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简月华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出自祖母之口, 她说她无能,她以前不是最疼她的吗?
“祖母……”简月华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这不是我无能, 是她勾引我相——”
简夫人打断她道:“你别说了,你总怪别人做什么。就那么惊鸿一瞥,人家就能看中蜜娘, 又能欣赏蜜娘的才学, 那是她的本事。你要埋怨就怨你自己没本事。”
简月华仿佛头一次认识简夫人, 她还是不懂:“可是,是她天生狐媚——”
“你错了,是你没本事啊。”
简夫人看着还不知错的简月华,懒懒的道:“你不服气也罢了,你的相貌也算是上等了,虽说略逊色蜜娘一筹, 可已经很不错, 但若你有其她的魅力, 张敖也不会对她魂牵梦萦。你要怪也该怪这些男人们得陇望蜀, 怪蜜娘做什么?”
简月华不知道为何一向疼爱她的祖母为何这么说?
见她还蒙着,简夫人也累了:“我们做长辈的也只能为你做到这样了, 你总不能事事都要我操心吧。”为了这孙女的婚事,简夫人可谓都豁出老脸去了,她怎么还这样庸庸碌碌的。
见简夫人闭上双眸,她又去找她娘,很是委屈。
她娘无奈:“手心手背都是肉, 你要你祖母怎么做呢?况且……”
后面的话她没说, 这天下谁人不慕强, 都出嫁了, 这种事情怎么管?只是私下欣赏,又没到俩人偷情的地步,她们又能做什么。
简月华一脸郁闷。
**
在苏子清会试那几日,徐氏放心不下方雅晴,东安侯府的人也牵挂着,毕竟若是苏子清中了,那对于侯府就又是另一桩大喜事了。
多少勋贵之家到最后变成一个空架子的原因就是子孙后继无人,连个扶持的人都没有,堕落就十分正常了。
蜜娘也希望苏子清能中,这样说明方惟彦替她妹子找的人好,否则,苏子清若是不成事儿,到时候方雅晴的日子过不好,万一怪方惟彦怎么办?
人的幸福都喜欢和别人对比,谁也不例外,这大概就是她的一点小小的私心了。
殊不知方惟彦也是在天人交战,他治诗经,是诗房的批阅官,另外还有两位一同批阅的卷官,三人都是星夜兼程,不辞辛苦。
到了晚上困倦时,方惟彦吃了一口茶,方才精神些,他慢慢发现这些卷子的异常之处,他怀疑有人在卷子上做手脚。
另两位阅卷官递过来的高荐甚至还文墨不通,有错别字。
他找到那俩人,不禁道:“这样的卷子怎么能高荐?你二人有无用心办事?”
那俩人却笑:“方编修,你没有听说吗?这次可有高人要保。”
“那也不成。”
方惟彦自己就是深受其害,他反正名列前茅,总还是个进士,有的人却可能因为这些通关节的人又要再三年,这样如何使得。
若这次被罢了官,他也愿意。
因为装聋作哑可以有一时的成就,但终究走不长远。
尤其是自己的良心会过不去。
他前世也是如此,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大概也只为了自己的良心吧。
拿着几张有问题的卷子去了会试总裁三辅曾三道,此人大公无私,和张相并不相合,这也正常,但凡皇帝,都喜欢异论相搅,大概就是为了方便制衡,防止一人独大。
曾三道当时并未露出半分愤怒或者动容,只是先让他回去。
但方惟彦知晓曾三道为官清正,刚正不阿,这件事情既然告诉了他,就没问题了。
至于有没有人报复他,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批阅完毕,方惟彦就迅速回家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和蜜娘分开几天,他走的时候,她那样依依不舍,也不知哭了没有。
却没想到回来时,蜜娘抱着羡哥儿咯咯直笑,还说什么:“娘最爱的人就是羡哥儿了,是不是?等我们羡哥儿长大了,娘教你画画好不好。”
什么最想他,她最爱的人分明就是羡哥儿。
想到这里,方惟彦又暗骂自己糊涂,怎么儿子的醋都要吃。
蜜娘正好看到他回来,方惟彦想凑上去抱她,她捏着鼻子道:“你先去沐浴吧,别熏着儿子了。”
方惟彦有些闷闷不乐的去沐浴,蜜娘自然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不由暗自觉得好笑。
又叮嘱小丫头橙红道:“你让厨下弄些卤肉、冰糖肘子来,四爷再里边受苦了,回来可要吃好些,不过素菜也要几道,快些去,催着厨房快些。”
羡哥儿则交给乳母,让他抱下去喂奶,她自己则是亲自斟茶。
待方惟彦沐浴出来,送上一杯清茶:“味儿不重,不先尝尝,我让厨下准备摆膳了。”
没看到羡哥儿,只见蜜娘围着他转,方惟彦有些隐秘的高兴,这种高兴并不能宣之于口。
当下,丫鬟们摆膳,蜜娘站起来要替他布菜,被他拉着坐下:“咱们二人从不分彼此,你怎么这般,很不必如此。”
蜜娘摇头:“我是真的心疼你,虽然这差事极好,但是你也累倦了,我在家里和羡哥儿这几日都在园子里玩,反而歇了好几天。”
她即便坐下,也巴不得他多吃点,替他盛汤添饭,这种微小的时候,但是她这般体贴,让方惟彦很是感动。
一顿饭用完,方惟彦略站了一会儿,去东安侯和徐氏处请了安,回来倒头就睡。
过了几日发榜,东安侯府的姑爷方子清中了会试第二,喜的东安侯爷放了一整夜的烟花炮竹,方雅晴也被众人恭喜,待殿试时,更是勇夺状元。
自然,之前那位方惟彦看中的另外一位刘举人也中了进士。
徐氏乐的已经找不到边儿了,看到蜜娘就道:“要我说雅晴真是有福气的,这才嫁过去几日,就成了状元夫人。”
“太太,咱们先别忙着乐,我看苏家人少,雅晴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帮忙吧。”蜜娘也笑。
这苏子清差点就三元及第,真是莫大喜事。
状元可不同于普通的庶吉士,像方惟彦这样熬三年才能成为编修,如果是状元,立马就授官为编修,和方惟彦平起平坐。
当然,翰林院的资历也很重要。
像方惟彦这才授了编修没多久,又去当会试阅卷官,当阅卷官时,又受到三辅曾三道的赏识,推荐他入内书房教授。
他这升迁速度,蜜娘都吓着了。
“惟彦,你这怎么有这么好的差事?”因为她觉得方惟彦根本就不是那种钻营的人。
方惟彦这才笑:“大抵是我检举了几份卷子,又因为文章写的恰好对路,这才让曾三辅看重于我吧。”
蜜娘一下就悟了,往往不一心钻研官途的,反而能做好大官。曾三道刚正不阿,方惟彦此举正好对了他胃口。
“恭喜你了,在内书房教那些内侍,日后若成了宫中大铛,也总有几分交情。”
面对蜜娘,方惟彦才说了实话:“明面上我不会和他们有交情,也不能收他们的帖子认下师徒,但私下我是能帮则帮。一来,和内官勾结,若是被皇上知道并非好事,二来为官之道在于慎独。你人前是什么样,任何最好也是怎么样,这样才不至于被人觉得你作伪。”
他和自己说这样内心真实的想法,蜜娘觉得很被他信任,很赞许:“你这样做是对的。”
“那也不许在家声张,我下一步是想轮值内阁,但想要轮值的人太多了,我得找机会,所以教内书房的事情跟这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他认真的跟蜜娘说着自己的规划。
蜜娘点头,有这样上进明理的丈夫,她真是什么心都不用操。
东安侯由于儿子得了新差事,女婿又是状元,小儿子要娶的也是简家女,更看重徐氏这一派人,之前还照拂方惟昌一二,现下都极少提起了,就是梅姨娘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尤其在徐氏又给他开脸,找了一位形容俏丽的家生子之后,梅姨娘更加算不得什么了。
这样让申氏就更焦虑了,方惟昌不知道是不是嫌弃她脏,自从上次从南平伯府回来之后,虽然二人同住一屋,可是极少碰她,倒是往芳姨娘那里去了好几次,她有好几次说芳姨娘的不是,都被方惟昌拦了下来。
申家现在似乎也逐渐开始放弃她了,已经让她认命了。
以前她好歹和方惟昌恩爱,现在恩爱也逐渐消失,看着方惟彦那几人却步步高升,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了。
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申妈妈,那阮氏是擅长捕蛇吧?”
申妈妈连忙道:“是。”因为方惟昌不是世子了,大房现在没什么权利,申妈妈也很闲,在这府里什么油水都没有。
“这府里也只有她最敢弄蛇了,过几日雅晴要归宁,到时候你让人放一条蛇咬我,到时候看阮氏怎么狡辩?梅姨娘那里插的人手用起来。”只要她中毒,放蛇之人以死来自证清白是阮氏指使,那么情形瞬间就可以改变。
申妈妈没想到申氏用这一招,连忙道:“万万不可呀,这蛇可是有毒的。”
“你让那条无毒的咬我不就成了,至于其她的,我自有分寸。”府里的大夫的女婿的前程可掌握在申家手上,那府医不敢不从,到时候到底有没有病,还不是但凭大夫。
申妈妈听了眼睛一亮:“奴婢遵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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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方雅晴这里正忙着, 见徐氏和蜜娘过来,松了一口气:“可巧你们来了。”
“我们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哥哥也来了, 正在外头呢。”蜜娘笑,又恭喜方雅晴:“状元夫人,恭喜你了, 现下满天下的女子都羡慕你呢。”
状元独占鳌头, 三年才出一个, 像苏子清这样年轻的,算得上是天纵英才了。
方雅晴喜笑颜开,又有点不好意思:“我还要和嫂子多请教呢。日后在官场上怎么走动,嫂子还得带着我。”
状元光环很大,但是进了翰林院,大家是各凭本事。
像方惟彦年纪轻轻, 就已经得了教授内书房的差事, 人家别的状元可能做八年才有。
况且, 方雅晴一直都是在勋贵中打转, 说要蜜娘带,也是真心的, 毕竟她也听娘说她嫂子整个厉害的很,受到首辅夫人看重,国子监祭酒的夫人也下帖子,还被陆夫人引荐给众人,可见她已经慢慢站稳脚跟。
男人在外办差, 女人家总不能天天在家女红, 家里做女红的下人多的是, 女主人管家, 而不是把奴婢的活儿全做了。
蜜娘笑道:“这是自然,姑嫂亲赛黄金,就是没有你这句话,我也会帮你啊。”
这也是徐氏很满意这个儿媳妇的原因,人又好看,说话也好听,做什么事情都不必担心,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啊。
就是她私下不帮方雅晴,但话说的好听,人家也觉得好。
当状元的这天大抵是人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不一会儿姻亲全部都来了,南平伯府、瀚海公府再有徐舅母也过来了,再有连定二奶奶都带着两个儿子过来了。
今日大摆流水席,徐氏因为儿子中过进士很有经验,定二奶奶也是丈夫中过进士,这俩长辈操持,蜜娘帮忙,方雅晴瞬时轻松了一大半。
自然,再次看到徐舅母那不自然的样子,方雅晴觉得自己以往想打脸的那点心思都懒得有了,因为她已经越走越远,丈夫已经是状元,徐经连乡试都没办法过,差距太大,实在是懒得打脸了。
蜜娘也笑眯眯的走上前道:“舅母来了,快些上座吧,书香,上茶来。”
听说金淑琴因为徐经琵琶别抱,自己处境不佳,放了一把火想烧了徐家,后来还好徐舅母发现的早,也因为如此,听说徐经的婚房被烧了。
婚期还推迟了,金淑琴和金姨妈被赶出去了,俩家闹的很僵硬,但徐舅母怕金淑琴乱说,把她嫁到外地做填房,金姨妈哭天抹泪都没用。
虽说徐舅母解决了,但是搞的灰头土脸,也难受的很。
自家遇到不好的事情,再看到别家张灯结彩,大宴宾客,难免觉得碍眼。
但是她再觉得碍眼,谁也不会顾忌她。
徐经则根本没来,他科场失利,曾经的未婚妻嫁了状元,这些都仿佛打了他一巴掌一样,他哪里还好意思来。
可心里却是怪金淑琴毁了他这一生。
以前方雅晴也许还在意徐家,现在却是连徐经长什么样,都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她已经大步朝前走了,蜜娘也很为她高兴。
吃席时,她都忙的没功夫吃,等客人走的差不多了,姑嫂二人才在一起用膳。
“今日多亏了嫂子,若非嫂子我还忙不过来。”
蜜娘笑:“说这些做什么,你过的好,我只为你高兴,你哥哥也是这样说的,日后你越走越远,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再也不会放在你心里。”
“是啊。”
苏宅的热闹,在翁老夫人和方芙蓉这里,喜是有,倒也没有欣喜若狂,因为方雅晴嫁的再好,她和老祖母也没什么关系。
反而翁老夫人觉得徐氏和方惟彦夫妻刁钻,之前替叶佳音找了个庸庸碌碌的,替方雅晴一个退了亲的却找到状元夫人这样的门第。
方芙蓉虽然站在方惟彦这边,但她对徐氏一向也没什么好感,遂道:“这也正常,谁让佳音不是她的女儿呢。”
“好了,我也就这么提一嘴,现下她儿子女儿个个出息,不像以前了,我近来身体不算太好,将来我去了,你还要靠你哥哥嫂子。”
提起这个方芙蓉就很不安,世子之位若给方惟彦她没有二话,方惟钧也还成,毕竟方惟钧是个杂毛小子,和她也没什么仇怨,她还勉强能过,最不济,她还有钱,倒是不怕。
但若方惟昌做了世子,就是为了老二,也是绝对要报复过来的。
“知道了,娘。”方芙蓉有些心神不宁。
回到桃花坞时,有个小丫头跑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不少话。
方芙蓉皱眉:“申氏真是如此?”
那小丫头点头。
自从回府后,方芙蓉不像以前那样吝啬,出手大方笼络了不少下人。
没想到她居然听到这样的消息。
“以前申氏那个院子可打探不出什么消息,现下看起来她是真的糊涂了,受的刺激不清,这样阴私的事情居然都能打听出来,还出如此招数,真是伤敌一百,自伤八十。”
贞娘子道:“如果她是真的成功了,肯定会把四爷夫妻拉下水。”
“是啊,还有申家在呢,现在朝中已经风雨欲来,申家最近颇受信任,若是老四两口子有什么问题,那申家可不就乘势而尚,我那哥哥可不是什么真的心疼儿子的,现在看他对徐氏那一脉好,可日后还不是风往哪边吹,他往哪边倒。”
**
一直忙到深夜,蜜娘和方惟彦索性在苏家住下,方惟彦看着哈欠连连的蜜娘,轻笑道:“打哈欠打的眼泪都流下来,跟个小花猫儿似的。”
“人家也想羡哥儿了嘛,咱们在这里歇下无妨,就是怕羡哥儿在家想我。”不得不说,在侯府养孩子和宫里还是不同,宫里的孩子五六岁就都要去皇子所,平日那些乳母教养嬷嬷一个个谱大,宫里规矩也大,即便是亲生儿子,为了避讳都不能过分亲近。
在民间到底不同,蜜娘可以每天看到儿子,想怎么样都没人说。
等到他大一点,还能让他跟着大人睡。
方惟彦难得把醋味说出来:“你放心吧,好几个乳母在呢,谁也不敢去我们院子,况且娘也回去了。”
“知道了,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吃醋,今天好累。”她缩在他怀里撒娇。
方惟彦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拍着你睡。”
“我是小宝宝吗?”蜜娘笑。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很快入睡了。
却说金淑惠今日也过来了,还是和丈夫一起来的,丈夫很是满意金家这门姻亲,妻子娴读诗书,不仅和徐家是姻亲,和东安侯府,还有状元郎是亲戚,虽然娶的是填房,但实在是实惠。
金淑惠面上很高兴,内心却苦闷无比,姐姐不知道在哪里受苦,母亲眼睛都哭瞎了,她为了维持自己的体面,还要和仇人徐家保持良好的关系。
尤其是今天,方雅晴被众人众星捧月的样子,让她觉得这个世道不公平。
方雅晴除了出身,什么都平平,女红做的平平,诗更是不会,弹琴一般般,就连管家都是仗着徐氏,其实什么本事都没有,但她这样的人,居然能嫁给解元郎,后来人家还中了状元。
而且苏子清听说是头婚,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
还有她听有人说苏子清房里没人,对方雅晴也很好。
想到这里,她不顾疲劳,偷偷就着烛火奋笔疾书。
但提笔之后,过了一会儿又觉得索然无味……
却说蜜娘在小姑子这里帮忙了一天才回家去,回来就让乳母把羡哥儿抱过来,小孩子容易生病,蜜娘从外面回来时,一般都是特地换了衣裳再抱他。
“羡哥儿如何?”
乳母忙答道:“哥儿极好,您且放心吧。”
蜜娘笑道:“你是他的奶妈妈,你伺候好了他,日后也会有你的好的,像我们四爷的乳母连妈妈,如今在家里也是做着老封君呢。”
乳母陪笑:“小的们只求伺候好哥儿,旁的我们没想过。”
“你这样说说明你是个谦虚的人,这样的人我才放心把哥儿交给你养。自然,你平日更要用心些,若有差错,我也不会饶你。”
“是。”
乳母提心吊胆。
又说过了几日,方雅晴携带者丈夫归宁,这也是姻亲之喜,东安侯府与有荣焉,东安侯亲自说要好生操办一二,女眷们也都准备陪客。
申氏早早起来,她面沉如水。
申妈妈道:“大奶奶,要不算了吧?”
她老人家觉得申氏此举还是太冒险,申氏却道:“申妈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糊涂了,不,我不是。自小我生长在申家,我们申家向来都是男子四十无子方纳妾,一辈子只有一个老婆,房里没有妾,也没有通房。都说我善妒,可丈夫怎么能分给旁人?”
“大奶奶心里的苦奴婢全都明白。”申妈妈是申氏乳母,自然知晓自家小姐的为人。
以前对徐氏尚且滴水不漏,从来不让徐氏抓住任何把柄,现在因为一个男人,却糊涂起来。
女子失贞,只有死路一条。
现下大爷不碰她,就是对她最大的侮辱了。
这个院子里没有什么秘密,大爷不碰大奶奶,从来不要水了,大爷以前去芳姨娘林姨娘那里都是寥寥几次,现在动不动就去芳姨娘那里,芳姨娘的日子都比以前好过了不少。
申妈妈想,大奶奶无路可走,只有如此,才能博一条出路。
也许大爷看在大奶奶这样拼命的份儿上,会重归于好,毕竟她们还有好几个孩子呢。
秋风凉爽,金黄色的叶子在太阳下,斑驳的影子照在身上。
方雅晴见到娘家众人都很激动,以前她在家里靠的是母亲哥哥,但因为退婚的缘故,在家里过的并不是很自在,现下她归宁,看到翁老夫人对她喜笑颜开,嫂子们脸上都挂着笑,很是有排场。
大家在翁老夫人处说过话后,众人要去水榭用膳,这不是方雅晴在闺中,随便吃点就行,既然是归宁的姑奶奶,那就是客人,客人肯定要招待,况且有东安侯府的安排。
申氏暗自和蜜娘靠拢,蜜娘也不以为意,一直到申氏倒下,喊了一声有蛇,蜜娘方才拿下簪子插死这条蛇。
申妈妈正准备按照原计划喊人时,却听人喊道:“不好了,大奶奶没气了。”
蜜娘也是啧啧摇头:“大嫂也真是运气不好,这可是一条毒蟒,这样的蛇咬上一口必死无疑。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找大夫啊?”
死了?
申妈妈还不相信,明明说的是一条无毒的蛇,怎么会死了呢?
难道这也是大奶奶中的一环。
徐氏赶紧派范妈妈过来探鼻息,范妈妈一脸遗憾的看着申妈妈:“你赶紧去告诉大爷,大奶奶已经没气了。”
不仅没气,还全身青紫。
申妈妈跟疯了似的找看蛇的人,这也是申氏的一环,指认是蜜娘让他放蛇,再以死谢罪。
方芙蓉却跳出来道:“我说蛇怎么找她,原来她身上挂着蛇果……”
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情,徐氏立刻让人把申妈妈几个全部都扣押起来,还骂道:“你们怎么伺候大奶奶的,居然存心不良在她身上挂这东西,如今她死了,都没你们好果子吃。”
蜜娘在一旁冷眼旁观,申妈妈颤颤巍巍的去摸申氏的鼻息,真的完全没有了,这绝对不是作假。
申氏的猝死令人猝不及防,徐氏认为完全是申氏身边的人照顾不周,立马发卖了几个,唯独申妈妈留了下来。
申夫人哭天抢地的抹着泪。
“你怎么命这么苦啊,年纪轻轻的就走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
申氏甚至死的都让人没有半点防备,方惟彦是下衙之后才听说的,他看着蜜娘道:“怎么回事儿?大嫂怎么就去了呢……”
“你看着我做什么?这事儿可不是我做下的,我本来打算也这么做的,只不过有人替我做了。”蜜娘对方惟彦怀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爽。
“这是何意?”方惟彦不解。
蜜娘摇头:“申氏把院子管的严实,些许消息很难透出来,我猜是方惟昌有意把这事儿告诉姑太太,姑太太下的手。”
方惟彦皱眉:“大哥怎么这般?”
他们虽然不喜欢申氏,但申氏好歹也是真心为方惟昌着想的。
“因为她和贺廷兰的事情,所以这也是她当初要陷害我的缘故,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即便我们俩关系再好,但一般男人很难接受,只是她没想到中招的是她自己。现下,她和方惟昌关系不好,世子之位遥遥无期,咱们这一系却节节高升,她为了挽回自己的地位,只想放手一搏,就是没想到方惟昌巴不得她先死,恨不得快些没了她这个污点。”
“她算准了全天下的男人,自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背叛她的是她自己的男人。”
方惟彦却搂紧了她:“我不会的,你怎么样我都会喜欢你的。”
蜜娘只是摇头:“你这话说的太早了。”
“我是说真的。”
方惟彦说的很认真,他知晓蜜娘不知道什么叫做重活一世,他是重新活过一辈子的人了,两辈子只认定了她一个。
可这些话说出来肯定会吓到她。
作者有话说:
申氏领盒饭感谢在2022-07-28 22:34:24~2022-07-29 22:5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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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亲戚或余悲, 他人亦已歌。
申氏的死除了申家人和她的儿女们之外,其余的人过了月余照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徐氏都答应东安侯, 要替方惟昌找继室。
“这么快?”刚有身孕的方雅晴都听了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蜜娘摇头:“这也正常。”碍于徐氏也是填房,蜜娘没把话说完,有的人妻子才刚躺在病床上, 就已经托媒婆说亲。
说是为了照顾家中小儿小女, 其实不过是再找个人照顾自己罢了。
徐氏也道:“你就安心好生养胎, 你大哥的事儿我自有区处。你爹替他谋了个千户之职,又有侯门公子这身份在,我已经打算在低阶官吏之女里边找一个,最好找个武将世家,这也是你哥哥的意思。”
像方惟昌已经很难再翻起什么风浪来了,他对申氏膈应, 但不得不说申氏的家世帮助很大, 现在申氏死了, 东安侯既然授意徐氏替方惟昌找一位续弦, 按照徐氏的本意,肯定就不会跟方惟昌找什么好姑娘, 但是方惟彦却道,门第其次,人要温柔贤惠。
徐氏一下就听懂了其中的意思,人年轻的时候能够自律,为了功名利禄能够约束自己, 因此方惟昌不喜后院纷争, 又愿意给申氏体面, 妾侍纳的少, 现在申氏没了,家里那俩个姨娘都不大得用。
若娶个贤惠大度的妻子,那还不是要什么美色就有什么美色,一个没家世又软弱的妻子,肯定管不住方惟昌,若意志力坚强的,自然是无所谓,但方惟昌前半辈子被约束够了,若娶个完全管不了他的媳妇,那可就是猛虎出笼了。
况且,娶个贤惠的,东安侯也觉得她这个继母做的合适。
一家之主更多的还是看重家和万事兴。
反正不是选自己的儿媳妇,徐氏只打听人家姑娘性情好,越绵软越好,相貌也不能太差,当然,她出手大方的很,有侯府的气派。
没曾想还真有个都指挥使家的姑娘倒是挺符合:“那姑娘生的端庄,性情软和,但持家女红样样都成,难得的是年纪还不算很小。”
都指挥使是四品官,算是统领千户的官职,也算实职了。
方惟昌现在有差事,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徐氏替他说的这门亲事,他也让相好的人去打听过,人家都道:“是俞指挥使的长女,生的好看不说,为人最是贤惠。”
“照这么说,倒是不错了。”方惟昌冷哼一声。
他可是不信徐氏的好心。
那人道:“顶多就是俞指挥使年纪不小了,儿子还小,怕是不顶事,话又说回来,续弦肯定不能和原配相提并论。”
若俞家身份太过高贵,太过于有实力,那申氏生的几个孩子又如何自处。
方惟昌倒也觉得有道理。
这桩婚事也就这么快定下来了,申家人也见过俞家姑娘一次,认为她脾性谦卑软和,也忍不住点头,若是太强悍太美艳,就如蜜娘这样的,她们反而要担心了。
太美,那很容易吸引人,脾气太硬,自己的外孙子就会受到苛待。
那府里可没人跟她的外孙子外孙女作主。
至于把孙子孙女要回来,那也不太可能,东安侯也是勋贵府邸,怎么可能把方家的孩子让给申家。
且申家是科举人家,虽然锦衣玉食,但比不得侯府奢靡。
申家也说好,方惟昌就更满意了。
唯一觉得难过的,大概只有小申氏和王三娘了,小申氏对王三娘道:“我现在无比庆幸家里把我嫁到你们家来,否则侯府那地方水太深了。”
王家这样的小官之家,人口简单,她能做主。
姐姐申氏嫁到那样的人家去,虽然外表光鲜,可真是步步惊心。
王三娘很是唏嘘:“为了这样的一个爵位,真的值得吗?”
“谁说不是呢。徐氏手段狠辣,和阮氏婆媳二人联手,我姐姐岂有不输的道理。”小申氏想起姐姐又忍不住落泪。
唯一高兴的就是芳姨娘和林姨娘了,这二人自从申氏走后,不必喝避子药,都悄悄用体己看病补气血,林姨娘亏损太过能活着已经不错了,芳姨娘到底还有救手,居然快过年时,有了喜信。
她倒是没有什么跟正房对着干的念头,只盼着来的人软和些,她有个儿子,不,一个女儿,也是自己的骨肉,总不至于孤零零的。
蜜娘知道她的喜信后,还送了不少补品过来,这些补品都是上等,也够她调理身子了,芳姨娘更是感激不尽。
对于蜜娘而言,过年就意味着又要忙碌了,更何况家里有翁老夫人再,她老人家最爱热闹,若是晚辈们不弄些热闹来,显得冷清就不好了。
方惟彦倒是很忙,他是身兼数职,听说册封皇帝新宠郑昭媛就是他拟写的圣旨,文辞十分优美,皇上还特地封赏他了。
“这些东西是其次,主要还是体面。”
蜜娘笑道:“真没想到郑豆娘这么快就成了昭媛了,有她在,我看范德妃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这个郑豆娘要心机有心机要美貌也有美貌,最重要的是还有那颗为了皇后的“忠心”,天子这样的人也很奇怪,他自己没什么真心,却巴不得别人对他都有真心。
“不是吧,郑昭媛宫女出身——”
“有皇上的宠爱在,就是宫女又如何呢。你看你娘看中了我,当初我爹还只是个进士呢,我还不是照样嫁到你们家来了。”
说到这里了,蜜娘跨坐在他身上,方惟彦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困难了,蜜娘逼着他道:“我问你,如果你先遇到我,但是你爹娘都不同意,你会不会娶我?”
方惟彦正要说话,蜜娘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好好说话。”
“会,怎么样都会娶我的蜜娘回家的。”方惟彦抱着她。
【我的蜜娘】这样的话从方惟彦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意思。
“好惟彦。”
过年的时候,蜜娘抱着羡哥儿回娘家了,本来在侯府还好,因为侯府羡哥儿头上哥哥们也多,徐氏虽然疼爱孙子,但她也有小儿小女要管,方雅晴怀着孕,方惟钧的婚事也正筹备着,这些都会分散她的关心。
但是羡哥儿回到外祖家,那就是名副其实的众星捧月了,俩个弟弟都大了,就是小弟也上了蒙学,都是大孩子了。
定二奶奶嘴上还道:“这么冷的天,不会冻坏孩子吧?”
方惟彦笑道:“我们都把他包的严严实实的,您是不知道他身子骨挺好的,蜜娘照顾的可好了。”
定二奶奶若有所思的看了女儿一眼,她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诗书那些用功,带孩子纯粹就是懒鬼,听说女婿还比女儿抱孩子熟练。
但女婿真仁义,当着大家的面夸女儿。
蜜娘倒是没想这么多,回到娘家就是自己的主场,定二奶奶还有周氏都凑过来说话,周氏见着蜜娘就道谢:“多亏了姑爷,你十一哥的缺放下来了,明年开春,我们就要赴任去了。”
因为方惟彦和国子监祭酒还有吏部考功司的官员很熟稔,他当然有自己打通关系的绝招,而且手腕很高超,几百两银子就替阮十一谋了个缺,外放到泉州做经历。
泉州气候温润,又是通商之地,倒是个好去处。
蜜娘笑道:“十一嫂千万不要这么说,都是一家人,本来也是应该的。我爹也跟我说现在十一哥可是办事老练,日后去泉州必定鹏程万里。”
这话听的周氏很受用。
鹏程万里,这也是阮十一的报复,他虽然没有中举,但是也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啊。
定二奶奶抱着羡哥儿不撒手,蜜娘连忙道:“娘,这小子挺重的,都九个多月了,很称手,把一个丫头抱的手都差点抱断了,还是我发现了,现在都是好几个人轮着抱,快把他给我吧。”
“怎么养的这么好?”
“因为我们都是多看书,再结合实际去喂养,我们现在就开始喂一些辅食了,好些人都说要吃奶吃到两岁,但我和惟彦商量,等他一岁就戒奶,慢慢儿的他就开始正常吃饭了。”蜜娘觉得看孩子其实不难,那些什么偏方都没效果,看孩子最重要的是细心。
定二奶奶看女儿侃侃而谈,没好气道:“你现在搞的咱们都不如你会养孩子了。”
蜜娘吐吐舌头。
外边男人们已经喝上了,阮嘉定很喜欢方惟彦这个女婿,他对女婿家的事情也不免关心一些:“简家近来不太平,你们家和简家的婚事还要继续吗?”
皇上想提拔崔缇,用张相不过想用他的手段,但是太凌厉可,就需要个温和点的。
简家是张相姻亲,又是死党,要拔除张相根基,就先从简家下手,况且,简家有钱世人皆知。
平日大家奉承简夫人掌九省钱粮,那些恭维话,在皇帝看来,近年国库空虚,抄简家一举两得。
后宅妇人和久不在朝中的人,当然不清楚,但阮嘉定这等官吏,却是春风未动,已经看到波澜了,他现在无比庆幸女儿当初拦着他们夫妻认亲,否则,绝对会被牵连。
方惟彦点头:“这桩婚事是早就定下来的,若是毁约了,旁人又如何看呢。”
“你们家是真的仁义。”阮嘉定自问自己都做不到这样。
但方惟彦想,当初定婚时,徐氏和翁老夫人都是万般满意,既然开始就看好,事后就别反悔,所谓夫妻不正是如此嘛!若人人都背信弃义,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活头,活着也没意思。
自然他也不是慷他人之慨,如果徐氏自己要退,他也没办法。
总归弟弟的前程婚姻,他能管的也有限。
现在方惟昌成婚后,就要入军营,这也是东安侯在为支开长子,但是也要看方惟钧自己的表现如何。
翁婿二人推杯换盏,到末了,一家人打起马吊来,蜜娘和定二奶奶还要方惟彦阮嘉定一道打,在牌场上蜜娘可是经验丰富的很。
“自摸,你们不管出什么牌我都不会胡的,我是一定要自摸。”阮嘉定觉得自己拿了一手天菜,乐不可支。
在场其她三人个顶个的精明,蜜娘悄悄看了她娘一样,她娘最会出烂牌,出的每一手牌都是烂大街,没有一个她想要的,方惟彦也是老谋深算,好像还会算牌,她爹则是运气好,但是胡来。
她看了看牌面,自己自然出胡了,一个幺鸡一个三条,胡二条。
结果接了一张幺鸡,但下面没人出幺鸡啊,如果出了幺鸡,岂不是有诈,三条也不行,三六条最容易胡牌。
“呼,幺鸡。”蜜娘还是打出去了。
方惟彦手动了一下,但是咳了一声:“不要。”
定二奶奶看了女婿一眼,笑了笑:“我碰一个,九条。”
九条都烂大街了,阮嘉定失望道:“淑君,你这出的牌,全是大家打烂了的。”
定二奶奶狡黠一笑:“和你们这些人打,我要赢就很难,我就不出错就成。”
阮嘉定接了张二条,有点犹豫,但是他这个人还是挺有赌劲儿的,直接扔了出去:“二条。”
蜜娘哈哈大笑:“胡啦,我胡啦。”
方惟彦也跟着高兴,送了二十个子儿给她,“蜜娘,拿着。”
“谢谢惟彦。”蜜娘高兴的把钱拣进钱箱子里。
只有阮嘉定嘀咕,女婿你胡幺鸡怎么不胡啊,你要是早胡了,我就不会放炮了。
但他的嘀咕被洗牌声压倒了。
比如阮家的轻松,简家却是愁云密布,简夫人哪里还管得了简凝初的死活,她虽然不错,可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孙女,简月华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况且张家自身难保。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了,但她攒的那么多钱,全部上交那不可能。
最好的方式当然是放简凝初嫁妆里,她快些嫁到侯府去,东安侯当年守护过当今天子,又是勋贵,皇帝不会轻易动他,况且还有方惟彦,虽然根基浅些,但是也慢慢崭露头角……
可简夫人不甘心把钱财给简凝初一个外人。
就在她盘算的时候,简凝初出了事,她是跟继母去抢头香,继母迷信,一向信这个,家里虽然大人们都不说,但是简凝初似乎也察觉点什么出来。
下山的时候,马车坏了,简凝初被侍婢扶着下马车,没曾想被贺廷兰看到了,他惊鸿一瞥,又见郊外只有零星几个人,立马打马上前。
“小姐何故在此?”
简凝初立马躲到一边,贺廷兰没想到此女居然和阮氏生的那般像,正欲说话时,只见一身飞鱼服的男子过来。
一向嚣张的贺廷兰都笑道:“顾指挥使,稀客啊。”
顾望舒冷睇着贺廷兰道:“我们锦衣卫正办公务,不知南平伯有什么见教?”
贺廷兰忙道:“没什么见教,我这就走。”
顾望舒长眉入鬓,红色的飞鱼服穿在他身上,只觉得威严冷凝,又十分英俊。
简凝初连忙上前道谢:“多谢大人搭救。”
顾望舒却皱眉,看也不看简凝初一眼:“谁有空救你。”说完驱马而走。
留下来的简凝初拍了拍胸脯,这些人她是一个也惹不起。
“小姐,马车修好了。”
“好,那我们上马车吧。”
“小姐,方才那位锦衣卫指挥使真的好看,比未来的姑爷还好看。”
丫鬟叽叽喳喳,简凝初却道:“无妄之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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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二更)
晚膳吃完就要回府了, 定二奶奶依依不舍,外孙子现在小,女儿回来一趟很不容易, 她巴不得多留女儿几天。
蜜娘笑道:“娘,反正明儿您和我十一嫂也没哪儿去,惟彦要带我去上香, 不如咱们一道去吧。”
“孩子呢?我们都出去了, 孩子怎么办?”定二奶奶惦记孩子, 也暗自觉得侯门大院,孩子为重。
方惟彦笑道:“无事。”
定二奶奶不放心:“你们年轻人,不懂孩子都是很脆弱的,明儿就送来我这里,晚上再接回去,你们太太这几日又忙, 正好我和你岳父有空, 还有玉恒玉涵都在家里, 家里也热闹。”
蜜娘摇头:“娘, 哪能让您替我看孩子?”
方惟彦倒是答应下来:“既然如此,就劳烦岳母了。”
回去的路上, 蜜娘道:“你不是说除了家里都不放心的,怎么又同意我娘说的?”
“你娘也是想外孙子,难道你没发现。好了,就这般吧,明儿早起咱们把羡哥儿送过来, 再去上香, 你一年到头也难得出去一趟, 孩子放你娘家你也安心。”方惟彦很心疼蜜娘。
她才及笄就嫁给了他, 之后就是怀孕生子哪里都不能去,现下有个孩子绊住脚,夫妻甚至都不能单独出门。
原来是心疼她,蜜娘搂住他的腰:“你什么都为我想,我对你都没这么好。今天你还特地放水给我,让我胡了好几盘。你待我的心意,我都知道。”
一个人嘴上天天说为你好,未必是真的好,但若他时时刻刻都能想到自己,暗暗为你用心,而不宣之于口,才是真的出自本心。
“也不是什么大事,人生除了生死,也许很多事情都未必是真,蜜娘,你也不要太容易被感动了。”方惟彦是发自肺腑。
有的人演戏可能连自己都演的戏了,但没到戏肉,没到生死攸关之时,谁知道谁到底如何?
蜜娘却摇头:“不,真情假意我还是会分别的,反正我知道你肯定是对我很好的。”
方惟彦不好意思的笑。
他这样的人品,其实真的很难得,知世故而不世故,难得还有底线,做自己的丈夫实在是很放心,而且有问题提前跟你解决,和他在一起兴许不会惊涛骇浪,刻骨铭心,生离死别,但就是很安心。
夫妻二人次日起来,先把羡哥儿和乳母婆子丫头都送去娘家,定二奶奶还道:“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你们俩口子多玩一会儿再回来。”
说起来自己女儿即便今年也不过十七岁,她十七岁的时候还没成亲呢。
有个孩子绊住脚,侯府规矩又大,平素丈夫还要办差,整个院子里常年都只有她一个人,好容易过年有空闲,能出去透透气就出去玩儿吧。
“多谢娘亲,羡哥儿还没醒呢,让他多睡会儿的。”蜜娘对儿子还是依依不舍的。
方惟彦催促道:“快些上马车,别冻着了。”
蜜娘笑着上了马车,上了马车就打哈欠,方惟彦把肩膀挪过去:“靠着睡一会儿。”
“不好,今日戴了这么些钗环,我怕弄的到时候鬓发松乱,咱们说说话就不困了。说真的,来京里,我还没去过香山寺,也多亏我没有裹脚,爬山涉水我都成。”
她还感叹:“以前我没有裹脚的时候,还被我们一个族亲说日后可能嫁不出去呢,可我和我娘都不愿意裹脚,虽然有些异类,但我不后悔。”
方惟彦看了一下她的脚,心道就是蜜娘不裹脚,也照样许多人求娶。
因为她实在是生的太美,又诗书双绝,还有性情也好,最重要的是能勾人魂魄一般,随意看人一眼,就能把人迷的三荤五素。
这样的人谁还会在意她有没有裹脚的事情?
“嗯,以后等我致仕了,就带着你到处去玩儿,好不好?”方惟彦看着她。
蜜娘忍不住点头。
香山寺近来因为静一法师的缘故,香火很是旺盛,马车到半路就走不动了,蜜娘只好下马车和方惟彦一起走上去。
她下马车爬山,很是雀跃,看到路边有婆子卖红枣茶,热热的,她还买来一杯喝,丝毫不嫌弃这些路边摊。
一旁的人见她大家夫人这般没架子,又是这样的容貌,都忍不住看她。
偏蜜娘本来就是个被人注视习惯了的人,丝毫不在意这些,和方惟彦上山时也是旁若无人说说笑笑。
“现在光秃秃的,等到春天的时候,肯定山花遍野,可惜我不能出来了。再过几个月惟钧的媳妇又进门了,我这个做嫂子的就不能这么贪玩了。”
她俏皮的拿着一根枯树枝,歪着头和方惟彦说话,这样的情态,方惟彦总是想时常看到。
可惜到登顶时,蜜娘因为长期没走过这么多路,实在是走不上去,方惟彦苦笑:“要不要我背你?”
“全穿的大毛衣裳,这样不好,你就用这根树枝在前边拉着我上去吧,啊~”
“这叫什么样子?手被刺到了怎么办?”
“就答应我吧,方爹爹。”
方惟彦赶紧答应,还道:“在外面不许说这个称号。”
“知道啦。”蜜娘笑嘻嘻的跟上。
可二人好不容易上去,就锦衣卫一批人也风驰电掣般骑马经过,蜜娘无语:“大过年的,这是怎么了?”
方惟彦摇头:“听说近年来有一莲花教起义,为首的是个妖僧,那妖僧可能栖在寺庙,故而这么多人在搜查。”
说完,他又安慰蜜娘:“我们只是拿上香作引子,最重要的是我带你去绿梅园去,京里的绿梅可是极其罕见的。”
“蜜娘才不怕呢,有惟彦在,我永远都不怕。”她对方惟彦很有信心。
策马在前的顾望舒耳力极好,听到路边一女子这般说,顿时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又冷笑连连。
此时,只见一农夫挑着担子从庙里出来,顾望舒是练家子,虽然在雪地,但此人行走时,几乎听不到声响,绝对非一般人。
蜜娘当然不知道农户如何,她腿酸还不想去买香的地方,方惟彦笑道:“知道你的腿走不动路了,我去买香,你就在这里等我。”
“就知道你最好。”
却没想到方惟彦刚走开一会儿,那挑担子的农夫被锦衣卫拦住,却挣开锦衣卫,千钧一发之际,居然用刀抵住了蜜娘了脖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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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别过来, 你们别过来,你们要是过来,我就杀了她?”农夫头发方才在和锦衣卫的缠斗中, 假发已经掉落,露出光秃秃的头皮来。
周边的香客们都吓的尖叫连连。
蜜娘心里大喊真是流年不利,走了背字, 自己方才不过就偷了个小懒, 现在居然被人挟持。
顾望舒也皱眉, 从马上下来,冷冷的睇着妖僧。
“袁仲,你应该知晓你跑不脱了吧。”
那叫袁仲的很是激动:“顾望舒,你就是狗皇帝养的一条野狗,狗皇帝让百姓民不聊生,百姓自发起义, 你抓我做什么, 你这是助纣为虐。”
因为顾望舒的刺激, 袁仲放在蜜娘脖子上的刀更深了一些, 蜜娘怒了,这个妖僧案, 她是没什么印象了,前世这个时候她还忙着争宠,自古后宫也不能干政。
“袁仲,死到临头还要挣扎,进了我们三木, 你就知道你现在的挣扎有多蠢了。”
这个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向来冷酷无情, 蜜娘情知, 他若是要捉拿贼人, 是不会顾忌她的,不像方惟彦即便不认识自己,但出于人道关怀,当年知道贺廷兰要对付他,依旧派人保护。
这天下如方惟彦那样的人太少,况且他现在还不知晓,自己一定要自救。
“袁仲,你为何要抓我?我一个平民百姓,成亲多年无子,好不容易和我夫君上来求香拜佛,为何你要挟持我?”蜜娘三分作戏,三分打乱袁仲他的思维,并对顾望舒使了个眼神。
方惟彦和她身边都有护卫,但这些人可比不上和锦衣卫手底下都能逃脱的袁仲,此人悍勇非常,之前在湖广被抓了之后,沿着长江硬生生游了几天才逃到京中。
侯府护卫急忙分了一个人喊方惟彦回来。
此时,蜜娘被袁仲呵斥:“少再这里哭哭啼啼。”
蜜娘不敢乱动,因为袁仲心智过人,不是一般好糊弄的贼,旁的贼子被这样哭哭啼啼一番,都会松动,但是他的刀子始终没有放下。
这个时候蜜娘有些绝望。
顾望舒对身后的人道:“让弓箭手过来。”
那人道:“可若是伤到了那女子,这可怎么办呢?”
一看那女子的穿着应该也是京中贵妇,不是普通的人。
顾望舒冷道:“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皇上的任务为头等之事,至于其他,他可管不了。
却说方惟彦正在挑香时,有些犯难,蜜娘喜欢那种清香,但庙里全部是檀香,而且味道特别大,哎,早知晓,从家里带些来也成。
还是因为早上走的太急了,儿子又要送去丈母娘那边,故而才忘记了。
等今日之后,他陪蜜娘好好歇几天,小懒虫腿都酸了,等会儿就背她下去吧,虽然可能有人会说闲话,他也不怕,最多就是避讳些就好了。
正想着,却见方平跑了过来,急道:“不好了四爷,四奶奶……四奶奶被挟持了……”
方惟彦连忙道不好。
此时,蜜娘见顾望舒不动,团团围住她们,袁仲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
今天真是大意了,她道难道自己重生回来,那么艰难的地方都过去了,却要败再一个妖僧手上。
不,阮蜜娘,你绝不能如此。
她素来有急智,忽然灵机一动。
却没想到此时方惟彦赶了过来,他气还未喘匀就道:“这位兄台,内子病弱,我乃朝廷命官,你要抓就抓我,切勿抓内子。”
“不,惟彦,你退开,你不要过来。”她知道方惟彦会些拳脚功夫,但那和真正的这种穷凶恶极之人不能比拟,况且她已经有了脱身的办法,也不愿意方惟彦涉险。
方惟彦继续道:“你抓了她什么用也没有,他们该当如何还是如何,可我乃翰林院编修,他们不会不管我的。”
说着他就要上前。
袁仲倒也不是真的丧心病狂,自然看的出来顾望舒不在乎这女人的命,本来他是想着这女的还挺美的,但凡男人总会怜香惜玉,没想到顾望舒却是个不为女色所动的人。
那么这女人就是个弃子了。
她男人若是个翰林倒好办了。
大雍素来重文轻武,狗文官的地位比武官高多了,而且向来都是以文御武。
顾望舒自然认识方惟彦,见他一心想换自己的妻子,不禁开口阻止:“方大人,这可是朝廷钦犯,你可不能这个时候裹乱,这个人可是我们要抓的。”
“你们要抓,也不能伤害无辜百姓啊。”方惟彦难得强硬。
身为锦衣卫就是要掌控所有官员的信息,像方惟彦官位虽说不大,但因为年轻才俊,同时他们同为勋贵,顾望舒当然也知道他。
此人可不是面上看起来这么温文尔雅,常常戴着面具示人,其实最深不可测。
顾望舒对身后的锦衣卫道:“你们替我看住方大人。”
“这……”
锦衣卫中不少曾经来自东安侯手下的,都有点犹豫,但顾望舒的铁血手段,他们也知晓。
却说蜜娘最不愿意方惟彦受伤,连忙对顾望舒道:“你们把方惟彦看好,别让他过来。”
她又对袁仲道:“反正我生不了孩子了,日后总是被休,我也不想我丈夫为了我受苦,你杀了我吧。”
方惟彦听到这话,微微皱眉,蜜娘这是想做什么?
他还是要走过去,怎么也要把蜜娘换回来,这袁仲——
“啊……你这臭娘们……”袁仲却突然倒地。
众人往那一看,只见一支金钗直直立在袁仲□□上,血溅当场,袁仲当即被击倒在地,还要抓蜜娘,被方惟彦跑过去拉着蜜娘,踢了他一脚。
顾望舒嘴角都抽搐一下,这袁仲怕是命根子都被扎穿了吧……
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就在那儿,这方惟彦的老婆下手也太狠了。
蜜娘看着被抓走的袁仲,才舒了一口气:“这人真不好对付,我哭哭啼啼他都没反应,还是你要来换我,我又让他杀我,他不耐烦的时候才分心。”
方惟彦道:“下次不要这么莽撞,顾望舒怕是弓箭手都准备好了,我若在他们不敢放箭。”
说完,又夸蜜娘:“我的蜜娘真的好生厉害。”
其实蜜娘就怕方惟彦怪她,现在死里逃生,他却一句责备都没有,还夸自己,蜜娘重重点头:“我很厉害的。”
春桃吓的三魂没了气魄,还跟小时候一样,跟拍小孩子一样拍蜜娘的背:“小姐别怕,坏人都被抓走了。”
“你看,我踩这个地方几下。”
她还是跟小的时候一样,比如蜜娘磕到桌子脚了,她们就会说桌子坏,打桌子。
蜜娘摇头,她还道:“哎呀,我无事的,真的,我看他才有事,也许他要变成太监了。”
她说完,不知怎么还有点觉得好笑。
春桃急道:“下次咱们可要多带些人手,人也不能都分散了,奴婢的心啊,都提到嗓子眼去了,您不知晓我听人说,那个顾指挥使都让人带弓箭准备射杀的,您说要是您被误伤了可怎么办呀?”
这点方惟彦很同意:“我知晓你有本事,但是我能替你的,你就放心,不要自己一味地冲上去。”
看着大家都关心自己,蜜娘虽然很受用,但是她也不需要大家过度关心,她很快就能调适自己:“兴许我现在遇到这件祸事,立马我就有好事儿了呢,自古福祸相依,嘶,我的脖子还有点疼。”
方惟彦赶紧要察看,蜜娘每次看到他只觉得甜蜜,今天早上他还说自己傻姑娘,说除了生死别的都可以演,方才却要走过来替她,把自己反而陷入危险境地,那他对自己是连死都可以不顾及。
“除了这里还有没有什么地方疼的?”方惟彦看到她脖子背后一圈红的,前面脖颈处倒是还好,没有很大的问题。
但是这伤痛刚开始都没什么问题,一般都是过一段时日才会发出来。
蜜娘摇头:“还有腿酸,走不动,除此之外就没了。”
方惟彦道:“那我们就打道回府吧?压压惊。”
蜜娘立马道:“我要去绿梅园里看,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咱们就去看看梅花吧。但是你要保护好我啊,我怕又遇到袁仲那种疯子。”
话音刚落,只见顾望舒从不远处走过来,方惟彦忙道:“顾指挥使,余党追查的如何了?”
顾望舒淡淡的道:“公务无可奉告。”
见到顾望舒,蜜娘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她有方惟彦了,就有安全感。
她拉拉方惟彦,小声道:“咱们快下山去吧。”
“好。”方惟彦点头。
却见顾望舒对蜜娘难得赞叹一句:“多亏方夫人了,袁仲疼痛难耐,只要我们能替他医治,让他能传宗接代,什么都招。”
那地方都被扎穿了,还都招了。
蜜娘想起顾望舒还想用弓箭手,根本不管自己的命,她冷哼一声:“那就好了,顾指挥使正好有了功劳,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才动手,否则我怕是也要死了,只有我自个儿才能救自个。”
这是讽刺他不顾死活,顾望舒从不受人威胁,立马反唇相讥:“方夫人,袁仲此人信众极多,本来我还打算要不要分一拨人保护你,怕你被报复,没想到你这般,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这个顾望舒还是这么讨厌。
蜜娘眯了眯眼:“那就不劳你费心我,我自己会保护好我自己。你们若是余党都追杀不了,让他们出来作乱,那才是你的失职。”
顾望舒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反而带了一抹兴味的笑。
大名鼎鼎的妖僧袁仲居然被一个女人弄倒在地,这女人居然也不怕被报复,他还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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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二更)
刚才被挟持的时候还那样的惊心动魄, 现在蜜娘在娘家,抱着大胖儿子还跟大家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我小的时候出去玩儿,还骑过大公鸡, 我娘亲说那只大公鸡还帮我啄坏人。”
“你骑大公鸡?”方惟彦怀疑似的看着她。
“岳母不是说你小时候好胖的,你坐在大公鸡上边,不会压着大公鸡跑不起来吗?”
蜜娘恼羞成怒:“哼, 我小时候可瘦呢, 我娘说的那是我长奶膘的时候。”
方惟彦失笑。
也只有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波澜不惊。
定二奶奶倒是吓的半死, “以后还是少出门,就像那顾指挥使说的,你若是真的被人家信众报复可怎么办?”
她是很了解自己女儿的,如果是个男儿身,绝对是曹孟德一样的人,心狠手辣, 非同一般人。
她其实觉得方惟彦更像是她的儿子, 内心都很有想法, 但又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无害的人。
蜜娘笑道:“那个什么顾指挥使就那么一说, 况且墙倒众人推,那妖僧都没命了, 谁还敢到皇城根下作乱,我是不可能因噎废食的。若是真的我遭遇不测,那我也不怕。我不可能因为几个贼人就畏畏缩缩。”
“你别真的不放心上。”定二奶奶急的很。
方惟彦忙道:“您放心吧,以后我会多派些护卫保护她的。”
有女婿这句话,定二奶奶才算放心。
但不省心的女儿刚送走, 又来了个不省心的。
定二奶奶看到是简夫人过来,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您这是有何事过来?”
简家的事情她当然听说了, 别看阮嘉定平日除了办自己的差事, 不怎么打探消息,但他毕竟也在官场上,而且因为热心助人,朋友很多。
以阮嘉定个人而言,如果别人求他什么,他会找人帮忙。
但简家可能不是一般的事,他也不愿意被卷进去,定二奶奶更是如此。
她小的时候无父无母的长大了,后来简夫人对她们也就那样,在她最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没有人帮她,她走到今天,最要感谢的人不是母亲反而是女儿。
简家倒了,她才能对付张夫人,那个屡次出手要害她们的人。
这个张夫人俨然是简家真正的姑奶奶,定二奶奶自认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人,本就是仇人,她对简夫人也没什么母女之情,那么简家的事情她是不会管的。
简夫人看到她,有些恍惚:“淑儿小时候和娘关系最为亲近了,那个时候你爹过世,我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你。”
不知道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定二奶奶摇头:“过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人生在世,不过百年,您和我做母女的缘分也只有那么几年。我也是生了孩子才知道,我是怎么都不会扔下自己的孩子,我不怪您,您也有您的无奈,但我这么些年,需要您的时候已经过了,现下我自己也是有儿有女有孙子的人了,您说这些无益了。”
若是她十八岁那年,被卖给地主老财的时候,简夫人回来,她都有可能还存在孺慕之情,怎么着也会认她这个娘。
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简夫人以前未必想起过她,她又何必那般呢。
简夫人道:“我知道你不稀罕,我也是一时有感而发,并非特地来说这些的。”
“您是有何事找我呢?”
在定二奶奶的预感下,简夫人找她肯定是有事,而且还是有大事,否则她可不是什么心肠很软的妇人,也不是真的讲感情的妇人。
以前她不认简夫人的时候,简夫人的态度也是一副随你便的态度,也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只见简夫人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递给她:“这是我藏在暗处的一些钱财,用这一枚印章就能提取。你先别忙着拒绝,我是知晓你们的日子其实过的也不算好,因为蜜娘的婚事,现下还欠着银号的银钱,你还有两个儿子,将来娶妻生子,谁不要钱,这笔钱给你,等日后风头过了,你再去取用,也当是我对你以前的愧疚了。”
钱财的诱惑确实很大,京城居住大不易,阮嘉定俸禄不多,但人情往来是大头,女儿嫁侯府,她每次去也不能空手,还有俩个儿子读书也耗费不少银钱,定二奶奶虽然现下有铺子也有老家的地,但那些根本入不敷出。
还好像昨儿蜜娘回来,女婿很贴心,都会特地给俩个小舅子红包,一个封五十两。
但那是女儿女婿好,不代表拿这个钱就是正当的。
可她还是犹豫了:“我不必,您的银钱该给您儿子才是。”
简夫人可是生了好几个儿子的,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她可是帮简月华把路铺的很好,何必把钱给她呢?
现在定二奶奶有点后悔女儿走了,女儿虽然有点混不吝,却是真的胆识过人,做什么事情都是很犀利,她和方惟彦一样,做事情喜欢留有余地。
简夫人这样的人当然看出定二奶奶其实是没什么决断,她当机立断的想把此事定下,若简家真的遭遇不测,那么定二奶奶拿了这一笔钱,肯定会照拂她们简家的人。
她继续劝说道:“他们我都照顾了大半辈子了,如今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当时蜜娘出嫁,我也送了嫁妆过来,你知道的她性子执拗,不肯要我的。我知道她是为你打抱不平,是为你不值得,你有这样一个好女儿我真的是为你高兴。”
听简夫人夸奖蜜娘,定二奶奶也觉得自豪,女儿才不需要那些身外之物,她一直都是对她这个娘很好。
无论是最初在乡下,还是现在,女儿一直都很好。
“但是你也总要为蜜娘着想,方惟彦是侯门子弟,他人品贵重,对蜜娘也很好。可是他不愿意要那个爵位,勋贵人家袭爵者继承七成财富,至于三成诸子均分,到方惟彦那里你觉得还剩多少?你手里有钱也能贴补蜜娘一二,否则,到时候分家出来,蜜娘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你这个为娘的,不为自己想,也总要为她想吧,蜜娘可是对你万般孝顺的。”
作者有话说:
回复一下大家这几天为何更新的没有以前多,因为我这一周都是轮空的状态,就是没有任何榜单,都靠收藏我的读者订阅,又因为开这本文的时候,一直更新都很多,所以想这几天稍微放松一下,但是还是有很多读者在追更,我就尽量多更吧。感谢在2022-07-31 23:35:15~2022-08-01 11:3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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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回到东安侯府之后, 蜜娘打了个大哈欠,用额头轻轻贴了羡哥儿的额头,还好体温正常, 她也放下心来,说真的,孩子其实也不是很难带, 只要细心, 就肯定能把孩子带好。
方惟彦也怕吵醒孩子, 小声道:“娘那里已经歇下了,明儿过后咱们就在家里好生休养。”
“好,我知道了。”蜜娘亲了孩子一口,又交给乳母。
乳母也是诚惶诚恐,进府时就听说这位四奶奶连蟒蛇都能毫不犹豫的干掉,如今听闻妖僧都被她杀的奄奄一息, 她怎么还敢在她的手底弄鬼。
其实蜜娘对下人很少呵斥, 也很少罚人, 还算很体谅下人的。
但是因为她本身强悍, 下人们根本没有一个敢捋虎须的。
夫妻二人洗漱之后,方惟彦再次看蜜娘:“这被人撞倒在地, 一时之间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但若十天半个月你身子骨哪里不舒服可一定要告诉我。”
他是知道蜜娘的,最不喜欢看大夫。
故而一再叮咛。
蜜娘点头:“好,我知晓啦。”
因为今日累了,蜜娘倒头就睡, 方惟彦看着呼呼大睡的蜜娘, 有些失笑。
若是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惊吓过度, 她倒好, 什么都浑然不放在心上。
还有那顾望舒,同样是男人,他能读懂顾望舒看向蜜娘的眼神,那绝对是感兴趣的眼神,方惟彦亲了蜜娘一口,不管怎么样,这是他的女人,绝对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
他是越想越睡不着。
睡不着的人中自然也有徐氏,徐氏今日听方惟彦说了事故后,吓的不行,但她想的更为深远,东安侯这样的老牌勋贵,早就不如往昔,现下皇帝提拔新人,如顾望舒这样的,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了。
那么简家呢?
这门亲事真是结的不巧,谁也没听过这未来的当家主母是犯官之后,简家虽然现在看着无事,但是参简大人的奏折已经很多了。
听说张相也是有些危险。
可若弃了简家,现下反悔又怕人诟病。
况且,万一简家挺过来了呢,到时候又如何是好。
东安侯见徐氏睡不着,翻来覆去许久了,不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徐氏道:“我听说简家近来不太平,这样的话,惟钧可如何是好呢?”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东安侯道:“你要看惟钧怎么说?”
“为何这么说?”徐氏心下有些不安。
东安侯却不再多说什么了。
徐氏心道,这件事儿还得和儿子商量一二才行。
同样,无眠之夜还有定二奶奶和简凝初,定二奶奶是被简夫人上门来说的事情搞的难以入眠,简凝初则有些担心了。
“小姐,您怎么还不睡呢?是睡不着吗?昨儿那件事情吓到您了吧?”
丫头云影知道昨儿那南平侯世子和顾指挥使这样的人物你来我往,小姐昨儿做了一夜的噩梦都没醒过来。
简凝初摇头:“并非是此事,此事虽然是困扰,但并非真的能影响到我。只是现下大家虽然都瞒着我,可我知晓,家里怕是不大好了。”
云影就道:“可家里的事儿您也帮不上忙,何苦自寻烦恼呢,您就安心做新娘子,将来嫁到东安侯府去,兴许还能帮上家里呢。”
“哎。”简凝初想起了未婚夫,都说他虽然不如其兄,但日后袭爵,人年轻有为,最是热心肠,好打抱不平,他那样的人兴许不会做出悔婚的事情。
可世事难料,家中婚姻大事,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云影感叹:“说起来还是月华小姐有福气,早早嫁入了首辅家。”
简凝初却摇头:“那可未必。”
别人可并非是真的完全针对简家,背后的张相才是真正的目的。
她小的时候母亲还算疼她,但是爹娘感情一直不是很好,她就只能委屈讨所有人的喜欢,这样才让父亲看在她的面子上,能够和母亲过的好一些。
继母进门,对她十分漠视,无人敢管的死活,她只有自己为自己挣一个名声出来。
东安侯府的五公子,已经是她能接触到的人中条件最好的,他亲哥哥能够把爵位让给他,可见是兄友弟恭,还有嫂子阮氏她也见过,那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却很少矫揉造作,她也见过,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
而且每每提起方惟彦时,她的笑容都很真实。
人贵在真。
天色已深,简凝初还是毫无睡意,她这些天时常睡不着。
现下睡也来不及了,只能熬到天亮算了。
这个年对于很多人来说,不是热闹团聚,而是十分难过。
次日一早,蜜娘才刚起床,就听说定二奶奶上门了,她此时还在徐氏跟前请安,一听就是她娘有事。
徐氏正好有事跟方惟彦说,遂大方道:“你母亲这么早来,兴许是有事?你先去吧。”
“多谢太太。”
方惟彦看着徐氏道:“太太可是有话同我说?”
徐氏点头:“正是因为简家的事情,你舅母昨儿过来同我说,近来简家被参了,听说皇上很是生气。你看呢?”
方惟彦闻弦歌知雅意的道:“您是问简家有没有事吗?惟钧的婚事要不要继续?”
“就是问这个。”
方惟彦叹了口气:“怕是不好了,皇上如今乾纲独断,最忌讳朝中结党营私,简家可是在朝中支持长相的铁杆。”
意思就是简家气数已尽,但凡人说话都会有几分余地。
徐氏脸色煞白:“那怎么办呢?你弟弟可不能娶一个犯官家眷啊。绝对不能。”
就是不要这个爵位,也不能娶个犯官家眷啊,到时候怎么出门?
“退婚,必须退,就是千夫所指,我也肯定是要退婚的。”徐氏立马道。
方惟彦清咳一声:“退婚对于女子而言可是有莫大的耻辱,当年雅晴就是如此,结亲时看的门第,难道对方有难,咱们就摒弃吗?”
可徐氏就是坚持:“绝对不能让你弟弟娶简家女子,你看你媳妇儿就从不和简家人往来,以前老夫人太太说她,这么看,你媳妇儿反正是对的。”
方惟彦挑眉:“这倒不是蜜娘有先见之明,纯粹是她为她母亲鸣不平。”
“我知道,我知道,但她结果做的是对的啊。我早就说过你媳妇这个人我一眼就喜欢上了,娶回家来,真是好事连连。她都不跟简家往来,可见这门亲事就是不成,我是肯定要退亲的,绝对不可能娶个犯官之女进门。”徐氏连声说道。
方惟彦无语,“娘,这事儿您还要问问惟钧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我自有区处,况且,惟钧现在准备从军,自然要以军营为家,成婚之后,那简凝初就是进门了也是独守空房。”徐氏坚持。
方惟彦只道:“您也不必难为人家姑娘,即便退婚,也得双方同意,切记不要用什么手段。”
徐氏笑道:“这我还不知道。”
说完,她又问方惟彦:“你岳母找你媳妇做什么?定二奶奶可是个持重的人,平日我请她过来打牌她都不上门,怕是有什么大事吧。”
方惟彦摇头:“这我就不知晓了。”
殊不知,定二奶奶正是来找蜜娘问主意的:“我自然不是贪图钱,可她非要给我,我也没先接手,想问问你看如何?”
蜜娘一听,才知道简夫人居然昨天去了娘家,还是为了藏赃款,她忙道:“这个钱可不能收,您真以为锦衣卫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呀,到时候人家查到爹爹这里了,您和爹可就完蛋了,三木之下哪里有活路。”
“但简夫人说这些钱是无人知道的。”定二奶奶道。
“娘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以前她的钱能光明正大给您的时候都是三瓜两枣打发了,更何况现在这些暗财。娘,钱财是小,咱们活的好好的才是真,不是咱们的,咱们不要,您若真的要了,万一简家人找您讨要,以此为把柄又该如何是好?”
把柄?
对了,把柄。
定二奶奶何其聪明的人啊,就因为简夫人是她生身母亲,故而她还是不愿意怀疑。
因为将心比心,人总是对母亲还残留一丝孺慕。
就像蜜娘也不会怀疑定二奶奶对她伤害。
定二奶奶冷笑道:“我说她有好事也不会找我。”
“哎,她倒也不是为了您,自古商人投机,要分散风险,您这里如果能保住这笔钱财,日后简家子孙也就不愁了,兴许她也不愁了,您拿了她那么多钱,难道您看着她受苦不成。但若是被查出来,爹爹和您也肯定吃挂落,天下哪里能真的掉馅饼在咱们身上,就是掉下来,我也怕有毒啊。”
在女儿和生母中,定二奶奶还是选择听女儿的。
就像女儿说的,以前好几年都从未说给什么财产给她,现下要落魄了,就巴巴儿的上门。
兴许以前还觉得自己和蜜娘不识抬举,所以她傲气的很,现在放下身段也不过是为了钱财罢了。
定二奶奶和徐氏都询问各自的孩子,但是定二奶奶一向和蜜娘母女连心,蜜娘的建议她听的进去,但徐氏可就不同了。
方惟彦回来时,定二奶奶已经走了,她们夫妻之间自然没什么好瞒着的,都把互相母亲说的事情商量。
方惟彦先道:“太太的意思问我简家如何?我如实说了,太太可能要退婚。”
“退婚也正常,太太是想惟钧去争那个位置,若有个不好出身的家眷,将来他如何再官场行走,只是一条,简家若真的犯事了,太太也要想尽法子把简凝初救出来才好。”蜜娘叹道。
这大概是她能为简凝初争取到的一点了。
方惟彦心道,我果然没有看错她,她真乃我的知己。
前世阮太后大概也是被逼的吧。
人不能完全泯灭自己的良心,否则就是被权利支配的工具,并没有什么大用。
他很赞同:“我会和娘说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现下这还没成夫妻呢,大概太太也怕成了夫妻了,惟钧被牵连吧。”
蜜娘能够理解徐氏的做法,毕竟现在还没成婚,如果成婚就肯定要受牵连的。
方惟彦知道她的意思,握着她的手道:“我们不一样。我不靠爵位,就靠我自己,所以我能作自己的主。”
而弟弟要这个爵位,就不能影响整个家族,这也是方惟彦当初有心让贤的原因。
人有的时候做一个决定,所考虑的并非自己,还要一大家族人。
蜜娘点头:“我知晓你是不同的,你看起来很顾全大局,其实对我最好,对别人呢,也总有一份宽容。”
说罢,蜜娘又道:“我看我们这边是没什么,毕竟我们是做哥哥嫂子的,太太要做的事情我们拦不住,可老太太那边难缠的很啊。”
方惟彦摇头:“老太太毕竟是方家的人了,当初怕也是看上了简夫人的关系,现在简家岌岌可危,她也怕波及自身,可她老人家收了不少简夫人之前的馈赠,拿人手短啊。”
“女子为女本弱,为母则强,为了惟钧,太太怎么着也会把这桩事情办妥。”蜜娘倒不怀疑徐氏这点能力都没有。
当初方雅晴退婚,那是因为跟她娘家人,所以她不便多争执,但是现下是跟简家,她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可怜简凝初了。
同时,蜜娘把她娘找她的事情也说了:“我说不必留,这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的话不错,可该是自己的菜要,不是自己的最好就不能要。况且,我可不信天上还能掉馅饼,这个馅饼一砸还只能砸我们家头上。”
方惟彦点头:“你这么说是对的,简家怕是早被锦衣卫盯上了,就等着拿赃款呢。谁陷进去,谁就抜不出来。”
前世就是如此,简家家产全部入了皇上私库,当时还是贤妃的阮太后还分了不少简家私财。
因为简夫人之前就告知定二奶奶这笔财产的多寡,故而见定二奶奶不要这笔钱,觉得匪夷所思:“你知道这些钱可能够你子子孙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你到底想清楚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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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一更)
定二奶奶很肯定的道:“我们穷人有穷人的过法, 以前那么艰难我们都过出来了,更何况现下。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要。”
“你肯定是去问蜜娘了,肯定是她不让的。”简夫人一想就是她。
这个姑娘, 小小的年纪,却精明世故到不行,而且非常冷血, 她是一点都不认她这个外祖母, 这倒也正常, 可她和自己女儿的事情,一个外孙女经常在其中插什么手呢?
这关她什么事情。
她可以不认自己这个外祖母,可她不能阻止淑君认她这个娘啊。
是,她是有点私心,但是并不代表她是真的想害定二奶奶,她也是想自己这个以前从未照顾的女儿, 能够得到财产, 日后日子宽裕。
就像当年她离开陆家, 也给女儿留下了一半的嫁妆。
定二奶奶不置可否, “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她也不能久待,也不想说很多话了, 若是被锦衣卫发现就不好了。
简夫人见她头也不回的走了,把她喊的站住了:“你我母女一场,日后可能再也不能相见,我不过是尽我所能罢了,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若说之前定二奶奶只觉得她虚伪, 现在对她这种大打感情牌的事情却是十分反感:“以前不曾有的, 以后我也不需要了, 您生了我, 但我也受了十几年的罪,最后救我于水火的是我的丈夫,关心我爱护我的是我的女儿,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着定二奶□□也不回的就走了。
简夫人怔愣的坐在椅子上,一时觉得分外凄凉。
定二奶奶从简家出来,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她又在门口遇到张夫人了,张夫人依旧是泥金马面裙,十二幅的褶子,很是考究,她是匆匆上门来的。
张夫人看到定二奶奶也是一凛,定二奶奶却笑了笑:“好久不见。”
她可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村妇了,那个时候的张夫人高高在上,现在的她还不如定二奶奶从容。
张夫人骄傲的抬起下巴:“你怎么在这儿?”她心中大喊不妙,难不成是她们母女和好了不成。
若简夫人和定二奶奶和好了,哪里还有她的位置,自古血缘关系是绝对断不了的,比什么都亲。
她本来对这件事情就很在意,如果定二奶奶不认回简夫人,那简家的大小姐就永远是她。
以前那些对付定二奶奶的手段,她起初还有点心虚,后来也坦然了。
现在她最是忌惮。
谁知道定二奶奶只是笑:“我自然是别人请我来的,你怎么也在这儿?”
定二奶奶讽刺她根本不是简家女儿,却打肿脸充胖子。
张夫人虽然心里怕简夫人和她母女和好,但现在依旧高高在上道:“那是我母亲疼我,三不五时的就喊我回来,唉,我说我都嫁人了,总不好一直回娘家,但是没法子,母亲想我,也想我的聪哥儿,我怎么能不回来呢?”
她这么说了之后,定二奶奶也没有想象中生气,反而道:“张夫人,您真是辛运,有这么好的一位母亲关照。”
“你知道就好。”张夫人心道,听她这语气,绝对是和简夫人没有谈好,有些窃喜。
定二奶奶则转身离去,却在游廊处碰到了简凝初,简凝初向来礼数周全,看到定二奶奶连忙福身,定二奶奶却很可惜。
因为这姑娘确实不错,命却不好。
如果她是自己的女儿,她肯定心疼死。
简凝初自来敏感,她当然没有错过方才定二奶奶的眼神,她的眼神是带着怜惜。
她为何要怜惜自己呢?
这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她还在自欺欺人,尚且有一丝念想。
**
东安侯府
徐氏站在翁老夫人所住的松鹤堂外,唐妈妈立在身后,双手端着海棠花色红漆盘,漆盘上放着一对白玉观音。
这座观音最妙之处在于,因玉在千年寒冰中取得,因此遇热便有白烟氤氲,仿佛仙气缭绕。
这是徐氏珍爱之物,她出嫁时,最贵重的一件陪嫁,因此视若珍宝。如今特地开箱拿出,也是为了儿子的婚事。
这桩婚事是翁老夫人提出的,现在退婚,肯定也要她老人家退。
听得丫鬟传唤,徐氏拢了拢衣襟,方才拾阶而上。
进来内室,翁老夫人才刚起身,她看着徐氏进来,似乎有所感道:“你这么一大早来,肯定有事。”
二人婆媳多年,互相都有了解。
礼下于人,必有求之。
这个儿媳妇一般这么郑重的送礼,就是有事。
徐氏跪下道:“儿媳是为了惟钧的婚事而来,还请老太太帮忙。”
一听说是惟钧的婚事,翁老夫人还放松了:“简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很快就能嫁过来了,你放心,我会跟侯爷说,让他们住正院。”
反正方惟昌大房也不成了,老二流放,老三是更不行了,风流花心,你让他去青楼可以,让他办事,还要看他心情。
惟彦倒是不错,可惜他一心走仕途。
徐氏却左右看了一眼,翁老夫人皱眉,难不成不是?她把下人打发了,才问徐氏:“到底是何事?”
“儿媳想说,这桩婚事能不能取消,听说简家不太成了,若是牵连到咱们家可如何是好?惟钧也不能娶个犯官之女啊!”
“什么?”
翁老夫人是享福人,又因为前面病了一场,大家都不会把外面的事情告诉她老人家,因此,翁老夫人并不知晓这些。
她不可置信道:“简家怎么会到这个地步?不太可能吧?”
徐氏摇头,“年前参奏简大人的奏折已经是堆积如山,简大人闭门反省,听说皇上还大发雷霆,简夫人四处找门路,张相已经被训斥一回了,也被言官弹劾。”
翁老夫人神色一松:“这也没什么,这些文官起起落落的——”
“不,御史台的严大人已经开始接连参奏了。惟彦说怕是无力回天了。”
一听说是方惟彦说的,翁老夫人急了,因为方惟彦很少虚言,他说不好,肯定不会好。
但翁老夫人想起简夫人,不免道:“既然如此就更要娶凝初入门了,这样也显得咱们有情有义。”
如果和简家闹翻,她手里十几处铺子还是简夫人在打理,那简夫人肯定收回去。
徐氏咬牙,这个老虔婆从来都只顾自己。
但她绝不会屈服,她绝不会容许儿子娶一个犯官后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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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二更)
“老太太, 若简家不出事,我就是捏着鼻子也会同意,如今简家的事情牵连甚广, 我知晓您是好心肠,但世上谁愿意做坏人,我不过是为了侯府罢了。”徐氏苦苦哀求。
“惟钧的婚事是小, 就怕牵连到侯府啊。”
翁老夫人垂眸:“那侯爷是怎么说的呢?”
这就掐住徐氏的命脉了, 别看女人们成日斗来斗去, 什么婆媳不和,妯娌不睦,实际上还是要看东安侯的脸色,看东安侯是怎么预判的。
徐氏道:“侯爷说要看惟钧的意思,惟钧和我……自然是同一条心。”
哼,看儿媳妇这犹疑的样子就知道惟钧恐怕还不知道, 翁老夫人也是人老成精, 当年能跟世子方惟昌找到申氏, 若非是方惟时自曝其短, 现下方惟昌的世子还当的好好的。
她道:“既然如此,就让惟钧过来吧, 侯爷说的对,既然是他的媳妇,咱们总该问问他才是。”
看徐氏的长子方惟彦对阮氏多疼宠啊,简凝初相貌极好,容貌举止性情更是无一不出挑, 甚至比那阮氏还更胜一筹。
男人心里有了女人, 就是亲娘也会放到一边去。
“好啊。”徐氏心道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方惟钧, 他肯定会明白我这份苦心的, 小儿子和自己向来都是一条心,她可一点都不担心。
很快,方惟钧被喊了来,他去年中武举还差点,毕竟是半路出家的,还要苦练几年,因此并不敢放松,不曾想老太太和太太让他过去。
方惟钧问传话的婢子:“老太太和太太传我过去作甚?”
那婢子摇头:“奴婢不知道。”
平日里下人们还是很给方惟钧面子的,毕竟他是徐氏嫡子,又被侯爷亲自带在身边教导。
而且传说中最有可能继承爵位的。
因此有什么,大家都会告诉他,让他做个准备。
但若不告诉他,那必定是真有什么大事,故而,不愿意露出口风,方惟钧紧锁眉头,一会儿又眼眸灿若星子,就仿佛平日一样。
徐氏相貌极好,以至于方惟彦和方惟钧都是府里有名的俏郎君,方惟钧就不必说了,翩翩贵公子,身上还带着读书人的儒雅,方惟钧因为习武,身强体壮,更是有勋贵世家子弟的样子,他又没有方惟彦那么正经,有时候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他相貌看起来坏坏的样子,很能吸引女人。
每次一笑,都会惹得女人们面红耳赤。
到了松鹤堂后,方惟钧掀开下摆,跪在蒲团上行礼如仪。
他动作如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翁老夫人笑眯眯的道:“好孩子,快来这里我看看。许久不见你了,听你娘说你习武很是认真,你父亲也在我这里夸你,说诸子之中你最肖他。”
方惟钧听了很是高兴,徐氏却察觉不妙。
孩子是很需要认同的,尤其是方惟钧这样不太受重视的孩子,他虽然是嫡出,但不像方惟昌虽然庶出,但是是世子,因为常年被庶出的打压,还不得不去从文。
同样境遇的人,还有方惟彦。
方惟彦也是如此,可方惟彦从小就安静聪慧,尤其是他很小就被称为神童,因此无人敢小觑他,况且他向来有见地,料事如神,人品贵重,侯爷对方惟彦更加看重。
以至于方惟钧的地位很是尴尬,爹爹不疼,娘更疼大哥。
饶是如此,他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因为听到别人夸她,都很高兴。
尤其是东安侯夸他,那他就更高兴了。
翁老夫人接下来道:“日后,等简家大姐儿进门,我只盼着祖母能看到你的孩子。”
这话让方惟钧有些害羞。
徐氏却道:“老太太,您可不能如此啊,简家要出事儿,您还要惟钧娶她,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惟钧娶个犯妇。我们惟昌可怎么办呢?”
就是冒着得罪翁老夫人的风险,徐氏也要把话说出来。
方惟钧看向徐氏:“娘,您在说什么?”
“你娘是气的口不择言了,不过是简家被几个人参了,她就这般。你是大人了,可不能长于妇人之手,若现下失信于人,大丈夫如何立世呢。旁人只会说你是背信弃义,若背负这样的名声,你父亲又会如何看你。”翁老夫人不疾不徐道。
这话很是诛心,而且是在误导。
徐氏忍不住扶额,翁老夫人果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诛心之论。
本来东安侯最认可方惟彦,但方惟彦自愿把爵位让给弟弟,多少不怀好意的人在暗讽方惟钧捡漏,方惟钧就更想要证明自己。
尤其是年轻人,都崇尚梁山泊的意气,哪能容许别人说这个。
方惟钧立马道:“祖母放心,我肯定会娶简姑娘顺利进门的。”
“好,你记得这句话就好。”翁老夫人高兴着。
她又对徐氏道:“看,这下你好和侯爷交差了吧。”
徐氏灰头土脸的从松鹤堂出来,方惟钧还不明所以,她气不过,直接掴了儿子一巴掌:“蠢材,但凡你有你哥哥一分的聪慧,也不止于此。”
方惟钧被打蒙了,“太太,您打我做什么?”
**
“牛乳好喝吗?”方惟彦问蜜娘。
蜜娘摇头:“不吃,你说怎么这么奇怪呢,那牛乳糕倒是挺好吃的,可牛乳总觉得吃的难受,可是要放点冰块在里边就好吃了。”
方惟彦没好气道:“你想吃冰的那是没门儿,上次羡哥儿出来的那么快,就是你吃的冰的事情,因了这个,太太还骂我。”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羡哥儿吃着米糊,他现在已经开始吃辅食了,蜜娘和方惟彦自诩新爹娘,和老人的带法不同。
蜜娘吃的时候,也看着儿子在乳母照料下砸吧着嘴,心里暗自点头,俗话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话真是没错。
用完饭,方惟彦去了书房,他一去书房就听说方惟钧找他。
“让他进来吧。”
不时,方惟钧捂着脸进来,脸上还有一个大的巴掌印。
方惟彦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都是被娘打的。”
“娘怎么会打你?”
他们兄弟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见过徐氏打人。
因为是续弦,徐氏在这个家里也算是忍气吞声,时常都是忍常人之不能忍。因为看重长子,对蜜娘都很好,不送妾侍,关怀备至,常常拿私房钱给儿媳妇,处处关照,比许多做亲娘的都还好。
倒不是徐氏真的就完全体谅,而是她知道倚重长子,对儿子好,所以才对儿媳妇好。
能让徐氏打人,肯定是他做了什么。
方惟彦狐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方惟钧一脸委屈:“今日我原本练功练的好好儿的,被祖母和母亲喊了过去,说什么简家被人参了,我肯定不能因为简家被参就退婚啊。这样爹爹肯定也会看不起我。”
“见别人不好就落井下石,此非君子之为,将来别人怎么看我呢?”
方惟彦拧眉,难怪徐氏生气,怕是翁老夫人让方惟钧去就是因为这。
方惟彦淡淡的道:“那你要娶犯妇为妻吗?你如此心慈手软,怎么坐稳这个位置。这个侯府要的是当家人,是为全府考虑的人,不是要儒生。”
“哥哥……”方惟钧从未想过仁义礼智信的哥哥会说这样的话。
在他的心里,哥哥一直都是擅长忍让,很是宽容,上次放了方芙蓉一马,还被母亲私下说他太心慈手软了。
可这样的哥哥怎么会如此呢?
方惟彦对他道:“既然你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你去问问你嫂子。我带你过去。”
早上一般用完早膳就是蜜娘的读书的时候,没想到方惟彦兄弟过来了,看到方惟钧脸上的巴掌印,蜜娘比方惟彦在内宅之事上更用心,这个巴掌印比较小,应该是女人打的,府里的奴婢们没几个敢打主子的,翁老夫人不会平白得罪孙子,那应该就是徐氏了。
她装作不知道道:“五弟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方惟钧只好把事情说了,还委屈道:“哥哥让我问您。”
“你对简凝初情根深种吗?”蜜娘问他。
方惟钧摇头:“只是定了亲事,就见了寥寥几次,有那么些激动,但要说情根深种,那不能。”
“五弟,那不就得了,你心里什么重要就选什么,老太太可能不知道,简家确实是穷途末路了,张相都没办法。”
这个问题还用选吗?
蜜娘觉得如果是自己肯定是前途为重,她没有方惟彦那么把感情放在第一位,有地位才有其他,没有地位,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方惟钧叹了口气:“嫂子,若你是简姑娘,肯定会恨的吧?”
“不恨啊,简家如果真的犯了事,你能把她捞出来保住她的性命和清白就好了。”就像前世她也不怪李家,最多觉得她爹救了李家的命,李家人没有救她出水火,可也没有想要人家一定娶她。
换作是简家,难道东安侯府出事了,他们还会把女儿嫁过来吗?
方惟钧诧异,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蜜娘垂眸,她终究是个利益放首位的人,不像方惟彦总是良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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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方惟彦拍了拍方惟钧的肩膀:“这天下的事情总不能十全十美。你做任何事情都会有人说好, 有人说不好,端看你自己怎么选择。”
其实方惟彦这话还说的不够明白,蜜娘就道:“你哥哥不愿意得罪你, 我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侯爷才不会在意你所谓的仁义礼智信,他要的是你能让东安侯府蒸蒸日上, 若不能蒸蒸日上, 也要保持住固有地位。”
“你若觉得你自己可以, 你就是娶个平民丫头,也无人管你,若是还需要夫人出去交际,就得寻一强援。”
方惟钧方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苦恼道:“只是我在祖母面前已经说了。”
君子言出必行,方为正道。
“惟钧, 你总是要学着长大的, 你现在这么一件小事就犹豫不决, 前怕狼, 后怕虎,将来有更大的事情, 你该如何是好呢?我若像你这样,总等着别人来救自己,怕是那日我早就死在妖僧手下了。”
蜜娘的意思很清楚,你也别想什么事情都推给别人,到时候若再娶的老婆不如意, 简家又没事儿了, 你是不是又要推卸责任说是她们出的主意呢?
以前大家都当他还是孩子, 可他自己不能再把自己当孩子了。
方惟钧见蜜娘这么说, 想起他曾经听说她嫂子被妖僧挟持,直接把妖僧的命根子给击穿了,就知道她是个怎么厉害的人。
因此,在蜜娘面前,方惟钧忙道:“嫂子说的是。”
说完后,他大概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以前都是哥哥和娘安排他,现在他愿意自己承担这一切。
方惟彦见弟弟脸色变幻,笑道:“你嫂子说的也都是我想说的,惟钧,哥哥一直都信你,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哥哥都支持你。”
说起来方惟钧真的是一直被徐氏操控着,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所以,方惟彦对弟弟格外疼爱,甚至连爵位自从他要科举,就从未惦记过。
“哥……”方惟钧很是感动。
蜜娘不满:“你们哥俩好,就我一个人是坏人了。”
方惟钧生怕嫂子埋怨哥哥,连忙道:“嫂子,哥哥这样其实是不忍心说我,他自小就是如此,心疼我。”
从小哥哥对他最好。
“知道了,我总是个贫嘴贫舌的。”蜜娘可不会饶过方惟彦,她倒不觉得方惟彦想让她得罪人,而是方惟彦觉得她狠心,所以这种话让她说出来。
可见在他心里自己是个恶毒的人。
方惟彦也没想到蜜娘真的生气了,快些送方惟钧出门后,他不解道:“怎么啦?你怎么生气了。”
蜜娘把帕子往他脸上一扔:“呸,你为何让你弟弟找我,我就是天生当坏人的么?昨日还在被子里说最爱的人是我,早上就出卖我了,我是好性子的人不计较,可你不能当我是傻子。”
原来是为这件事情生气,方惟彦笑道:“我让他来问你,是因为想让你从女方的角度来说说这样的事情到底怎么办?如果说要寻死觅活的话,惟钧是不是要考虑一下。若从大局的角度,我肯定是觉得还是和简家退亲比较好,但从人的角度而言,简姑娘是不是太可怜了,所以我想让作为女子的你如何看?这样他也能够随心而走。”
“巧舌如簧。”蜜娘噘嘴。
方惟彦搂了搂她:“别气了,好不好?”
蜜娘其实听他解释完就不生气了,因为他就是这样,很会为人着想。
**
方惟钧自哥哥嫂子这里离开之后,就去了徐氏那里,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徐氏方才打了儿子,现在见他这般又心疼。
“傻孩子,快起来,娘刚才打疼你了吧。”
方惟钧摇头:“娘在说什么呢,您怎么会打疼我,您都是为了儿子好。”
徐氏点头:“我听说你去你哥哥那边,我想他肯定跟你说清楚了。”
“其实是嫂子跟我说的,我才想明白,瞻前顾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就早些去简家退亲,以后简小姐若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儿了,我们家帮一把就是了。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若她觉得我对不住她,那我只也只能背负这个骂名了。祖母那里,我先去和父亲说,这些年,我不是让您出面就是让哥哥出面也够了,就让儿子去说吧。”方惟钧很坦然。
徐氏含泪,忽然觉得今天所受的一切都值得了。
人总是在遇到事情后才会慢慢的成长,现下的方惟钧正是如此。
他先去找东安侯,本来准备接受东安侯的痛骂的,却未曾想到东安侯道:“惟钧,你终于长大了。”
他很是愕然。
有时候长大就意味着你要如何选择,知道什么叫做大局为重。
头一次,方惟钧觉得坐上那个位置好像也不一定那么好。
可人已经在这里了,就不能后退,只能前进。
有东安侯发话,翁老夫人不敢再多说什么,东安侯亲自带着徐氏一起上门赔礼道歉,简夫人和简大人都十分生气。
简大人道:“婚期已定,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
东安侯赔着小心:“都是犬子的不是,他瞒着我们要去军营历练,我也没有办法,况且他年纪小,我们也耽搁不起简姑娘的花信。既然是我们的不对,日后必定补偿,我方某人其他的不说,在军中也认得几个人,日后简大人哪里需要我们帮忙,只管知会一声,我能帮的绝对帮。”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东安侯实在是诚意十足。
若真的被抄家流放,现下流放也一般都是流放到烟瘴之地,归军户所管理,别看东安侯如今深居简出,他当年可是一员猛将,很有能力,还保护过当今圣上。
圣上曾说,我身边若没有方侯爷,不能安寝。
这明显就是在交换,即便日后简家成了平民,但方惟钧记着当初他负了孙女,也会照拂一二。
简大人略作沉吟,就同意了。
“将来如何我并不知晓,但婚姻自古结两姓之好,你们家有你们家的考量,既然如此,就取消婚事吧。”
徐氏很是歉疚,她对简凝初也没有什么恶感,甚至还挺喜欢她的,但是她更想要自己的儿子能够没有任何短板。
东安侯府拿回了聘礼,徐氏私下把那尊她最喜欢的白玉观音送给了简凝初。
一切尘埃落定。
简夫人看着脸色苍白的简凝初道:“世事难料,本以为东安侯府是你的归宿,没曾想最后还是散了,罢了,千里搭凉棚,也总有散的那一日,谁都如此。”
简凝初笑的很虚弱。
她不知道怎么说了,好像天下的事情到了她这里都是很难的,她虽然也不是真的那么爱慕方惟钧,可方惟钧确实是良配。
没想到最后,她也被背刺了。
但她也不能说别人有错,毕竟人趋利避害也是人之常情,甚至人家侯爷亲自上门说是自己儿子不对,她还能说什么?
说人家侯爷不对吗?
元宵过完,简家的事情很快做出裁决,由铁御史亲自带人抄家,偌大的简家,男人被流放烟瘴之地,女子充入教坊司。
锦衣卫带兵协助铁御史抄家,长相也被迫罢相,告老还乡,随之由李冠之父李覃成了次辅。
皇上历来是打压一派人,拉拢一派人。
作为张相旧人,李覃却得到重用,不得不说这就是帝王心术了。
简夫人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临了临了,居然入了教坊司。
她辛辛苦苦的挣扎了一辈子,从江陵乡下的一个小寡妇,最后掌握九省财政的户部尚书的夫人,到头来,却成了卖皮肉生意的女人。
她也就罢了,简家的小辈却都在这里,她逡巡着四周,却没看到简凝初。
“大姐儿哪里去了?”
“好像一直就没来。”
**
张家和简家的倒台好像还只是一瞬的事情,定二奶奶都觉得自己没有反应过来:“我们刚进京时,觉得简家很是了不起,简夫人和家眷那样高高在上,我那时候在李府都觉得人家高高在上,认了身份低微的我们,又算什么呢。”
“娘,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张相凌驾主上,虽然功在千秋,但却自身不修,而简家则是张相铁杆,这种政治站队就是这样。简大人由外官到一品官,都是张家提拔,现下张家倒霉,简家也自然跟着倒霉。”
前世也是如此。
蜜娘觉得凡事总是如此,站在高位也就意味着高风险。
就像方惟钧以前躲在哥哥母亲身后,虽然不大受宠,但总是过的自在,现下可能继承世子之位,要求就不同了,他甚至要承担的比别人更多。
她的冷静很大程度也安抚了定二奶奶,以前定二奶奶也巴不得丈夫做大官,现下却道:“你爹这样也挺好的,不大不小的官儿,也不参与那些朝政大事,咱们一家子都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奢求了。”
“娘,我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你看那简月华,还不是成了平民了,我听说她的日子也不算好过,年纪轻轻的还没个孩子,日后一辈子就要在江陵乡下度过了。”
张敖的状元是皇帝给的,现在又要剥夺了去。
蜜娘摇头:“所以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哪里有什么人能一辈子高高在上的,她瞧不起的泥腿子寒门人,现下她的境遇更惨。”
定二奶奶很是庆幸:“还好你小叔子没娶那简凝初,否则你又如何是好?”
和个犯妇做妯娌么?
蜜娘倒是很同情简凝初,“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话也不是这么说,简家高高在上时,那些民脂民膏她难道没有享用?傻孩子,你还年轻,不知道一时间要发财是极难的,除非发国难财。你爹在河道上办事,他是个老实头,不敢收受贿赂,但是他对我说这里头猫腻很大,即便看着清官的那些人实际上哪个不是几万两跟咱们的几文钱一样。曹大人堪称能吏,这样的人去也只能勉强镇压这些蛀虫们……”定二奶奶以前也不懂这些人怎么生意一下做的极大,后来才知道还不是上头有人。
否则一般的人,哪里有什么门路。
你上头没人,做生意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好在这天下有贪官,也有清官,铁御史曹大人各个都是能吏,且高风亮节。
母女二人唏嘘几句,定二奶奶方才家去。
却说起简家被抄家,为了实现当时的承诺徐氏自然找人去探听教坊司简凝初的消息,也想助她一臂之力,日后看能不能脱籍。
可没想到的是,简凝初居然不在教坊司,从一开始就没进。
她还特地跟蜜娘说了一声:“本来我找人去打探,可怎么也打探不到她的消息,她怎么能躲过朝廷呢?”
蜜娘心道,简凝初一个柔弱女子,并不会什么飞檐走壁奇门遁甲,恐怕是被人弄出去了。
可她会认识谁呢?
她要是真的认识谁,也不会说亲无望,还是简夫人做的一个便宜亲。
忽然,蜜娘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一动。
**
京都向来冷,三月都还很冷,没有蜀地绿芽抽枝的勃勃生机,到了五六月份,蜀地还有荔枝,这些在京里压根都吃不到。
以往在家中虽然不如意,但是这些都是不缺的,甚至想吃南边的水果,都会有人送来。
祖母做着九省的生意,家里什么都不缺。
“姑娘,我们爷要回来了。”
有个梳着丫髻的姑娘过来传话,她眼里尽是对她的好奇。
简凝初听说那个男人要回来,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自从那次他带她来这里后,仿佛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抄家的时候人人哭喊,有的官兵甚至还欺侮她们,她在丫头们的保护下往来跑出来,但因为力气太小,跌落在地。
有人站在她的跟前,她仰头看,却只看到男人衣裳下摆的一抹红,她恳求的拉着他的下摆,嘴里发出微弱的求救声:“求你,救我。”
那人甩开她的手,本是准备走过去,却不知道怎么看着她的脸出了一会儿神,之后她就被送到了这个庄子上。
今天其实是她们第二次见面。
简凝初顿时紧张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哇,一百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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