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坤宁宫
“娘娘, 娘娘……”郑豆娘实在是无法相信皇后就这么去了。
流苏和周福柔也是哭的不能自抑,周福柔甚至惶恐不安起来,娘娘这么去, 她们怎么办?娘娘这么好的人,为何就这么短命,好人怎么就不能长命呢……
范玉真也是挺着大肚子来了, 她哭的是梨花带雨, “昨儿我还说给娘娘请安, 娘娘怎么就去了呢?”
看着她的肚子,郑豆娘眯了眯眼睛,昨儿真是蹊跷,她姐姐的祭日,因此皇后娘娘特许她去西山祭拜,就这一天, 听说只有丽昭仪送了糕点过来。
那些糕点她虽然查了没事儿, 但是经文却……
她正想的时候, 范玉真却突然晕厥了过去, 皇帝匆匆赶了过来,太医把脉方才知道是范玉真中了毒。
永隆帝如今最宠范玉真, 见范玉真这个样子,心急如焚,但因为皇后葬礼又要大肆操办,最高兴的就莫属崔贵妃了。
她自忖,皇后之下论身份论地位论生育她都是首屈一指的就是她了, 将来的继后一定是她。
皇后驾崩, 兹事体大, 但凡有爵位的人家, 一年内不得宴席音乐,庶民皆三月不能婚姻,文武百官需要服丧二十七天,四十九天不准屠宰。
侯府戏班子就就此散了,徐氏和东安侯还有翁老夫人商量之后,多数人给了银钱归乡,有那父母爹娘故去,或者本来被卖的,不想再归本乡的都留下来给各房做了丫头。
蜜娘这里也分来一个叫皓雪的,说是教习改的名字,因她肌肤胜雪,故而改名叫皓雪,她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肌光胜雪。
她就被白芷带着,多学些针凿女红,其余倒是一概不管,名字都没改。
皓雪知道四奶奶这里是个好去处,四奶奶院子里清静,为人宽厚,四爷也上进,难得比别的院子里的事情要少许多,她已经下定决心好要生学针线,否则到时候什么都不会,一辈子做个粗使丫头。
听到皓雪的表现,蜜娘不禁点头:“这样才好,知道上进就行,别真把自己当成副小姐了。”
这说的是谁,院子里哪个丫头都听的出来。
这话当然也传到碧裳的耳朵里了,她是以为蜜娘真的宽仁,在凤梧院每天也不需要她做什么事情,她也不是个眼里有活的,竟然心安理得起来。
墨香和碧裳有些情分,因此冒死和她道:“姐姐,你日后该怎么样,也得跟四奶奶说一声,总这样,四奶奶是个佛爷怕也容不得你啊。”
且不说下人的事情,阮家整个家族都因为皇后的死炸了锅。
承恩公府一切荣膺都来自于这个女儿,现在女儿死了,还没个皇子,承恩公夫人当即就哭的不能自已,晕倒了几次。
阮五娘陪着母亲哭,但她同时又很庆幸,当年若是她进宫了,姐姐一死,她又算什么,到时候还要被崔贵妃欺压,如今张静之人品端方,家里也只有她一个妻房,只不过惦念着她。
她看着堂姐阮三娘,有些愤恨。
随即又收敛目光。
阮老夫人虽然也哭,但因为宫里还有范玉真怀有龙嗣,因为有了寄托,所以就还好,定二奶奶还得喊一声:“您可要留心身子啊。”
现在以蜜娘的身份当然不能进宫哭灵去,但她也往瀚海公和承恩公府走了一趟,是方惟彦陪着她过去的。
在马车上,方惟彦真是怕她被颠着,一直是抱着她。
蜜娘推他:“你平日不是很守礼的吗?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看到就看到,我不在意,也没人在意。”比起蜜娘的身体来,这些还真的不算什么,他们是正经夫妻,亲昵一些也实属正常啊。
“老夫子变成小顽童了。”
一看蜜娘羞羞脸,方惟彦掐了一下她的脸。
“别掐我,讨厌。昨儿忘记跟我涂茉莉油了,今日可要记得,要不然留好些痕迹丑死了。”
“今儿回去就跟你抹去。”
“你也早点回来,三娘四娘五娘都往我那儿去,她们是好了,叽叽喳喳的我睡不好也看不好书。”几个小姑子和她关系都不错,但是姑娘家们凑在一起,即便声音不大,那也吵的沸反盈天。
蜜娘也不好意思让她们走,因为她喜欢独处看书,这些时间被挤压,以至于一本书到现在都看不完。
多读书的好处,比跟一个俗人交往更能受益良多。
听蜜娘这么说,方惟彦想起他每次回去见蜜娘脸上喜笑颜开,还以为她很欢迎姑娘们在那儿,他还特地去书房了,没想到她居然是不好意思说,其实是想自己读书。
“好,我以后一回去就找你去。”
“这还差不多。”
方惟彦心道,自己这小妻子表面功夫也做的太好了吧。
饶是他阅人无数,也根本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他都看不出来,方雅晴和几个妹妹就更看不出来了。
很快,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更是发生了,方才还在车上说说笑笑非常开心的蜜娘,下车就双眼通红,泪若泉涌。
看到承恩公夫人,还对着哭了一场,哭的差点晕厥过去。
方惟彦吓的半死:“蜜娘,蜜娘……”
还是蜜娘在他耳畔道:“一点事儿没有,别担心。”
他才放心。
承恩公夫人见蜜娘伤心难耐,还大着肚子,对她印象很好,心道若是她在宫里就好了,是个重情重义的姑娘,比范玉真那个病秧子真的好太多了。
只可惜,当年皇后自己留不住人。
若早生米煮成熟饭,皇子都生下来了,早就承欢于皇后膝下,不至于让皇后郁郁寡欢的离去。
想到这里,承恩公夫人哭的就更大声了。
蜜娘见状,心道你难过什么,你女儿是人,别人就不是人,若非是你自己要杀母夺子,逼迫别人进宫替你女儿争宠生子,也不会有今日。
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吧。
她大概能猜到是谁的手笔了,崔贵妃肯定有推波助澜,但也要人配合,正好范玉真有孕,她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定二奶奶见女儿哭成这样,忙过来扶着她到一旁:“你有孕在身,可不能久哭。”
“女儿知晓。”
方惟彦见丈母娘在照顾蜜娘,他也不宜在女眷这里待着,和张静之一起去外边了,张静之以前是他同窗,二人正好也有话可谈。
张静之娶的是皇后的亲妹妹阮五娘,方惟彦又娶的蜜娘也是阮家人,二人现在也算连襟,彼此关系就更亲近。
“娘娘崩逝,陛下为了娘娘举办了举世无双的葬礼,真是叫人看着无不感慨,这是古今未见之隆恩。”张静之感慨。
永隆帝在阮皇后崩逝后,原本正常而言,文武百官只需要服丧二十七天皆可,他却要大家服丧一百八十天,不知道是什么讲究,稍有不逊就动辄发配边疆,还亲自写了一篇潸然泪下的悼赋,听说闻者流泪,听者伤心。
方惟彦心道若非上辈子皇后都被废了,他还真的信了皇上的痴情。
但帝王愿意如此,谁又能怎么样呢。
他也叹道:“是啊,听说阮皇后向来节俭自持,从不为娘家人求官,古今也只有长孙皇后能相提并论了。”
这样的溢美之词反正再阮家说总不会错,张静之也很赞同,二人并排而走,迎面却走来阮三娘和夫君沈慕谦,沈慕谦这样的天之骄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阮三娘却眼圈发青,看起来很是疲惫。
张静之愣住了,他没有想过再这个场合遇到三娘。
还是方惟彦笑道:“沈方伯。”
沈慕谦很会做官,今年内外论调,三十多岁还没四十岁,就要成为福建布政使,是张相左膀右臂。
这可是一方诸侯,人称方伯。
沈慕谦见到方惟彦倒是很高兴:“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下次去沈家,我们好生说话。”
翰林院就是未来储相,更何况方惟彦非常出众,日后有他帮忙在圣前说一句话,比什么都好。做官的都是这样,不会轻易得罪别人。
阮三娘看着沈慕谦和方惟彦寒暄,她目不斜视,并不看张静之一眼,即便现在,她也仍旧觉得他给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便他科举及第,但要混出人样来可不容易,不像沈慕谦现在什么都已经有了。
即便他有妾侍,她也不在意,因为她本身想的就不是这些。
她不在意沈慕谦,沈慕谦近来倒是对她很感兴趣,还要带着她一起去福建,慢慢儿的也许就更好了。
况且,她现在嫁妆丰厚,也没有生育的风险,还是主母,比一般人的日子好过多了。
张家有嫂子妯娌,张静之人虽然不错,可太年轻。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方惟彦拉了拉张静之,张静之这才跟着他一起走。
二人一直到僻静处,方惟彦才皱眉道:“你是怎么了静之,你可是成了亲的人,万万不可如此。”
张静之苦笑:“一时情难自已,我也知道我不该如此的,可就是控制不住。”
“这可不成。”方惟彦苦口婆心道:“你这样若是让你夫人知道又情何以堪,更何况,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你不该如此的。”
但情之一字又哪里是人劝能劝好的。
方惟彦心道,这样日后迟早出事,他也不欲讨嫌,和张静之说了一会话,到底放不下蜜娘,就先走了。
殊不知蜜娘正吃着馄饨,阮家本籍江陵,虽然口味现在偏北方化了,但也有本地江陵的厨子,这包的馄饨放点油辣子,蜜娘吃的那叫一个过瘾,定二奶奶还道:“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你爱吃这个,下次回家娘跟你做。”
“算了,我也不能多吃。娘,您怎么样了,女儿近来身子不便,又下了大雪,不好家去,真是不孝。”
若非是皇后崩逝这样的大事,她都没办法出来。
定二奶奶道:“你有身子,本也不该出来。哎,我前儿也跟着进宫了一趟,皇上待皇后还真好,亲自见了我们这些娘家人,把娘娘的几位弟弟好一顿褒奖,我听说娘娘的三弟已经给了个爵位。”
“生前未必多好,死后哀荣没什么意思。就像多少不孝子灵前哭的跟什么似的,难道就是孝子了不成?”这样的人蜜娘见多了,真正好的人未必日夜宣传,自然是地位宠爱什么都给了,哪里还让个崔贵妃作威作福,还有皇后二十多岁可就没了。
不过是表演给天下看,自己有多痴情罢了。
定二奶奶见女儿这般说,连忙道:“你在说什么。”
“是我失言了。”
定二奶奶小声道:“我听说丽昭仪身子仿佛不太好,但是我们都是外命妇,也不敢多问就回来了。”
若她是范玉真,如果害了皇后,第一件事就要把自己摘出来,那么很有可能范玉真对她自己下手了。
……
没几天宫里传出崔贵妃因为在皇后丧仪上不够尽心,被降成昭仪,这又让大家议论纷纷,连徐氏都对蜜娘道:“真是没想到。”
崔贵妃那个灶都热了多少年了,现在却被降成昭仪了,还不如生了皇长子的郭瑾妃了。
但徐氏很庆幸道:“还好我早日为惟钧定了亲。”
“就是说呢!”
在婆婆这里请安后,蜜娘出去就见到了一袭青莲斗篷的梅姨娘,她正用手在接雪,整个人显得一股闲适,仿佛什么都不必愁。
可但凡红尘之人,又哪里有不愁的。
她见到蜜娘,脸上倒是一股恭敬的模样:“四奶奶。”
“梅姨娘是来拜见太太的吗?”蜜娘笑道。
“是。”
“那就快些进去吧,太太正好在里屋。”
“多谢告知。”
蜜娘意味深长道:“梅姨娘说话倒是不像是旁人说的庄户的闺女,我看不像是一般人。”
梅姨娘一幅听不懂的样子,蜜娘笑着走了。
等她走远了,梅姨娘的丫头道:“姨娘,方才四奶奶那样说是什么意思?”
“她在怀疑我。”梅姨娘大方道。
但是她也没什么好畏惧的,径直进了徐氏那里,态度谦卑的很。
徐氏看到她当然也有些吃醋,以前外头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到她这里,现在梅姨娘那里能分走不少,虽然徐氏不在意这些东西,但男人的心转变太快,这让她看着梅姨娘总有点不得意,更何况,自从梅姨娘进门,东安侯就没有再过来她这里了。
“梅姨娘这是有什么事?寒冬腊月,我早就免了你们的请安。”
梅姨娘笑道:“请安是妾的本分,太太虽然是好心,但妾不能坏了礼数。”
她褪下青莲斗篷,身上穿着乳白色滚了红边掐牙的小袄,内里戴着一块美玉,手腕和徐氏比起来,更显得少女。
徐氏儿子都二十岁了,她也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也比不了十五六岁的少女,因此徐氏在看向梅姨娘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也老了。
近年底了,因为今年国丧,四下不得走动,徐氏因为前些日子急的忙方惟钧的婚事,倒是病了,东安侯提议让梅姨娘帮忙管家。
“她是个老实本分的,恰好惟彦媳妇身子不便,就让她帮衬一二,等你好了,让她在你这里交账就是。”
东安侯还是真的好心,他当然知道徐氏和申氏不对付,老二媳妇躲羞都躲不及,老三媳妇身份虽然高,但是让她一个人管,怕是她拿不下来,惟彦媳妇大着肚子,不好劳动。
正好梅姨娘为人老实本分,年纪又轻,不过是当个傀儡,让唐妈妈做事就成。
徐氏虽然不愿意大权旁落,但也没办法,毕竟儿媳妇确实大腹便便不适合管家,只好同意了。
蜜娘听闻此事却觉得不妥,她对方惟彦道:“她才进门几日,怎么就能管家了?还说一切都是唐妈妈主理,她做个幌子就成,这有些不妥啊。”
“先别说这些了,她一个姨娘也翻不出什么天来。”
她能做什么?说动东安侯改爵,还是复位世子,那不可能,她也没那么大的能力。
“我倒是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锦乡侯世子的婚事多半落了空,他家原本就钟意雅晴,我看老爷太太本就有意动,你看如何呢?”
蜜娘看着他道:“你是说锦乡侯世子的婚事不是定那姓周的宫女吗?我看以皇后的周全,怎么可能不为她赐婚。”
阮皇后就是这样一个人,跟了她很久的清芬讨不到一个好归宿,但对周福柔这样的人,不知怎么就那样偏爱,有时候蜜娘也不懂她。
就像她身边得用的全部是能干之辈,否则只有忠鲁之心,却无半分伶俐,即便再忠心,也不过是个应声虫,并没有什么用处。
方惟彦想了想:“这我就不知道了,以前皇后在的时候还好,皇后去了,锦乡侯府虽然不敢现在就造次,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那你就不必担心了,皇上现在为了面子也不敢随便落皇后的名字,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至少现在他们不敢快些提,若是有人在太太耳边说,我就说锦乡侯世子身上还有赐婚,你也抓紧些为妹妹找个归宿才是,这开了春,士子们可就陆陆续续上京了。”
见妻子截断了他的话,直接觉得锦乡侯府不敢,方惟彦素来也知晓自家妻子的本事,也就同意了。
昭明宫
范玉真身子有些起色,肚中胎儿也逐渐调养过来,只是要静养些时日,永隆帝不许旁人打扰她养胎。
此时,宫外有人过来道:“娘娘,大行皇后身边的周女官过来了。”
“让她进来吧。”
周福柔抱着一个匣子进来,娘娘是倏然离去的,当时她强弩之末,撑着身子本来打算写遗言,只是力有未逮,手根本握不住笔,但吩咐她和郑豆娘有事找范玉真。
郑豆娘因前日揭发崔贵妃一事,虽然崔贵妃倒了,被降了位份,但郑豆娘也被打入浣衣局,她走时,很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对她道:“我这些年在娘娘身边,也会模仿娘娘的笔迹,我替你写一封信给丽昭仪,她也许会帮你。”
“你既然有这笔字迹,为何不帮你自己呢?”周福柔不希望郑豆娘离开。
她们都走了,她要怎么办呢?
郑豆娘却笑道:“我以下犯上揭发了崔贵妃,她却未动筋骨,如若我再模仿娘娘字迹送到皇上那里,被人发现了,可怎么是好?你却不同,娘娘为你打算的最多,最后都打算帮你。”
自从郑豆娘走后,流苏也变得沉默了,她看了看这封信,用匣子装好来到范玉真处。
范玉真让她进来,再打量了这周福柔一眼,心道,不过中人之姿,说是和蜜娘是同窗,但才学不及蜜娘万分之一,除了嘴巴甜点,连规矩都学的勉勉强强,这样的的人还想嫁给侯府世子。
她微微笑道:“你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奴婢是有一封信给您。”
信的笔迹倒像是皇后娘娘写的,措辞也不错,意思就是周福柔的婚事交给自己了,她都无语了,你皇后对我也就那样,我的位份都是我自己挣的,就这样,你还要我帮周福柔,当年我孤苦无依,你怎么不帮帮我?
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对周福柔道:“我会找个时机对皇上说的,你放心吧。”
周福柔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等她走后,范玉真拿出一个火折子,亲手把信烧了,烛光中映衬着她变幻莫测的脸,“哼,还想嫁到侯府去,等下辈子吧。”
信烧的只剩下灰烬,她才放心。
人走茶凉,皇后自己无能,下毒的人是崔贵妃,她不过推波助澜,再摘去自己的嫌疑,等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她就会位列四妃,日后更是风光无限。
一个小宫女,还胆敢差使自己。
进宫以来,她的良心早就没了,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了,皇后连自己都没办法保住,就凭一封信,她怎么可能就保住你,甚至你那泼天的富贵。
还让本宫去跑腿,真是笑话!
天底下的富贵可不是那么好唾手可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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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说是梅姨娘协理管家, 但是她十分本分,从不逾越雷池半步,倒是赢得了些许口碑, 唐妈妈过来的时候都道:“也怪道侯爷爱她跟什么似的,倒是个本分人。”
“连你都这么夸她,足见她可以。”蜜娘若有所思。
唐妈妈笑道:“说起来侯爷愿意疼她, 我们太太也愿意给她个体面, 否则别人还以为我们太太在府里弄权呢。您是不知道, 因为裁剪用度一事,族里不少人在侯爷那里告状,还有老夫人也对我们太太颇有微词。”
这削减用度是各处都在削减,蜜娘和方惟彦当然无所谓,她二人都不是穷奢极欲之人,甚至蜜娘以前在娘家生活的条件比现在削减过的还差, 所以她没什么感觉。
而且方惟彦虽然俸禄都交到宫中, 但他平日很是勤快, 润笔费什么的收入也时不时都拿回来补贴, 分文不会自己拿,都给蜜娘, 蜜娘这里有嫁妆出息,也有婆母贴补,她本身物欲也不大,穿什么衣裳也不考究,平日最大的消耗都是买书。
但别处奢侈习惯了, 连上门打秋风的都打的脑满肥肠, 这对于方家人而言, 靠着侯府已经可以养活所有人了, 但徐氏出身商贾,她当然知晓真实情况,再这么下去,恐怕就入不敷出了。
到时候翁老夫人去了,东安侯也五十多岁的人了,说走哪一天就走了,留下个烂摊子给自己的儿子吗?
她不能等,也只能雷霆手段。
但任何改革都会伴随反弹,徐氏本想用过年装病来减轻大家对她的憎恨,没想到梅姨娘就被推到台前了,东安侯不好说徐氏做的不对,也想帮徐氏,但也想抬举梅姨娘一二,让她在府里有些地位。
“其实太太做的对,只是这但凡做事,你若伤筋动骨,肯定有人有意见,但索性把人打骨折了,就没人反对了,所谓裁剪用度,节俭度日,不该自下而上。”
翁老夫人那里伺候的下人最多,伺候的一等丫头四个,二等六个,三等十个,更不提抱狗的丫头就好几个,还有饲养仙鹤的,替老太太养花儿的,但就这些人,真正做事的只有那几个,大部分都是闲钱养着。
更不必提方芙蓉那里,甚至是几位奶奶那里,就连最低调的于氏,一个月随随便便都要吃掉几根参,燕窝当水喝,还不提二房的小哥儿姐儿们个个都是金尊玉贵,伺候的人也非常多,蜜娘偶尔算了一笔账,就一个二房,一个月至少要用上千两银子,而且于氏看起来还并非什么奢靡之人,旁人还都以为她颇为节俭。
这次只是些微裁剪一些,反弹就已经很大了,大到徐氏这病可能几日好的,都要装病了。
唐妈妈没想到蜜娘居然说这样的话,她心道,我原本是想来表示梅姨娘深得人心的,没曾想四奶奶把这话倒是推到裁剪用度上了。
她说的这话倒是没错,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唐妈妈叹道:“日后有四奶奶和五奶奶在,咱们太太总有个帮手了。”
“不能这么说,太太才是女主人,唐妈妈。”
在其位才谋其政,徐氏本人是女主人,府里该怎么过日子,她应该先和东安侯商量,看东安侯的意思,再劝动全家上下,这样才是名正言顺,否则,她这个变革就是昙花一现,到时候被报复回来就是变本加厉。
唐妈妈是知道四奶奶是个非常有见地的人,她若没有身孕,这次管家,哪里还用得着收买人心,梅姨娘一个妾又怎么可能被推出来。
偏四爷一心想走仕途,到手的爵位都推辞,否则太太哪里到这个境地。
能干之人不稀罕,反而不想被束缚,庸人们拼命打抢,也是笑话了。
“四奶奶说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您院子里的碧裳,她是如何安排的呢?我看您的意思是主动裁剪。”
蜜娘点头:“这是自然,我这里人手尽够了,春桃嫁了出去,又补了个皓雪过来,碧裳在这里又做什么呢,绯袖嫁了出去,她年纪也不小了,或嫁或如何,都由您来安排。”
绯袖和碧裳分别是老太太和太太的人,绯袖识时务早就自请嫁了出去,碧裳这里,蜜娘自然要在年前把她打发出去,自古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院子里男人只有一个,但是女人太多,尤其是心气高的丫头,哪里想出去配个小厮或者外嫁。
就这院子里的姑娘,过的日子比蜜娘她们家五品官的日子好要好。
但这些生活本来也不属于她们,有些人为了留在这个院子里,难免会不择手段,蜜娘同情她们,但不会把丈夫拱手让出。
唐妈妈点头。
蜜娘又添了一句:“最好三日之内就把人弄走吧,唐妈妈,你知道的,她是太太送来的,我也给她这个体面,要是到时候做出什么不好看的事情来了,丢的不仅仅是凤梧院的脸,还是太太的脸。”
“您是说她不安分?”唐妈妈意外道。
蜜娘笑道:“我不欲多说什么,但您若办不好,就由我亲自来办了。”
唐妈妈一下就明白了,这位四奶奶说话很难让人抓住什么把柄,看似什么都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
她的意思是如果她爬床或者如何,那就不是只赶出去了,若安个盗窃手脚不干净的罪名,那徐氏还能如何?还不是跟着丢脸。
不是说我是你的儿媳妇,我就完全无条件站你那边。
“我不是开玩笑的。”
此时,碧裳还什么都不知道,上次墨香和她提过,但是她想自己在凤梧院好歹是个大丫头,若是嫁出去了,能嫁个什么人,像绯袖说是嫁个什么商户人家,她可是听说了,和东安侯府差距太大了,马车都没办法坐,出门只能坐驴车,好些颜色都不能穿在身上,而且商户人家没规矩的很。
蜜娘哪里管她这么多,已经给了她半年的机会了,她明年开春就要生孩子,可不能再留这等心大的人在身边。
碧裳再无声无息中就出了府,听说是嫁给某个庄头做正妻,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蜜娘已经往碧裳家里送了二十两嫁妆的时候,大家才发现碧裳出去了。
之后,她也和方惟彦说了一声,方惟彦心道,这倒是很符合他印象里阮太后的做法,她真正要做的事情,总是无声无息的。
方惟彦也只是略微点头:“我知道了,我们院子里伺候的人本身就偏多,去一两个,也没什么计较。”
他心里清楚蜜娘绝不是真的狠毒那种人,就冲她前世对阮皇后一直荣养,到最后因为儿子,也只是废后,却不像如今的宫妃直接害人,就说明她绝对是个有底线有手腕的人。
故而碧裳的下落,他不觉得会很差。
难道同情她们,就让她们做小妾,让自己的宝贝生气吗?
方惟彦显然没那么傻。
年底翰林院也是发的月俸和折色银,又是折的什么香料布匹,蜜娘现在有孕在身,这些香料就往四处送了,梅姨娘那里也送了一份。
梅姨娘倒是回了一个绣着莲子的小肚兜来,这针线活很巧也很精致,蜜娘笑着对方惟彦道:“她倒是有心了。”
现在蜜娘的态度让方惟彦很吃惊:“你不是说梅姨娘有点问题的吗?”
蜜娘冷哼道:“你说无事就无事,我不管你们家闲事。”
方惟彦失笑:“还在为这件事情生气呢?还你家我家生分起来。”
“哼,你瞧不起我,瞧不起女人,我也不想和你说话了。”
“你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了,怎么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再会闹,再得宠,再会吹枕头风,如今家里最大的矛盾,无非是世子的位置,既然我们不准备争,又何必进去这个旋涡。”
“可你不是最关心你母亲和弟弟吗?”蜜娘问道。
方惟彦抬头看她:“你以为呢?”
啊?
在蜜娘心中,方惟彦绝对是仁义礼智信到极点的人。
所以蜜娘才会维护他家人,哪里知道方惟彦是这么想的,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你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一下就变得暗黑起来。
方惟彦摆手:“这是对于惟钧的考验,我两不偏帮,日后老爷好歹能听我一句,若惟钧自己不成,我也自有我的安排,他虽然是我的弟弟,可我不能总帮他啊。”
“你是说你也有可能要那个爵位吗?”蜜娘看向他。
方惟彦指着蜜娘的肚子道:“他若可以,也能似我一样走科举之道,若不成,总有个爵位。自然我不是要惟钧的爵位,既然说了我不争,我就退的干净,要说盘算,谁没有个盘算呢。机会给他,他要抓住,若抓不住,即便勉强当了世子,我看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更惨了,那个时候就更防不胜防了,难道我还能管他一辈子?”
不是方惟彦狠心,而是德才要配位,他让了贤,又给惟钧指明了路,但要他跟老妈子一样护着惟钧,那他认为惟钧不太适合做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也必定不可能给方惟昌,就是梅姨娘如妲己一样,也改变不了,这就涉及到一个嫡长的意思了,之前立方惟昌是因为东安侯没有续娶,他是长子。
有嫡立嫡,无嫡才立长。
他和蜜娘没有孩子的时候,他无所谓,也许会帮衬惟钧一二,但有了自己的孩子,总得考虑一二。
作为兄长他仁至义尽,因为他有把握能让自己过的更好,给亲弟弟也更好的前程,但若是弟弟不成,在他替他扫平了那么多障碍,还是抓不住机会。
他是科举出仕,前世今生都是二十岁中进士,可谓少年得志,他过童生试时,看过不少白发苍苍的老翁还要和他们一起来考,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有人甚至一辈子郁郁,被人欺负,他虽然年轻,但早就知晓什么叫做残酷。
后来,他入官场才知道不合适的人去做一个不合适他的位置,这将是多大的灾难。
有时候没那么大能力,平庸一些,反而能保全自己。
所以,他觉得方惟钧应该长大了,自己去应付这些事情。
没想到方惟彦想的这么长远,蜜娘很是感动,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这个道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梅姨娘是申家的人的,我都还没打探出来?”
“我用脑子想的。”方惟彦难得开玩笑。
“那太太那里……”
“傻姑娘,你的心肠怎么这么好,凡事退一步也未必不是好事。太太要裁剪用度,我们作为亲儿子儿媳,肯定无所谓,举起双手支持,但是族里内外这么些人,哪个不是做一件微末小事,五十两银子能办成的事儿偏偏包给他们两三百两,太太以前为了图名才如此的。现在公事公办,或者要削减,谁肯啊?这世上,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太太病了正好也养养身体。”
他这么一说蜜娘就全部明白了,徐氏进门后,为了体现自己的名声,大抵不会拿自己的钱出来,不少账走公中,现在怕日后入不敷出,又要裁剪,族人下人包括府里的人都不依。
因为方惟彦一向信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若惟钧真的出色到那样的地步,侯爷早就会考虑,也不会现在这样挂在那里,同理,方惟昌的才干也没有到达无人可取代的地步,东安侯现在废了他,若方惟钧厉害了,自然让方惟钧上,若方惟钧不行,才会考虑方惟昌。
以前徐氏笼络了那么些人,那些人总有拿钱办事的,但没办法更改侯爷的心意,不是东安侯多爱方惟昌,而是没有完全取代的。
方惟彦正色道:“况且梅姨娘刚入府,必定是要先站稳脚跟,而明年我就能正式授官,蜜娘,我告诉你,男人也许有重情义的,但是很少有这样的人,大部分都是权利比什么都大。色令智昏的男人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多。”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蜜娘挠了挠脑袋,仿佛定二奶奶也同她说过。
不过,你这样说你爹好么?
蜜娘点头:“我娘和我说过,男人把前程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比女人可理智多了,你怎么也同我说这个,你和别人不同。”
“嗯,大概因为我从来不会觉得权利很难吧。”
一句话就是自己比较厉害,不需要靠牺牲女人,或者权衡什么就能得到想要的。
“不要脸。”蜜娘笑着,她没有问若他真的遇到需要选择的时候会如何,因为她不是傻子,等自己到被动的地位。
见蜜娘开颜了,方惟彦也跟着高兴:“今年过年不能宴席,咱们反倒是过的清静的年,我们俩就去藏书楼去,天天从早待到晚,吃饭也在那里吃,如何?我还让人在那里布置一个榻,你累了就到那里歇着,如何?”
“当然好,不过就待到中午回来吧,下午我们在房里看书,有时候腿抽筋了,你也替我按摩一二。”
“好。”
……
自此,蜜娘也不怎么打探梅姨娘了,春桃还觉得奇怪,蜜娘却道:“即便让她胜一筹也无妨,明年自然会赢回来了。”
春桃不懂,蜜娘问她:“你觉得太太在这府里靠的是什么?”
“自然是四爷五爷。”春桃脱口而出。
就是因为生了二子一女,又因长子聪明异常,故而别人不敢小觑,否则徐氏哪里活的这么肆意,儿女亲事全部都是她一手办下。
蜜娘点头:“所以,梅姨娘即便在侯爷那里用尽了功夫又有什么用,明年我们四爷散馆后,可是封编修妥当了。梅姨娘和四爷比起来如何?”
“天壤之别。”这怎么能比,一个后院姨娘,脚跟都没站稳,不过有些恩宠,一个可是翰林老爷。
蜜娘摊手:“所以,想通了这个,她就不足为惧,反而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埋钉子的事情还是要埋,但是放长线钓大鱼,日后等她倒霉了,再爆出她是由申家送的,那才是真的厉害,现在且让她得意些日子吧。”
可春桃不禁问道:“您说的固然是这个道理,可侯爷也太势利了吧?”
“你呀,这男子天下就没几个不把前途前程个人利益看得比女人重要的,李冠对关蕙卿以前看着多痴情啊,拒绝多门亲事,但你要他不来京里会试,为了关蕙卿放弃前程,只愿意厮守,你说他愿意么?”
这样说春桃就明白了。
东安侯就是再宠妾侍,但方惟彦身份高,大有出息,日后是能振兴方家的,就是为了这个儿子,徐氏做出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东安侯还会替她掩其罪,怎么可能为了梅姨娘得罪徐氏。
就像前世蜜娘能够上位,但好在阮皇后无子,若她有嫡子,她能够到那个位置就不是很容易了,即便阮皇后无能太子不会无能,要一并除去可就难上加难,再者徐氏也不是阮皇后那样的人,她本人还是颇有算计的。
退一万步说即便东安侯真的色令智昏,方惟彦是翰林,天子近臣,东安侯要做什么,天子指不定还会问方惟彦,方惟彦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到时候爵位被削了,徐氏还是能靠着儿子做诰命夫人,东安侯却是千古罪人了。
这后面的话蜜娘就没有再延伸了。
梅姨娘协理管家很顺畅,都是徐氏手上的规矩,徐氏也在东安侯前面夸她,看着妻妾合欢,东安侯自然觉得也好。
申氏就不那么高兴了,她敲了敲桌子:“我料定方惟彦之妻是个沉不住气的,现在看着梅姨娘这般,居然没什么反应。”
她要是有反应,说明方惟彦根本不是那么淡泊名利,日后也没脸在侯爷那里佯装公正。
既然如此,那还是盯着方惟钧。
方惟昌也同意:“现在我们安插了一些人过去,就像徐氏以前盯着我们一样,我们也要死死的让人盯着方惟钧,只要他有一点不轨,就闹大。”
说完之后,方惟昌又问申氏:“这个梅姨娘靠谱吧?”
申氏笑道:“你就放心吧,她爹娘都捏在我们申家手上,之前徐氏故意不给钱给二弟,以至于他铤而走险,这次咱们也让她和她儿子尝尝苦头了。”
作者有话说:
定二奶奶和女婿小方想的都是一样,男人最爱自己的前程。感谢在2022-07-18 21:27:48~2022-07-19 22:0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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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月份大了之后, 整个人非常难受,蜜娘平日睡觉喜欢趴着或者侧身睡,但是肚子太大, 只能平躺,翻身还要让方惟彦帮忙。
“惟彦,还有好几个月啊, 我好难过啊, 你说怎么人人都想生十个八个, 我怀一个都受不住了。”
“那就只生一个吧。”方惟彦看着她道。
“这也不是你我能控制的,我可不想吃避子药,那东西对身体实在是太不好了。”
方惟彦心疼的看着她:“那我找大夫问问,有药给我吃也成,我从不知道妇人分娩如此难受。”
“儿的生辰就是娘的受难,我自己有了身孕, 才觉得做娘的确实不容易。”
“我能帮你什么吗?”
“这种事情你就是想帮也帮不了, 只有一条, 孩子生下来就麻烦你了, 我好累。”
方惟彦重重点头。
好在定二奶奶也常常看女儿,蜜娘稍微缓解了一下这种心情, 徐氏和方雅晴知道她月份大,身子重,徐氏就让方雅晴时不时过来陪她说话。
比起蜜娘的众星捧月,金淑琴算是没办法了,金姨妈也是成日哭哭啼啼的。
“淑琴, 你生下这孩子就听你舅母的, 把孩子送人, 你就再嫁了吧!”金姨妈不愿意女儿做二房, 做妾了,家里平白无故低一等,况且徐舅母也说了,《大雍律》规定先奸后婚是不被允许的。
金淑琴现在才知道原来徐舅母是真的不看好她,所以从来都没有想过让她做儿媳妇。
她除了家世败落些,有哪些比别人差?
比起金淑琴,金淑惠的婚事已经有了眉目了,也许是徐舅母怕再节外生枝,替她说了一门亲事,男方原配故去了之后,有两个女儿,在大理寺做评事,正七品的官职。
这门亲事金家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婚期在明年开春,因此金姨妈为了小女儿的婚事对徐舅母还是很感激的。
金淑琴只觉得自己真傻,竹篮打水,一场空。以前小姨曾经还想替她找一个知府的儿子,她们还嫌弃人家庶出,有时候还嫌弃人家不是长子,甚至当年还要有爵人家,可是现在妹妹嫁个七品官做填房,居然都嫁过去了。
她真傻,真的傻,一直以为自己聪明,却看不清形势。若是早早明白过来,何至于此?别说是方表兄那样的凤凰儿,怕是她也要嫁个年纪大的鳏夫。
“娘,我听您和舅母的就是了。”
她说完又对金淑惠道:“怎么你要嫁给人当填房呢?以前每次小姨给我介绍的时候,你都说那样的人不配。”
金淑惠看姐姐好似埋怨她,她不免觉得好笑:“姐姐,你我姐妹二人,本来亲如一人,以前我事事为你着想,现在我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又能如何呢,如果可以,我愿意为你去鸣冤,可你我连徐家都出不去。”
金淑琴自嘲:“我真傻,真的,但凡我听小姨的,随便挑一个人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应该说随便一个都会比妹妹现在嫁的人好,且看叶佳音还多病纤细,人家嫁的是陆大学士的侄儿,那还是随便找的。
小姨以前对她很不错,如果替她找,应该会找更好的才是。
金淑惠不语,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的人生远远没有书里写的那样好,要嫁的婆家,男人有克妻的传闻,又克死了未婚妻,徐舅母贪图人家年轻就是七品官,又没儿子,所以想嫁她过去结亲,她想报复徐家都不行,人家如果不是看中她是徐家外甥女,这门亲事都难得。
所以,她不仅不能报复,还得在外称自己和徐家亲近,否则受了苦,别人也没个畏惧。好处当然也多多的,男人年纪不大,才二十九岁就已经是正七品官,多少人这个年纪连进士都没中,本身算是青年才俊,这也是金姨妈觉得是一门极好的亲事的原因。
可如果没有姐姐的事情,她也许嫁的更好,可是她从来没有怪过姐姐如何,姐姐倒好,现在怪起了她。
“姐姐,以前也是你自己嫌弃,我作为姐妹说一二缺点,但到底同不同意,还不是你自己,若非是你,我还不至于此呢!小姨以前若是知道我们嫁的如此,怕是心疼死了。”
金姨妈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都是姐妹,平日里我们金家人最是团结,现在倒好,起了内讧了还。”
金淑琴和金淑惠连忙认错。
徐舅母听下人在她面前说了半天,才笑道:“现在才想通,怪的了谁,怪自己太贪心。”
因此金淑琴的胎儿养的不好,连带她自己身体也不好,孕妇最要心情好,金淑琴心情不好肚子饿就拼命吃,金姨妈的心思在小女儿身上也管不了她,以至于后来金淑琴出了事故。
这是后话了,却说蜜娘书看多了眼睛疼,她自己也就不看了,方惟彦也不怕人笑话,天天在家陪着她,蜜娘可喜欢了。
他读的书多,什么都懂,什么都能接上,他替她用热毛巾敷眼睛,会替她按摩抽筋的小腿,甚至蜜娘讳疾忌医时,他都会鼓励她看病,而且一直陪着。
不过,方惟彦还是很奇怪:“你怎么这般的讳疾忌医呢?身体有问题就要找大夫。”
蜜娘却是那种我不看病,就证明我没病的那种人,她起初进宫也是有病看病,后来觉得大多数病都是危言耸听,其实按自己身体就能痊愈。
比如伤风,你吃完也得七八天才好,不吃药自己熬过去也是七八天。
还有些皮肤病,越治越差,你不看大夫反而还好,越看越出问题,好似什么病都有了。
她也有不少歪理,晚上睡着腿抽筋,她就说是肉吃少了云云。
偏方惟彦别的事情纵容她,但是在看病的方面,那是怎么说都不同意,还好每次看胎儿看身体都有他陪着。
蜜娘撒娇:“你陪着我我就看,但是吃不吃药在于我自己。”
“我也会替你斟酌的,你放心,相信我。”
天不怕地不怕的蜜娘居然怕看大夫,从某种方面而言这是她不愿意面对的弱点,她一直都是把生命放最后,有更多的时候愿意多学多思,一刻都不肯放松,其实她已经非常厉害了,却从来不服输。
他搂着她道:“好好儿的养胎,什么都别想。”
“多思多想容易长白头发,好好儿的,每天想开心点的事情,到了明年夏天,等你出了月子,我再带你出去玩儿。”
蜜娘其实也羡慕那些不必操心的人,她也想天天躺着,什么都不必想,但又怕自己浑浑噩噩,还好现在有方惟彦,自己有想不到的,他会想到,自己害怕的事情,他会陪她面对。
这大概是成亲最大的好处,有些事情连爹娘也未必好开口,但是她跟方惟彦说却是一点障碍都没有,甚至俩人在一起真的恨不得永远不分开。
过年虽然不能开宴席,但祭祖还是要的,蜜娘名字也正式记在族谱上了,她虽然辛苦些也要叩拜方家祖宗,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挺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这次二房一众人,包括孩子都没来,某种意义上来说二房被开除出了族谱,还能得到优待已经是侯府众人的良心了。
申氏和乡君见蜜娘大着肚子,都道:“且小心点。”
“嗯,我知晓。”
不管内里如何,面子上都好的不行。
祭祖完大家又都去吃家宴,翁老夫人姑太太,再有方雅晴和四姑娘五姑娘一桌,徐氏带着儿媳妇们一桌。
饭毕,大家都去松鹤堂说话,翁老夫人先问蜜娘:“你身子如何?”
“还好。”
“月份大了定要好生保养,我这里有一件白狐裘最是暖和,等会儿你就穿那个回去。”
蜜娘笑着答是。
看的乡君很是羡慕,孩子是她心里的痛,但好像越着急就越怀不上,有经验的夫人们也说让她放宽心,人越求什么越不容易得到,但是越不求什么就越可能得到。
申氏也很热络的在翁老夫人这里说话,在座的小一辈媳妇里只有她有二子一女,她俩个儿子在申家读书,申家确实很会教孩子,俩个在侯府被娇惯的小少爷也有模有样了。
翁老夫人对这两个重孙子很是喜爱,申氏很是得脸。
肚子突然一动,蜜娘摸摸自己的肚子,她从不太喜欢小孩子的人,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情感。
小家伙好像在说,娘亲我陪你。
人家常说出嫁的女人在娘家是客人,婆家是外人,成了亲的女人最能感受得到。
正在独自低落时,听得外边道:“四爷说有个荷包找不到了,要四奶奶替他去找找。”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个不知道这是方惟彦在喊蜜娘回去,蜜娘对夏莲道:“你问他要什么,你去替他找吧,我要在这里陪老太太和太太说话呢!”
方芙蓉难得的开了玩笑:“快去吧,既然惟彦点了你,丫头们可找不到。”
大家都哄笑着。
松鹤堂门口有一株老红梅,枝干遒劲,大雪红梅底下站着一个着黑色狐裘的男子,不是方惟彦又是谁。
他以前总穿的很素淡,要不就是庶吉士装扮,难得这样金冠黑裘,分外英俊。
难得他淡淡的样子,显得更加矜贵几分,蜜娘觉得自己心里的梅花仿佛开了。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她的丈夫其实是个非常英俊好看的人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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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昨儿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吧?”方惟彦看着她青黑眼窝, 心疼的不得了。
蜜娘叹气:“惟彦,做娘亲好累啊。”
蜜娘之所以敢和方惟彦这么说,因为她知道方惟彦真的能理解她, 而不是那种张嘴闭嘴就别的女人都能生,怎么就你不行,或者是什么农妇在田里都能生, 怎么就你这么娇气。
这样的男人, 蜜娘早就和他生分了, 还不如守寡。
方惟彦替她按头和脖子:“无事,等会儿你就在房里歇着,我去太太那里说一声就是了。”
“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很摆架子呀?”蜜娘还真的不是那种娇气的人。
方惟彦失笑:“你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在她们眼中就是大功臣,何必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反正在我眼里,你是最谦和的, 从不拿大, 况且太太那里有我呢。”
蜜娘笑眯眯的:“你这样夸我, 又替我在太太那里兜着, 我怎么谢你呢?”
“等你肚子里孩子生下来,我再告诉你。”方惟彦暧昧的抚了抚她的唇。
本来孕期就很敏感, 蜜娘才不管那么多,拉着他的手放自己唇里……
方惟彦这样的童子鸡,才开荤没几天,哪里经得住这般引诱,只觉得自己浑身发颤, 恨不得就地正法, 但是看了看她的肚子, 还是忍住了。
他这样从不出口恶言的人, 都忍不住捏了捏蜜娘的脸蛋:“小坏蛋。”
“我也可以帮你。”
方惟彦连忙道:“不行,你的肚子这么大了,别真的伤到自己了。”
“傻子,也可以这样的。”蜜娘的手缓缓下移,勾唇一笑。
……
一室旖旎之后,蜜娘打了方惟彦一下:“人家手都酸了。”
方惟彦从来没想过原来做夫妻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不是相互算计,也不是相敬如宾,更不只是延绵子嗣,而是相亲相爱,肌肤想起,比什么都好。
他紧紧的抱住她:“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和你在一起。”
可惜刚说完这话,就有人找他,只听常寿在外边道:“锦乡侯世子韩奇说有事找您。”
蜜娘拉他的衣摆:“舍不得,舍不得你走。”
“一炷香的功夫我就回来。”方惟彦终于也体会到了相思难耐,一刻都不想分开。
蜜娘也觉得奇怪,她以前是非常鄙视那种黏黏糊糊,离不开男人的女人,甚至觉得非常矫情,可是现在,她好像也变成了这样的人,可这种感情和心动,却很令人着迷。
也没什么不好的。
有时候你不怕死,是因为世间再没有你牵挂的事情,也没有人惦记你,就像她前世不喜看大夫,反而觉得看大夫麻烦,因为她在活着的每一天能过的好,就已经不奢望了。
可你有了喜欢的人,就希望能够多活些日子,能够和喜欢的人相伴到老。
“去吧。”蜜娘看着他道。
锦乡侯世子韩奇生的一表人才,在勋贵中也是数的着的,只是因为锦乡侯府当年旁支作乱,所以还曾经流落民间过,但流落民间并没有让他变得落拓,反而使他如洗髓一般,站在方惟彦跟前如青竹般出众。
方惟彦平日和他有些往来,但是并不深,前世韩奇和其妻周氏都是倒当时还是皇贵妃的阮太后,阮太后掌权后,此二人被流放三千里外。
当然,现在蜜娘是他的妻子,和锦乡侯府也就没什么关系,他不知道韩奇找他做什么。
韩奇一声墨绿色的圆领袍子,他仿佛满腹心思,先是寒暄了一二:“大行皇后过世,不能举办宴席,你我兄弟二人竟不能早早相见。”
“今日是初一,韩兄这般上门,不知道找弟弟我什么事情?”方惟彦却懒得和他绕圈子。
韩奇心道,他没想到方惟彦居然也变得这么爽快了。
他们这等勋贵人家的子弟,要说正事前,常常都是寒暄一刻都是时日少的,通常会到最后才委婉说明自己的来意。
但既然方惟彦这般说了,韩奇笑道:“兴许世弟知晓有一女子于我有救命之恩,她和我之间情投意合,娘娘也准备赐婚的事儿?”
这件事方惟彦前世就听说过,勋贵之家起初都当笑话看,但这桩婚事是皇后做主,那周氏还生了一对龙凤胎,听闻八字很好,是个有福之女,当然,方惟彦也不信这些怪力乱神,阮皇后当初被选中也是说天有异象如何,后来阮皇后都被逼的废后了,又有什么用。
福气更是笑话,阮太后最后整的爵位都没了,都流放了,再让人羡慕的龙凤胎都是罪人之子,又有什么用。
“有所耳闻,只是此事世兄找我这是……”方惟彦也不明白为何找他。
韩奇笑道:“我听闻弟妹和宫里的丽昭仪关系极好,现在宫中她的位份最高,当时我们这桩婚事,如果由她在皇上那里说上一句,我想就水到渠成了。”
这话没的让方惟彦无语,他道:“我家夫人大腹便便,况且,她也不能进宫啊。”
当年,蜜娘差点进宫,以蜜娘的相貌,若是被皇上看上了如何是好,方惟彦就是再厉害,也争不过皇帝啊,再者,蜜娘有身孕,现在连走路都难受,晚上觉都睡不好,哪里有闲工夫管别人的事情。
韩奇连忙道:“如今还在皇后孝期,我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虽然她不能进宫,但是阮家的人可是能进宫的。说起来,我听周女官说过,她和你家夫人还曾经是同窗呢。”
“可我怎么从未从我夫人嘴里提过周女官?不好意思,世兄,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上,若不然你去瀚海公府问问吧。”
方惟彦只听蜜娘提起过郭氏还有陶淳儿,连商贾女出身的计价都提起过,再有嫁到汉阳的洛家,这周女官他倒是不知道。
韩奇继续道:“我知道让你夫人帮忙这实在是很冒昧,但你不知晓,家父家母并不同意我娶周女官。”
锦乡侯夫妻要是能够同意周福柔嫁进去,才是真的有问题,救命之恩可以用别的方式去报,也不是非要以身相许。
现在周福柔最大的靠山阮皇后已经故去,她只是一个农家女,能成为侯府世子的夫人吗?若说续弦还勉强,原配正房是真不行。
当然,方惟彦觉得自己双标,如果蜜娘是女官,他可能会娶。
因为她不一样。
若蜜娘喜欢她,可能早就想办法定下来了,就像她那次被阮家送进宫去,他在帮忙,她也能靠自己脱身。
方惟彦垂眸:“此事我夫人怕是无能为力,她只是出身阮家旁支,况且我如今官位低,她也进不了宫。”
“世弟,此事若成,我必有厚酬。”他从袖口拿出一沓银票来放在桌上。
方惟彦摇头:“不是这个,而是无能为力。”
很直白的拒绝了,其实这并不符合方惟彦平时的为人,他性情从来都平和,即便拒绝别人也不会如此,难得像今日这般。
韩奇瞬时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说完抄起银票就走了。
等方惟彦回来,蜜娘听说了此事,娇笑道:“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拒绝的这么彻底。”
“瀚海公府都不帮忙,要你为她去跑什么?你养胎要紧。”方惟彦挑眉。
这样的方惟彦让蜜娘觉得特别有男子汉的气概,这大概是蜜娘又发掘了他的另一面,平日里他太温和太周到细致,以至于蜜娘总有一种错觉,他是妻子,她好像才是丈夫一样,但是现在,他这样的神情,让蜜娘投进他的怀里。
有点霸道,有点可爱。
总之,情人眼里出西施,什么都好。
不过,蜜娘也赞同方惟彦的决定:“虽说为尊者讳,但你不懂阮皇后这个人,她总说宫里是牢笼,拘束住了女孩子,可她自己却很享受皇上的宠爱,甚至为了皇上拼命吃生子药,她知道皇上想要个嫡出的皇子,她的身子之所以这么虚弱,大部分都是为了生孩子弄出来的。其实皇上对她一点儿也不好,我们进宫也就看到皇上来了一次,她都非常满足了。”
“她自己处境不好,不为身边为她累死累活的人考量,却为那些没什么大用,也没帮她什么忙的人无限的好。曾经她身边有个大宫女,就是之前我家送她出嫁的那位,为她做了许多事,她从未提起要让她嫁人。可周福柔呢,她和我曾经在女学同过一年左右,除非嘴巴甜点,没有其他优点,皇后身边还有个宫女叫流苏的,虽然奔了些,但是对她忠心耿耿,皇后却对她没有任何安排,只安排周福柔。我才不愿意为她们奔走呢,反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有时候蜜娘也不知道阮皇后是出自一种什么心理,对明明就很忠心她的人,反而弃若敝履,对那种刚认识没几天的,又好的不得了。
她虽然死了,但是曾经带给她的伤害却是存在的,蜜娘对周福柔也懒得计较了,因为她很清楚阮皇后死了,周福柔最大的靠山也就没了。
宫中
昭明宫中灯火通明,永隆帝正来宫里陪范玉真用膳,范玉真因为在皇后丧期还穿的很素净,这顿饭吃的情意绵绵,天子本来就对范玉真感兴趣中,又兼范玉真无欲无求,永隆帝三不五时就会过来昭明宫陪她吃饭。
范玉真一袭白衣,头戴尽管,仿若观音一般,尤其是气质如兰,温柔的令人心醉。
“陛下,臣妾原本想亲自下厨做几道您以前爱吃的小菜,可嬷嬷们都拦着,等日后孩子生下来,臣妾再给您做。”
永隆帝笑道:“你呀,先照顾好自己再说。宝宝今天在肚子里乖不乖?”
范玉真笑道:“陛下,他很乖。”
二人又一起欣赏名画,她们都是很有鉴赏能力的人,很能说到一起,范玉真非常有才华,即便捧人也捧的毫不留痕迹,进宫几年,别的本事没长,但是察言观色的本领要比在阮家好多了。
这让她想起男人们读书都说过一句话,学得文武艺,售予帝王家,她学那么多东西,如今只是为了取悦皇帝,还好她也喜欢皇上。
“陛下,大行皇后生前说让流苏来臣妾这里,只是她是先皇后跟前伺候的人,臣妾不敢自专。”范玉真请示永隆帝。
“唔,那你让她过来就是。”永隆帝并不在意。
他和阮皇后有情分,她是他的发妻,她做的很好,心怀悲悯,从不吃醋,简朴自持,她除了没有产下嫡出的皇子,倒是个无可挑剔的皇后,但也仅此而已。
所谓的尊荣,都是给她的体面。
范玉真又正色道:“娘娘身边还有一位姓周的宫女,她也想来我这里,只是我听人说她才去皇后那里,就打碎了好几件物事,娘娘慈悲,没有怪罪她。我当时去给皇后请安时,皇后说此女身上有大福气,臣妾想,她确实有福气,娘娘生前要替她一个宫女赐婚,还要赐给锦乡侯世子,但自从她到娘娘身边后,娘娘的身子骨却一日比一日差,臣妾自小命薄福浅,怕是承受不住那么些福气。”
一个人有福气是祥瑞是好事,但是吸了别人的福气,壮大自己,这就不好了。
尤其是皇帝崇道,非常忌讳这些。
当然,永隆帝不可能马上相信范玉真的话,他从这里回到紫宸殿时,召来太监问询,不一会儿就有人回话。
“那姓周的宫女是阮家送来的,说是极有福气的福女,奴才去查了一下,但仿佛也过的不太顺,她姑母把她接到身边一两年就到手的出息的地和出息都没了,后来到娘娘这里,规矩学了一年才学好,皇后娘娘怜惜她是福气之人,又说她年纪小,不让她干重话,但……”
太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永隆帝冷声道:“如何?继续说。”
“确实是她到皇后娘娘身边后,娘娘身体越来越差了。”
现在崔贵妃被打下去了,范昭仪迟早封妃,即将是这个宫里最尊贵的人,他们忠心于皇上,但是给范昭仪一点面子也不会如何。
永隆帝道:“此女倒是有迷惑她人的本事,一介农女,居然要嫁给侯府,什么福气,朕看似装神弄鬼,把她打入永巷,若是发现异常,不必回朕,你们知道该如何做。”
太监柔顺道:“是。”
周福柔还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被送到永巷,被送出去的时候,她还挣扎着:“我要找范昭仪,我要找范昭仪。”
小太监立刻堵了她的嘴:“你给我闭嘴,昭仪娘娘也是你找的。”
永巷暗夜无光,多是关着些失宠的妃嫔,这是宫里的冷宫,在这里做丫头,绝对是永无出头之日,比郑豆娘的浣衣局还惨。
浣衣局好歹时常熨烫了衣裳还能送去给各宫主位,况且皇上对郑豆娘很有兴趣,假以时日能见上面,她就能出来了,而自己怎么就到了永巷呢?
难道是范玉真使坏?
可她和范玉真没有任何仇恨啊?
她怎么也想不通,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她把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里,整个人浑身发抖……
韩奇,你在哪儿啊?你能来救我么?
殊不知,她被打进永巷,最高兴的人就是锦乡侯夫人了,他们只有韩奇一个儿子,视若珍宝,希望他能和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成婚,不说一定要侯门千金,至少也是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但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家女,这完全不是符合她们预期的儿媳妇。
此事,蜜娘也从定二奶奶那里知道了,定二奶奶一直不喜欢这个所谓的福女,当年她姑母周氏嘲讽自己女儿没裹脚,夸她那个侄女是天生三寸金莲,在学里,她又听蜜娘提起周福柔每次季考都排最末,认为她毫无上进心。
所以她对周福柔的印象一直都是烂泥扶不上墙,明明在张夫人的引荐下可以去女学,却学的一塌糊涂,明明在皇后身边受宠,不务实一些,好高骛远惹祸,或者你在皇后生前把事情抓紧些定下也好,现在这下场只能说明她眼空心大。
一个没有能力的人,非要去享受这泼天的富贵,可不就是如此下场。
蜜娘知晓除非周福柔三头六臂,要不然不会出来了,永巷的日子可不是人过的,她当年得罪了崔贵妃就是被打入永巷,日夜舂米,还有不少老嬷嬷要轻薄于她,后来,她爬墙出来,在皇上必经之路偶遇,才一举得宠。
但爬墙这事儿,也是她筹谋许久的。
这辈子好像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李冠和关蕙卿最终没有结成夫妻,关蕙卿只是李冠后院一个小妾,周福柔没有成为锦乡侯世子夫人,而是被打入永巷,阮皇后却提前去了。
……
“蜜娘,睡不着吗?是不是口干,我替你倒水去。”
“好。”
蜜娘看着为她跑下去端茶水的方惟彦,心中一股暖流涌过。
她好像很幸福,非常幸福。
年过完了之后,蜜娘肚子又大了些,长辈们彻底免了请安,但她也不是真的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春桃现在作为媳妇子,要比以前的大丫头更自由些,她不必在这里守夜,晚上回去常常会和各房的婆子们吃酒说话,她又大方,人也不错,大家都乐意和她往来。
因此,她也打探了不少消息。
当然,这个打探消息本身就是蜜娘授意的,人在江湖,哪里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春桃道:“梅姨娘那里还是受宠的很,只不过她一个妾侍,也没什么依仗,虽然能拉拢几个人,到底有限,下人们都知道太太那里才是正经。大奶奶那里刺探不出什么,她们院子管的滴水不漏,三奶奶在找道婆作法,应该是为了孩子的事。”
蜜娘想,这也正常,人一旦现实中实现不了什么愿望,就会诉诸于鬼神之说。
“五爷如何了?”
春桃摇头:“后院的事儿奴婢还能打听一二,爷们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她点头道:“好,我知晓了。”
你要行的正,坐的端,别人也陷害不了你。
正月十五元宵节灯会,方雅晴给她送了一盏走马灯,还有一盏可爱的兔子灯,她也不能出去,有这样可爱的兔子灯,倒是能看着解馋。
“真可爱,只可惜你哥哥今日要去饮宴,否则,我也让他给我带一盏灯过来。”国孝出了,大家都憋狠了,一个个的畅饮,方惟彦推却不过也就意思意思的参加两个。
方雅晴就很羡慕,家里都说大哥大嫂感情好,但要她说真的感情好,就不应该还弄几个丫头做门面,溺水三千只取一瓢,还是有人能做到的。
现在方雅晴有心思也是跟蜜娘说:“金表姐的孩子早产了,她吃的多,孩子又大,听说都快去了大半条命,我听说那孩子生下来不会哭也不会笑……”
“本来我该恨她的,但是听到她现在这样,又没什么恨意了。”
蜜娘自己就是做娘的,听到这样的消息,也觉得可怜。
“是啊,徐经照样能三妻四妾,她却只能如此了,兴许性命都保不住。”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金淑琴如果聪明,不如早早堕下胎儿,再另选人嫁,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
方雅晴点头:“嫂子,你说这事儿还好发生在婚前,若是发生在婚后,我只能捏鼻子认下。”
“所以你哥哥和我都希望你能找到良人,不拘身份高贵,人相貌多英俊,但是一定要人品够好。”蜜娘看着她道。
方雅晴有些闷闷不乐道:“齐国公府和锦乡侯府的人仿佛都对我有意,可锦乡侯世子据说对一个宫女情根深种,齐国公府的幼子虽然看着仪表堂堂,但是我哥哥说他性情软弱,并非好人选,可爹娘却……”
对于东安侯和徐氏而言,前边选的娘家人都出了事故,与其挑这些还不如挑家世好的,家世好的可不容易折腾,就像贺廷兰在女人方面荤素不忌,但是正妻地位稳稳当当,影响不了什么。
蜜娘拍着她的肩膀道:“没事儿,你放心吧,今年举子进京,你哥哥绝对会跟你挑一个极好的。”
“嗯。”方雅晴点头,还是很相信哥嫂。
尽管方雅晴不让蜜娘送,但现在蜜娘身子大了,本来也需要走动,一直待着不动,反而对身体不好,她因为有孕丰腴了些,但总怕胎儿太大,到时候不好生,因此很注意身形,从后面看,几乎看不出来她有孕在身。
送完方雅晴,蜜娘转过身来时,正好和一高个男子对视一眼,这人她好像见过,叫贺廷兰。贺廷兰对她垂涎三尺,比起小姑娘,他本就更爱妇人,蜜娘看他眼神不对,立刻扶着丫头们的手要走。
却见贺廷兰却被色迷心智,走上前道:“弟妹,不知道惟彦在家吗?我有事找他。啊~”
这个啊字拖的很长,带了些暧昧。
蜜娘方才回想起方惟彦为何不让她去南平伯府赴宴,怕就是因为这事。
贺廷兰去年授了差事,因办的不错,还受到皇上嘉奖,自觉自己已经不逊于谁,得意之下有三分忘形。
“他若回来了,我再告诉表兄就是。”蜜娘淡淡的道。
贺廷兰笑道:“弟妹,这春寒料峭,你可要留心身子,尤其是春水绵绵,更需——”
“表兄,我先告辞。”蜜娘听到他居然敢和自己开黄腔,立刻心生怒意,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日后必定让他好看,方惟彦是君子,她却不是。
贺廷兰和蜜娘这一番往来,让四处插人的梅姨娘和申氏知晓了,申氏鄙视贺廷兰的人品,但转念一想,这阮蜜娘也是水性杨花,碰到外男就该转身就走,你就那儿调笑,不是勾引别人又是什么。
正好,将此事宣扬给方惟彦才好。
申氏眯了眯眼,她可是听说徐氏想等阮氏生下孩子后,养在东安侯那里,这样这个爵位就更到不到她们这里了。
这可是你们送的把柄过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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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四奶奶, 您别生气,奴婢听说这贺家表少爷自来如此,大姑太太最是宠溺这个儿子, 家里姬妾无数,还最喜妇人,没想到他现在倒是无法无天了, 只是您放心, 有四爷在, 他不敢怎么样的。”春桃连忙安慰。
方才,她看到蜜娘脸色不好,就有些担心。
蜜娘冷声道:“我看他是猫尿喝多了,不知道放尊重,我可不是旁的女人任由他轻薄于我,那么些人看着, 他就敢如此下流, 哪天我落了单, 他指不定要用什么下作手段。”
春桃皱眉:“那该怎么是好?”
“不急, 这些日子还是以我肚子为主,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
对付贺廷兰的事情, 要跟方惟彦说才好,她现在只是内宅妇人,手底下的权利有限,就像前世,她要做的事情也是有限度的。
方惟彦今日倒是很高兴, 他去了两场宴会, 一个是陆大学士家中, 陆大学士已经开始把他介绍给熟识的人, 这对他而言是极好的,上峰重不重视你,就看他会不会把自己的人脉介绍给你。
再有一宴会是他和惟钧一起参加的,这些日子惟钧表现的很不错,让他很欣慰。
只不过回来的时候,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有俩个小丫头似乎没看到他,正从假山穿过,这俩人正窃窃私语,一个道:“今日南平伯的表少爷和四奶奶在怡然亭那里说说笑笑,你说这样好么?”
另一个人道:“都是亲戚,应该没事吧,光天化日能有什么事情啊?”
“那可不好说,我听说贺表少爷说什么叫春什么的,四奶奶还脸红了呢。”
方惟彦越听越不像样子,正欲呵斥一声,但垂眸不语,对身后已经吓的半死的常寿道:“你先去查查是谁让她们在背后说的,不要打草惊蛇。”
“是。”常寿是跟方惟彦身边跟习惯了的人,他敢打赌,自家这位爷被崔缇关着写青词,脸色都没这么难看过。
他回来时,房里照旧点着一盏灯,散发着橘色的光芒,一看就是蜜娘特地留的灯。
因为月份大,休息也休息不好,他很是心疼。
蜜娘正依偎在被子里,听到脚步声,连忙坐起来,方惟彦怕酒味熏到她,忙道:“等我一盏茶的功夫,我去换身衣裳再来。”
他出去漱口,又换下衣裳,这才看着蜜娘道:“今日是不是受了委屈?”
蜜娘重重点头,“都是那个贺廷兰。”她把今日之事,说了一遍,很是生气,但又拉着他的衣摆道:“我只是后院一个小小女子,全都仰赖你替我做主才是。”
女人也不一定要事事刚强,主要是她连出门的功夫都没有,还有身孕。
方惟彦道:“没想到他如此胆大包天,以前的事情我打量他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就算了,没曾想他居然如此不知死活。”
“以前?以前何事?”蜜娘问道。
她很快抓住关键:“是不是这就是你吩咐我不去南平伯府的原因。”
“是这样。”他紧紧抱着蜜娘,他自己的宝贝都不忍亵渎,居然被开黄腔,真是当他不存在啊。
“当初你随阮家去确云庵被他看上,我当初还不知晓你和我在说亲,但也劝过他别打你的主意,他不听,还想去你家掳你过来,我当时还派人把他们捆了交给步军衙门,后来就是我和你的婚事公布了,他隐约跟我表示过以后不会,我想他应该有分寸,就没有再说什么,况且他去年授官,我只是庶吉士,因此就不想让你过去,到时候身份能够压人的,即便你是被委屈的,我们都是被牺牲的那个。”
他知道蜜娘性情如火,但实力不够就要蛰伏。
只能细细布局。
索性蜜娘点头:“你想的很是周到,大姑太太势头正好,又只有这个儿子,如果我们真刀真枪的和她干,日后怕是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她没想到,方惟彦在没有认识她的时候,就已经帮过她一次了。
难怪他不让她和贺廷兰硬碰硬,因为贺廷兰这个人做事实在是太没有章法,这是个真的能做出杀人放火的人。
这些人不是徐舅母她们,尚且有分寸,而且徐家实力比方家差多了,所以低头很快。
南平伯府现在某种程度上,贺廷兰比方惟昌还强一些,他有实职在身上,还受到皇上指派,虽然女色上荤素不忌,但对于皇上而言兴许是好事。
人无癖不可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交,以其无真气也。
比起那种道德水准其高的完人,皇帝更喜欢这种有些缺点的人,因为人有欲望才好拿捏。
人大权在握的时候,决定别人的命运很简单,但人在低位时,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蜜娘点头:“你说的是对的,我们力量悬殊,像我这样口头上被占便宜说出去还是我自己吃亏,但就得从长计议。”
“你放心,我肯定会替你报这个仇的,正好我还要看看我们府上还有谁要拿这件事情出来。”
他又把路上碰到俩个小丫头的事情说了,“我想,应该是有人特地在我跟前说,想离间我们夫妻感情。”
否则,府里的丫头们就是讲闲话也不好凑巧在他回来的路上说。
蜜娘大概已经猜到是谁,但正所谓抓奸成双,捉贼拿赃,真正查到背后之人,再作区处。
“我料想她只敢在你跟前说,不敢随意传开,否则闹开了,就太蠢了。”
外头的人若是知道东安侯府传出这种桃色事件,家里几个少奶奶一个跑不掉。
方惟彦安慰道:“不要紧,我已经吩咐常寿了,若有人传这样的消息,第一个就毒哑了发卖出去。”
毒哑发卖?
蜜娘看向他:“真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手段。”
“慈不掌兵,下人们平日可以待他们宽和,但是乱传话就不好了。”
要知道女人的名节一旦被坏了,就很有可能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被人指指点点。
俩人都很沉的住气,甚至方惟彦都没找贺廷兰,而贺廷兰是酒醒之后,很是后悔,他虽然混不吝,但是还是很看好方惟彦这个小表弟的。
转念又一想,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当年那个女人明明是他先看中的,被人截胡了。
可终究还是美色撩人,他底下有人孝敬了个女人,生的很是美艳,只可惜比起阮氏来差的太远了。
他有些不甘心,天下女子,但凡他想要都会要得到手,可惜那阮氏不肯与他欢好。
双方春风一度又有什么不好。
他是南平伯世子,日后绝对的伯府继承人,绝对不会亏待她就是了。
阮四娘正好端了人参鸡汤来,她之前夭了个孩子,现在想怀上,还得拢住丈夫的心,贺廷兰虽然心中对这木头老婆不以为然,但是正妻的面子还得给几分。
二人云雨一番后,南平伯世子突然想起自己这木头老婆也姓阮,他遂笑道:“我记得惟彦媳妇是你族妹吧?你还有个堂妹是不是也嫁到张家去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若一个人闷的慌,可以喊她们过来家里玩儿。”
阮四娘自然不会想到贺廷兰的龌蹉心思,她还以为是丈夫体贴她,连忙道:“她们一个有身孕不便于走动,另一个孩子还小,也是一样。”
“那等你生辰的时候,请她们过来玩玩,以前你在家中是庶出,如今嫁给了我,你是伯府世子夫人,比她们身份都高,合该让她们都羡慕你才是。”
这话说到阮四娘心坎里了,因此对贺廷兰十分感激。
殊不知贺廷兰算了算日子,那阮氏六月份正好坐完日子出来,那时候正好。
**
贺廷兰的盘算,方惟彦虽然不十分清楚,但也有八分清楚,他身边一直跟着暗中保护他的人,这是东安侯曾经给他的,他分了一部分给蜜娘,同时,那两个丫头背后的人也查了出来。
这申氏做事向来都滴水不漏,她过了好几日,才探问此事:“如何?凤梧院中有没有争吵?”
申妈妈摇头:“老婆子我去打探了一番,一切如常,四爷照旧回家,每日还记得替四奶奶带点头,偶尔从翰林院要回来的早,还亲自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消食,甚至他还主动封口,对四奶奶一点芥蒂也没有。”
这让申氏无语道:“方惟彦还是不是男人啊……”
但她笑道:“现在阮氏是因为有身孕,哪里都不便请她去,日后若是她能出去了,那可就不同了,那个时候我再从长计议。”
申妈妈有些着急道:“今年可就有武举了,奴婢听说五爷练的极好,侯爷特地替他打通关节,这可是在为他铺路,若是五爷中了武举,四爷有心避让弟弟,再有,还有简家可是虎视眈眈,奴婢看大爷和您的处境就更难了。”
“我当然知晓,简家不是阮氏家里那等寒门小户可以比拟的,若非如此,我早就动手了。”
正是因为方惟钧有简家这个靠山,简家在朝廷的能量,比刚入京的申家耕耘的更深,也正是因为和简家结亲,东安侯才愿意为儿子打通关节,这也是申氏着急的原因。
无论是方惟彦还是方惟钧,她现在都好像无从下手了。
知道是申氏后,蜜娘冷哼道:“我就知道是她,现在她可不一般,以前还算是周全,沉稳,现在整个狗急跳墙了。”
方惟彦猜道:“应该是这些日子老爷替惟钧活动了不少,故而她开始自乱阵脚了。”
他说完,又附在蜜娘耳旁说了半天。
蜜娘听了,忍不住指着他道:“你也变坏了,这样的主意,你居然想的出来。”
方惟彦轻咳一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找打啊你。”蜜娘真的想打他了。
“不过,这个计划得让你生完孩子再说,到时候你也好跟着去看热闹,对不对?”
方惟彦摊手。
蜜娘鼓掌:“算你识相。”
开春后,不少举子已经进京交际,方惟彦人缘颇好,马上散馆后,他就是编修,兴许还可能会是科考的阅卷官。
现在还是小翰林的他,为了妹妹可是耗费心血。
终于找到了两位还不错的举子,他正说给妹妹听:“一位今年十九,河南开封人,尚未成婚,才学很是不错,人也颇为老实。”
其实像方雅琴这样比较大大咧咧的性子,还真的不适合去太复杂的人家。
方雅晴感叹:“这么年轻就已经是举人了吗?”
“是啊,往年上京的举子,包括你哥哥我都是秀才的时候就定下亲事了,这刘琛是一进京正好被我给打听清楚了,真是年少有才,他父亲在昆州做知州,他在家是幼子,祖父也是一府教谕。”
一府教谕,那也是进士出身,其父也是进士出身,到他十九岁就中了举人,今年若是连捷,那真是年少有为。
蜜娘也在场,她作为女人,就问的更细一些了:“那这位刘举人相貌如何?你看他像不像拈花惹草的样子?”
这才是姑娘家最关心的,相貌好不好,人温不温存。
要说蜜娘对方惟彦能够那么喜欢,就是因为外在出众,性情温存。别说女人有个好相貌了如何,就是男人有个好相貌也是受益无穷。
方惟彦没想到蜜娘的关注点在这儿,他颇为无奈道:“相貌自然端正,难不成我特地为我妹妹找个丑陋的不成。哦,对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也不错。”
“另一位也是青年才俊,年龄稍微大了些,今年二十七岁,比你正好大十岁。人品无可挑剔,才学更是上乘,十分重情谊,他以前曾经有个未婚妻,但是前几年夭折,他回去守孝三年,否则,应该在我那一科就考中了。”
蜜娘赶紧摆手:“那不成,心里都有人了,这样的男人怎么能要。”
方惟彦失笑:“我倒是觉得他不错。”
论才学,后者比前者强,论做人做事,后者也比前者强。
方雅晴却很赞同方惟彦:“这样的男人对一个未婚妻都这样深情,对未来的妻子肯定也不会差。”
年轻英俊还才学渊博,这样的人都是有大能为的,方雅晴不觉得自己能把控住,但一个深情同样人品好的人,才是她更喜欢的。
徐经还是她表哥呢,年轻还算有才学,可人品差的很。
蜜娘也想不到方雅晴看中的是苏举人。
东安侯和徐氏分别都见过这两位青年才俊,他们一致都觉得苏举人更好,方雅晴也有幸见了他一面,脸微微红,同时也同意了。
这个结果是蜜娘没想到的,她托腮:“若是我,肯定选个年轻点儿的。”
“年轻人没定性儿,也未必是好事。”方惟彦笑。
“啧啧,老气横秋的。”她知道方惟彦这人办事最牢靠了,无论是刘举人还是苏举人,都是千里挑一的,端看方雅晴看中哪一个。
也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选了苏举人,认为他有情有义。从某种角度而言,女人选比她大一点的,也更能包容。
像方惟彦这样年纪轻轻,脾气这么好的人,简直是世间难得。
反正这俩个既然都好,那方雅晴自己都选择了苏举人,蜜娘哪里还会多说什么。
三年了,苏举人就是再痛苦,应该也走出来了。
侯府当然不会像那些不成体统的人家榜下捉婿闹的难看,提前把女儿嫁过去,还有个不看人贫贱的好品行。
苏举人虚岁二十七,实际上周岁二十五岁,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听说枢密使家也想把女儿嫁给他,但是他和方惟彦以前关系就不错,更因为方惟彦为人有口皆碑,他在读书人中很有声望,交游广阔,因此苏举人毫不犹豫的被说动了。
否则,苏举人绝不想娶勋贵家的女人,倒不是别的,一来齐大非偶,二来官场上成婚,文官找文官,武官找武官,二者很少牵连。
若非是有方惟彦在,还有东安侯的豪迈以及徐氏的通情达理,他可能还不会同意。
况且,听闻方惟彦娶妻也是不择门第,其妻之父也不过是普通的官员,当时还只是个进士,这足以证明侯府并不嫌贫爱富。
徐氏对女儿的婚事更加上心,女儿和儿媳妇蜜娘一般大,蜜娘孩子都要生了,她还没个着落,实在是让爹娘担忧,现在好了,苏举人年轻有为,人品极好,还有什么挑的呢。
方雅晴的嫁妆一应俱全,甚至还陪嫁了宅子土地过去,这些早就准备好了。
这快的都让蜜娘觉得不真实,有时候婚事办起来很慢,就像她和方惟彦,简凝初和方惟钧还要明年才成婚,但是方雅晴的婚事却在两个月内就办妥了。
刘举人这里,自然也不会亏待他,方惟彦送了丰厚的礼让他好生读书,毕竟刘举人才学也十分不错。
离蜜娘临盆的日子没几天了,她不好走出去,方雅晴倒是来她这里见了一面:“嫂子。”
“怎么啦?舍不得吗?”她听的出方雅晴语气的留恋。
这其实很正常,蜜娘当年要嫁给方惟彦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舍,离开熟悉的家和人,要去另外一个不认得的地方,尽管那个人她觉得不错,可她还是怕。
方雅晴点头,又笑道:“但我还是很高兴。”
这才是那个方雅晴嘛,拿的起放的下。
蜜娘认真看了看她的脸,笑着点头:“看的出来,你很高兴。”
“那天他过来的时候,我就站在我们府里的莲花池旁,我的帕子不小心掉下去了,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就跟我捡起来了。他没有太多言语,但所作所为都护着我。”
蜜娘知道,她说的是定亲前的那日,苏子清和方雅晴见面,她笑道:“其实我本来以为你会选刘举人,官宦子弟,少年举人,前途无量——”
“嫂子,人啊有自知之明,我这个人天生就喜欢简单,苏子清家世简单不过了,人敦厚有才德,我简简单单的过日子还挺好的。”
“你可不一定能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哦。”
“这是何意?”
蜜娘笑道:“我可是听你哥哥说了,他是有状元之才的。你将来可是要做状元夫人的,这还叫简单啊。”
这位苏举人可是南直隶的解元,南直隶可谓是天下最有含金量的解元了。
“你哥哥为了你啊,真真是用尽了心思。”
方雅晴捂着脸,被打趣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嫁给这样的人,而且他有情有义,才学又高,比徐经好许多倍。这是她退亲之后,从未想过的。
徐家其实也在跟徐经议亲,以徐舅父现在的官位要替儿子找一个官家千金当然不错,但要找极好的就找不到了,文官们嫁女儿不拘门第,但要看才学。
徐经到现在在举业上无望,且金家的事情虽然捂的严严实实的,徐舅母好容易找到一门三品官的小女儿,正得意时,忽然听到方雅晴要成婚的消息。
“她要嫁的是谁?”这是徐舅母最关心的问题。
她并不希望方雅晴嫁的很好,一个被退了亲的女人,能嫁给什么好人。
如果她嫁的很好,那说明这门亲事退对了。
可徐舅母不愿意让别人诟病她的儿子。
徐舅父道:“嫁的是个举子。”
他没说这是南直隶的苏解元,才学高超,宰相和枢密使招他为婿都迟了一步,被方惟彦提前下手抢了去,东安侯亲自给女儿多加了三成嫁妆。
徐舅母和徐经一听只是个举子,都高兴起来,徐舅母还道:“哎,当年你姑姑执意要退亲,我就说了,日后可去哪里找咱们这样的人家来。可惜了,现在我们经儿也寻了一门好亲事,还是通政使的女儿。”
徐经也大度的道:“过去的就都过去了,娘,您还提那些做什么。金家的事情,咱们可得快些处置好啊。”
他最担心这件事情流露出去,给他的婚事造成影响。
即便曾经对金淑琴有过些旖旎想法,但随着金家的耍赖贪婪,以及金淑琴生下的那个傻儿子,他非常唾弃曾经的自己,每次想到金家人,就让他想到地沟的老鼠一样。
看着欣喜的娘儿俩,徐舅父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徐舅母倒是笑眯眯的,似乎很想去看热闹,反正金家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就那俩个爱慕虚荣的外甥女,能翻出什么手心,倒是执意要解除婚约的小姑子和外甥女的笑话才好看。
并且她也很有优越感,儿子娶了个三品官的闺女,外甥女却只嫁了个穷举子。
这怎么能不让人痛快呢!
她可是迫不及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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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徐舅母过来的的时候, 正好东安侯府门口挂着红色的灯笼,大家认得这是太太的娘家嫂子,下人陪笑带着她进去了。
徐舅母看着这张灯结彩的样子, 不禁在心里哂道:“不就是嫁个举人吗?搞的跟什么似的。”
但是当着小姑子的面,她还由衷的擦着眼泪,表演着喜极而泣:“我真是为雅晴高兴, 如今佳媳佳婿, 真是羡慕你。”
徐氏也很高兴:“是啊, 这都多亏了她哥哥,替她找了这么个好人家。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指望她大富大贵,只希望她一世平安。”
“做爹娘都是这么想的,对了,我听说还是个举人, 真真是才学出众。”徐舅母嘴上附和, 心里都快笑翻了。
姑嫂这么久, 徐氏哪里会不知道徐舅母怎么想的, 她叹道:“如果他要真的只是个举人也就罢了,我听惟彦告诉我的, 我都吓了一跳。这孩子是无锡人,是我们南直隶的解元,人品更是好的不得了,他三年前原本就可以参加科举,但因为未婚妻故去, 宁愿不要前程也替她守坟, 嫁给这样有情有义的汉子, 我才放心啊。”
活人虽然比不得死人, 可徐氏很清楚,那青梅竹马并未真正成婚,男女有没有肌肤之亲是不同的,况且女儿活泼美丽,迟早日久生情,她根本不担心。
若苏子清不是真心想成婚,想重新开始,也不会答应方惟彦。
南直隶的解元?
徐舅母脸上裂开了,难怪她出门的时候,丈夫一脸欲言又止。
她尴尬的笑道:“是啊,是啊,真是恭喜雅晴。”
……
看着落荒而逃的嫂子,徐氏也狠狠出了口恶气,唐妈妈笑道:“咱们家终于尘埃落定了。”
徐氏点头:“马上惟彦的孩子要出生了,雅晴要出嫁,惟钧明年也要成婚了,这样的日子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那时婆婆逼着她承认叶佳音做儿媳妇,姐姐也时常有意让她为惟彦娶侄女金淑琴,世子的年富力强,申氏的滴水不漏,让她在无数个日夜都睡不好,甚至饭都吃不好。
她进门时就和丁姨娘不对付,方惟昌那三兄弟对她恨之入骨,如果他做了世子,她是什么样的下场?她俩个儿子又会如何?
还好现在一切都平静了。
“这都是蜜娘的福气,自从她进门,我们家真是好事一个接着一个。”
唐妈妈道:“正好,四奶奶这几日就要生了。”
“亲家过来了吗?”
“过来了,带着她族嫂一起过来的。”
徐氏看着唐妈妈道:“简夫人送了两株紫参过来,虽然没有明说,应该都是为了蜜娘,她真的是好福气。”
亲爹虽然并不是擅长官场的人,但在水利上十分有建树,两榜进士出身,对唯一的女儿宠爱有加,她娘是个聪明人,性子和自己的儿子很像,十分温和,但行事周全妥帖,对女儿向来视若珍宝。
更别提她还有两个弟弟,也是读书种子。
再有嫁的她的长子惟彦,从小就向学上进洁身自好,无一处不好。
她认定了儿媳妇是个有福气的人,对她就更上心了。
唐妈妈也道:“是啊。”她和蜜娘关系不错,主要是每次去凤梧院都是满载而归,不拘是钱,有尺头布匹或者她家里的事情,四奶奶是能帮则帮。
却说徐舅母回家,好一阵磨牙,但还得送上添妆去,还不能薄了。
她自己不爽快,把金姨妈也喊过来不爽快。
“大姑太太,今日我去了东安侯府。”
金姨妈当然也是听说方雅晴有了桩亲事,她的来源也是徐舅母,只听说是个举子,想必也是因为当年被退婚了,故而一直说不到什么好人家。想到这里,她看了徐舅母一眼,心道俩个女孩儿家两败俱伤,倒是徐经依旧可以娶高门仕宦之女,没有任何阻碍。
“是为了雅晴的婚事吗?”
徐舅母点头:“可不是,我还以为雅晴是真的要嫁个穷举子呢,这一过去才发现雅晴许的那人可是南直隶的解元。”
解元?
金姨妈不可置信,这年头,年少有为的解元不多,肯定年纪很大,她道:“那还真是要恭喜雅晴了,男方也是我们吴中人士不成?不知道咱们认不认得是哪家才俊?”
她刻意加深了“青年才俊”这四个字。
徐舅母立马就来劲了:“是啊,是无锡人,今年才二十五岁。哦,听说以前有个青梅竹马,三年前死了,这苏解元很是情深,会试都没考,特地回乡为她守了三年,今年才上京。”
她这样说,金姨妈才觉得正常,一个解元肯定年纪不小了,这样的读书苗子怎么可能无人说亲,原来是还有深爱之人。
这样才符合常理。
年纪倒是很轻,二十五岁正是风华正茂,这科若是中了,那雅晴嫁进去就是官夫人了。
就像她外甥方惟彦一样,为何大家都羡慕阮氏,其实方惟彦当初并不袭爵,而是认为他年轻有为,二十岁就中进士,他即便只活四十岁,仕途都有二十年,而正常的人及第可能都三四十岁了,要不然人家也不会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金姨妈想起女儿,生的孩子笨笨呆呆的,还要被徐舅母嫁去外地,现在连方雅晴都嫁的那么好……
“这就好,这就好,我还总担心她呢。”
徐舅母笑道:“你担心她做什么,她好歹是侯门千金,兄长是翰林。况且我听说东安侯给她又加了三层厚的嫁妆,十里红妆,不知道羡煞多少人呢。说起来比起那些勋贵府邸不上进的公子哥儿们,我看着苏解元还真是靠谱。”
“不是说他难以忘怀青梅竹马吗?”金姨妈这话脱口而出,说出来把自己都吓着了。
徐舅母见她露了原形,不禁道:“虽然活人争不过死人,可那只是年少时相识的女子罢了,又不是天天耳鬓厮磨在一起的,等他娶了妻,就凭雅晴那样的人品模样,又何愁过不好日子嘛。男人嘛,爱不爱的,还不是那么回事。”
是啊,过去的终将过去,就像徐经当时也是一心一意的想娶自己女儿,现在早已移情别恋。
金姨妈回到房时,整个人怅然若失,心中又有愤恨,却不知道去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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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方雅晴对家人很不舍,但是女人就终究要嫁人的,想通了这一点,到了出嫁这一天,她很平静,见了喜娘和族中的婶娘伯母都是浅笑着,这也很符合时下对女子的要求,贞静柔顺。
可内里方雅晴却并非是真的那种人,她虽然外表有些淑女的模样,内心却还是那个大喇喇的,会和哥哥们开玩笑,嬉笑打闹很俏皮的姑娘。
她就很羡慕四哥四嫂,她们是难得不相敬如宾的夫妻,是所有年轻夫妻中,她认为最恩爱的。
嫂子有什么事情都会跟哥哥说,哥哥也是有什么都惦记着嫂子。
甚至长辈送来的丫头,他完全不碰。
也不会以长辈送来的为借口,一定要如何。
这才是真的好男人。
怀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她踏上了花轿,她不奢望丈夫满心眼里都是她,只希望,她们能做到相敬如宾就很不错了。
方惟彦背着妹妹上的花轿,他说:“什么时候受委屈了就回来。”
别人是生怕妹妹回娘家哭诉,他却最怕妹妹藏着不提。
这辈子他都希望妹妹能够幸福,金淑琴和徐经生下的孩儿也有问题,可金淑琴和小钟太医生的孩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徐经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也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拿这个问题去问过大夫,原来血缘太近其实本来就不太适合成婚。
只是时下人最喜亲上加亲。
“哥哥,你和嫂子也要好好的。”
“知道。”
苏子清同窗好友不少,来接亲的有不少是南直隶的学子们,方惟彦一向脾气温和,但也难得的对苏子清说了一句:“好生对我的妹妹。”
花轿蜿蜿蜒蜒,一直看不到头,他才回去。
定二奶奶现下在东安侯府住着,女儿就这几天生,她实在是不放心,听到喜乐渐渐远了,倏而笑道:“你小姑现在恐怕已经出了门子了。”
蜜娘抚着肚子,她就这几天的功夫了,再也不敢随便出去被人冲撞了,徐氏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凤梧院,不愿意出去。
她有亲娘陪着身边,多了一股以前没有的依靠,方惟彦虽然也是她的依靠,但是他是男子,时常在外,有定二奶奶陪着她,她就不怕了。
比如,现在她就问一些傻问题:“娘,您说女儿为何有身孕腿上还长痣?还有孩子生下来女儿要怎么照看呢,要是他更喜欢乳母,不喜欢我呢?”
这些问题都是前世她也遇到过的,因为常年吃的少,怀孕非常不容易,她身体很差,总担心自己活不长,尤其是生下孩子之后,整个人根本恢复不到以前,即便大多数人还是看不出来,但身体上的衰老,是很能了解的。
尤其是腿脚不如十几岁的时候了,而且身上会长一些东西,甚至还流鼻血频繁。
现在有孕,什么都被照料的好好的,就是睡眠有些不好。
可她还是害怕。
定二奶奶安抚她:“一切都好,惟彦跟我说了,他请的大夫都说你怀相很好,还有你平日注意的很,孩子也不是很大,这样生下来不会费很大的劲。再有,你说的什么乳母,那怎么可能呢,你看姑爷是和连妈妈亲近还是和你婆婆亲近?”
蜜娘即便内心知道如此,但经过定二奶奶这么说,她心情放松很多:“娘说的是。”
“就别胡思乱想了,娘可比你的条件差多了,但生下你来,谁敢说差了?”
“知道了。”
到了晚上,蜜娘更是左翻右翻,方惟彦今日送妹妹出嫁,被灌了不少酒,但听到蜜娘有响动,依旧起身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心跟火烧似的,这被子盖多了也不好,盖少了也不好。我想吃冰的乳酪……”蜜娘是真的难受。
“冰的?”方惟彦愣了一下,才道:“好,那你等着。”
东安侯府是有冰窖的,但是现在各处封锁着,他要出去也出去不成。
可蜜娘不知道他是怎么千辛万苦淘来的冰乳酪,上面还撒了她最爱的核桃花生粒,看起来分外可口好吃。
她一骨碌坐起来,吃完了才觉得赛过活神仙。
以前在宫里都没有这么自在,想吃什么就有人替她去弄。
她一双玉臂吊在方惟彦的脖子上,黏腻腻的道:“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你呀,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方惟彦无可奈何。
蜜娘却不肯离开他身上:“我全身上下都抹了蜜——”
“别说这种话了。”
纯情方家四少听的耳根通红,蜜娘也不再逗弄他了,今天小姑子出嫁,他恐怕已经累了,自己也得体谅丈夫。
丈夫,一丈之内是为夫。
可惜事与愿违,这一夜她居然发动了。
方惟彦刚准备进入梦乡,蜜娘就“啊”了一声,他突然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这是要发动了……”
他大概懂一些,天天听他岳母母亲在说。
蜜娘安慰他:“你别急,即便发动也没这么快的,你赶紧去把稳婆还有丫头婆子们还有我娘都喊过来。”
早春三月,还有些春寒料峭,方惟彦准备趿着鞋子就出去的,偏蜜娘肚子疼,还吩咐道:“你把披风披上别着凉。”
“知道了。”
本来徐氏已经睡下了,今天着实累人,她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再也没有年轻的时候那么刚强,办这种大事一天一夜不睡都精神抖擞。
熟料,刚歇下,唐妈妈就来报:“太太,四奶奶发动了。”
徐氏真是觉得自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她哈欠连连,又不容分辩道:“赶紧的,你服侍我起身,我们去凤梧院。”
唐妈妈见徐氏这么累,连忙劝道:“亲家太太在那儿,没事儿的。”
“话不能这么说,亲家在那儿,我就更要过去了,否则,还儿媳妇生孩子,婆婆跟没事人似的,将来惟彦又怎么看我。”虽说大儿子不要爵位,还一力替小儿子铺路,但是按照常理,方惟彦过度一二,把侯爵给孙子未必不行,别人家也是有这个先例的。
但是孙子,哪里比儿子亲。
如果儿子是侯爷,她和翁老夫人一样的地位,是这个府里地位最高的人。
这些事情儿子媳妇可能不在意,甚至不放在心上,她这个做娘的却不能心安理得。
唐妈妈无奈,只要拿衣裳过来。
此时,有定二奶奶在,还有春桃几人平素就听蜜娘演练过多遍,虽然初时,有些慌乱,但是很快就顺了。
比如痛了一会儿,又恢复如常,稳婆道:“赶紧弄热水来奶奶沐浴洗头。”
因为接下来生产后还要坐月子,有的产妇一个月月子就成,但富贵人家,孩子有人照看,主要调理身体,到床上躺多久都无人说什么。
到时候若是躺一两个月,那可不是全身上下都馊了。
定二奶奶没经历过这些阵仗,她就是生老二时,丈夫也只是个举人,有下人照顾,但是都没照看的这么仔细。
她不禁道:“她现在能沐浴吗?”
这稳婆是个很有经验的人,又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四爷说四奶奶爱洁,沐浴完了,干干净净的躺着也好。”
蜜娘笑:“她倒是了解我。”
虽然能沐浴,但也不能够真的跟平日泡花瓣澡一样,她随意洗了一会儿,丫头们用细布替她绞着头发。
不一会儿,厨下又端来一碗鸡丝汤面,说是要吃点东西好。
蜜娘连忙摆手:“不成,我方才吃了冰乳酪的,一点都不饿。”
“你现在是不饿,等会儿就饿了。”定二奶奶知道女人生产是要耗费全身力气的,尽管女儿全身都在拒绝,她还是喂给女儿吃了。
产房发生的一切,方惟彦都不知道,因为男人不能进产房,进了也帮不上忙,他就和徐氏一起坐在次间。
因为稳婆说现在还只是阵痛,还有一会儿。
很久都没有这样看过儿子,徐氏虽然有些疲劳,但是看着儿子心神不宁,依旧安慰道:“蜜娘肯定无事的,稳婆说她怀相很好,肚子也不是过大,兴许是肚子里的孩子会心疼人呢。”
她当年怀方惟彦的时候,那大概是她最荣耀的时候,进府时,她只是个填房,丁姨娘那个婆娘把持着家里的大权,又得翁老夫人信任,她毫无反击能力,被一个妾压着。
尽管丁姨娘表面柔顺,一再表示自己不会如何,可徐氏一点都不信。
她们的身份就注定了她们会敌对,她想她的儿子稳稳当当的做世子,可徐氏偏偏不服气。
可她肚子空空,怎么好去和人较量。
还好惟彦来的及时,这个孩子就仿佛是上天给她最好的恩赐,他从小就聪明伶俐,相貌好看,跟她挣了多少面子,要是没有他,她也不能稳稳当当的在侯府站稳脚跟。
她的儿子比这府里所有的男人都好,妻子生产,他感同身受。
不拈花惹草,人极其上进。
“您说的是,我也每天都请府里的大夫过来看过,说是没事,但我总是有些担心。蜜娘她年纪还小,我翻看医书时,听人说女子还是年纪稍微大一点有妊才好。”他因为妹妹的事情,也稍微问了一下关于女子有妊的事情,才发现这里边门道很大。
女子十八岁左右有妊,对胎儿和自己都好。
他若是早知道,就不会让蜜娘这么早有身孕了。
徐氏愕然:“我也是这般大的年纪才生你的,我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吗?你就少操点心吧。”
母子二人又坐了一会儿,方惟彦看着母亲很是疲惫,却还守候再这里,很是心疼道:“您在这里歪歪,方才稳婆说还没这么快。”
“我没事儿,就在这儿等着吧。说起来,今儿你妹妹成婚,我不知道多高兴,还多亏了你,替她找这样的好亲事,否则那样的官宦人家的公子,哪个不是三房五妾的,人品才学都比不得如今的苏姑爷。”徐氏还是很高兴。
方惟彦笑:“这也不算什么,我是她哥哥,我不替她操心,还有谁替她操心呢,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
东安侯年纪越大,就越不喜欢管儿女的闲事,尤其是替女儿找如意郎君,他多半也是在勋贵这里打转,锦乡侯府和齐国公府其实也不是什么良配。
锦乡侯世子韩奇虽然一表人才,但是为了个宫女闹的要死要活的,锦乡侯夫人这些天听说白头发都生了不少了。
齐国公夫人的为人,她也略知一二。
勋贵人家再上进也是有限的,爵位只有一等,还要看自个儿出不出息,如她儿子这样的凤毛麟角。
齐国公早已不中用了,有个架子在,但早已不如东安侯府,只是有个国公府的架子看起来高贵些。
论起才学人品,都比不得苏子清。
但儿子从来不邀功,只是说希望妹妹好就好,从不说辛苦。
徐氏欣慰道:“我这辈子也只有你们三个,希望你们能一直好。”
“会的。”方惟彦安慰母亲。
天微微亮时,内里有人喊开始发动了,方惟彦倏地站了起来。
徐氏睁眼,又见儿子走到她跟前,亲自递了一杯热茶给她:“娘,劳您辛苦再这里守着。”
呷了一口热茶,徐氏笑了笑:“无事。”
方惟彦却道:“娘,蜜娘她头胎怀孕怀的艰难,都说她脸色变好看,肚子圆可能生的是女儿,是女儿的话,儿子也喜欢。您能不能看在儿子的面子上,不要和她说什么。”
其实徐氏当然是想生个孙子,这也是人之常情,但若儿媳妇生个孙女,那也没什么,可儿子说的这般郑重,一看就是怕她给脸色给蜜娘看。
徐氏心里有些发酸:“你这孩子,就是生了女儿,日后也是先开花后结果,我又会说什么,还用的着你嘱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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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正所谓朝霞不出门, 晚霞行千里。
朝霞要拂破云霄时,蜜娘在稳婆的指导下,最后一次用力, 忽然感觉下腹一坠,定二奶奶替女儿揩去汗珠。
“生了,生了……”
一时, 府里都开始行动起来, 连申氏这种和蜜娘关系不是很好的人, 听了消息都要过来。添丁进口是家里的大事,况且一家子,底下再怎么明争暗斗,但是面上都和睦的。
乡君和申氏差不多同时赶到,此时徐氏已经进去看了孩子了,见她们赶过来, 笑道:“你们有心了, 蜜丫头已经生了, 只是里边兵荒马乱的, 进去不方便。”
申氏和乡君对视一眼,都道:“既然平安生产了, 我们也放下心来。”
翁老夫人也打发人过来,还问:“不知道生的是个姑娘还是小子?”
这个问题申氏和乡君也都很关心,生男和生女的意义可不大相同,你就是生十个女儿,那也无法继承家业, 即便你做的再好, 爵位后继无人, 东安侯肯定也不会考虑他。
尽管徐氏之前被儿子叮嘱, 即便生了女儿也不要不喜,但没想到儿媳妇给了她一个惊喜。
徐氏正欲开口,申氏见方惟彦出来,忙道:“四弟,老太太正打发人过来问,说是弟妹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方惟彦方才进去只是确定了一下蜜娘身体如何,得知只是产后虚脱,才放下心来。
猛然听申氏这么一问,他有些懵:“我进去问问岳母?”
徐氏早就知道了,连忙道:“还问你岳母做什么,蜜娘替你生了个儿子。”
“是儿子吗?”方惟彦挠挠头,他还真的没问。
申氏和乡君不由暗自撇嘴,装什么呀。
但方惟彦还不是真的装,他一听说生了,就想进去看看蜜娘如何。
徐氏笑着对翁老夫人派过来的人道:“是个六斤重的孩子,生下来哭声响亮,你让老太太放心,一切都好。”
因为蜜娘的孩子个头适中,生出来没有想象中的麻烦,只是生产太用力了,好些保养才好。
定二奶奶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女儿,没由来的一阵高兴,若不考虑支撑门户,她更喜欢女儿,像女儿这样的性子,如果生个女儿也贴心。
当年她因为这个女儿,在人间都有了留恋。
外面的热闹喧嚣,蜜娘一概不知道,反正家里乳母伺候的人都找好了,她醒来时,春桃大喜:“四奶奶,您有没有哪里不舒坦的?”
“还好,有些不太舒坦。”生孩子真是要命的事情。
春桃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有点不好意思:“四奶奶,四爷说您醒了就快些出恭。”
啊?
蜜娘不解:“可是我不太要出恭啊。”
“小的也成,据说是四爷自己看医术,问了不少人。”
这也就罢了,蜜娘由下人们扶着,隔着屏风解手。
她怎么不知道方惟彦这么细致了,甚至厨下送来的早点居然是小米粥和藕粉羹,蜜娘有些疑惑道:“这也是四爷吩咐的?”
春桃点头:“都是四爷吩咐的,厨下本来只送小米粥和鸡蛋,老太太那里让人做了猪脚面线送来,太太说紫参炖鸡汤大补。连妈妈说还要喝童子尿什么的,四爷都没听他们的,就自己列了一张单子,反正每天还不大相同,午膳是小米粥和蛋花汤,到了明天,您就能吃白菜肉末粥和红豆汤了,中午还能吃一小块馒头。”
“既然这样,就照着四爷说的给我吃吧。”她是很了解方惟彦的,做什么都仔细认真,而且对她实在是很好。
说了半天的话,春桃道:“四奶奶,您还没见过小少爷吧,奴婢让乳母抱过来给您看看。”
春桃不提,蜜娘都差点忘记了,她觉得自己有点自私,把自家小猴子抱来看看,他还很小很小,红皮肤皱皱的,她轻轻的抚着孩子的小心脏,有些新奇道:“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有心跳。”
前世生孩子,她大出血,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
现在她看着自己这么健康,孩子也好好儿的,真的一股家的感觉。
以前,她总觉得娘家才是家,现在才觉得她好像拥有了自己的家。
晚上方惟彦在旁边床上歇下,蜜娘看到他很高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这也是习俗啊,据说产后女子虚弱,容易被鬼魂摄体,所以要阳气足的人在一旁,我不就来了么?”
看他说的一本正经,蜜娘心里不知道多甜蜜,分明是他来陪自己的。
“有你在,我就不怕了,你怎么懂这么多的?我娘亲说,你真是找了一位好相公。”
方惟彦笑道:“我还怕你说我管的太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多去请教大夫也就懂了,等你恶露排的差不多了,就洗头发,只是委屈你这些日子吃流食了。”
有时候不是你会不会,而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因为有添丁之喜,蜜娘让方惟彦请同僚们吃酒,她是那种别人对她好,她一定会对别人好的,对方惟彦的前程,她就多关心几分。
“好,那你自己在家乖乖的,若是有事,就让福全喊我。”方惟彦叮嘱。
蜜娘好笑:“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娃娃,也不是小宝宝,我知道的。”
这样的日子就很好,丈夫比她还可靠,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夫妻生活吧。话本子里那种跌宕起伏的,她真的敬谢不敏。
夜晚,方惟彦还特地起身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没事儿才放心。
翰林院其实相比别的衙门要清静许多,方惟彦请同僚同年们,大家也都愿意过来,谁都知道他是陆如法的高徒,日后必定将有大用。
李冠欣然前往,比起张敖的傲气,李冠在翰林院人缘不错,他乃世家子弟,父亲也是高官,倒是没什么傲气。
“恭喜了,季英兄。”李冠打趣。
方惟彦笑道:“孩子还小,洗三就不办了,现下请大家出去乐呵乐呵就是。”
男人们和女人们聚在一起谈的也都一样,张敖这些日子听说马上要轮值内阁,他是元辅之子,就是走后门,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张敖就对方惟彦道:“你倒是好福气,去年成婚,今年儿子都抱上了。”
“我倒是宁愿要个闺女儿,儿子不听话的很。”方惟彦摊手。
“行了,别得了便宜又卖乖。”张敖忍不住道。
旁边李冠看着方惟彦的样子,有些神思不属,当年若是他和阮蜜娘成婚了,恐怕今年儿子都抱上了。
大家同在一个翰林院,自然知道方惟彦的遭遇,但凡他遇到什么事情,其妻真是命都豁出去,这才是让人羡慕的。
请大家吃完酒,各回各家,方惟彦自然也是归心似箭。
方雅晴住在柳树胡同,这里面北朝南,作为新妇的她刚从床上起来,丈夫苏子清待她很是温存,早上竟然也没喊她起床。
穿好衣裳出来,她娇嗔道:“怎地不喊我起来?还好公公婆婆不在这里,若是她们在这里,岂不是说我懒。”
少女的娇俏,仿佛一下就触动了苏子清的心房。
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情,他的心里会有一个地方去放,不会忘却。但活着的人,应该朝前去看,他如果一味缅怀过去的人,对现在的妻子不地道。
“无事,昨儿也累了,你多睡一会儿。”
尽管她昨儿那么不适,硬是没有吭声,想到这里苏子清看向她,眼睛里带着一抹温柔。
少女的眼睛,灿若星光,她笑道:“不要了,还是得早些起来,你要不要吃什么?李妈妈的手艺很好,是苏州的厨子,最会做地道的江南菜了。”
无锡和苏州口味差不多,徐氏为了女儿也是安排的很妥当。
苏子清正欲说好的时候,只见唐妈妈亲自过来了,方雅晴道:“唐妈妈,你过来是有何事?”
唐妈妈让下人送了红鸡蛋,很是高兴道:“咱们四奶奶昨儿晚上诞下麟儿,太太特地吩咐我来送红鸡蛋给姑奶奶。”
一听说蜜娘生了,方雅晴不禁喜道:“嫂子昨儿居然生了,哎呀,我竟然忘了这茬。”
“姑奶奶且别慌,等您三日回门就可以看到了。”
方雅晴重重点头:“等会儿我就去给我小侄子准备洗三的东西。”
她是赤诚的,无论对谁都毫无保留,即便是金淑琴背刺过她,她还是同情她,觉得她可怜。人贵在品质,苏子清看她的一言一行,心里不禁暗自点头。
自然,唐妈妈也看到苏子清对方雅晴的纵容,赶紧回去跟徐氏说。
“听说姑爷还特地让咱们姑奶奶晚起,体己都交给姑奶奶了。”
姑爷才学极好,及第那是指日可待,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再说蜜娘等到方雅晴回门时,身体没前几天那么虚弱,看着气色极好的方雅晴,蜜娘笑道:“我就不问你过的如何了,你脸上都写着呢。”
方雅晴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来恭喜嫂子的。”
“你的恭喜我收到了,等你肚子里有孩子时,我把你哥哥跟我弄的月子食谱抄一份给你,现下你这个年纪怀孩子正好。”
“我哥哥还会这个?”
“你哥哥什么都会。”蜜娘很是骄傲。
“那也不一定,我哥哥不会翻花绳,小时候让他陪我翻花绳,他就怎么都学不会。”方雅晴这是故意逗嫂子呢。
蜜娘冷哼一声:“别在我这里说你个,我不愿意听。”
“啧啧。”
姑嫂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得笑了。
方雅晴看了一会儿小侄子,三天的功夫,这孩子已经褪去了红皮肤,白白嫩嫩的,头发比寻常人要浓密,非常可爱,眼睛微微张开,已经很大了,跟黑葡萄似的。
她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婴儿,这也难怪,爹娘相貌都异常的好,这小孩子也生的好。
蜜娘每每看着儿子都觉得神奇,一天一个样,小小的人儿,麻雀虽小,肝胆俱全。
方惟彦所做的月子食谱让蜜娘受益无穷,蜜娘这个月子坐的无比舒心,但府里也有别的不同的意见,觉得方惟彦做这些不是男子汉所为,娘里娘气。
仿佛体贴妻子的事情,在她们看来是做妻子的失职。
申氏都道:“老四天天在内宅打转,能把外头的事情办好吗?”
这但凡女人,还是不要太过于柔弱,太柔弱了,只会拖男人后腿,别看现在徐氏不说什么,若是以后一旦男人管不了她了,她可不就是什么都不会。
申夫人皱眉:“这小门小户的女子就是这样,一味的只知道辖制丈夫,你婆婆呢,一贯听从儿子的,也捧着这儿媳妇,未必是好事。”
“谁说不是呢,一个男人什么都管,那女人是用来做什么使的?”申氏摇头。
自古男主外女主内,男人把女人的事情都做了,那女人还能做什么呢?
她是不懂这些。
申夫人道:“且先不说这些,你可知道那苏子清才学极好,徐氏那里又如虎添翼啊。你和惟昌怕是难啊……”
申家极其护短,申氏处境不好,是申夫人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若方惟昌没有那个世子身份,就是个侯府的普通世子,年纪也不小了,将来能怎么样呢?他过不好,自己的女儿就要跟着吃苦。
当时,翁老夫人也说过会保他世子之位的,现在好了,爵位都弄丢了。
方家老二做的事情关自己的女婿什么事情,纯粹是被连累的,东安侯也是色令智昏。
申氏也明白这个道理:“梅姨娘那里也不中用,侯爷始终还是很看中方惟彦,再有这次雅晴嫁了个解元,侯爷更是高兴的不得了,直夸方惟彦办事妥当,找了个这样好的妹婿,主动替她加了三层嫁妆。”
“这也正常,一个小姨娘,能做什么?你婆母有这个出息的儿子,也难怪这般。”
因为方惟彦无欲则刚,他不要爵位,反而仕途顺利,东安侯某种程度是很以这个儿子为傲的,且方惟彦这个人手段不一般,所有想抓他把柄的人都抓不到。
他不近女色,除了妻子,谁都不亲近,但待下人宽和,出手阔绰,为人交游广阔,口碑非同一般。
申夫人也是无奈,不是自己太弱,是对手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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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满月时,蜜娘月子也坐完了,她见过坐月子的娘亲和嫂子们,比较起来,她真的是恢复的最快的,甚至方惟彦连产后脱发的事情都知道,让大夫特地开了由枸杞、女贞子、山药各三克煮汤来防止脱发。
蜜娘真的是觉得丈夫实在是太贴心了,“惟彦,你怎么什么都想得到啊?”
“因为是你啊。”方惟彦正替她按摩腿,抬头对她一笑。
这让蜜娘分外感动,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细心过,这样呵护她,蜜娘一向认为自己不是那种很容易感动的人,而且一向对人都有防备心的她,头一次觉得人和人之间,不必多想什么,享受当下就好。
她搂着方惟彦,“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好。”方惟彦好脾气的答应她。
她能够大肚子冒着风险去崔缇那里,只为他吃一顿饭,为了他的妹妹,和人吵架,方惟彦又怎能全部当这些是理所当然。
本来说坐两个月的月子,但她一个月就恢复如初,就提前在五月出了月子。
蜜娘的气色极好,还丰润了些,比之以前更美上几分,就连翁老夫人都道:“养的不错。”
既然出了月子,儿子的满月酒办的时候,蜜娘抱着孩子出来时,大家都纷纷夸赞。
她的几位闺中好友也都应邀过来,郭瑶玉、计春芳还有陶淳儿都来了,陶淳儿是陪丈夫过来会试的,陶家有钱,在京都置办了宅子,到时候若是洛秋君的哥哥不中,也不必回去,还是在京盘桓。
对以前女学的好友,蜜娘一向和旁人不同,郭瑶玉现下是个能干的主母,计春芳倒是柔和和不少,陶淳儿是这么多年头次和蜜娘见面,很是激动。
“再也没想到的事情。”
蜜娘见陶淳儿还是那样温软善良,就知道她过的很好,于是笑道:“陶姐姐,我可是想过了的,因为我们这些人啊,肯定不会分开的。”
“蜜娘……”陶淳儿再看到蜜娘的时候,总觉得有点恍惚,那个好看的小姑娘,都成了母亲了,但还是那样好看。
“来看看我家的小哥儿,刚好醒了,等会儿一睡着,谁都不见,架子大着呢。”
大家都笑。
陶淳儿送了一枚暖玉,很是名贵,蜜娘不要,她道:“这块玉是我在章华寺求的,当时就想好要送给你的,现在送给我大侄子也好。”
陶淳儿就是这样,很重感情,因此提起周福柔来,她还有些唏嘘。
“本来当初她要进宫,我以为会好好儿的,怎么就那样了呢。”
打入永巷的女人,还有什么活路。
郭瑶玉忙道:“今日是蜜娘的喜事,不说这些了。”
周福柔的事情说了也是败兴,陶淳儿只是一时有感而发,连忙堆起笑脸,大家又说起其他的事情来,也多是在夸蜜娘。
计春芳就道:“小时候我就知道她不一般,现在看看,真真是个享福的。”
……
和少时朋友们聊天,总是很舒坦,但也不能忽略别人,如阮家过来的十一嫂周氏,周氏已经把儿子接到身边,十一哥现在入了国子监,一切倒是朝好的方向发展。阮五娘先来一步,她丈夫张静之和方惟彦关系不错,但五娘却眼神黯淡,看着并不太高兴。
阮四娘倒是春风满面,还要蜜娘一定来她的生辰宴:“这次我们世子说要给我办寿辰,我不要,他非要这般,还要我请娘家人都去乐呵乐呵,蜜娘,咱们的关系不仅仅是姐妹,还是亲戚,你可一定要来。”
蜜娘点头:“这是自然。”
不远处的申氏勾唇一笑。
芳姨娘今年二十七岁,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早已不是纤腰束素,反而臃肿了不少,这些日子即便是大奶奶身子不太好,世子都不曾来这里。
“姨奶奶,厨房知晓您爱吃红烧肉,特地做的,还有这糕点是大奶奶赏赐的,说是这几日是凤梧院的小少爷满月,四奶奶娘家人送粥米,送了好些糕点来,都是在京里糕点铺定的。”
一个姨娘都有两个小丫头子伺候,芳姨娘也不例外,申氏从不克扣这些。
故而,芳姨娘抱怨都不能抱怨。
这个经常拿饭跑腿的丫头叫翠儿,她是申氏拨过来伺候她的。
芳姨娘今日胃口有些不好,因此道:“这几日天气变热,你且先放在那里,吃完再让你拿过去吧。”
“是。”
芳姨娘房里还有个丫头红儿,听说以前犯错了,被罚到她身边的,这么些年伺候的倒是恭谨。
翠儿一贯嘴甜,却是个躲懒的,出头的事情爱做,但是伺候的事情就一推五六了,等翠儿走远了,红儿劝道:“芳姨娘,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
“我这没胃口。”芳姨娘叹道。
红儿却道:“我也觉得您该少吃些,奴婢听说大奶奶就从不吃红烧肉,这红烧肉虽然是好东西,但越吃越胖。姨奶奶,您现下也快三十了,好歹也为自己打算一二,总不能一直这么着吧,没个孩子,这样日复一日,以后怎么办呢?”
这话触动了芳姨娘的心思,但她嘴上道:“这话切记不要再说。”
“这姨娘本也是开枝散叶,奴婢也不仅仅是为了您,也是为了您自己。林姨娘就是吃避子药吃的常年见红,血流不止……”
芳姨娘苦笑:“我又能怎么办呢?”
翠儿冷哼一声:“全天下的主母都没这样的,侯爷这般年纪,还纳了梅姨娘,太太可从不给梅姨娘吃什么避子药,姨娘本来就是开枝散叶的。”
“道理都知道,罢了,此事不必再说。”
翠儿摇头:“我知晓姨奶奶好性儿,但若不想个法子,怕是跟林姨娘一样,您看林姨娘那么老实又有什么好下场了么?”
底下的姨娘们有了异动,申氏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是这个问题无解,芳姨娘向来老实,林姨娘身体不好,若把芳姨娘打发出去了,那势必又得补上一个新的。
她不能让人觉得她和阮氏一样,好嫉妒。
被说好嫉妒的蜜娘,正和方惟彦道:“以前四姐可不会特地邀请我过去,我看此宴是鸿门宴,贺廷兰不会善罢甘休,恐怕会使些下作手段,申氏约莫也知道,故意在席上说大家都要去。”
方惟彦勾唇:“那咱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好,我们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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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满月的小宝宝在摇篮里酣睡着, 蜜娘嘱咐乳母看好孩子,又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里,方惟彦一把抱住她:“身上熏的什么香, 真好闻。”
“有时候还得抱你儿子,我哪里能薰什么香,生怕宝宝闻着不好, 可能是我的体香。”蜜娘用发梢挠着他的脸。
“小骗子。”方惟彦识趣的没有较真。
但是蜜娘推了推他:“再要等几天才能亲近, 知道你憋的狠了, 你就再多等我几天吧。”
她要等自己好完全了,才能行房事,这就是正经夫妻的好处。
方惟彦笑:“本来也要等你好完全了才行啊。”
蜜娘嘟嘴:“方大圣人,你怎么一点色色的话都不说,就知道一本正经,不喜欢你了。”
“什么叫色色的话?”方惟彦脸一红, 又小声道:“这是在床上说的。”
“老夫子。”
“别乱说, 你那儿才刚愈合, 想都不能想那种事情, 若是气血上涌也不好,听话。”方惟彦难得对她严厉。
蜜娘钻进他怀里, 乖巧道:“知道了。”
因为陶淳儿刚上京,她请大家过去玩儿,蜜娘准备了暖屋的礼物,想和方惟彦一起过去,方惟彦自然同意:“从东安侯府过去洛家太远了, 不如你早点在翰林院门口等着, 我下了衙就同你一起去, 好不好?”
“要去你们翰林院门口等你吗?那被你同僚看到了怎么办?我是不是得打扮一下呀。”
别说什么打扮是为了自己好看, 谁还没个虚荣心,如果没什么事情,蜜娘也不好盛装打扮,正好有出去的机会,她当然要好好打扮。
方惟彦好脾气的道:“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蜜娘笑眯眯的。
一大早起来,她就开始挑衣裳,这件浅绿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不错,她皮肤白,穿这种浅绿色很是淡雅清新,和方惟彦站在一起肯定很配,因为方惟彦的气质就像一杯清茶一样,清新怡人,温文尔雅。
可是这件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也实在是太抬皮肤了,穿在身上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人群中最出挑的。
但是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也好看,尤其是这梅花不知道用的什么针法绣的,一点都不老气,还有烟笼裙这种雾纱罩在外面,简直好看死了。
“紫苏,我穿这件如何?”蜜娘指着最后一条问道。
紫苏哪里敢说其她的意见,只道:“您觉得好就行。”
其实看四奶奶的状态,婚后比婚前还更好了,婚前就是没日没夜的做女红,因为家里冰少,身上还会抓红,但是现在成婚后,四爷待四奶奶好,她整个人非常轻松,也常常想着打扮自己。
“那我就选这套了,然后我准备化一个别人完全看不出来我有化妆的样子。”蜜娘笑眯眯的。
据蜜娘自己的了解,方惟彦觉得口脂涂红一点,就是梳妆打扮了,如果口脂涂的粉粉嫩嫩的,他觉得自己没有梳化。
紫苏认同道:“您怎么样打扮都好看。”
蜜娘从洗头发到梳头,再妆扮起来,自己都恨不得沉醉在自己的美貌中。
擅长画画的人,要跟自己妆扮很容易。
她穿戴好了,走出去的时候,下人们见状,面露惊艳之色,徐氏见她若出水芙蓉一般,完全没有任何修饰,之前徐氏一直觉得儿媳妇娇媚动人,但是现在明明是个清纯佳人,简直比家里未出阁的小姑娘们都要灵动。
“这就出去的吧?放心,孩子我过会子去看看。”
蜜娘笑:“那就多谢太太了。”
现在有了孩子还是不能完全放心,自己出去,还得托婆婆照看一二。
“不必谢我,你们好好的就好。”徐氏自己都有点羡慕儿媳妇了,她都没有她有福气,能够遇到这么好的丈夫。
让下人套好车,不一会儿就到了翰林院附近,蜜娘不便下来,就对赶车的福全道:“四爷何时出来,就喊我一声。”
今日方惟彦当然也是归心似箭,尤其是那个小妖精还说她要打扮一番,她可太知道怎么引起自己的兴趣了。
也不知道为何,平日他要正常走的时候,畅通无阻,今日要走,李冠请他吃酒,还有一起做庶吉士的朱国栋说要找他看画,走到门口都不放他。
“季英,你这么快回去做什么?”
“就是。”
方惟彦拱手:“诸位同侪,我真有事。”
蜜娘一听说方惟彦下衙,就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正好她下马车的时候和方惟彦对视了,他指了指自己,对身边的人道:“我们今日要去一个地方,请恕我不能陪你们了。”
说完又对蜜娘道:“这是我翰林院的同侪,李修撰和朱翰林。”
啊?
她没想到方惟彦居然把她介绍给同侪,还这么大大方方,蜜娘连忙上前道了个万福。
李冠和朱国栋连忙避了一下,方惟彦笑道:“我们就先走了。”
他又扶着蜜娘上马车,蜜娘对他浅笑了一下,来往的人都觉得身体酥了一半。
留下李冠对朱国栋道:“朱兄,走,你和我去喝酒吧。”
二人很有涵养,但饶是如此,都被惊艳住了,但凡读书人喜欢的大多是有点才气,气质第一。今日蜜娘打扮也是如此,整个人飘飘欲仙,又伪装成清水芙蓉一样,让人难以忘怀,怕是画里的九天玄女也比不得她。
朱国栋回神:“走吧。”
但路过的张敖是头一次见到蜜娘,他方才知道为何方惟彦愿意娶一个新科进士的女儿,原来道理在这儿,脸是其次,主要是气质身段,还有说话的神态以及涵养,几乎是容色摄人,无人可以比拟。
在马车上,蜜娘看着他道:“今日我没怎么打扮就来了,没丢你的脸吧?”
“没有。”方惟彦又不解:“怎么不打扮一下呢?”
他只觉得今日的蜜娘很美很美,但是完全没看出她化妆过,蜜娘自然在心里偷笑,不管怎么样,看不出来才好。
“我也是着急想见到你嘛,哪里知道你同侪们都在,下次我还是在外边等着你吧。”蜜娘怕她介意自己被人看到。
谁知道方惟彦笑道:“没事儿,看到就看到了,虽说有男女大防,但是有我在,你别怕。况且你这么美,我恨不得跟全天下的人宣告你是我的妻子。”
“还是算了吧,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可不愿意别人都知道我如何,只要你知道我是个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蜜娘甜滋滋的看着他。
二人说说笑笑,一路到了洛家,京中的房子稍微好一点的就上千两了,陶家自然不差钱,但不差钱也不愿意过于高调,生意人总是喜欢财不露白,外面普普通通的,内里倒是别有洞天。
陶淳儿亲自迎了出来,她是头一次见到方惟彦,以前只听计春芳提起说是侯府公子,二十岁就中了进士,才学斐然,没想到这样的英俊,和蜜娘站在一起,很有夫妻相。
“蜜娘。”
“陶姐姐,这是我家四爷。”
方惟彦风度翩翩,拱手行礼,正好陶淳儿的夫君洛襄出来了,他们男人自有一番见礼,洛襄也是湖广才子,方惟彦又是前科进士,读书人在一起,蜜娘不担心。
为了这次聚会,陶淳儿可谓是花费良多,肉眼可见的那些名贵的水果洞子货都摆桌上,她还对蜜娘道:“这种葡萄是我们家这位找一个西域的人弄的葡萄来的,你尝尝,挺甜的。”
蜜娘笑道:“我本以为我今天来的最晚,不曾想,倒是来的最早。”
说完吃了一颗葡萄,陶淳儿就感叹:“你不知道她们都有了孩子了,要出门一趟不容易。”
其实陶淳儿嫁给洛襄算是很自由了,自从小姑子出嫁后,婆婆跟着公公去了任上,她就一直和洛襄二人过,洛襄虽然不是那种很温存体贴的男人,还有些高傲,但是外冷内热,她要做什么,他从来不反驳。
但是别人家就未必了,郭瑶玉还好一点,她单门独户,可计春芳妯娌多,上头还有婆婆在,很难得出一趟门,还有也放心不孩子。
蜜娘黯然:“这倒也是。”
不是每个人都像她,嫁的方惟彦体贴,又有本事,她不管要做什么,只消和他说一声,都能很好的解决。
家里婆婆对她也很不错,亲娘也住附近,对她疼宠有加。
陶淳儿就笑:“秋君现下可不得了了,成了女夫子了,她那丈夫在她的督导下,可上进多了。”
“这我是能想到的,以前在学里,她读书就厉害,咱们那时候就是学一些皮毛,我的学业还请教过洛姐姐。”
她们都刻意没有提王素敏,因为她一直没有孩子,为郭大公子纳了很多妾,她虽然是个爽快人,但是大家都怕她不自在,就是郭瑶玉也是这么想的。
人生的际遇好像很难预料,周福柔一个农家女,却被大官夫人看重,能入学求学,还是女学里人缘最好的,王素敏呢,早早就定了郭家这么好的亲事。
那个时候的蜜娘住着赁的房子,还不如将来如何,比她们差远了。
不一会儿,郭瑶玉过来了,她是带着儿子过来的,她的儿子和陶淳儿的儿子一般大,看到蜜娘就开始讲儿女经。
“你儿子才一个月吧,这头一个月可要留意了,尤其是小孩子的头千万不要睡扁了。”
蜜娘其实还很不适应娘的身份,她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就要做娘了,因此也不太愿意一直说儿子,但是郭瑶玉一直说这个,她也没办法。
还好计春芳过来之后,场子热闹了,大家提起孩提时代的事情,倒是好了很多了。
可终究又不同了。
回去的路上,蜜娘和方惟彦谈道:“我本来打算说一下近来看了什么书,说说以前的往事,但是她们一下子就拐到丈夫儿子身上,有的还在吐槽婆婆,哎。”
倒不是蜜娘对她们有什么意见,而是她不愿意总是谈别人的事情,她更喜欢谈谈自己在做什么。
吐槽婆婆也没什么好吐槽的,本来就是因为一个男人才变成一家人,又不是自己的亲娘,当成上峰相处就好了,至于儿子,她教肯定是会好好的教,但也不会过度。
方惟彦知道蜜娘其实在家里的事情也不少,但是她很纯粹,她不是那种好像一辈子就是三从四德过日子的人,他也不喜欢那种女人,娶那样的女人回来,不是娶老婆,而是娶一尊菩萨。
作为男人,当然希望妻子能够贤淑端方,但是太贤淑端方,未免就如木鱼一般,没有了人味。
好在她是从不把这些苦楚到处说去,只看好的一面,她过的也自在,方惟彦也觉得自在。
再一次,陶淳儿请蜜娘去,蜜娘就推了,倒是从东安侯府送了一些外边不常有的吃食去,陶淳儿就和郭瑶玉道:“她上回来就仿佛不想谈孩子,怕是咱们谈的多了,她不肯来了。”
郭瑶玉笑道:“蜜娘这人是个实诚人,她不愿意聊这些,来了这样坐着也不好,索性就先不过来。也是她嫁的好,我听说,她月子里吃的食谱都是方四公子亲自找遍大夫拟的。咱们有的若干烦恼,她却没有。”
“倒也不是没有,自古侯门的日子哪里好过,只不过蜜娘的为人,她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是这样,从不喊辛苦,她比我们都小,功课却做的最好,难道说她不比我们辛苦?怕是辛苦百倍,可从来不提。”
陶淳儿向来厚道,也能理解每个人。
就连周福柔,她也只是喟叹。
至六月,端午过后,早起天色还微微凉,蜜娘伸了个懒腰,昨夜睡的真舒服,方惟彦起身搂住她:“今天去南平伯府吧,我亲自送你去。”
“知道了。”蜜娘笑道。
南平伯世子夫人的生辰,长辈们都是打发送礼过去,平辈都结伴而去,偏申氏头疼说不去,蜜娘还关心的问申妈妈:“大嫂,没事儿吧?”
申妈妈笑道:“不过是老毛病,没什么大事。”
“也好,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申妈妈眼神闪了闪。
南平伯府特地请了小戏班子为阮四娘唱戏,阮四娘今日是真的高兴,她作为庶女,在家没有三娘出众,也比不得五娘尊贵,但是现在到最后,她身份却是最尊贵的。
戏台子上正在唱着喜相逢,大家看的如痴如醉,蜜娘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贺廷兰却在房里换衣裳,要幽会美人,他当然不能跟个邋遢鬼似的,还好有里应外合的申氏,在阮氏身边插了人,否则要弄她过来可不容易。
“事儿都办好了吗?”
“办好了,今日跟着方家四奶奶出门的那个叫柳儿的小丫头原本是个外头伺候的,但大奶奶让跟着来的墨香吃坏了肚子,只好把她补上了。药,也准备好了。”
贺廷兰是知道方惟彦和方惟昌之间的仇恨,他即便享用了这个美人,也会找个小厮做替死鬼,到时候推到申氏身上也就罢了,至于方惟彦和方惟昌怎么去争斗,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他只要春风一度就行了。
他可不傻,真的为了个女人就得罪方惟彦。
况且,女人嘛,如果被男人占了身子,害怕被方惟彦知道,肯定也会一次次从他,他日后就能名正言顺的偷情了。
“既然准备好了,你们知道怎么做。至于夫人那里,她今天生辰,多让些人去奉承她就是。”反正别打搅他的好事。
“是。”
申氏这边也有些兴奋,她其实也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但这怪不了别人,要怪就怪她们,人心不足蛇吞象,以前她对徐氏也从无不恭敬,可她却下死手,要置他于死地。
“申妈妈,你说我做的对不对?”
申妈妈还没有回答,就听申氏道:“我们没有退路了。”
还有什么退路呢,有方惟彦在,侯爷的心就是偏的,而且他这个人滑不溜丢,没有任何把柄,大概只有阮氏能牵动他的心弦了,她还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那么上心。
所以,若阮氏被贺廷兰欺负,方惟彦最好是和贺廷兰两败俱伤,方惟彦倒下了,方惟钧有什么用,不过是个毛崽子罢了,没有方惟彦护着,他就是和简家结亲了也没用,简家也管不到这府里来。
申妈妈安慰道:“您没去,就是把自己摘干净了,那阮氏明知道南平伯世子是那样的人,却还是那般舔着脸去了,也许是她自己不检点,又怪得了谁呢。”
申氏和申妈妈说话的时候,把下人都打发了出去,倒是芳姨娘主仆因为林姨娘的事情,一直怀疑申氏和申妈妈在商量怎么对付她们,却没想到居然听到这样一桩大事。
主仆二人回到房里后,红儿对翠儿道:“姨奶奶有个金凤掉了,你去找找吧。”
翠儿懒懒的道:“你怎地不去?”
“好,我去,你替奶奶做针线活,奶奶那条裙子要缝补,你来补吧。”
如此,翠儿才出去。
等翠儿出去了,红儿才道:“姨奶奶,大奶奶实在是太……”
芳姨娘心道,四奶奶是个很不错的人,那天在廊下碰到她还说她身子骨虚弱,特地找人替她悄悄看病熬药,还道,若是不快些生个孩子,日后怕是更不行了,她的身子就跟那种被虫蛀的树一样,但凡来个什么病,都不成了。
她虽然懦弱,但是绝不是有恩不报的人。
“我知道,可是我一个姨奶奶又能做什么呢?”芳姨娘看向红儿。
她知道这个丫头兴许被四房收买了,否则红儿以前沉默寡言,但是她被申氏的毒辣吓到了,她也不再想喝那些苦汁子了,那些避子药里边全部放的是烈性的药,哪一次吃了不是崩漏几天。
若是申氏倒霉了,她还有一夕喘息之地。
红儿道:“大奶奶向来宠盛姐儿,盛姐儿近来最喜在湖里划船,不如您……”
芳姨娘连忙摇头:“我不敢。”
红儿笑道:“哪里用您说,不是还有翠儿吗?翠儿可是大奶奶的贴身丫头。只要把大奶奶唬出去,就不干咱们什么事情了,姨娘,她若没了,您就立马怀个孩子,她若还在,那也与您无关。”
“好。”
红儿急忙出去,走了半里路,就看到翠儿了,她故作焦急道:“翠儿,你怎么还在这里?盛姐儿落水了,正要大奶奶呢。”
翠儿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你既然替姨奶奶找金凤,我就去寻大奶奶去兴许大奶奶会觉着我忠心呢,我早就想离开芳姨娘那里了,翠儿,你就让我去吧。”红儿作势要走,翠儿抢功最快,也正是因为翠儿是个眼皮子薄,又不能干,申氏才把人拨给芳姨娘。
正在歇息的申氏听翠儿和春燕在喊说盛姐儿掉了水,吓的七魂没了三魄,连忙跟着出去。
她本来做了亏心事,就怕报应,虽然平日她从不信鬼神,但是很怕报应到她身上来,更兼芳姨娘也是从外头过来,喊道:“大奶奶,我仿佛听说姐儿落水了,脸都胀白了。”
这芳姨娘是个老实人,四房和徐氏拉拢她,她都不敢翻盘的。
平日精明的她有些恍惚,立马跑了出去,芳姨娘又跟在后头去,她们走的很快,丫头们经过一个假山都跟不上了……
而申氏却被人强喂了药,那药,分明是申夫人给她弄来的,要给蜜娘吃下的春/药。
南平伯府准备开宴时,蜜娘的衣裳突然被送茶的小丫头淋湿了,阮四娘今日是主人,连忙斥责小丫头不懂事,又道:“你我二人身量差不多,不若换我的衣裳吧。”
五娘还笑道:“四姐准备在亭子那边摆席,让她们把衣裳送过去,过会儿你也直接去。”
“我怕迷路,五姐,你可要来找我呀。”蜜娘也笑。
丫头带她先去了一个客院,柳儿是墨香带出来的,从来茶都是她上,蜜娘掩袖吃了一口茶,又道:“今日我有些疲劳,反正她们开席还有一会儿,我头晕极了。”
柳儿不禁心里窃喜起来。
春桃看着她道:“还磨蹭什么,还不快些出去,让奶奶歪歪。”
“是。”
过了一会儿,有个自称是四娘身边的嬷嬷过来用轿子接人过去,春桃和夏莲对视一眼,连忙扶着人上去了。
**
贺廷兰是摸黑进来的,他当然不想让阮氏知道是自己在轻薄于她,那药烈性大,吃了之后,就是再贞洁烈女,也不免骚动起来。
床上的女人也是热痒难耐,忍不住嘤咛一声,贺廷兰顿时骨头都酥了。
“美人儿,爷来疼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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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小黑屋内过了好一会才平复, 在外面守着的下人听的都忍不住偷偷瞄着,贺廷兰在内里驰骋,只觉得身心舒畅, 虽然此女不太紧致,大概是生了孩子的缘故,但是, 他还是很享受这种感觉, 非常刺激。
想到这里, 他窸窸窣窣的穿衣起来,悄悄的摸了个肚兜,准备别在裤子上下次要挟。
没想到出来时,门外站了俩个人似乎刚刚赶过来,一个是方惟昌,另一个则是阮四娘。
饶是贺廷兰见多识广, 也知道自己这是被算计了, 方惟昌还一冲过来就打了他一拳, 贺廷兰都被打蒙了:“你打我做什么?这事儿还是你们答应的呢。”
他是真委屈, 这事儿不就是大房搞出来的吗?
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没有申氏配合, 也不可能有这么顺利,要知道一个奶奶,身边围着的下人不少。
方惟昌眼珠赤红,却不敢进去,房里传来女人的哀泣。
“大爷……”
方惟昌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贺廷兰发觉不对, 他不怕阮四娘, 但这事出了乌龙, 该不会是申氏吧。
阮四娘也是摇摇欲坠,贺廷兰看她这样就不耐烦:“你过来做什么?”
“我是听到有人说世子你受了伤,才赶过来的……”
贺廷兰皱眉:“我在家里怎么可能会受伤呢?”
屋子里的申氏已经呆若木鸡,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衣衫已经被撕烂了,她这样守规矩的女人,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恨不得只有一死。
但他们同时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此时的蜜娘已经笑着挥手和五娘道别,随着方惟彦一道回去,她心情极好:“真是便宜她了,像她们这对狗男女做的事情应该让全部人都知道,你真是心软。”
方惟彦摇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若过了就不太好了。”
即便报复,也只是让她们尝到自己的苦果罢了。
“红儿安排好了吗?”蜜娘问。
方惟彦点头:“放心吧,红儿已经送出府去了。这是个大把柄,咱们握着,总能辖制他们。这次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手段,若是他们沉得住气还好,若是沉不住气,那就别怪我们了。”
听了方惟彦的解释,蜜娘忽然想到郑伯克段于鄢,从某种程度上而说,现在世子爵位未定,如果像她那样闹大了,侯爷也许会厌弃世子,但对方惟彦的手段也会胆寒,到时候一同情方惟昌,可能就跟赵武灵王晚年时一样,闹着要分国,最后好好一个赵国很有可能分崩离析。
方惟彦要的是整个的侯府,那么只有方惟昌自己作死,欲望和报复膨胀到一定程度爆发出来,危害到东安侯才会真正的让东安侯放弃。
不得不说方惟彦真的看事情很透彻,大部分人你没有涉及到他的利益的时候,他都会和稀泥,但若是真的涉及到他的切身利益的时候,他才会出手。
蜜娘越发佩服他,这个人真的是见事明白。
这世上的人就是如此,如果你影响到别人,即便这个人是你的身边人,他们都不会感同身受,但是如果侵犯到他的利益,他就可以马上反击。
不闹大,也是给东安侯府保存颜面,否则出了这样的丑事,都要被牵累。
如果说蜜娘讲究快意恩仇,那么方惟彦绝对是在报复人后,还能占据制高点。
这样的人看着温文无害,可你要是他的对手就正可怕。
蜜娘不小心说出来了。
方惟彦笑了:“正是因为有你在,我才愿意费这么多心思。”
原来是为了她,蜜娘巧笑:“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你有没有被人吓到?”他搂她入怀。
正因为有她在,她如果是个菟丝花,方惟彦哪里敢如此,恐怕只能保全自己了。
夫妻二人回府,就先往徐氏那里去了一趟,走到半路,方惟彦道:“蜜娘,你先回去吧,今日你肯定累了,我去太太那儿跟你说一声就好了。”
“这样太太不会说我吗?”蜜娘还是觉得不妥。
方惟彦坚持:“你放心吧,不是在路上还说想宝宝了,先去看看宝宝,娘那里有我就好了。”
“好。”蜜娘笑道。
她自己独自走回去的过程中,春桃不解:“四奶奶,怎么四爷不让您去给太太请安?”
蜜娘感叹:“他是为了我好,像这样的事情,谁都知道是申氏和贺廷兰捣鬼,但是也有人会怪罪到女人身上,有时候漂亮就是女人的原罪,他怕我有不舒服的地方。”
你被人看上,被人起了龌蹉心思,都不会觉得是那个起了淫心的人错,反而会认为是自己的错。
果然,在徐氏那里,她道:“留下来的尾巴处理干净了。”
“多谢太太,大哥和南平伯世子夫人怕是已经知晓,此事儿子没有扩大,以免引火上身到底不好。本来儿子也不愿意蜜娘去当鱼饵,但是她说惟钧爵位一日不定下来,她也寝食难安,故而愿意以身犯险,让南平伯府和大哥闹翻。”
徐氏听了这话,当然清楚儿子的意思,他真的太体贴了,就是怕蜜娘受委屈。
她不禁失笑:“我怎么会怪你媳妇,也不必她以身试险,申氏的人手怎么也比不得我,你们且放心,这次她和贺廷兰那是自作自受。”
方惟彦点头:“是啊,若非我们反应够快,想起来也后怕。”
徐氏却道,如果你不是这么有把握,根本不会让你媳妇去南平伯府。
他就是这样的人,不会说很多甜言蜜语,但是给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事事都想的很周到。
“申氏这一跤算是摔的狠了,但那也是她自己自作自受。”徐氏心道,有的妇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可能轻生都有可能,若非儿子媳妇早早提防,今天要轻生的是自己的儿媳妇了。
方惟彦眼中却放着寒芒:“自己不动歪心思,也不会有这样的后果,如果有报应,就都报在我的身上。”
一路回来,方惟昌沉默不语,申氏哭的伤心难过:“这件事情我们要告诉侯爷,肯定是老四俩口子捣鬼。”
还有贺廷兰,居然反口说是小厮轻薄她的,申氏此时只恨不得一死。
方惟昌却皱眉:“你去说?让全府都知道你和那小厮的事情吗?”
他觉得申氏太天真了,如果舔着脸去东安侯府说,那不是光明正大的让所有人都知道申氏被玷污了,侯府怎么能容许一个不贞洁的女人。
况且,方惟彦所做的一切被追问起来,贺廷兰一推三不知,他们找谁作证?
申氏见方惟昌眉头紧皱,以为他嫌弃她,顿时心情抑郁,又道:“都是芳姨娘,若不是芳姨娘,我也不会出去。”
“别怪她了,红儿为了救盛姐儿都淹了水。虽然盛姐儿无事,但芳姨娘一个姨娘,哪里知晓这么多。”
方惟昌难道不怀疑吗?
不,不是,芳姨娘为了此事惴惴不安,他已经派人去翻看过芳姨娘的屋子,什么贵重首饰都没有,即便申氏出事,芳姨娘也只是个姨娘,她又能做什么?
既然不可能被扶正,她又无儿无女的,也没有收受任何金银首饰,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说是芳姨娘的问题。
申氏不可思议的看向方惟昌,她没有想过方惟昌居然会向着她。
以前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事情方惟昌从来都是向着她的,怎么可能向着芳姨娘呢。
这次一回来,申氏就让人熬了避子汤,她是主子,以前这些避子汤都是熬给芳姨娘和林姨娘喝的,没想到她现在也要喝了。
避子汤其实不苦,不仅不苦反而很甜,但是喝下去之后,肚腹疼的身子都直不起来。
申妈妈急道:“大奶奶,您无事吧?”
“我没事,再把这避子汤给我。”申氏当然不想死,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吃了药,又在晚上拼命的沐浴,洗的皮都脱了几层,才停手。
申妈妈很是心疼,但这种事情无法对任何人说,若说出去了,那反而是自己倒霉。
芳姨娘却很痛快,她喝这样的避子汤已经喝了十年了,现在终于让她也尝尝这个滋味了。
在次日,申氏肚子以及下边疼的不行,她手扶着床,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为自己报仇,这份苦明明应该是阮蜜娘受的,也应该是她身败名裂,现在却让她做了替死鬼。
真正要上她的人是贺廷兰,又不是她,凭什么报复她?
“大奶奶,您先歇着吧,哥儿姐儿还指望着您呢。”申妈妈安慰。
是啊,她决不能倒下,就像二房的于氏,丈夫一流放,她活在这府里就跟活死人没什么区别,女人若死了,以方惟昌的年纪,续娶的可能性更大,自古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她又坚强起来。
蜜娘过了几日,又在徐氏那里碰到申氏了,蜜娘微微笑道:“大嫂子可好完全了?”
“多谢你记挂,我已然是好多了。”申氏淡淡的。
蜜娘点头:“这就好。”
乡君看她们如此,她夹杂其中也很为难,她和两边关系都还可以,但是申氏和阮氏关系不睦,她就不能在和谁多说一句话,和谁少说一句话了。
于是,她只好提起旁的事:“上次咱们去南平伯府,请的那班子倒是不错。”
“是啊,我头一次看全场呢,真可惜大嫂那日头疼没来。”蜜娘一脸惋惜的吹着茶。
乡君也点头:“要我说咱们日后也可以请那个班子来。”
蜜娘又说了几句,大家说说笑笑,唯独有申氏坐立难安,她实在是不想让人提起那日的事情,又怪蜜娘和方惟彦做事太绝。
她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坐在这里。
从徐氏这里出去,蜜娘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却被申氏喊住:“弟妹,我有事和你说。”
蜜娘瞟了她一眼:“大嫂,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我只知道什么叫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她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如果今日她被算计得逞了,那么申氏今日所要经历的,都是她要经历的,她有什么委屈的,不就是技不如人吗?
看着蜜娘的身影,申氏只觉得手心都被指甲给戳烂了。
**
到了八月,翰林院散馆,方惟彦被授予编修一职,并且定下为会试房考官。
蜜娘不知道多为丈夫高兴,定二奶奶上门看外孙时,她还道:“娘,您不知道散馆考试,就你女婿考的最好。”
“知道了,说了八百遍了。”定二奶奶都听的不耐烦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为女儿高兴。
不过,也有坏处就是,居然有人要送美女给他,还好方惟彦直接拒绝了。
“您知道了,多听一遍也不会如何啊,真是的。”蜜娘皱皱鼻子。
定二奶奶正欲说话,床上的小不点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俩个多月大的小不点儿,十分可爱,“羡哥儿,你喊什么呀,是不是怪外婆没和你玩儿呀。”
是的,宝宝的名字就叫方羡之,倒是煞是好听。
蜜娘接过羡哥儿,孩子身上一股奶香味,她深吸了一口,这味道还挺好闻的,反正自己的孩子,怎么样她都喜欢。
“我方才进门听说你三嫂有了身孕。”
“是啊,是有身孕了,她也不容易,进门好几年了,就盼着有身孕,求神拜佛都不知道使出去了多少钱。”
平日穿戴吃穿都是小数目,但是香火钱,随便出手都是上百两,三房哪有很多银钱,尤其是三房的方惟廷还在国子监里,也没有功名,更没有收入。
定二奶奶感叹:“你们这侯府,院子门一关,就是一个人呆一天,若是没个孩子,多冷清啊。宫里的德妃就是如此,生了个小皇子,位份也升了,我前次随老太太进宫请安,她气色倒是很好。”
德妃就是范玉真。
她母凭子贵顺利封妃,成为一宫主位。
蜜娘也为她高兴:“有个孩子也有个依靠。”
“是啊,现在宫里也没人比她更受宠了,但是崔贵妃听闻脱簪待罪,又有三个皇子,若是她再起复,德妃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
“这倒也是。”
不过,蜜娘又知道有郑豆娘在,崔贵妃即便恢复原位,日子怕也是不好过,到时候怕是呈三足鼎立之势。
前世她是先把崔贵妃按的死死的,废为废人了,才觉得自己过了第一关。
母女二人正说着,方惟彦回来了,定二奶奶见他回来就要走,方惟彦忙道:“您在这里陪她吃饭,我只是回来拿个东西。”
这就是方惟彦的贴心之处了,有他在,母女二人说悄悄话不方便。
蜜娘很承他的情:“那你早点回来。”
方惟彦忍不住笑:“好。”
在一旁的岳母是越看女婿越觉得满意,不禁在方惟彦走后道:“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你看看你们俩就那样被你婆婆看了一眼,你呀,嫁进来真的是享福。”
“那也是我人好。”蜜娘抬了抬下巴。
“是是是,你人好。”定二奶奶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
蜜娘又道:“等这次会试完,我就回去看您和爹爹,还带羡哥儿回去。”
女儿这么说,定二奶奶当然高兴。
母女二人亲亲热热的吃了一顿饭,蜜娘送她娘出了二门才返回来,很快方惟彦就回来了,他是真的有点事,但也是回来看看蜜娘。
“吃的如何?天气热,要吃开胃一点的。”
“好,我知晓。”
“嗯,陆夫人的小儿子周岁,我现下因为点了房师,不好过去,你选一两样合适的礼,不要送的太贵重,这样倒不好。”
原来是陆如法的小儿子周岁,蜜娘知道方惟彦有今天也有陆如法的提拔,连忙应下:“你放心,我会好好挑礼物的,到时候我自己过去就成了。”
因为方惟彦是家里唯一有正经实职的,蜜娘要出去很简单,她也不怕申氏报复什么,上次那件事情,方惟彦只是把她们摘干净了,像知晓她们和此事有关的红儿已经被送出去,放了奴籍,早就出去了,还有个芳姨娘,巴不得申氏倒霉,不会说什么。
自然,芳姨娘就是说什么,蜜娘和方惟彦也不怕。
但自古纸包不住火,尤其是申氏自己疑神疑鬼,又怀疑蜜娘说了什么,又觉得家里人都知道了,在看她笑话,尚且自顾不暇。
“你们在家照看好羡哥儿,我约莫下半晌就回来了。”
今日去陆家,又看到了崔缇的夫人王三娘,还有简月华等这些熟人,王三娘现在对蜜娘客气多了,她也在月前生了个儿子,现在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蜜娘因为有孕在身,很久没进交际圈,现在能够出来,如出笼的鸟儿一样,她口齿非常伶俐,说话很是风趣,又兼生的美丽,即便丈夫官职不高,但也没人敢小瞧了她。
陆夫人很喜欢她,尤其是前几个月羡哥儿满月她是见过的,不免道:“你和方编修相貌都好,生的哥儿通生雪白剔透,若非我亲眼所见,真是不相信,还有这么好看的婴孩。”
“您过奖了,我看您家小公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器宇不凡,日后必定可持腰玉。”蜜娘还把陆小公子抱了一会儿。
但她也不过分的抢风头,可蜜娘实在是太伶俐了,因为旁边有笔墨,她当场画了一幅小公子的画像,她从七岁就开始习画,从无间断,嫁到东安侯府,方惟彦从来不限制她这些,以至于蜜娘一点也不生疏。
简月华和王三娘二人起初不以为然,但是当她画好给陆夫人看时,陆夫人十分激动:“这画的跟真的似的,能送给我吗?”
蜜娘笑道:“本身就是想送给小公子的,本来今日准备了礼物,但我想那些虽好,可做娘的哪个不想留一幅小影作纪念了,兴许过几十年拿出来看,会很欣喜。若您觉得我画的不错,下次我替您画一张,就画您抱着小公子的小影,如何?”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陆夫人不好意思道。
她能这么问,其实就是意动了,蜜娘是什么人,当然听出来了,连忙道:“我不过一个闲人,有什么好麻不麻烦的,您答应了,何时有空找我就是了。”
陆夫人很是高兴,二人约了日子。
有不少人知晓蜜娘画画这般好,都上前来和她交谈,蜜娘立马就成了中心人物。
王三娘有些茫然,祖母教她女子最重规矩和女红,那些什么沽名钓誉的假清高才女都要不得,所以她一直对阮蜜娘很有成见。
一个只是姿色出众的姑娘,不想着如何低调本分,却总是利用才学出风头。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别人都还吃她这一套。
蜜娘很轻易就进了这个圈子,陆夫人很喜欢她,因为蜜娘也不是刻意谄媚,她送什么都非常真诚。
本来准备下半晌就回去的,可陆夫人硬是要留她,故而蜜娘回家的时候,一大一小都在床上看着她。
她觉得好笑:“怎么啦?都看着我做什么。”
方惟彦不解:“你不是说下半晌回来的,我问丫头们都这么说,怎么又晚了。”
“哎呀,还不是我讨人喜欢,陆夫人非要留我。”
“咦?陆夫人可不是那种很快就喜欢一个人的?是今儿送的礼送到了她的心坎儿吗?”方惟彦好奇道。
蜜娘道:“不是,我就替陆家小公子当场画了一幅画,可能是画的太像了,陆夫人很高兴,还约了我过几日去她家里。”
“那正好,陆夫人出身小户,平日其实不愿意和旁的夫人们往来,正好你和她合的来,我看挺好。”
他就知道蜜娘真真厉害,不会吹灰之力就成了中心人物,还和陆夫人一下就拉近了距离,这等交际手腕,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蜜娘很快答应下来:“这是自然,其实陆夫人是小户出身,我又何尝不是。你是陆学士的弟子,我和陆夫人交好本就应该的。”
见她这样,方惟彦笑:“交好也要让人看到你身上的本事,蜜娘这样的多才多艺,日后把西次间收拾出来,作你的画室,如何?”
顿时,蜜娘就欣喜,她在娘家都没有自己的书房和画室呢。
她乐的蹦了一下:“这当然好。”
“傻丫头,这么点小东西就乐成这样,别以后被人骗走了。”
“不会的,方爹爹。”蜜娘朝他勾勾指头。
瞬间,方惟彦脸爆红,一向云淡风轻的他结巴起来:“蜜娘,你……你在胡说什么呢,你一个姑娘家……”
蜜娘故意凑近看他:“怎么样,看我不乖,要打我屁/股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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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不得不承认, 夫妻之间的鱼水之欢才是最能促进感情的,方惟彦看她身体还发着颤,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唇, 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轻咳了一声:“蜜娘。”
余波未平,蜜娘喜欢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 蹭了蹭了他的胸膛, “怎么啦?”
她说出来的声调, 犹如出谷黄莺,带着一丝水润。
“你就是老天爷派过来折磨我的。”方惟彦忍不住叹息。
蜜娘轻笑:“你不知道多疯狂,本以为你是个温和自持的人,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一面,你要不要感谢我。”
方惟彦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重生回来,最美好的事情大概就是娶了她, 要不然他该有多寂寞。
蜜娘抬头看他:“再睡会儿吧。”
“嗯。”
**
王三娘和简月华关系不错, 但崔缇和张相颇有些针锋相对, 这也很好理解, 张相相权过大,而崔缇是保皇派, 什么都以皇上的意志为主。
因此二人都没像以前走动那样频繁,但是在外边碰到还能说几句话。
“三娘,你说为何方编修的夫人总喜欢这样冒头?仿佛浑身是刺,总想超过别人。”
王三娘摇头:“大抵是她没什么依仗吧,我听说他爹现在跟在曹大人那里, 办事也糊里糊涂的, 没什么依仗, 只能靠方惟彦, 可不就如此吗?”
简月华点头:“你说的是,别看现在陆夫人待她不错,但若是经常把她当下人一样,我看她也不能忍,到时候还是得罪人。”
“就是这个道理。”
简月华对蜜娘的感情又复杂不少,她嫁给张敖,张敖是首辅公子,状元头衔,她嫁入张家,可谓是在京都这个圈子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她在其她地方碰不到蜜娘,因为方惟彦之前还只是个庶吉士,蜜娘去不了那种高端文官的圈子,只能在陆学士这里碰到。
故而,她根本没把蜜娘放在眼里,方惟彦做庶吉士的时候,张敖已经轮值内阁了,自然是不可同年而语。
以她和王三娘的身份,本该在这个宴会上也是主角,没想到被阮蜜娘抢走了风头。
祖母再嫁的事情若非是她抖落出来,也不会沦为京中别人的谈资,有不少人在背后说祖母见异思迁,这些都是阮蜜娘害的,她明明知道祖母当年过的困难,才出此下策,而且一直对她们怀有愧疚,也正因为这个愧疚,对她们容让几分。
这居然让她还真的抖了起来。
王三娘同情的看着简月华:“你姐姐也要嫁去东安侯府了,不知道日后如何呢?”
说起来简月华还是比较同情简凝初的,在家有继母在,没人替她做主,若非是祖母带她出来,找了一桩好亲事,怕是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
好容易有个不错的人家,居然和阮蜜娘成为妯娌。
“她上次定亲,我回去问过她,她还跟我说觉得阮氏不错来着。你知道吗?她们俩生的还挺像的。这只是头一次见面,我那位堂姐不知道深浅,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就怕日后她嫁过去被人压着的滋味了。”简月华提起来,只觉得简凝初可能被阮蜜娘蒙蔽,当然,最有可能的是她怕说多了坏事,不敢多说什么。
但无论哪一种,简月华都很不满。
王三娘摇头:“这是必然的了,她这个人性子总是有些尖刻,见不得人好,但凡她在的地方必定要出头,若是你挡了她的路,她不知道怎么对付你呢。”
说完又心道,这阮蜜娘嫁进去之前,东安侯府世子之位稳稳当当的,申氏是个多么合格的主母,品行也是万中挑一的人选,但是搞的灰头土脸的,世子之位都丢了,要说和阮蜜娘没关系她不信。
但她这样的人眼界小,只能看到脚尖上的那点利益,明明崔缇很看好方惟彦,但被她上门撒泼,以至于崔缇现在对方惟彦的事情敬谢不敏。
一个好女人可以让三代受益,一个坏女人让三代遭殃。
本来方惟彦不错,但真脑子进水了,娶了这种女人还美滋滋,一个正妻和妾似的,还在翰林院抛头露面。
简月华也很赞同王三娘的话,王三娘一向为人厚道,在娘家的时候就极好,但那是藏拙,其实她见事明白,简月华听她这么说,冷哂道:“罢了,她也只是在陆夫人这里得意,在旁的地方谁理她。”
东安侯属于勋贵,即便她能跟着她婆婆出去,那也只能在武官层面,在文官这条路上,这阮蜜娘既得罪了上官,方惟彦的路可就窄了。
可这二人的想法怕是大错特错了,就在蜜娘替陆家小公子画完画后,陆夫人很是欢喜,但凡上门的客人她时常都会把画拿出来。
蜜娘的画像都是颜色用的很大但,人物很鲜明,非常逼真。
陆夫人是个实诚人,四处替蜜娘宣传,以至于首辅夫人想让蜜娘上门帮张家老夫人画一幅画。
“好啊。”蜜娘欣然同意。
反正也只是画一幅画,没什么旁的。
简月华听了很怄,“宫嬷嬷,你说她不就会几笔野狐禅,怎么就真当自己是画家了?”
宫嬷嬷就不好说什么了。
这事儿是张夫人,也就是简月华的婆婆做主,她们哪里能置喙。
别看简月华在外各种拿架子,但其实在家里,张敖在家行三,上头有婆婆太婆婆在,她可是老实的很。
自然也要表现的贤惠。
蜜娘平日和方惟彦在一起是怎么美怎么穿,但是去旁的地方,她还是穿的很正式,上衣着月白描金花淡色中衣,配一条霞影色半臂蜜色襦裙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旁的人生了孩子,眼窝凹陷,精神状态萎靡,但蜜娘生了孩子之后每天都非常精神。
夏莲都不明白:“四奶奶,奴婢怎么觉得您看上去比之以前还要好。”
“那是因为我总算是完成任务了,你看三奶奶有了身孕后,不是扬眉吐气,而是松了一口气,我有了羡哥儿,四爷待我又好,我不必像从前再闺阁有做不完的针线活,又怕行差踏错损害我的闺誉,故而虽然在娘家好,但总觉得心底有块石头压着,后来嫁给四爷,你也知道的,进门头一天就有人刁难我,后来我和四爷关系越来越好,如今,羡哥儿出生了,我心里的几块石头就都放下了。”
尤其是方惟彦的体贴,让她非常有安全感。
人不操心,肯定就活的更轻松。
主仆二人说话之间,就到了元辅府邸。
张老夫人今年高寿,但有个孝顺又有出息的儿子,过的很是恣意,见到蜜娘,先问:“听说你也是湖广人?”
“是,我是湖广荆州府江陵人。”
“哟,这不巧了,和咱们都是一个地方的。”
蜜娘笑了,她在张老夫人面前话不太多,但是很懂礼数,一来就道:“画画可能需要耗费的时辰多,咱们可能要从早上画到晚上,老夫人您有没有欢喜吃的点心,可以摆放在旁。”
她做事向来如此,不喜欢太多寒暄废话,但是事情办的很漂亮。
张夫人连忙让厨房送点心来,蜜娘先观察张老夫人,她面容白皙虽然有些褶皱,但精神头极好,画画主要是抓住精髓,不能真的老实就画她,完全不注重个人所要表现出来的特质。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在别人心目中是美好的,陆小公子要着重可爱,那么张老夫人要透露出慈爱高贵典雅的气质来。
她心里有了底,顿时开始下笔。
在张家人看来,到了她们这个地步,实在是奉承的人太多了,蜜娘却只是寒暄几句就开始画了,她几乎全身心投入其中。
张夫人不禁暗自点头。
夏莲她们已经习惯了,因为自家小姐从来都是如此,做什么事情就很专注。
别人都以为小姐是天赋高,其实天赋离不开勤奋,甚至是很勤奋。
小姐以前手里只要有钱,都会买画笔,买画画的书籍,甚至是颜料都不知道花了多少才有今日。
蜜娘时不时还道:“没关系,您可以松快点。”
做什么事情效率要讲,同时也要注意些细枝末节,她连续画了一会儿,坐在椅子上稍作歇息,又继续画,一直到天黑,她才舒了一口气。
“老夫人,您看看如何?”蜜娘把画递过去给张家人看。
张夫人看了一遍,脸上露出惊奇之色:“真是不错,就跟照镜子似的。”
蜜娘点头:“您喜欢就好,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张老夫人道:“画了这么久,你就吃了几块点心,这可不成,留下来用饭吧。”
“不必了,多谢老夫人体恤,我儿子还在家里等我。下次我再上门给您请安,我这就告辞了,您老今日也坐了一天,也赶紧歇息吧。”
张老夫人送了不少礼物给她,蜜娘推辞不受,到最后才勉强收下一件。
回到家时才发现方惟彦正在家里等着她,蜜娘讶异:“怎么还没用膳,都这么晚了?”
“等你一起用膳,今日累着了吧?”方惟彦看着她。
蜜娘笑:“是啊,很累,画了一天。可是我要进这个圈子,不能只靠陆夫人,陆夫人身份地位都在那里,她不必维护什么关系,但是我不同,我总不能每次都敬陪末座吧。知晓你心疼我,但是我总会闯出自己的天地来。”
方惟彦担忧:“我就怕不少夫人找你画。”
“找我画可以啊,但是要等我心情好再说,我也不是随意出去的。”蜜娘不怕。
见她这般,方惟彦放心:“好。”
但仍旧叮嘱:“不要那么累。”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会累着自己的人。”
这幅画在张家还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张老夫人得了这幅画后,对蜜娘的好感简直直线上升,她对儿媳孙媳道:“说起来还是我们的同乡,好一个钟灵毓秀的姑娘。”
张夫人笑:“咱们湖广的姑娘都水灵。”
“谁说不是呢,难为她小小年纪,就很有分寸。不仅是画儿画的好,字儿也写的好,还要照看儿子,服侍丈夫,我听她身边的下人说方编修在家庶务从不操心,儿子也是她一手带着,每日晨昏定省还要孝顺婆母,真是不容易。”张老夫人心道自己当初怎么没遇到这孩子,若是跟敖儿求来倒好。
简月华听了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简家和方家是姻亲,走的很亲近,方家的情况她一清二楚,况且她本来就比较关注蜜娘,知道她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坐月子有丈夫亲自准备食谱,据说在家基本也不怎么抱孩子,只是每天看看,大多数时候是方惟彦和徐氏跑的更勤快,还什么服侍丈夫婆婆更是笑话,方惟彦在家天天照顾她还差不多,跟个懒鬼似的,怎么好意思吹嘘自己的。
要说论服侍公婆,简月华才是真的天不亮就去伺候,晨昏定省从不敢忘却,再有张敖可不是方惟彦那么娘炮,他从来不在内宅打转。
张夫人听出婆婆的弦外之音,她是小门小户出身,当初嫁给张相时,只是个乡绅的女儿,是真正夫荣妻贵的典范,但是娶的几个儿媳全都是高门出身,虽然她们都贤良,可都是官家千金,难免自傲些。
而且饮食上南北混杂,小儿媳简月华就吃不惯家里的菜。
除此之外,简月华和张敖相差年岁大,二人其实不太和谐。
比不得今日看的这阮氏,身段动人,为人有礼有节,还旺夫,诗书双绝,还生的好看,最重要的是做媳妇懂事听话。
这人都是如此,看别人的媳妇那是千百个好。
别人的总是好的。
简月华却不懂这个道理,很是不服,她的这种不服气当然会放大,许多她认识的夫人,都会偶尔透露一句她不喜蜜娘,别人就是看在元辅的面子上,也不会请蜜娘。
但她的面子也不是人人都给,她婆婆就不给,蜜娘也欣然去张府去了一趟,张老夫人很喜欢她,还有很多都是湖广老乡,蜜娘更是如鱼得水。
有张老夫人和陆夫人的加持,简月华那点小绊子真算不得什么了。
蜜娘手上的帖子一天就能收好几张,徐氏都讶异,自己儿子不过是翰林院一个小编修,怎么这么大的面子,连国子监祭酒都下帖。
方惟彦竖起大拇指:“厉害。”
“什么厉害呀,是我运气好罢了,因为我嫁了个好夫君,什么都替我着想,所以我才能无忧无虑,一往直前啊。”蜜娘玉臂吊在他脖颈上,晃来晃去。
方惟彦低下头,亲了她一口:“都是靠你自己才能这般的,不要把功劳都给我。”
“嘻嘻。”
九月会试,方惟彦就带了衣服去考场,虽然只在那里待几天,但蜜娘依旧不舍,“好想你,没走就开始想你了。”
方惟彦也很为难,“你这般想我么?唉,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说笑的,知道你办的是正事,我怎么会拖你后腿,你就放心吧。”蜜娘还拉起他的手亲了亲。
这让方惟彦更放心不下,蜜娘抱着羡哥儿,放开他的手,又催促道:“快去吧。”
方惟彦去考场了,蜜娘正好借着照顾儿子,什么地方都不去。
羡哥儿正是一天一个样子,白日就在蜜娘这里,晚上才由乳母抱过去,徐氏不禁点头,儿媳妇还是对孙子挺上心的。
“等你再大一点儿了,娘就带你去外祖母家好不好?外祖母可想你了。”她用鼻子轻碰儿子的鼻子。
定二奶奶也不能常来,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呢,俩个读书的弟弟,还有爹最近也回来了,爹爹在人情上不大厉害,只干实事,娘不知道还有多少心要操。
就在方惟彦去的第一天晚上,蜜娘难得的失眠了。
这让她想起前世很多次的失眠,其实前世的事情自从她生了羡哥儿后就很少想起来了,每天有方惟彦陪着她,她真的很轻松也很快乐。
蜜娘收到的帖子,侯府的人当然都清楚,翁老夫人就道:“她倒是个贤内助,我本以为她是个冒进的,没想到她还是很有手段。”
方芙蓉也点头:“谁说不是呢,国子监祭酒都下了帖子,这些人怕不都是看在元辅的面子上。”
“哎,她若认回简家就更好了,只可惜她也太认死理了。”翁老夫人知道什么叫做乘势而上,你即便不喜欢她,但是能借势,又有什么不好。
人生哪里有那么多的黑白分明,太认死理了未必是一件好事。
方芙蓉也觉得如此,太清高了有什么用。
清高什么都带不来,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狭隘。
蜜娘才不管这些,简夫人的生日,她依旧不去,张夫人一边庆幸蜜娘她们没来,一边又不无挑拨道:“她们家现在攀上了元辅,自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简月华嗤笑:“姑母,去做过一回客就叫攀上我们张家,那我们张家的朋友可是不少啊。”
见孙女又开始阴阳怪气,简夫人看了她一眼,简月华委委屈屈的。
简夫人低声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她委委屈屈的道:“我太婆婆和婆婆都夸那个蜜娘好,听说私底下被相公知道了,他居然还意动,祖母,就是她有意勾引,我可是您嫡亲的孙女,您可是要给我做主啊。”
简月华可以忍受太婆婆和婆婆对蜜娘的喜欢,她最多使绊子,也不会如何,但是她居然让张敖动心,据王三娘说那阮蜜娘故意去翰林院门口。
她肯定是冲着她来的。
这种事情她不能在张家表露出来,但求助祖母是唯一途径了,毕竟祖母这么疼她。
却不料简夫人只看她一眼,淡淡的道:“你怎么这样无能,嫁过去这么久了都没抓住丈夫的心,还要我为你作主?我怎么作主。”
简月华懵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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