都阻挡不了她。
有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为了你,不是看重你的外在那些东西,而是只在乎你!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作者有话说:
国政绝于私门,非体也!是沈鲤对张居正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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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二人红薯吃了一半就到东安侯府了, 方惟彦想抱着蜜娘回房,被她拒绝了:“让下人看到不好,我自己会走。”
见方惟彦要扶着她, 她也不肯:“不必了,快些回去吧,我好困了。”
夜半, 除了走在雪地里沙沙沙的声音, 偶尔有婆子吃酒打牌的声音, 方惟彦看了直皱眉,想上前说几句,被蜜娘拉住了。
“那些人是老太太的人,有的是先太太的陪房,这个时候管可管不过来。”即便徐氏管家再厉害,也不能随便动长辈的人。
除非你能掌家, 否则, 只是拉仇恨。
方惟彦点头:“你说的是, 我竟然忘了这些。”
蜜娘笑道:“你不是忘记了, 其实你要这样做也对,只是咱们二人能为, 现在还管不了整个侯府。”
说完,蜜娘还打了个哈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她管家,当然会遏制这种情况, 但现在她们夫妻只是小辈, 上面几重长辈在, 管也管不了。
到了凤梧院, 蜜娘随意梳洗一二,就抱着方惟彦呼呼大睡,本来方惟彦还想和她谈心,但见她睡的这么沉,也是觉得好笑。
今日的事情若是别人,恐怕觉都睡不好了,她却照常吃喝。
这样的人恐怕也是因为遭了不少事儿才练出来的,他听说蜜娘小时候其实过的很不好,连饭都吃不上,定二奶奶更是因为婆家苛待,所以一直无法有身孕,是她爹中了秀才后,一家人日子才慢慢过好的。
以后,他更要疼她才好。
次日起来,徐氏特地派人送了鸡汤米粉过来,黄澄澄的汤粉看的诱人,蜜娘午膳时,也过去徐氏那里一趟。
其实方惟彦已经跟徐氏说了一遍,现在蜜娘重新说了一遍,徐氏有些担心道:“日后他不会给小鞋给惟彦穿吧?”
蜜娘笑道:“太太,四爷本身就是陆大学士的弟子,崔大学士原本提拔也不会提拔他。我听说他要去吏部做右侍郎了,翰林院的事情怕是都要交给陆学士也是有可能的。”
“原来如此。”徐氏感叹了一声:“其实我也担心惟彦经常这样下去,实在是折辱人啊。”
虽然知晓,但在方惟彦的前途上,徐氏还是会以前途为重,不会轻易去得罪谁,这种做法也算聪明,忍得一时,成就一世,没什么好指摘的。
“还请太太原谅我的冲动。”蜜娘认错还是得认,昨天这事儿她一个人跑出去,没跟徐氏商量。
谁知道徐氏拍了拍她的手:“无事,你也是为惟彦好,申氏那几个等着看笑话呢,我听惟彦说了,你这事儿办的很好。”
她是没想过人还能这样,虽然很冒险,可是确实是个好法子。
蜜娘摇头:“这都得仰仗太太疼我,我才做个傻大胆,若太太挑剔我,我就什么也不敢了。”
这话徐氏不信,只是事情已经办成了,她能把崔大学士都说通,到最后还拿捏住了,足以见她的本事。
她坚持让大夫把了平安脉,直到大夫说无事,徐氏才放心。
她笑:“我别的不担心,就怕这肚子。”
人在大悲大喜之下,就很容易影响,徐氏最怕她这个肚子。
蜜娘却笑道:“太太放心吧,我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会照顾的好的。”
其实蜜娘也不想把崔大学士的事情一直拿出来说,她觉得解决了就过去了,没必要强调自己多强什么的,因为能者多劳,你真把自己抬到那个高度了,别人找你办事你帮还是不帮呢?
因此,这件事情过去之后,蜜娘除了偶尔请安,几乎深居简出,怀着孕也不会比别的院子要的份例多,见着嫂子们,也从不自矜,这让申氏想挑错也挑不着。
于氏一贯受蜜娘照顾,本就对她观感不错。
乡君则对她很是改观。
和旁人都有娘家可以回去,乡君亲人都在藩地,她又是年轻媳妇,没的经常出去走动,现在肚子空空,多半时候都是待在枕霞院。
只有身边从娘家带来的俩个丫头兰茹和桐叶时常陪着她说知心话,倒是心情舒畅很多。
“四弟妹这些日子不怎么出来吧?我听说她做了一件大事,却丝毫没有得色。”
兰茹素来聪慧,心细如发,她听乡君这样说,不免道:“要我说这样才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古枪打出头鸟。奴婢看四奶奶其实不是个爱出风头的,像过年管家的事儿,原本听说太太想让四奶奶帮着管家,到底是亲儿媳妇。但四奶奶拒绝了,反而推了三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一起管家。那几位姑娘,三小姐还好,反正和四爷是一个娘肚子托生的,四姑娘和五娘对她这个嫂子可亲近了。”
桐叶笑道:“我听说四奶奶反而道,你们要谢就谢太太,是太太想让你们多拿事儿,日后去婆家才好。”
乡君点头:“若说私心藏奸轮,她即便讨好那几位娇客也没什么用,我看她确实也折腾不起,还是养胎重要,这点倒是和我想的一样。”
说到最后,乡君不禁点头:“我觉得她倒不是个坏心,依我看比大嫂还好,大嫂虽然平日里对我们好,那是因为我们三爷是世子的亲兄弟,她想拉拢我们三爷。可她对下人可不是这样,在咱们院子里这些做妾和通房的都说我严,那是没碰到她那样的,一个女人家动不动就把人重新发卖到窑子里,又送去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我看侯府都没她这样待下人的。”
兰茹赞同:“我听太太身边的唐妈妈说过,咱们这样的人家,从没有发卖出去的人,只有买进来的人,还卖去那种腌臜之地。”
同为做丫头的,主子要你,难道你非一头碰死,或者终身不嫁才行,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本来命运就凄惨,就因为被主子受用,就得被卖出去。
丫头们好歹也作不了自己的主啊。
乡君站了起来,又满带苦涩道:“三爷近来也时常来我房里,怎么就我没有身孕呢。”
现下除了没成亲的五爷,进门的媳妇子各个都有身孕,乡君如今只有这件事情能提起劲儿来,旁的都提不起劲儿来了。
府里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谁也懒得管谁。
这让蜜娘最满意的就是,丈夫每天晚上能陪她吃晚饭了,这日夫妻俩吃的是热锅子,冬日只有吃锅子才算暖和,菜色是嫩嫩的小白菜,这样的新鲜菜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侯府有专门的暖房养着这些菜,专供家里的主子们尝鲜。
锅子是酱排骨,把小白菜放在里边,蜜娘硬是多吃了一碗饭。
方惟彦照常问她:“今日有没有不舒服?”
“若你说舒不舒服,有孕本来就会不舒服,但好在她们都照顾的妥帖,春桃嫁给常寿后,也在我这里上差,没什么变化。”
小丫头白芷紫苏都□□出来了,原本凤梧院的丫头书香墨香也逐渐得用,还有夏莲镇着,春桃每日也都过来管着,替蜜娘不知道省了多少心。
方惟彦道:“听太太说原本知晓你坐稳了胎,想让你管家,你怎么不肯呢?”
其实以蜜娘的能力,方惟彦很相信她绝对能管好。
蜜娘却笑道:“我最不耐烦管人了,你看我院子里,管人的都是春桃夏莲,这俩刚柔并济,她们实在做不了主的事情,我裁夺就是。我知晓太太想让我帮衬管家,也是对我好,看的起我,可我还真是不愿意操心。”
现在这家里徐氏是主母,她就是唯一管家的人,其她人,即便是她,也不能表现出对权利的渴望。
否则,多有掣肘,反而不好。
一件事情如果掣肘太多,拔这个尖做什么。
她已经因为方惟彦的事情冒了尖,虽说徐氏没有怪她,但是她自觉这做事可以高调,但做人必须低调,因此就不冒头,反而推了几位姑奶奶去。
三姑娘雅晴本就是要学管家的年纪,以前是因为给人做小儿媳,又是舅舅家,虽学了些管家,但并没有真真的如何,更别提四姑娘五姑娘,四姑娘还好,五姑娘是个胆小的,虽然她姨娘知道管家对她是一种历练有好处,但总怕。
现下三位姑娘管家,对她们而言都是日后嫁人后要做的。
徐氏在翁老夫人面前提出,翁老夫人不住点头:“这样就很好,姑娘们都面嫩,管管家也能多些硬心肠,日后我也不必担心了。”
只因方芙蓉经此一遭,人仿佛吓破了胆,时常在家陪着翁老夫人,翁老夫人身体一日好似一日,东安侯夫妻对这位老夫人那是什么好药都堆着用,翁老夫人为了让方芙蓉在府中好过一些,也暗自说给方雅晴添妆如何,婆媳二人虽然没有明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现在翁老夫人发现徐氏做事很是妥当,以前虽然对丁姨娘生的那几个视为眼中钉,让她不爽儿媳妇,但老二犯了事,她对于氏照顾妥当,现在对庶女们也都有慈心,这样就很妥当。
“老太太说的是,我也是这般想的,三丫头和四丫头五丫头年纪也并不算小,在家做娇客都软趴趴的,日后去别人家里又日和当家做主呢。”
翁老夫人又问:“老四媳妇怎么样了?天寒地冻,我总不好让她来请安。”
徐氏笑道:“好着呢,您放心吧。这孩子知道保养,不肯多走一步路,在院子里养着,请的大夫说胎儿很稳当,没有不妥的。”
“阿弥陀佛,这就好这就好。”翁老夫人说了,又示意徐氏道:“大姑奶奶先前来的事儿,我给回绝了。”
徐氏不可置信的看着翁老夫人,她说怎么大姑太太没有再上门了,原来是翁老夫人的主意。
只听她老人家笑道:“滴珠虽然是我嫡亲的外孙女,可她那个性子太软弱了些,惟钧野马似的,正要人管束着才是。”
“老太太这样说我不知道如何说好了,滴珠是我嫡亲的外甥女,是我看着长大的,只是我那个冤孽不像他哥哥脾气好,他脾气暴烈,我巴不得寻个稳妥些的管着些,我就怕委屈了滴珠。”徐氏心头大喜,贺滴珠解决了,她就该为自己儿子相看个儿媳妇了。
经过选大儿媳妇蜜娘,她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还可以挑个更好的。
却又听翁老夫人道:“说来我这里有个巧宗,不知道你怎么看?”
徐氏听了此话,心道难怪这老虔婆好心替我挡了贺滴珠,原来又是想塞人,她心里有点生气,但嘴上还是道:“老太太说的人,肯定是好的。”
“原本有个年龄合适的,是你们表弟的掌上明珠叫嫣儿的,但她父亲现在不过是个同知,配咱们惟钧倒是屈了。”
嗯?
徐氏心道翁家现在过的可不太好,翁家那位表弟大概也是四十多岁的样子,四十多岁快五十岁才只是个同知,那可不成。
别看惟彦媳妇当年只是在户部观政她都愿意,因为她爹当年才三十出头,科名二甲,而且和李家有莫大关系,可谓前途无量。
后来证明阮嘉定确实不错,这才几年就已经是五品郎中,非常受漕运总督的器重。
又听翁老夫人道:“后来我发现了一个姑娘,是简家大小姐,简大司农的孙女,他们家的门楣你是知道的,也是名门出身。”
原来是简家,简家倒是不错,只是……
徐氏问道:“请老太太恕儿媳不认得,不知是她们家哪位姑娘?说起来我只认得那个嫁了张元辅家的那位。”
“哦,是长房孙女,形容举止无一不好,气质雍容,诗书皆通,女红也做的尤其不错,比起惟彦的媳妇还要好些。”翁老夫人这次倒不是真的想塞人,是大概知晓徐氏的打算,方惟彦世子之位不保,方惟彦不想让人觉得首鼠两端,故而不想要爵位。
大抵爵位会落在方惟钧身上,那方惟钧的媳妇就不能是一般人。
徐氏一听是简尚书的长房孙女,还道:“是不是卢夫人的儿子?”
简尚书原配姓卢,出自范阳卢氏,算是名门出身。
“正是,她母亲是简夫人作主娶的,也是大家女儿,他父亲在兵部很受大司马的看重,如今已经是兵部郎中了。这姑娘,见过的就没有说她不好的,人人都说她是个全姑娘,无一处不好。”
徐氏听了倒是有些心动,这位简大小姐的条件确实是顶尖了。
翁老夫人看徐氏的样子,不由笑了。
***
锅子吃完了,蜜娘被撑的不行,她摆手道:“怎么我最近每天晚上都吃撑了,不成,明天不能这样了,还是要少吃一点才行。”
方惟彦被她逗笑了:“那你总肚子饿怎么办?昨天半夜肚子还饿呢,还是吃饱一点,才会没事。”
“别说我的肚子了,惟彦,眼睫毛又进我眼里了,你赶紧替我弄出来。”
这真的是困扰她前世今生的一个问题,为何她的眼睫毛总是掉进眼睛里。
方惟彦小心道:“别动,我替你拿出来。”
他正凑近看蜜娘的眼睛,丫鬟们也习惯了,因为小姐,几乎隔三差五,眼睫毛就会掉进眼睛里。
方雅晴进来时,就看到他们夫妻凑的特别近,他哥哥很是耐心,嫂子抚摸着肚子,面朝着哥哥,一只手还拉着她哥哥的袖子。
“出来了,出来了。”方惟彦终于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蜜娘水润润的眸子,心疼道:“下次少看书,多闭目养神,就不会这样了。”
蜜娘正欲说什么,一睁眼倒是看到了方雅晴,她站了起来:“妹妹,怎么这么晚还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方雅晴还从来没有看到哥哥这一面,这么温柔的对一个姑娘,她心里极其羡慕这种感情,但现在怕哥哥嫂子不自在,她道:“今夜我来巡夜,这会子还早,就先来你们凤梧院坐坐。”
“夜里风大,你可要多穿些衣裳,我和你哥哥刚吃完饭,正好无事,你陪我坐一会儿吧。”
方雅晴过来,当然也不是无的放矢,她在管家上有徐氏的细心教导,懂的当然也不少,但是懂的多,不代表实际操作就是这么回事儿。
再问徐氏,怕四妹妹和五妹妹吃心,总以为徐氏私下教她不教她们,既如此,还不如在嫂子这里说话。
“嫂子,我管家才知道什么叫阳奉阴违,什么叫狗仗人势,我娘能管好这个家可是真的不容易,到我这里,要处置这个还得看她是谁的人,我以前总以为我是个侯府千金,现在才知晓不容易。”
蜜娘知晓方雅晴其实已经做的不错了,但是姑娘家以前都会保护的很好,现在自己处事看到这么多人的嘴脸,难免觉得不适。
她安慰道:“这也是正常的,你想啊,人都是这样,没有利益关系时,人人说话都好听,个个都是好人,一旦有利益牵扯,以前称姐妹的都能撕破脸,你早些知道这些也是好事。”
“你也别想那么多,按着规矩该如何就如何,既交给你们管,就好生管着,谁还敢说什么不成。”
蜜娘自己当然不太想管,若这个家以后是方惟彦当还好,可很大程度方惟彦不当,那她就不能鸠占鹊巢。她的情况和方雅晴不同,方雅晴是方家姑娘,是自己人,是娇客,身份尊贵,又是徐氏亲女人,即便现在管了,日后也要嫁出去,对徐氏没有任何威胁。
反而是方雅晴,这次对她就是个历练,在自己家都怕了,那以后怎么开府立事。
听蜜娘这番开导,她也明白过来,自嘲道:“就像金表姐以前和我关系最好,可最后为了个男人,也顾不得什么了。”
她想到这里,又拍了拍脑袋,“哦,对了,嫂子,我听我娘说简家大姑娘,不是简月华是真正的简家大小姐过几日要来看我祖母,说是个十全姑娘,无人不夸她的。”
说完,又小声道:“听说是准备给五弟相看的。”
全姑娘?
蜜娘皱眉,这该不会说的是她吧?
那个她最害怕的男人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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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因为有了方雅晴她们几个有干劲的小姑娘管家, 下面的婆子们虽然也会欺生,但后面站着,徐氏, 到底不敢做的太过。
方惟彦的小厮常寿的爹是府上二门内管轿子的,他娘也是在内院伺候的,他家只有常寿一个儿子, 春桃嫁过去, 因她性情温柔, 才干出众,手里有蜜娘赐的丰厚嫁妆,在主子面前也得脸,因此她在常寿家里进去倒是个当家奶奶的模样儿。
她就道:“我婆婆说那些守门的婆子并不敢像以前那样大张旗鼓,但说日后这几位姑娘总是要嫁出去的,也不过是暂时收敛。”
“暂时收敛那也是好的。”蜜娘抚着肚子。
现在肚子显怀了, 时不时还胎动一下, 昨儿一晚都没睡好, 她真是佩服那些多子多福的人, 有时候蜜娘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太爱儿子,她也不可能做到那种为了儿子做到一切的地步。
这种想法确实和现在很多人的想法不同, 即便蜜娘这种不畏惧人言的,大约也不能真心实意的说出这种想法,她要是说这种话,恐怕定二奶奶都不会赞同。
“可不是。”春桃又看着蜜娘道:“奴婢听说大奶奶的爹升了官,这不日就要来咱们家了吧。”
申氏娘家势大, 听说申家非常护短, 申家进京不知道又会有怎样的风波。
蜜娘感慨:“那是肯定的, 这才是她这段时日蛰伏的原因, 申家上京,她就有人撑腰了。”
就跟崔贵妃一样,她犯的那些事情难道皇上不知道,但凡皇帝真的尊重阮皇后,后宫也不会出现那样的局面了,既然如此,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同理申氏虽然身份背景强大,但徐氏要让方惟钧能得到爵位,必定要各显神通。
蜜娘摇头:“来就来吧,横竖和我们无关。”
“可……”春桃想让蜜娘早作防范。
蜜娘却笑道:“太太正在作准备,不是想为惟钧娶个十全媳妇来,简家身份可不弱。”
虽然简家之后不大好,但是现在可是如日冲天。
春桃听蜜娘这么说,也笑了:“您说的是,简家可是不一般。”
她说完,又好奇道:“不知道那个十全媳妇是什么样?”
蜜娘卖了个关子:“过些日子你们就能见到了。”
那个什么十全姑娘蜜娘倒还真的认得,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简家未败落之前,那是千金小姐,但是简家败落,就被那个男人弄成了禁脔。
想起那个男人,蜜娘有些后怕,上辈子他是被她手刃而死,还是下了药的情况下,这辈子她原本已经忘却他了,但是自从上次看到他一次,蜜娘把这件事情埋在心里。
方惟彦回来的时候,看蜜娘正在托腮,不知道想什么。
他把牛肉胡饼拿到蜜娘鼻子面前,蜜娘用鼻子嗅了嗅,忽然反应过来是他过来了,不禁道:“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嗯,今日馆课散的早,就先回来了。”他笑着。
蜜娘把牛肉饼接过来吃了一口,又递给他,坚持让他吃完,方惟彦也习惯了,自家小姑娘就是这样,什么都喜欢,但大多数只吃一口就不吃了。
这大概就是她虽然肚子变大了,但是身形没怎么变的原因。
现在的蜜娘不会追求太过纤细的身材,但也不会胡吃海塞,喜欢吃的多吃一口,绝对不要再吃,否则,胃撑大了对身体也不好。
再者,不知道为何有人还要追求七八斤的胎儿,其实胎儿不是越大越好,反而六斤左右的胎儿对母亲而言是最好。
所以,她很多补品都不怎么吃。
“咱们家是要来客吗?我看下人们都在忙。”
“你猜对了,一是大嫂的娘家人要来,二是我听雅晴提起过,老太太有意替惟钧说一门亲事,那人是简家的大小姐,人称全姑娘,听闻样样周全,你母亲有意寻她做儿媳妇。”
这样的事情,徐氏当然不会跟方惟彦提起。
毕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方惟彦一听就愣住了,这辈子惟钧虽然没死,那个曾经有孕的碧红也提前送了出去。
但还是要娶简家人。
简家现在如日冲天,他即便去跟徐氏说再过几年简家要被抄家,恐怕徐氏完全不信。
有时候就是这样,也许你可以改变自己,但别人的生命轨迹很难改变。
包括蜜娘也是如此,小时候她能借助梦境帮助父亲避开许多事情,但现在,爹的走向已经和前世不同了,她无法再去判断,就像即便她知道简家以后会倒霉,但是简家现在没有任何问题。
简大小姐即便是以后,也只是个可怜人,没听说她有什么问题,现在无中生有就因为几年后简家倒霉就朝一个姑娘泼脏水,这不是方惟彦和蜜娘的为人。
她不像余姨婆的事情,她家本身就对阮嘉定坑蒙拐骗,以前还有前科。
方惟彦也是这么想的。
重生以来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们会改变,但是别人的事情,就难以改变。
“先看看吧,若是简家人也成,惟钧得一强援。”方惟彦淡淡的道。
见方惟彦面色不虞,蜜娘也跳过这个话题,她又提起另一个人:“惟彦,你认识顾望舒吗?”
方惟彦心道,她怎么突然提起他来。
顾望舒现在还名声不显,但是再过两年,绝对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是皇帝的男宠,但不是只因美色获宠,相反,他是个酷吏,深得皇上的信任,但有一点,非常不喜欢阮太后,不,那个时候仿佛还只是贤妃。
顾望舒执掌锦衣卫,三木之下,官员们望而生畏。
现在顾望舒还在锦衣卫混着,他母亲歌姬出身,十岁才被接入生父信陵侯府中,东安侯府作为和信陵侯府一样从南京迁到京都的军功出身的侯府,平常走动也很频繁。
但是他和顾望舒没什么太大的交情。
“认是认识,怎么你说起他了?”
蜜娘摇头:“信陵侯府仿佛只有他没成婚吧,前儿我听太太说我们四姑娘年纪也不小了,有意提起他来。”
这话徐氏确实说过,但蜜娘提起的目的,当然是想问问方惟彦,对这顾望舒有没有什么印象,这个人就跟毒蛇一样。
他擅长以捉弄人为乐,你越可怜,他就越高兴。
偏生他很得皇上信任,甚至放任他在后宫行走,什么心腹大小事都交给他办。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
但蜜娘觉得顾望舒这样的人就是纯坏种,他是不可能会好的。
“我与此人接触甚少,只知道他如今在锦衣卫,但我听旁人说道说他性子孤僻,并非什么良配,若是太太问你,你不必隐瞒。”
方惟彦虽然知道这辈子顾望舒和蜜娘没什么利益冲突,但到最后还是嘱咐一句:“他身世很复杂,非一般人能驾驭。”
蜜娘点头:“好。”
她搂着方惟彦,深觉还是他最好。
这辈子顾望舒还会把那位简家的十全姑娘当做禁脔吗?
许多人的人生轨迹已经改变了。
但看到简大姑娘时,她很是吃惊。
若非她知道定二奶奶只有她一位姑娘时,她真的要以为这位简大姑娘和她是亲姊妹了,她们俩的容貌,尤其是眼睛生的非常相似。
连方芙蓉都忍不住对翁老夫人道:“这孩子倒是活像惟彦媳妇。”
简凝初也是头次见到和她这么相似的人,她小名原本叫月翎,后来母亲说她肤若凝脂,初发芙蓉,因此取名凝初。
蜜娘笑道:“我也是一见到简妹妹,还在想我家有没有妹妹。凝初姑娘真是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表嫂谬赞了。”简凝初方才看到蜜娘时,只觉得天下居然有这般貌美之人,她自以为在蜀地就已经是难得的美人了,没想到看到蜜娘,方才知道自己见识少。有如此美人,她都觉得自惭形秽。
简凝初也是简夫人带来的,她和简大人原配生的儿子关系都不错,简凝初也视简夫人为亲祖母,若说简月华神情倨傲,目中无人,简凝初就是真的周全人,不愧为旁人所称的“全姑娘”。
她说话总是谦卑有礼,礼数周全,言谈之中从不卖弄,但一听就知道读过很多书。
翁老夫人和徐氏对她都非常满意,饶是蜜娘这样阅人无数的人,也挑不出一个错来。
这就难了,如果知道简凝初真有问题,她肯定会告诉徐氏,避免日后简家失势,方惟钧被牵连,但这姑娘的确不错,而且是非常不错。
若非日后方惟钧有很大可能袭爵,简凝初他很有可能娶不到。
简夫人看向蜜娘,这才是她真正的外孙女,简凝初其实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如今,她和蜜娘反而疏远。
前些日子崔缇和方惟彦之间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这丫头就是短视了些。
那崔缇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即便现在隐忍不发,日后怕是也重拳出击,报复回来。
但她为方惟彦出头的这片心意,却是无人可比拟。
翁老夫人和简夫人虽然不是亲姐妹,但二人不是姐妹也胜似姐妹,她指着凝初道:“你有这么好的孙女,倒是现在才带来我们家,真是藏着好大的人。”
“哟,我这不是带来了吗?”简夫人对简凝初还是很同情的,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生母在她十岁那一年去世,继母对她不过面上情。
现下继母有儿有女,又得管家,哪里顾得上她。
若非她坚持守孝三年,也不会这个年纪还没说亲。
徐氏又安排方雅晴和四姑娘五姑娘陪简凝初,蜜娘因为有身孕,不便久坐,正想出门,却见简夫人道:“惟彦媳妇,我找你有事。”
蜜娘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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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简夫人头一次到蜜娘的院子里,三房抢院子的事情,她当然也知晓。
凤梧院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抑或者是像徐氏那样精致的过分了,这里目之所及全都摆的是书,倒像是书房的模样。
“你们上茶来吧。”
蜜娘也不知道简夫人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茶上上来,下人们知趣退下。
蜜娘道:“简夫人不知道找我有何事?”
她对简夫人的感情,全在于她心疼母亲,所以怎么样她都不可能原谅简夫人。
简夫人看蜜娘对她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也没有什么愧疚或者如何,只是道:“我听说你得罪了崔缇,他深得圣宠,你若需要,我替你牵线,大家和解如何?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结。”
“不必了,这是我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就像前世也是简夫人进宫向崔贵妃求情,让崔贵妃误以为她声势浩大,越发要整她,差点命悬一线。
这次她什么都不知道,还和解?什么和解。
简夫人见她如此冥顽不化,耐着性子解释道:“官场并非是非黑即白,不是意气用事,你们还年轻,尤其是惟彦才只是庶吉士——”
“简夫人,我敬着您是长辈,可是我们的事情还真不必您操心。”
简夫人见状,也只得走了。
简凝初继母当家,没那个心思,父亲一心扑在仕途上,唯独有祖母简夫人还能替她在婚事上操心。
因此,她对方雅晴格外好,同时和四姑娘五姑娘关系也保持的不错。
方才她见了蜜娘,那是方惟钧嫡亲的嫂子,不仅和她生的像,性情也极好,据方雅晴说她房里的画还是嫂子教的,她曾经也是个喜欢诗书的,也许日后大家还能相互谈论一二。
东安侯府的富贵她也是见过的,徐氏那样的好,她心中有些窃喜。
因此回去之后,时时刻刻留心东安侯府诸人,又从简夫人处打听各人喜好。
再说,定二奶奶冻疮复发,蜜娘知晓后,打发人送了冻伤膏子去,来回话的夏莲道:“二太太说这是老毛病了,都是打小落下的毛病。”
“家里碳足不足?”
“家里碳是足够的,只是咱们二太太不喜欢闻那味道,几乎都是在炕上做些针线,如此倒也暖和。”
蜜娘担心不已,平日她还未出阁时,有她在身边,自然能劝定二奶奶,现在她嫁出来,身子笨重,又因为上次的事情,徐氏和方惟彦并不让她再随意出门,生怕被冲撞了,她也只能送些东西过去,不免心中愧疚。
等方惟彦回来,蜜娘跟他说心里的烦恼:“我娘这个人只听我的话,她是节俭惯了的,我都不知道如何劝她。”
方惟彦笑道:“其实大人们也有她们自己生活的方式,咱们若刻意改变也未必好,就像我祖母抽水烟,都说不好,可她愿意抽,不抽就难受,咱们又能如何。还有你,就是喜欢看书,每次睫毛弄进去眼里都是你看书看的时间太久了,还揉眼睛,我要你改,你能改的了吗?”
“这倒也是。”蜜娘不好意思的笑笑。
但她道:“话虽如此,我爹现在不在京里,弟弟们还小,家里就多麻烦你这姑爷了。”
“放心,我明儿就去你们家看看,把蜜娘大人的话带到。”
“什么蜜娘大人,净是胡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
方惟彦看着她道:“并非是我如此,而是有感而发罢了。”
夫妻二人用了晚膳后,蜜娘又把简凝初今日过来的事情说了,她还道:“你是不知道啊,我没想到她和我生的那么像,至少有六分像,我看到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我的妹妹呢?你说这天下还有人和人长的相似的,我还是头一次遇到呢。”
“是吗?”方惟彦也感觉很惊奇。
蜜娘认真点头:“如果你看到了,也肯定会觉得很神奇的。”
她又天马行空道:“惟彦,你说我要是也遇到一个和你长的像的人,你会不会觉得很有意思?”
方惟彦摇头:“即便你说的再相似,但你就是你,别人也只是别人,双胞胎都不可能一样的呢。”
蜜娘本来是玩笑几句,没料到他这样表白,她认真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没我好看,她比我稍微要丰腴一些,可我想就是她比我好看,我也自有我的独特之处。”
“那是自然,反正我没你我肯定不会再娶的。”
“呸,说话也没个忌讳,你要死我都活的好好的,我管你娶不娶,你就是不娶妻,你那妾侍多的可是满屋子都装不下了。”
方惟彦气的要咯吱她,蜜娘连忙告饶:“傻子,跟你开玩笑的,你别碰到我肚子了。”
他这才松手。
二人闹了一场,头发松乱,还好此时已经是夜晚,丫头们打了水来梳洗一番,蜜娘爱洁,即便是冬日,也必定是要清洗身上的,换了亵衣出来后。
她见方惟彦躺在床上发呆,不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可否同我说说。”
“无事,只是今日馆课的题目。”方惟彦笑了笑。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是想的另一件事,前世这位所谓简家的“全姑娘”嫁的是齐国公的儿子,这人看着有气势,实则是个脓包,齐夫人又是个狠角色,简家倒霉后,她的境遇不太好,偏偏又被顾望舒看上了,夺了去,成了禁脔,却无人敢龇牙。
齐家人为了巴结她,早早把休书送了去,讨好的跟哈巴狗似的。
顾望舒那人冷心冷肺,却权势极大,当时徐氏还对他道:“这顾望舒连个通房也不要,满京的名门淑女由着他挑,他倒好。不曾想却看上人家的老婆了?真个不要脸的。”
方惟彦看了巧笑倩兮的蜜娘一眼,这简大姑娘和蜜娘居然生的很相似,他顿时有种古怪的感觉。
顾望舒最后是死在宫里的,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陆大学士因为在宫中认识某位大铛,那位大铛就指名道姓的说过,他应该是被贤妃害死的。
当时阮太后还是贤妃,宠冠六宫,有她在,皇上几乎不看别人一眼,但听闻顾望舒和贤妃并不和睦,自然也有人传出说顾望舒是永隆帝的男宠,大家都猜想可能是争风吃醋,最后贤妃干掉了顾望舒。
但顾望舒却把个跟蜜娘像的女人藏在屋子里,还娶作妻室,甚至是夺人之妻。
他们总有个误区,认为是贤妃手段太厉害,可顾望舒武艺高强,非一般人能近身,又是锦衣卫总指挥,掌握东厂,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一个手无寸铁的妃子撂倒,还下毒成功,这不可能发生。
顾望舒每日面对无数下毒这种事情都能躲避过去,哪里能让一个宫妃送毒成功。
除非他是心甘情愿的,他也许爱慕她,才愿意束手就擒。
就像蜜娘不管做什么,他都会觉得很可爱,连她有孕在身,他也不想分房,就怕她一个人睡,迷迷糊糊的掉下床来。
想到这里,方惟彦紧紧抱住蜜娘。
蜜娘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懵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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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虽然世子之位方惟昌暂时没了, 但日常申氏和方惟昌夫妻还是住在最好的霁月楼,此时申氏很是激动,她嫁到京中许久, 也不过只见了娘家人几面。
“这回来,娘可要好好待在京里,女儿也好孝敬您。”
只有在母亲面前, 申氏才会柔软许多。
申夫人五十好几的人了, 就申氏一个女儿, 疼的什么似的,她很是后悔:“嫁到这样的勋贵人家,又有什么好,当年若听我的,嫁个读书人家反而清静,以咱们的家世, 也不是不能。”
“哥儿和姐儿都生了, 您说这个做什么。”申氏不知道如何说, 那些官宦子弟哪个肯说自己不纳妾的, 想也别想。
即便他们自己愿意,家里也不愿意啊。
少年进士, 哪里愿意娶个母老虎,早早就被家世更好的定下了,即便不那样,人家也要娶贤妻啊。
况且方惟昌对她也很是不错。
申夫人哪里看不出女儿的想法,于是道:“不过是随意说几句罢了。”
“为官做宰的, 哪个不是三房五妾的, 就说阮家还是公侯小姐, 嫁到沈家那样的人家去, 我上回去了一次,妾侍就好些个,饶是那样又如何,上头几层婆婆,规矩又大,还让她管家,一个不好就都说。”申氏说的是瀚海公次女三姑娘,这姑娘之前和张静之拉拉扯扯看不上人家,后来嫁到沈家去,日子可过的不是很顺。
申夫人也去沈家去过,不免道:“你说的莫非是那个皮肤挺白,个头还挺高的年轻媳妇,脸上倒是淡淡的,没什么笑影儿。”
“就是她。”申氏点头,“一个个的自以为能浪子回头金不换呢,且看看,还是不成。”
都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阮三娘子以为姐姐是脓包,自己进去又怎么样呢?一个庶出的女儿,挑三拣四的。
申夫人笑道:“你说的不错,可多少人能明白这个道理呢。罢了,我也不是听你讲别人的,今儿我同你那婆母见了一面,外边看着倒是精明。”
提起徐氏,申氏就咬牙切齿:“她不过是个填房,方惟钧那是个狗肉上不了正席的东西,方惟彦倒是装模作样的,这个位置迟早要回到我们爷头上。”
“你别急,这事儿你爹和我总会想法子的。”申夫人看着女儿道。
申氏松了一口气:“有爹娘在,女儿可就放心多了。”
申夫人又说把外孙子接去申家读书云云,申氏更是高兴了。
徐氏为何一个续弦敢在府里这么横,最重要的原因是有儿有女,而且儿子还非常有出息,申氏不知道丈夫的世子之位还能不能回来,只能做两手打算,若能到手自然好,若不能,儿子们走科举之路也是极好的。
偏这个时候,玲珑过来了,她是被于氏打发来的,进门见到申夫人连忙行礼,申氏略有些不喜,但还是带着笑意道:“你怎么来了?可是你主子有什么事?”
“大奶奶,我们主子一向有眩晕的毛病,须吃人参才好,二奶奶打发奴婢来问您这里有没有人参。”
申氏心下不大爽快,暗道于氏没个算计,要人参也该跟徐氏讨要,跟她要做什么。
她反问道:“怎么不去太太那儿要去?我这里只有些参片,一整根儿的倒是没有。”
玲珑叹道:“奴婢方才就是去太太那儿,太太说府里的人参都是给老太太常服的。”
这一看就是推脱的话,于氏的丈夫被流放了,还被开除出族谱,虽然头几个月还说一应如常,但到底如何,这不就现了原形了。
但申氏也是个周全的,她道:“既这样我包些参片给你们奶奶,就说让她好些养病才是。”
玲珑虽然没有要到一整根人参,可有参片也就不错了,千恩万谢的回去。
看她远去了,申夫人才道:“你们东安侯府那也是数得着的人家,怎么连人参都没了?”
申氏冷笑:“这不过是太太在中间弄鬼罢了,家里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只不过她那个好儿媳有了身孕,也不要铺张浪费,太太就借这个由头裁剪了不少用度。”
“哦,有了身孕的可是她那嫡亲的儿媳妇?”申夫人皱眉。
“正是。”
“那你看她私下有没有进补呢?”
“她倒是会做表面功夫。”
意思就是没有抓到证据,申夫人道:“这倒是个谨慎小心的人,要我说你也别太轻敌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自古皆然。你虽然有万般手段,但是现在徐氏占了上峰,不管如何她是你的长辈,你这四弟和这位弟媳妇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嗯,我知晓了。”
不过,申夫人倒是替女儿想了个法子。
很快,蜜娘就得知东安侯出去围猎时新纳了一房妾侍,虽然是庄户人家的闺女,但荆钗布裙难掩丽色,名字也好听,姓梅。
比起旁人要有身孕才能封姨娘,梅姨娘进门就是姨娘,且她性情温柔,东安侯很是抬举她,连徐氏也要高看她三分。
方惟彦倒是不奇怪,大户人家多少生的小儿子比孙子还小,没什么稀奇的。
蜜娘却警觉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抬了一房良妾,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不成。”
还这么巧,申夫人一走,侯爷就纳了二房。
以前,东安侯也不是没出去打猎的,从未这样,冰天雪地,人都冻的跟乌猫子似的,穷人家的姑娘哪个不是生了冻疮,东安侯什么美女没有见过,那梅姨娘性情倒是温柔,美貌根本算不上,还不说跟她比,比徐氏都差远了。
“我看必有蹊跷。”
方惟彦笑道:“你呀想这么多干什么,就是她生了十个八个儿子,总还小呢,也和我们争不上什么。”
妻妾地位泾渭分明,少有破格之处。
蜜娘摇头:“你是不知道这里头的利害之处。”说完又道:“你不知道也好,反正你只有我一个,也不必知道。”
这小姑娘现在对他占有欲这么强了,这样霸气,倒是让方惟彦道:“嗯嗯,你说的都对。”
梅姨娘也的确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虽是个庄户闺女,但为人比宅门的人都强,只是徐氏怕东安侯发现她在打探他的行踪,不敢轻易去查。
又是一场鹅毛大雪,方惟彦还得早起,他蹑手蹑脚的起来,见蜜娘睡的香甜,特地嘱咐下人:“千万不要叫醒你们奶奶,让她多睡会儿。”
夏莲忙应声:“是。”
故而,蜜娘起来时发现身边早就没人了,她还左右看了一下,只有夏莲和书香在内里坐着,“咦,四爷呢?”
夏莲捂嘴笑:“四爷特地嘱咐咱们不要喊醒您了。”
蜜娘又道:“你们几个小蹄子越发会打趣人了。”
不一会儿,唐妈妈亲自来发月例银子,府里小姐姨娘们一个月二两银子,蜜娘进府后,比着前头的例子是一个月四两,另外因为她有了身份老太太姑太太再送了不少贵重器具补品来,徐氏从私房里一个月贴补她十两银子。
她抓了一把钱给唐妈妈:“劳烦您老替我送钱来,我这身子不便,总劳你们惦记。”
说罢,让人上了茶点来,唐妈妈忙道:“太太说让四奶奶您仔细着身子,年节下忙,皇后娘娘听说病了一场,咱们太太还得进宫去。”
“皇后娘娘病了,病的严重吗?”
这话是废话了,病的不严重,也不会有命妇进宫探望啊。
唐妈妈心道不好,她都差点忘了四奶奶也是阮家人了,故而委婉道:“这倒是不知道了,我们太太也是听大姑太太那边说起,才打了牌子进宫请安的。”
二人又随意说了几句。
等唐妈妈走了,蜜娘才觉得蹊跷,阮皇后身体可从来没有坏到如此地步过。
她做皇贵妃的时候,皇后都只是被废了,但还好好活着。
不过这么想来也很正常,这可不像前世有她护在阮皇后身边,还奋力和崔贵妃博一把,最后把崔贵妃斗下去了。
否则,以崔贵妃的狠毒,她可不是自己,她是动辄就要人命的。
尽管阮皇后当年很不喜欢她,但最后她也给了她一条生路,这天,蜜娘破天荒的炒了一册佛经。
坤宁宫
流苏喂药喂了一半,忍不住偷偷哭了起来,娘娘近来身子骨不大好,整个人比之前瘦了一圈,还咳了血,虽然瞒着外头,只说是旧疾,但不能起身是真,故而不少人往崔贵妃那边去讨好巴结。
郑豆娘怕流苏惹阮皇后伤心,忙接过碗来,亲自喂道:“娘娘,等明年春天,您最爱的栀子花到时候就开了,多好看啊,您还说要替奴婢簪花呢。”
“不,豆娘,你不必拿话哄我,我知道我的身子骨绝对不行了。”阮皇后虚弱的笑道。
“娘娘……”
“你听我说,我倒是无所谓,可福柔那里,我已经替她请旨,让她嫁给锦乡侯世子。至于你,皇上那里不放人,我会在遗言上恳求皇上,若实在是不行,你就和流苏去投靠丽昭仪,她是我的表妹,如今又有了身子,好歹是一宫主位。”
听阮皇后仿佛像交代后事一般,几个伺候的宫女都受不住了。
郑豆娘强笑:“娘娘不要这么说,只要好生吃药就成。”其实她也知道娘娘至多也就一年的功夫了,即便上好的药材包过来也没用。
她看向周福柔这个傻妞,她福气倒是好,有娘娘赐婚就是不同。
只可惜自己了……
娘娘终究还是拗不过皇上。
晚间,阮皇后派周福柔去探望了丽昭仪一次,阮皇后虽然没有那个夺别人孩子的心思,但现在她眼看身子骨不成,也多往范玉真处走走,这样即便日后她去了,她们也有个好归宿。
范玉真近来养胎养的不错,但是她知晓承恩公夫人的意思,心下很是惶恐,见周福柔过来,面上却不变。
“又劳皇后娘娘来看我了,等娘娘好些了,本宫是必定去请安的。”
周福柔在宫里这一年,也懂些眉眼高低,忙坐下来道:“我们皇后娘娘说让您好生养胎。”
好生养胎?养了把孩子过继给你吗?
哼,只有你一直卧床,我才能拥有我的孩儿。
范玉真笑道:“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替我带些我抄的经文给皇后娘娘吧,这也是我为她祈福。”
因为范玉真有小厨房,也特地送了一些糕点让周福柔带去给皇后娘娘品尝。
周福柔看了看这糕点和经文,心道这丽昭仪倒是个实诚人。
于是也忙应承了。
范玉真又道:“我听闻你要嫁给锦乡侯世子了,真是先提前恭喜你了。”
虽然有这个风声,但并没有下旨意,周福柔连忙摇头,脸上带着红晕:“昭仪娘娘别打趣我了。”
在周福柔走的时候,范玉真又给了她赏钱,让大宫女送她出去。
范玉真就更心情不爽了,当年她进宫,处处以皇后马首是瞻,皇后却从不为她打算,现在却要抬举身边的女官,还要赐婚。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本来还让你活一年的,既然如此,那你就速速去死吧。
想到这里范玉真又打了个冷颤,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免又觉得自己是否太恶毒了。
可旋即,她又抚着肚子道:“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要夺去我的儿子,还有崔贵妃,你们一个个我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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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宫里皇后不大好,徐氏怕出什么意外,到时候国孝期间不能办喜事,这但凡喜事,就不能一波三折,尤其是姻缘,波折多了二人成婚后也会过的磕磕绊绊。
虽然这是迷信,但是大家总希望一个“好”字,顺顺利利的嘛。
因此徐氏和简夫人商量,又找来简凝初的继母商量,简夫人有意对简凝初的父亲道:“东安侯老夫人是我老姐姐,方四之妻又是我外孙女,凝初嫁进去绝不会吃苦。”
其实简凝初虽然是简家嫡长孙女,但她因为替母亲守孝耽误了年纪,再者她的嫁妆有限,简夫人虽然为人海量,但也不至于替她特地置办一份嫁妆。
她又没个嫡亲的兄弟,能嫁进这样都是亲戚的人家,已经是难得的好处了。
像简夫人自己的孙女简月华嫁的虽然是元辅家,日子也不一定那么舒心呢!
有那高门大户,只一味图门第高,人不好,俩家因为儿女之事闹矛盾,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况且方惟钧极有可能袭爵,东安侯可是铁庄稼,拥有丹书铁券的人家,否则申家为何把个女儿嫁了过去。
自然,就是不能袭爵,袭爵的也是方惟彦,那也是方惟钧的亲哥哥,方惟彦不可能会亏待亲弟弟,那也过的平安。
人啊,不求别的,就是求一个平安,就胜过许多人了。
简凝初当然也是愿意的,她虽然没见过方惟彦,但是见过蜜娘了,虽然惊鸿一瞥,可她的气度说话都令人难忘,她嫁的人肯定很好,同理,方惟钧作为方惟彦的弟弟那肯定是不错的。
俩家都是大户人家,但默契的定亲又很迅速。
方惟钧当然很高兴,她已经听人说了,说简家这位姑娘不仅贤惠端方,而且相貌非常好看,和四奶奶生的很相似。
他是见过四嫂的,叔嫂当然不能随便相见,但四嫂已经是极美,若自家妻子也生的那般美,他就更没什么好求的了。
定亲这日,蜜娘也早早到了徐氏那里,徐氏嗔道:“哪里要你过来,还是好生保养才行。”
“太太,今日可是五弟的好日子,虽说也是后年成婚,但定亲是大事,我怎能不过来,您放心,我坐暖轿来的。况且,大夫也说让我多走动呢。”
徐氏笑的很开心:“你们做哥哥嫂嫂的这样捧场,你五弟高兴坏了。”
今天来的人也不少,锦乡侯府、信陵侯府、瀚海公府、承恩公府,再有其他姻亲南平伯府等等,蜜娘现在也坐稳了胎,出来给大家见礼。
瀚海公夫人和蜜娘相熟,忙道:“哎呀,这身子几个月了,你穿这个大衣裳倒是看不出来。”
蜜娘又特地解开披风,大家看她肚皮圆滚滚的,面色红润,心道这大概怀的是个女儿,民间自古怀男孩,母亲脸上就丑还有蝴蝶斑,怀女儿就没什么变化,甚至还很漂亮,而且肚子尖尖是男孩,肚子圆圆是女孩的俗话已经深入人心了。
但想着她是头胎,都不便说什么。
瀚海公夫人还好心道:“我看蜜娘准保怀的是个男儿,我们上次去确云庵,那师太有相人之术,说你是宜男之相。”
这也是承恩公夫人为何一定想蜜娘替阮皇后生孩子的原因。
蜜娘笑道:“这头胎生儿生女我都好,生儿子固然不错,生女儿,先开花后结果也成。我婆婆也是这样和我说的。”
众人都夸徐氏是个好婆婆如何开明,徐氏当然脸上有关,赞叹儿媳妇会说话。
齐国公夫人也带着儿媳在这里,她是简凝初前世的婆婆,这妇人在外倒是看起来彬彬有礼,正和徐氏说话,听说方雅晴操持着宴席,拉着方雅晴还送了一对水头颇好的镯子,蜜娘暗道不好。
再有信陵侯夫人看方雅晴也是夸了又夸,徐氏更是高兴,女儿的事情也是她的一桩心事。
现在小儿子定了亲,下一步就是女儿的婚事了。
蜜娘晚上回房时和方惟彦提起今日的事:“我看齐国公夫人和信陵侯夫人都对雅晴有意。”
“信陵侯家最出息的就是顾望舒了,其余世子倒是还行,但也就那样,不过她们家有钱倒是真的,可惜我们家倒是不缺钱。没钱就是富贵闲人,但凡分家,继承爵位的分七分,诸子分三份,信陵侯儿子可不少,不成。至于齐国公府……和我们家关系一般,我看都不成,这事儿我会和娘说的。”方惟彦道。
这俩家本来就有问题,这不像简家姑娘,挑不出错来,简家目前也还成,简大人官声非常好。
“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蜜娘笑道。
二人睡下后,没想到半夜丧钟仿佛从鼓楼传来绵延不绝,一直在响着……
蜜娘也被惊醒了,方惟彦数了数:“一共响了几万声,怕是宫里出事了。”
“该不会是皇后吧……”
正说着,天儿一早,就有人道:“四爷,现下四处禁止走动,宫里皇后娘娘崩了。”
蜜娘和方惟彦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没想到去世的是阮皇后,蜜娘前世做皇贵妃时,阮皇后四十多了都还在,现在不过才二十多岁……
方惟彦则是想前世都说是阮太后害了同族姐妹阮皇后被废才上位,可现在阮太后在她家里呢,怎么皇后这么早就去世了,也许,蜜娘根本不是害她,反而保护了她。
而蜜娘心道,瀚海公夫人今天还说皇后娘娘想为身边宫女周福柔请旨嫁给锦乡侯世子,那现在她都去世了,周福柔还能如愿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6 22:05:28~2022-07-17 18: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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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常 30瓶;我的精神出走了。 20瓶;苏苏、神凝 10瓶;木辛、0泉水溪溪0 5瓶;太太日更三万、草上菁菁 3瓶;洁白 2瓶;追书的小羊羔、狗蛋公主、南吕十九、岩羽、海皇牙β、袁墁营、夏目的猫粉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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