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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黄澄澄的一大锅萝卜炖牛肉汤, 牛肉入口即化,萝卜是用的酸萝卜做的,咬上一口发出很脆的声音, 酸味在浓汤里发酵,再配上一口米饭,简直是绝了。

    蜜娘咬了一口牛肉, 整个人露出幸福的表情:“惟彦, 这个好好吃, 真的好好吃。”

    她就是这样,吃到一口好吃的东西都觉得拥有全天下最幸福的事情了。

    方惟彦也不由被感染,也夹了一块牛肉放自己嘴里,吃完又对蜜娘道:“那明儿吩咐厨房再做这道菜。”

    “不好,牛肉虽好,但是是发物, 咱们得适量。况且, 这什么好东西天天吃就没那个味儿了, 还是这样偶尔吃一次, 方才有这种惊喜感。”

    蜜娘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觉得过犹不及不好。

    二人用完膳,乳母把羡哥儿抱过来, 一岁大的羡哥儿已经会说不是好话了,别看蜜娘平日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好脾气的人,但是教孩子说话很有耐心。

    大家跟小孩子说话都喜欢说叠字,蜜娘却不是如此,她就是对待孩子跟对待大人一样非常尊重。

    “羡哥儿, 吃饭了吗?”

    羡哥儿却钻到蜜娘怀里:“娘, 娘, 吃了。”

    蜜娘笑着看他:“吃了什么好吃的呀?有没有鸡蛋羹。”

    “蛋蛋羹有。”

    方惟彦看着他们娘俩说话, 微微笑着,偶尔上前捏捏儿子的小窝窝手。不知道是不是做爹娘的都这样,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最好,方惟彦就觉得羡哥儿比很多同年龄的孩子要好看多了,也更会读书。

    这大概是蜜娘的关系,前世六皇子也是聪慧异常,在诸皇子中最像皇帝。

    本来以为可能是天生的,现下看来还真不是,蜜娘这样耐心,什么都教导孩子,这样才是一个好母亲,只有言传身教才能教出一个好孩子来。

    “爹爹,要抛高高,举高高。”羡哥儿见他爹拉他的手,反手又握住他爹的手。

    方惟彦吐槽:“要用力气活的时候就想起爹爹了,平日眼里只有你娘。”

    蜜娘窃笑。

    见他们父子玩的开心,蜜娘起身道:“三嫂那边刚生,我得过去看看,你陪儿子玩儿吧。”

    三嫂乡君终于不负众望生了个儿子,听闻一向花心的方惟廷收了心,夫妻二人感情也变得亲近许多,三奶奶人也活泼很多。

    见到蜜娘过来,还亲热的道:“就知道你要来,特地准备了雀舌。”

    “那我还要多谢三嫂了。现下还凉快,坐月子正好还挺舒服的,嫂子也好生保养。”

    “我知晓。”

    乡君看着蜜娘,她心底其实有些发憷,申氏没了,侯府立马为大爷娶了俞氏,申氏在这府里留下的痕迹,除了她那几个孩子,恐怕天长日久,都没人记得她了。

    她在王府长大,起初进侯府时,还端着乡君的架子,现下知道内里藏龙卧虎后,早就平了心气了,丈夫花心靠不住,眼空手大,唯一的好处就是不怎么惹事,但并非栋梁之才,不过是纨绔膏粱子弟。

    将来侯府分家了,她唯一指望的不是丈夫,而是自己的儿子。

    就像徐氏,因为儿子出色,在这府里位置坐的稳稳当当的,老太太也不敢说什么。

    “听说羡哥儿很会说话了,我也不希望别的,就希望我生的这个像羡哥儿一样健壮聪明,我这辈子什么都好了。”

    乡君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蜜娘挑眉:“我们羡哥儿也算不得什么。”

    但乡君还是羡慕。

    回到凤梧院时,羡哥儿已经沐浴完了,穿着大红肚兜,露出白胖肚子,身上盖着小薄被子,正咯咯咯的笑着。

    戒奶之后,蜜娘会时不时让他过来睡。

    看到蜜娘的直拍掌:“娘亲。”

    方惟彦看蜜娘面色不虞,忙问道:“是三嫂有什么事情吗?”

    “不是,你别多想。我只是看三嫂明明青春还在,却如寡母独子一般,三句不离孩子,完全不提三哥,仿佛三哥不在一样了,我看日后敏哥儿怕是读书要很上进才行。”

    方惟彦心道,你还真的猜对了,前世三嫂就是如此,时时都要操纵敏哥儿,到了最后更是到了几乎偏执的地步。

    他想,仅仅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蜜娘大概就清楚这些人大抵如何,这样的人才真是古今难有,也怪不得前世在太后的位置上,可谓是操持权柄。

    故而,方惟彦道:“三哥向来风流,只要有酒吃有女人玩,还有个身份,就什么都不顾了。她既然指望不上男人,就只能指望儿子了。”

    蜜娘点头:“也是,不过我说实话,人不能把希望总寄托在别人身上,你自个儿都未必能出将入相,却要孩子做到,这是不是太难了呢?人啊,经过多少次轮回才投胎成人,力所及之事就去做,若不能及,太过强求未必是好事。”

    末了,蜜娘添了一句:“若是只求他上进,旁的事情不管倒也罢了,可若是时日长了,别的什么事情都要插一脚,我看敏哥儿就完了。”

    说完,她自己也笑了:“敏哥儿是个小婴儿了,说这些为时过早。”

    方惟彦却知道,她全部说准了。

    这一夜因为陪着儿子歇息,蜜娘没有睡太好,起床是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羡哥儿却是无所觉,还呼呼大睡,似藕节的小胳膊时不时还伸一伸,蜜娘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很新奇。

    “惟彦,你说他这么小,也和我们一样,有心脏,也会打小呼噜,还会吃东西,是不是很可爱?”

    她时常会问这样的傻话。

    只有方惟彦认真的回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们也是从这么小长到这么大的。”

    她踮起脚尖,又亲了方惟彦一口:“我还想多睡会儿。”

    “继续再睡一会儿。”

    蜜娘摇头:“不好,今日还得去雅晴那边,她肚子越发大了,我总得过去看看。”

    要说蜜娘平日闲暇时日都是看书或者画画,间或学一些新的针线,但是小姑子方雅晴最大的爱好就是看话本子,尤其是单门独户做了当家夫人之后,苏子清现在在翰林院很是清闲,家里也就她一个主子,大家知晓她有孕在身,也不来打搅她。

    还是徐氏走不开,想让蜜娘过来替她看看方雅晴,蜜娘带了不少补品过来。

    见小姑子拿着话本子舍不得放下,不免道:“你也真是的,孕期看多了伤眼睛,还是要多留心。”

    方雅晴笑:“这是新出的一本叫《春花秋月》,才出了一本,我就抢先买回来了,好些人想买都买不到。”

    蜜娘接过来看了一下书的封面,笑道:“又是之前那个写《月影》的人写的吗?”

    方雅晴点头:“嫂子猜对了,上次写的是庶女,这次写的是寡妇再嫁,这里边的女主也是真惨,家世好容貌好,在成亲之前也是众多人追逐的对象,性情活泼娇俏,男主为了求娶她进门,宁愿挨家法都不怕,可婚后却嫌弃她不会持家,在她慢慢儿的和贵妇们一样的时候,男人又嫌弃她太寡淡,恰好此时,她男人和男人家中又看中另外一个家世更好的女子。因此这女子毫不犹豫的和离了,没曾想和离后,却怀有身孕。”

    “真的吗?那可如何是好呢?”

    “接着就遇到了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那状元完全不嫌弃她曾嫁过人,二人作了邻居之后,状元郎开始屡次示好,可女子却不愿意耽搁状元郎,但一件大事让女子敞开心扉,就写到这里了。我还在等第二本呢!”

    蜜娘笑道:“堂堂状元郎能够不拘门第,倒也不错。”

    “谁说不是呢,其实我更喜欢这本,就像我之前退亲后,还不是很多人嘲讽,后来嫁给了苏郎,故而,见了这女子,觉得有同病相怜之感。但大部分人还是更喜欢《月影》那本,喜欢看这种人生赢家,我听说这本《春花秋月》好多人还觉得女人不守妇道呢。”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身子如何,太太很是担心你。”蜜娘看着她的肚子道。

    方雅晴摇头:“不大好,我晚上常常都睡不好,还有走路也难受。”

    她又跟蜜娘撒娇:“嫂子,这院子里常常都是我一个人,你要时常来看我才好。太太近来是不是为了五弟的事情在忙啊?”

    其实方雅晴知晓她虽然在家很受宠,但论起真正的地位,还是比不得兄弟们。

    嫂子那时候有孕在身,都是她娘亲自上门探望,很少让旁人代替的。

    蜜娘点头:“这是自然,简家的婚事退了之后,太太就开始为五弟相看,只是这要挑一个好人,哪里那么容易的。不过五弟去了军营,据说和战士们同吃同住,你四哥去探望了一回,说他表现的极好。”

    方惟钧和方惟彦兄弟感情很好,对自己这个嫂子也是很尊敬,现下有如此大的蜕变,蜜娘也忍不住为他高兴。

    方雅晴不禁为嫂子的胸襟开阔很是佩服,若是寻常女子,听说丈夫爵位要让给弟弟肯定会闹,但是嫂子却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对惟钧很好,母亲都私底下说她选的这个儿媳妇,哥哥是太疼了些,可真的比旁人高出一大截。

    “五弟这样出息,我也高兴。只是嫂子,我听说崔缇成了首辅,四哥要不要紧呢?”

    崔缇以前曾经让哥哥关着门写青词,不写完还不给吃的,听说是嫂子闹了一回才让哥哥回来,现下崔缇成了首辅,要对付一个小翰林,那是易如反掌。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儿,蜜娘笑道:“没什么好担心的,虽说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你哥哥的座师现在任礼部尚书。”

    还有她没说的,陆如法很有可能要入阁。

    陆如法座下弟子许多,但最看重的还是方惟彦,不得不说方惟彦还是很有几把刷子。

    蜜娘在他身上大概能体会到所谓的官场文化,就是像她爹,喜欢和同级别的人搞好关系,在上峰面前很是畏惧,但是方惟彦是和平级同僚关系处的不错,但是和上峰就更大方,处的更不错了。

    尤其是对陆家人,方惟彦不管多难的事情都不眨眼的帮忙,自然,也不是违背良心的事情。

    对上负责比对下搞好关系似乎更为重要。

    这让蜜娘深深觉得官场真的玄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人,其实最为伶俐。

    老好人不一定能升官,你就是口碑再好,却不得上峰赏识,依旧很难升迁,反而是那些和上峰把关系搞好的人,有更多的机会展示自己,在同等条件下,人家上升确实更容易。

    有时候机会也要人争取的。

    探望完方雅晴,蜜娘又往瀚海公府去了一趟,阮老夫人近来生病,定二奶奶也捎信让她过去看看。

    虽然阮皇后崩逝,皇上特地提拔了几个小舅子,又有阮家表小姐范玉真官至德妃,还有个皇子在手,瀚海公府依旧门庭若市。

    蜜娘过来的时候,阮老夫人还躺床上,统统是瀚海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唐氏在接待来客,不巧,在这里遇到了阮四娘。

    因为贺廷兰申氏的事情很微妙,两边虽然还走动,但都知晓那件尴尬事,阮四娘没有哭闹,听说病了一场,又是如常了。

    “表嫂。”蜜娘笑眯眯的,丝毫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阮四娘柔声道:“你也是来探望祖母的吧,且放心,大夫说无事。只是需要休养,方子怕是得吃上两三个月才好,现下要静养。”

    因为上次的事情过后,贺廷兰去她房里几次,看她不吵不闹揭了过去,因此对她多了几分尊重,下面的小妾也不敢生事,现下阮四娘其实没有蜜娘想的那么难过,反而日子好过的很。

    贺廷兰地位稳固,差事办的不错,她这个世子夫人去哪里也都有人奉承,虽然被人说软弱些,但也没什么,反正现在贺家中馈也几乎都交到她的手里。

    人就是这么荒谬,大家都想很有尊严的活着,但是到最后才发现能活着,就可以麻木很多事情。

    以前蜜娘还会觉得人为何不改变现状,后来她也想通了,不是每个人都具备改变现状的能力,就是阮四娘能力再强,遇到这种事情都不能宣之于口。

    既然不能宣之于口,就只好找到让自己觉得舒服的方式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进去打搅了。我们太太也说让我看看老太太如何,又送了一根老参来,都盼着老太太好起来。”蜜娘眼眸露出心疼。

    只是微微一个动作,阮四娘都看痴了,她一直觉得蜜娘很美,相貌倒是其次,就是风情,很容易牵动别人的心。

    这样的美貌加上情态,没有男人不会喜欢。

    她多半的时候都看着面无表情,但偶尔露出一点情绪,就会让人牵肠挂肚。

    阮四娘回过神道:“是啊是啊。”

    蜜娘笑了笑,阮五娘恰巧也过来了,看到蜜娘,把她拉到一边问起:“《月影》里的那个表哥是不是方惟彦啊?”

    “什么?”这把蜜娘都问懵了。

    阮五娘继续道:“就是《月影》书中说那个陆明珠的表哥啊,我听说这本书有原型,听说陆明珠的表哥林清正就是写的是方惟彦。尤其是那里说林清正酷爱一枚玉蟾,听说是他蟾宫折桂时戴的,那青色玉蟾里有一丝朱红,极其珍贵,这说的不是方惟彦又是谁?”

    蜜娘忍不住皱眉,是哪个臭不要脸的小人胡乱写,方惟彦爱她爱的要死,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别的青梅竹马被迫分开,还被她勾引?

    谁勾引谁啊?

    要不是方惟彦主动上门,还对她那么好,她还不嫁呢。

    是哪个杀千刀乱写?

    别让她知道是谁。

    **

    夜幕降临,一身玄色锦衣的男子从外踏入庄子,他相貌分外英俊,手中随时拿着绣春刀。在黑夜中,宛若肃杀的阎罗一般,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她在庄子上如何?”顾望舒淡淡的问着身畔的管事。

    这些人都是常年在庄子上的,算是顾望舒的心腹,顾望舒虽然也和方惟彦一样,同为侯府公子,但境遇完全不同。

    顾望舒从小被欺负长大,后来进了锦衣卫后,短短一年就成了都指挥使,杀人如麻,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是信陵侯府人人畏惧他。

    这座庄子曾经是埋葬他母亲的地方,这里的人也都是他的人,在这里,他才能够放松。

    这个她是谁?管家一听就明白了。

    之前六爷带也一个女子回来,那女子当时还昏迷着,说要好生照料,他们本以为这女子是六爷心爱之人,还很庆幸。

    因为六爷不近女色,难得带个女人回来。

    却没想到,带来了却不闻不问,好不容易现在提起,管事连忙道:“那姑娘很好,待人和气,大夫看了说只是气血有些亏,旁的倒没什么。很是安静,基本就是在房里绣花看书,不做别的。”

    “唔,我知道了。”

    顾望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把人弄了来,这是要入教坊司的人,他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当然有这个权利弄一个人出来,可他向来处事谨慎,从未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也不想给任何人把柄。

    进到内院,不时,一个着藕荷色的女子袅娜的走进来,她生的十分美貌,可低眉顺目,全然没有另外一个人的勃勃生机。

    顾望舒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淡淡的道:“坐吧。”

    简凝初很是忐忑,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桌子是普通的红木桌子,简凝初觉得这位顾指挥使其实也不是很有钱,但是她依旧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菜很快上上来,顾望舒头也不抬的吃饭,对他而言,菜没有什么美不美味,只有能不能吃饱肚子。

    菜色完全不是京里吃的北方菜,京中多吃鲁菜,但他吃的菜大多都没什么味道,连冬瓜他都夹着吃,简凝初则是吃的食不知味,因为她不知道吃完这顿饭,她要去哪儿。

    再回教坊司,她绝对不愿意。

    也许简夫人有办法,她有生意,还有个女儿是官夫人,日后赎出去或者找人脱籍都行,可她要是回去了,谁会管她?

    别听当年东安侯府说的好听,可真正能帮到她,就不会退婚了。

    顾望舒吃饭时也不怎么看她,吃完饭,放下筷子,才静静的端详了她一眼。

    像,却不是很像。

    若是那个女人,绝对不会这样惴惴不安,肯定立马反客为主。

    那是个前脚被人挟持了,后脚还闹着去看梅花,谈笑风生,完全不受影响的人。

    简凝初倒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见顾望舒搁下筷子,她也立马搁下筷子,站起来道:“顾指挥使,我……我多谢您对我的照拂。”

    她还是说不出为奴为婢的话,到底是大家小姐,说这些比杀了她还难受。

    顾望舒却道:“我也不是特地照顾你,谁让你长的和她很像呢。”

    他说的很直白,其实就是因为这张脸,让他想起来那个人,才动了从来没有的恻隐之心。

    简凝初脸色突变,她只有跟一个人很像,那个人差点就成了她的嫂子的阮氏。

    那位阮氏在堂妹简月华眼里就是个妖孽的存在,听说她丈夫张敖对她很是欣赏,张家人甚至感叹当初为何不娶阮氏,这不仅仅是男人喜欢,连张家长辈都很喜欢,听说她擅长书画,这让简月华很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阮氏和张敖一点关系都没有,分明是男人自己喜欢她。

    所以当初简凝初没觉得阮氏如何,反而认为是简月华自己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反而怪别的无辜的女人。

    都是美女,当然会相互比较一二,但因为她和阮氏生的很像,头一次见面,她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听闻顾望舒因为阮氏而救她,她觉得这些臭男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一个个的觊觎别人,到时候还怪女人的错。

    因此,简凝初有些嫌弃的看着顾望舒:“我所知道和我很像的那位姑娘已经成婚了。”

    这是在说顾望舒觊觎人家有夫之妇,很不要脸的新闻。

    顾望舒嗤笑:“你真以为你像她,如果她在这里,绝不会像你这样。她有骨气会反抗,她就是成婚了又如何,如果是她和你一样的境况,不用我出手,多的是人愿意救她。你要搞清楚,你只是个赝品,赝品就要发挥赝品的作用,你不会以为我白白养你吧?”

    说到最后,顾望舒见简凝初面上又恢复了顺从不发一语,他又觉得心里有点烦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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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2 章

    从瀚海公府回去, 蜜娘一路在想,到底是谁这么无聊透顶?这样的笔触写出来应该不是男子,而是女子。

    喊方惟彦表哥的人还不少, 叶佳音和金淑琴姐妹甚至还有贺滴珠。

    叶佳音首先排除,她品行高洁,虽然平日有些小性儿, 但是也从不玩这种阴招, 不喜欢谁也最多嘴上就说出来了, 况且她去年成婚,过的还不错。

    因为身子孱弱,蜜娘和徐氏都送了大夫过去亲自调养她的身体,她人都开朗了很多。

    金淑琴倒是有可能,徐氏之所以从外面选人,就是不想选金淑琴叶佳音, 她都没看上, 但听说金淑琴在侯府下的功夫可深了, 不仅把方雅晴笼络的很好, 全府上下不少下人都受过她的恩惠。

    而且徐氏其实对金淑琴也很不错。

    难道是她?

    毕竟金淑惠是个笨拙的样子,常常都藏在金淑琴背后, 贺滴珠也差不多,秉性懦弱。

    再想想这次的所谓《春花秋月》,写的寡妇再嫁,倒是有些意思。

    这里边只有金淑琴最符合。

    她心中大抵有了个人选,当然, 也不能完全确定。

    本来准备问方惟彦的时候, 方惟彦结果有个一桩绝好的差事, 他轮值内阁, 虽然只轮值半年,但是连阮嘉定都知道了,岳父亲自上门送钱,这个是蜜娘都没料到的。

    蜜娘还道:“爹,您怎么也来了?”

    “你以为是我自己要来的,是我们工部曹大人派我来的。这也是照例送的,正经走的衙门的账,你就放心吧。”阮嘉定赶紧解释。

    连东安侯知晓了,也特地过来,翁婿和父子都在书房畅谈,还有什么户部主事也登门过来,蜜娘哪里还有功夫想什么闲书。

    “书香、墨香,茶房那里只有俩个小丫头子在那儿忙,怕是忙不过来,你们俩去帮忙,再有让厨下备好菜,万一有人留下来用膳,咱们可不能招呼不周。”

    现下家中公中都是徐氏管家,但是各院还是奶奶们管着,蜜娘无意于管家,因为这个家以后反正不是她当,她是真的懒得管。

    但是方惟彦的前途她要上心。

    东安侯也是个场面人,尤其是在阮嘉定面前,他是更游刃有余,阮嘉定属于技术官僚,做官就少了那么点圆融,但是阮嘉定是个听别人吹牛,会很捧场的那种,因为他是真的很多事情相信别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样东安侯就更爱说话了,在蜜娘送了酒席过来时,方惟彦都默默吃饭,让两边爹爹自由发挥,还好户部主事过来,方惟彦赶紧溜了。

    其实蜜娘还不是很懂:“不就是轮值内阁吗?怎么这些大人们这样子。”

    方惟彦摇头:“自古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可能是怕我们这些文书在中间做什么手脚,我推脱反而让人觉得害怕。”

    他说着从袖口递了几张银票给她:“给你,这个是咱们自己的体己。”

    交给公中的俸禄方惟彦自然不会吝啬,但是像这种私下的什么润笔费还有这些,那他都是一分不少的给蜜娘攒着。

    蜜娘忽然就像通了,就是金淑琴写的又如何?

    她要是气急败坏的闹上门去,反而是让人觉得她对号入座,方惟彦对她的好,她才不告诉别人呢。

    万一旁人都来和她抢丈夫,那才不好。

    就像很多有钱人,宅子表面看起来普通,内里是别有洞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而且金淑琴早已经跌到谷底去了,嫁给了一个年纪颇大的人做填房,之前徐经没有要她,她生的儿子听说也傻了,蜜娘觉得也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报复她。

    她这也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写这些书就像是一种宣泄一样,就像是不少失意的文人喜欢写文,还有那些写话本子的也大多数是仕途不得意的人,像方惟彦这样每天忙成狗的人,陪她吃饭的时日都没有,更何况是写话本子这种事情。

    “好,我存着,给你儿子到时候娶媳妇用。”蜜娘笑眯眯的,完全不客套的就拿了过来。

    方惟彦摇头:“好男不吃分家饭,给儿子做什么,这些给你打头面,我看你今春穿的都是家里做的那几身衣裳,还有胭脂水粉也多买些。那天我看到你戴的那根银簪子好像有点旧了,不如换一根,银的用久了就容易发灰,不好看。”

    每天最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最贴心的人就是方惟彦了,而且他不是那种婆婆妈妈似的,而是很细心体贴的。

    蜜娘听了很是受用:“好,我知晓了。惟彦,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什么都想着我。”

    “我是你的惟彦啊,我不想着你谁想着你。”方惟彦觉得好笑。

    你要出头,别人给你机会固然是一回事,但是你能不能把握住这就很重要了。

    方惟彦地位越高,徐氏的地位就越稳固,因此梅姨娘有孕的事情完全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蜜娘去徐氏处请安,正看徐氏漫不经心的跟唐妈妈道:“梅姨娘那里再拨个小丫头过去吧,她也不大容易。”

    也没有什么特殊待遇,无非就是多添个人,份例多一份汤。

    见到蜜娘,徐氏方笑道:“羡哥儿怎么样?一日不看到他,我吃饭都不香了。”

    现在因为方惟钧还未成婚,方雅晴也还未生产,名义上徐氏的亲孙子只有羡哥儿一个,徐氏对羡哥儿是真的很好,隔辈亲不是开玩笑的。

    蜜娘在长辈们面前向来很少说对自己儿子严格,此时也只是道:“他还在呼呼大睡,我舍不得叫醒他,等会儿晚饭时再带他过来给太太看看。”

    “唔,你大嫂将要过门了,家里又是一大摊子事情,我是真的忙不过来。你若是有空也过来帮帮我才是。”

    这话蜜娘就不接了,只是推脱自己要带孩子。

    既然方惟彦不准备继承爵位,她又何必管家,现在管家将来方惟钧的媳妇进门内,看到蜜娘在管家会不会觉得鸠占鹊巢呢?人跟人之间有时候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要避嫌些。

    见蜜娘没有接过管家的事情,徐氏又有点觉得儿媳妇在逃避,但同时也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很清楚地知晓,儿子们成婚了就有自己的小家庭了,如果还是像以前那样肯定不可能。阮氏能够不反对惟钧袭爵,积极出主意就已经很不错,如果还让她殚精竭虑的为了自己的儿子,那肯定不可能。

    人本来就都有私心。

    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她就和蜜娘投缘,所以她在某种程度而言对蜜娘很少会觉得不好,因为人是她挑的。

    蜜娘其实也觉得徐氏对她这个儿媳妇很体贴,固然也有方惟彦在中间润滑的缘故,但是徐氏也很纵容她,这个婆婆还是挺好的。

    “太太,过几日是我的一位好友家里产女,故而想那日过去。”

    郭瑶玉又得了一女,可谓是儿女双全,因此大宴宾客,特地让人过来跟蜜娘说怎么着都要去,蜜娘自然也要给好友这个面子。

    徐氏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儿媳妇的几位朋友都见过,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媳妇,尤其是姜夫人的丈夫亦是青年才俊,还有洛大奶奶陶氏也是个很纯善之人,都是值得交往的。

    蜜娘高兴地谢过婆婆。

    又说方惟彦新差事是亲朋好友都知道了,连徐经新过门的媳妇都听说了,徐舅母对徐经的媳妇赵氏还是很满意的,虽然相貌不如方雅晴,但也很不错了,就是儿子对她有些失望。

    但话说回来,要是像阮氏那样生的太好看的,谁都想娶进门,哪个男人都喜欢。

    现在当次辅的李大人当年都能看中还是举人之女的阮氏,人家就是生的好看,而且书画双绝,无论是管事还是生子都比旁人要强。

    赵氏不知道这些,她是官家女,见识还是很广的,素日虽然在家是小女儿,但是并不是那等恃宠而骄的性子,因此,她笑得:“这是大喜事啊,轮值内阁,和那些大人们往来,受益无穷。我听我爹说有的人在翰林院兴许八年十年还轮不上,防表弟这才四年就已经能够轮值内阁,足以见他的能为。”

    徐舅母又何尝不知道这外甥的能耐,她和小姑子徐氏关系也很是不错,但若非是自己儿子和金淑琴混在一起,何至于此。

    但赵氏也不错了。

    总比金淑琴好。

    金淑惠自然也听说了,她夫家的人听说她这位表哥,让她在婆家地位更高,但也因为如此,金淑惠又觉得很难受,如果当初是自己嫁给了方表哥,今天这一切都是她的。

    她的这一切愤怒都只能化作文字,写在书上。

    不过,金淑惠家里人都不知道她在写话本子,平日她都是躲着写的,这本《春花秋月》刚刚写完一册,还要继续写。

    但还没写几个字,就说继子读书的事情要找她,金淑惠还得扮贤惠,前去关照继子。

    而同为翰林院的李冠这次却没有轮值内阁,上次是张敖,这次原本轮到他了,但是方惟彦因为文辞华丽优美,尤其是这次写的御制诗很得永隆帝的欣赏,且他面圣后崔缇还替他说话,说他极其擅长青词,皇帝直接就让他轮值内阁。

    因此李冠很是郁闷,李夫人见状道:“你父亲说要不然你转去六科也是可以的,先历练一二,你总是要历练才行的。”

    儿子性格有些随遇而安,又优柔寡断,做事情常常不够果决,方惟彦表面看起来不争不抢只是个小翰林,但是能放下身段的同时,又手腕很够,尤其是崔缇这种得罪过得人,居然还在皇上面前推荐方惟彦,足以见他的本事了。

    不过,李夫人道:“崔缇能够替他说话,估摸着也是看在蜜娘的面子上,我听说有人曾经因为方惟彦被关着写青词的事情,后来方惟彦公开不去写,不少人在崔缇面前说方惟彦的闲话,但崔缇就说方惟彦娶了一位贤妻。我看都说蜜娘得罪了他,从崔缇最后说了这句话,应该还是很欣赏她的。”

    说起来蜜娘是真的旺夫,她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李冠也是如此,但他道:“我也不是没有气量的人,在翰林院这几年,我也熬得够了,现在方惟彦的事情也让我觉得还是去科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本来在教内官的方惟彦平日在翰林院非常的沉默,也很低调,却没想到人家该出头时,就真的非常积极。

    且才学斐然,他的青词可能都不在崔缇之下。

    他产生了一种自我厌弃之感,好像大家看他都觉得他是关节探花,此事当然也有御史拿出来说事,但是因为他爹是次辅,故而,被掩埋了。

    见儿子沉默,李夫人连忙道:“我儿想通了也好,近几年你祖母年纪大了,万一哪一天你爹丁忧,咱们一家也要打道回府,再起复怕是就不容易了。你去六部,不管怎么样,升官也快些。”

    再翰林院可不是好熬得,李冠虽说是李次辅的儿子,但也并不是很出众。

    在郭瑶玉家的时候,蜜娘再听到李冠的名字,一点感觉都没了,听说他去了兵部,也只是道:“真没想到。”

    前世李冠可是一直在翰林院,翰林院升迁很不容易,都以为方惟彦是默默无闻,只是突然因为才学出挑,他们并不知晓方惟彦付出了许多。

    她前阵子风寒方惟彦都没办法陪她,但是居然带着陆家人去寻医问药,崔缇表面替他说话,其实是因为和陆如法达成了交换。

    官员们讲究利益交换比较实在,蜜娘还能说什么呢,这是人家方惟彦真的厉害。

    郭瑶玉抱着女儿,看着蜜娘道:“你方才说我儿女双全,你也生个女儿好了,到时候咱们还能做儿女亲家,你和方编修的相貌我都不担心我未来儿媳妇的模样了。”

    “去,你如今生了两个孩子倒是越发促狭了。我现在是一个羡哥儿就够我发愁的了,再生一个,我都带不过来了。”蜜娘是真的不愿意再生一个,至少也要等她缓几年。

    因为郭瑶玉的丈夫和金淑惠的丈夫是同侪,因此蜜娘也看到了金淑惠,金淑惠嫁人之后倒是很贤惠的样子,她和王三娘嫁人之后就华盖满京城,自觉自己已经不一样了,金淑惠和以前不同,见到蜜娘还主动问好。

    蜜娘不禁道:“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前儿去舅母家,表嫂还说你们很久没回去了。”

    表嫂指的是徐经之妻赵氏,赵氏大概还不知道金家的事情,还和蜜娘提起这件事情。

    金淑惠尬笑:“是吗?这些日子家里忙,倒是没怎么过去,日后得闲肯定去看舅母和表嫂。”她觉得蜜娘是故意提起徐家的,她分明知道徐家和金家闹翻了,金姨妈都搬了出去,在外头自己住的宅子,极少往来,却还这么问,分明想笑话她。

    但她就是气的牙痒痒的,也不能表露出一丝不喜,毕竟在外面,她能嫁到现在的夫家都是因为徐家外甥女的身份。

    同时,她还不能得罪蜜娘,方惟彦得了新差事,行走内阁,日后出将入相都不是没有可能。

    见金淑惠这般,蜜娘不由得旁敲侧击道:“你姐姐如何了呢?只听说她嫁人了,还不知道如何呢?”

    提起姐姐金淑琴,金淑惠道:“也不是很好,她也就跟我来了一封信,其他的事情我就不了解了。”

    蜜娘见她略有惋惜,心道这金淑惠也是不容易,她有这么一个姐姐,也是受了牵连,还好她自己没惹事。

    不一会儿,郭瑶玉看到金淑惠又道:“你这个大忙人倒是有空过来。”

    彼此寒暄了几句,金淑惠被请到一边去,郭瑶玉则对蜜娘道:“你这位表妹也真是操劳,听说前面的继子很顽皮,她还得管家不提,还要管着这个继子,成日没有歇息的时候。”

    “是吗?”蜜娘看着她的背影,心道,那应该不是她。就像蜜娘自己有时候带羡哥儿一整天了,她整个人都筋疲力尽的,谁还有力气写书,那只可能是金淑琴了。

    金淑琴对生活不满,很有可能把怨气发到书上。

    但金淑琴都不知道被徐舅母搞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她再报复也没什么用了。

    此事蜜娘暂且先放下。

    再说家中也有一桩喜事,方惟昌续妻俞氏进门,续娶和头婚自然不同,申家也派人来喝了喜酒,不管如何,看在几个外孙的面上,申家也不能完全不管方惟昌。

    俞氏低眉顺目,年约十八岁,听闻是守孝错过了婚期,自然,听闻她还有两个妹子和一个弟弟,弟弟年纪还很小,那俞指挥使的夫人正是在生小儿子的途中难产的。

    头一次见面,俞氏倒也落落大方,但却不肯在人前。

    二嫂于氏照例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出现,三嫂倒是笑眯眯的道:“早就盼着你来了。”

    她的丈夫和方惟昌同为一母所出,感情自然不同于别的兄弟,三奶奶表示欢迎,蜜娘也对俞氏没什么敌意,说真的,看到她的婆婆,她真的觉得做续弦实在是不容易。

    就像她很难想象,若她不在了,方惟彦续弦会是什么情况。

    不是她自我感觉良好,方惟彦对她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再娶一个,稍微哪里做的不如她,就会被说,况且申氏这个人别的不说,管家理事还真是很有一手,徐氏这么久都很难抓到她的把柄。

    如果不是被方惟昌背刺,绝不可能自取灭亡。

    俞氏也是大家小姐,但是嫁到侯府,还是有些惴惴的,她是被徐氏选中的,进门之前就听别人提起徐氏和方惟昌的恩怨,她也被父亲叮嘱过,一定不要掺和其中,老实低调有个一儿半女就好了。

    在进门前,她也见过东安侯府的女眷,尤其是这位四奶奶阮氏,那真的是惊为天人,听闻她父亲任五品员外郎,出自江陵望族阮家,乃先皇后娘家人,家事不菲,加上为人美丽聪明能干,上上下下没有不服气她的。

    因此,俞氏看到她笑着同自己打招呼,心里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方芙蓉也知晓方惟昌娶妻后就要进入南大营效力,反正是离世子之位越来越远,她也懒得为难俞氏,反正俞氏一看也是个老实头。

    俞氏倒是真的宽容,待有孕的芳姨娘很是照顾,没有过分殷勤,但按照府里对有孕的姨娘的规矩办理,同时,她自己不方便伺候方惟昌的时候,特意把自己的贴身侍女开了脸,这点让翁老夫人和徐氏都很满意。

    翁老夫人甚至还主动赏了自己平日戴的佛珠给她,俞氏十分欣喜。

    之后,方惟昌去了外地,俞氏也没有像二嫂于氏那样深居简出,打牌打马吊她都会参与,出头的事情倒是不怎么来,待下人也是足够宽和,虽然大家都说现在大房的规矩没有申氏在的时候那么好,但对于大房的下人而言还是挺好的。

    至于申氏的两个儿子,俞氏不至于关心太过,但也正常对待,女儿盛姐儿也以礼相待。

    这点让翁老夫人有点意见,蜜娘则私下和方惟彦道:“你说这也真是,大嫂是续弦,怎么好管前面孩子的事情,你若是真的严厉了,那老太太会觉得这个人不愧是继母,就是苛待前面的孩子,谁愿意这般,还不如就这样。”

    要蜜娘说现在这个大嫂反而很聪明,而且不是那种憨面刁,不是那种表面好,内心刁滑的,她是有多大能力办多少的事。

    方惟彦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他对蜜娘关注的事情有兴趣,见蜜娘这么说,他就赞同:“你说的是。”

    “敷衍我,哼,今天累了吧。”蜜娘替他揉太阳穴。

    方惟彦摇头:“不累。”前世他就是这样升上去的,而且当了多年首府,怎么处理政事,他是游刃有余。

    只是今生的事情和前世很不同,前世虽然大家都骂阮太后想效仿吕武二人,但是她生的六皇子却是聪明伶俐,可现在这些皇子里,都没有比较出众的,方惟彦深深叹息。

    蜜娘扑到他面前,知道他心情不高兴,哄着他:“我亲你十下好不好?”

    见方惟彦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蜜娘在他脸上吻了十下,方惟彦能够感受到她甜美的气息,一瞬间,就觉得什么烦恼都没了。

    “惟彦,跟你说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啊?什么?”方惟彦的注意力全部在她的红唇上。

    蜜娘就道:“我看到一本话本子叫《月影》的,它上面的一个人写的好像你。还说什么我是勾引你,你和青梅竹马双宿双栖如何的……我拿给你看看。”

    她下床拿了那个话本子递给方惟彦,方惟彦有些头疼道:“我从来不怎么看话本子。”

    他更喜欢看《七侠五义》或者是《水浒传》这样的书,当然,这也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看的,现在他更喜欢研究《史记》,读史可以明智。

    这种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他是真的不愿意看,但是蜜娘说的这些他还是愿意去看,熟料,他是越看脸越黑。

    **

    天亮了,昭阳宫中的德妃起身了,现在宫里崔贵妃已经奄奄一息,崔贵妃虽然被贬为低阶嫔妃,但是仗着皇上的情分和曾经诞育皇子,因此很快复位为昭仪。

    她为了讨皇上的欢心,想尽快恢复到贵妃的位置,又开始想了一招,就是什么用血书写佛经以示心诚,因为皇上信道,却没想到崔贵妃宫中闹鬼,以至于她晚上经常睡不好,白天还要割血写经文,因此身体迅速衰败下去,永隆帝皱眉看着她大喊大叫,觉得她实在是太疯了,也不管她,让范玉真照看。

    俗话说趁你病要你命,范玉真怎么可能还愿意看到崔贵妃崛起,在宫里浸润这几年,她都觉得自己实在是狠心,但不狠心又不行。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若不下狠手,她的儿子若不是未来的皇帝,她是肯定要被殉葬的。

    范玉真可不愿意殉葬。

    “德妃娘娘,今日太后请了崔缇的夫人进宫,让您也过去呢。”

    崔缇的夫人?

    范玉真“哦”了一声,心道:“天子很宠爱这个崔缇,张相下去后,他是首辅了,他并不老,起码有十年为相的机会,若是他为相,支持我的儿子做太子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对身边的人道:“郑昭仪不是向来对崔贵妃的事情很在意吗?你就说太后召本宫去寿康宫,你让郑昭仪替我去看看崔昭仪。”

    宫女连忙道是。

    这是王三娘第一次进宫,之前也远远进宫一次,但那时崔缇的位置没有现在这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三娘到底有些不自在,现在作为首辅夫人进宫,此时的感觉大概很不一样。

    头一个不一样就是备受礼遇,在门口就有德妃的轿子过来接人了,这也的恩赐并非是对她,而是对崔缇的礼遇,王三娘推辞再三才坐上轿子过去。

    太后素来喜欢热闹,她平日因为郭瑾妃不受宠,连带皇帝根本也不太喜欢大皇子,但是国赖长子,现在没有嫡出的皇子,郭瑾妃地位就凸显出来,尤其是太后这边,最是看重她。

    范玉真对郭瑾妃也很尊重,她和崔贵妃不同,崔贵妃仗着宠爱横行霸道,连害了皇后都没事,但是她虽然受宠,但是对谁都很宽容和善。

    也因为如此,太后曾经屡次想劝皇上立范玉真为继后。

    论家事人品甚至是诞育子嗣,范玉真一点都不差,不过,永隆帝虽然平日宠范玉真,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开口。

    自然,范玉真也很想要有人为她上书,但她很敏感,知道皇上绝对不是她曾经以为的那样,一个少年气的男人,而且她怕有人越过她,尽管她现在已经是德妃,四妃之一,郭瑾妃都没有她的宠爱。

    但是她没什么家世,瀚海公府虽然可以帮她,但是若是瀚海公府找到的人,肯定会被皇上忌惮。

    所以,如果她找的人是纯臣,是皇帝信任的人,这个人如果替她说话,那么一句话顶十句。

    故而,王三娘过来的时候,范玉真对她热情了几分。

    太后见到王三娘也是很诧异:“没想到崔夫人这么年轻,倒是个有福气的人。”

    王三娘忙道:“妾身谢太后娘娘夸奖。”

    范玉真缓颊:“家宽出少年,崔夫人和崔大人恩爱,故而看起来很是年轻。”

    太后笑着道是,王三娘看向范玉真,这位年轻的德妃她听说过,真的是生的非常美,整个人仿若空谷幽兰,很少有人在宫里看到这也的宫妃,不带任何腐蚀的华丽,她很是空灵。

    但王三娘也知道丈夫要做纯臣,她是不能跟后宫相交,于是也就微微颔首,表示对范玉真感谢,但是没有那种想亲近的意思。

    范玉真心下暗暗不喜,你崔夫人再牛也只是个臣子的夫人,傲什么傲。

    几年的宫妃生涯,范玉真也不再是那个寄居公府的表小姐,而是后宫位份最高的主位。

    崔夫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家不都是夫荣妻贵,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论个人本事,这个王三娘比蜜娘可是差远了,想起蜜娘,听外祖母进宫说她嫁的很好,丈夫很疼爱她,但是她自己也很厉害,很擅长画画,甚至靠着画画打入文官高阶圈子。

    想到这里,只听耳边王三娘正说着民间的事儿,现下说的是一本叫《月影》的话本子,她道:“这个话本子臣妾还听闻编成戏要演,不少人家看了这本话本子,都要请戏班子演。”

    太后年纪其实也不算大,所谓的礼佛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一听说宫外的事情,太后很感兴趣。

    只听太后一侧坐着的信陵侯夫人道:“母后,崔夫人说的极是,这《月影》好些人看,只是大家都在猜这写话本子的人是谁,据说原本是个大家子弟,因为家道中落才写了这本书,一看倒是像在内帷过得,不像以前那种才子佳人,反而是些酸腐书生乱写一通。”

    信陵侯夫人曾经在宫中养育长大,她的年纪其实就比太后小几岁,但名义上要称太后为母后。

    有信陵侯夫人加持,太后很是感兴趣。

    女人们是谈论八卦最起劲,太后也不例外,只听齐国公夫人道:“坊间传闻说是东安侯府家事,不知道是不是?”

    齐国公府有意求取东安侯嫡女,当初她们自家认为方雅晴被退婚,故而上门提亲好像是恩赐一番,不料被徐氏拒绝,恰好徐氏今日也没来,齐国公夫人反正也觉得这件事情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坊间自有传闻。

    王三娘也凑趣:“是不是说玉蟾雷同?我看那也不尽然。”

    太后连忙问是什么凑巧,说的又是谁,这个时候贵妇们都不大肯说,谁也没那么傻直白的说出来是讨好了太后,但是得罪了东安侯府。

    现在东安侯府可是蒸蒸日上,勋贵们嫉妒不已,以前的方惟昌庶子当家,根基不稳,固然有申氏一门相助,但到底不同。

    而且当初徐氏的和方惟昌为难,两边势同水火,众多勋贵人家就等着看笑话。

    可方惟昌败走他乡,居然也不报复了,方惟钧在军营里大放异彩,还被皇上夸过一次,方惟彦就更不必提了,现在翰林院里混的比人家关系户都好,能力也强,到时候皇帝面前有方惟彦帮衬着,方惟钧守着侯府,再有东安侯府的女婿还是状元郎。

    对比起普遍不太争气的勋贵们,东安侯府简直是顺利的异常,东安侯以前深居简出,现在都活跃了不少。

    这怎么能不引起其他人的嫉妒,一块御赐的点心只有那么大,你分的多了,别人不就分的少了么?

    王三娘是无意,但信陵侯夫人和齐国公夫人可是有心。

    但这俩人都是高手,滴水不漏点到为止。

    齐国公夫人稍微冒进些,但后续还帮东安侯府说话。

    可太后还是挺好奇的,甚至私下让太监去打听一二,和宫女不同,太监是能够出宫的,这件事情都是在上层圈子里流传,但大部分的人都是秘而不谈,可是太后要打听的事情,小太监们当然也有他们的渠道。

    很快别说是太后,就是范玉真都知道了。

    太后和范玉真讲闲话:“这《月影》的林表哥就是方惟彦,那位编修大人,真没想到他竟然被女色所惑,若是和青梅竹马在一起,怕是不会这般。”

    范玉真捂嘴笑,只是她心中却道,这到底是谁写的,蜜娘早就定亲她是知道的,其实以阮蜜娘的聪慧,她要是留在宫里,她可能都不是对手,但她那时一定要出去,就绝非什么灌酒勾引男人。

    但是这种话她不能说出来,否则她一介宫妃怎么能知道宫外的事情。

    太后看戏这种事情,皇上是很愿意表现出孝顺的,反正太后不干政就成,这种小事情他不大在意。

    编戏这样的事情由宫里的乐府在编,信陵侯夫人听闻此事才笑了出来。

    信陵侯府和东安侯府还有南平伯府不同,尤其是在儿子方面,嫡出庶出并不明显,明面上大家待遇都是一样的。

    就像东安侯府娶妻,嫡子庶子娶的差别并不大,主要是看你自己出不出息,都是侯府公子,配置都是一样的,反正明面上全都一样。

    南平伯府虽然贺廷兰一手遮天,但是因为他是世子才不同,其余庶子月例都差不多。

    甚至瀚海公府都是这样,阮老夫人对长子和次子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因为次子是嫡出才封了世子,但其实次子没有封世子的时候,二人待遇一样。

    可信陵侯府嫡庶分明,因为信陵侯夫人是郡主,她对庶子跟对蝼蚁没什么不同,家里几个庶子娶的全部是庶女,唯一让她没办法掌控的人是顾望舒。

    这个野小子,不过是歌姬之子出身,娼妓的儿子,却从小不服管教,桀骜不驯。信陵侯夫人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可没想到他小子还混出来了,甚至还做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甚至一跃成了皇上的心腹。

    她的儿子却还庸庸碌碌,在皇上面前根本说不上话,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在皇帝祭祖时护卫,但听说东安侯想安排自己的儿子方惟钧上。

    这就别怪她了。

    顾望舒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他就像毒蛇一样,趁你不注意咬你一口,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他心狠手辣,以前信陵侯夫人怎么对顾望舒的,她自己心知肚明,她常常晚上做噩梦,小的时候那个被关在柴房,不给饭吃的小男孩,一脸阴鸷的看着自己。

    有时候被吓醒后,半天都缓不过来,心脏生疼。

    有时候她看到东安侯府方惟昌世子之位都没了,怎么就没有想杀徐氏的欲望,反而因为徐氏替他续娶之后,他就去外地入军了,孩子们还放心交给徐氏,徐氏也是傻,如果是她绝对斩草除根,徐氏倒是对那几个孩子还算关照。

    她有的时候觉得徐氏比她宽容,如果知道顾望舒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发誓绝不会那般对他。

    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儿子却还庸碌,这次若是不拿下这个机会,以后还会有什么出头的机会呢!

    齐国公府想必也是盯着这个位置,东安侯府已经很好了,方惟钧有亲哥哥混的这么好,还有个姐夫是状元,甚至东安侯为了这个儿子和简家退亲,他都已经这么好了,没个这个御前护卫,方惟钧日后依旧可以是东安侯世子。

    他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唯一有威胁的方惟昌早就被打发走了,亲哥哥亲自让位加持,那么这个位置应该给更需要的人。

    和她附和的齐国公府早就已经败落了,即便争取了也没有,但如果是她的儿子露了脸,还有她郡主的身份,日后若是出头了,不指望和顾望舒一样,但也要让他不敢动她们。

    再者,她只是推波助澜,真正点出这件事情的可是齐国公府,要怪就怪齐夫人好了。

    信陵侯夫人方才的笑意收敛了一点,目光定定的看着远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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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蜜娘看方惟彦脸色铁青, 不由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事儿我原本还不知道,当初看这本书也就草草看了一点,都还没看完, 结局都是雅晴说给我听的。我猜想大概是金淑琴写的,但是她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已经是惨无可惨, 就是意淫我们过的再惨, 我也无所谓。”

    就像前世那么多人骂她妖妃, 蜜娘也不在意,如果因为这些闲人让她变得跟郭瑾妃一样默默无闻,那她还在后宫活个什么呀!

    她恼火是恼火居然写方惟彦和她青梅竹马,但是并不在意把她写成什么样。

    反正她自己过的很好。

    再者,这种弱者的反击,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在她跟前都低眉顺目的人, 背后写这些无非就是毫无办法罢了。

    方惟彦则道:“她惨是她的事情, 但是这样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于我们。”

    见蜜娘脸色还好, 他想起前世不少人骂她牝鸡司晨,在她做皇贵妃的时候, 无数人上书骂她是妖妃,尤其是在皇后被废后,达到了顶峰,但她就是不在意。

    皇上还主动揽事上身:“这个皇贵妃是朕非要封的,你们骂皇贵妃是为何?你们要怪就怪朕, 是朕觉得皇贵妃贤德非常, 堪为皇后。”

    最后皇贵妃还封为皇后了。

    封后典礼十分隆重, 比皇上第一次大婚都不差什么, 那也是方惟彦第一次见到新任阮皇后。

    皇上亲自带她接受文武百官的拜谒,她的声势比原配强多了。

    “笑话就笑话,一个小蚂蚁的笑话,谁又如何?”蜜娘勾住他的脖子:“说起来,我还怕别人都知道你对我太好了,大家到时候嫉妒我。”

    方惟彦却道:“蜜娘,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是你知道吗?我不想别人知道你是因为一些轶事传闻,就像武大郎和潘金莲就因为被朋友造谣,以至于遗臭万年。”

    啊?

    见蜜娘不知晓,方惟彦道:“武大郎原本叫武植,身高八尺,家境贫寒却能考上进士,在山东谷阳任县令,他的夫人潘金莲是知州家的大小姐,乃名门闺秀知书达理。但就是因为武大郎在家贫时接受过一位朋友的救济,他发达了,朋友来投靠他,武大郎因绝口不提资助朋友的事情,就被朋友造谣成三寸丁,潘金莲却成了千古□□。”

    他看着蜜娘道:“自古人言可畏。”

    蜜娘点头:“那我知晓了,就像话本子里的杨家将中潘仁美是奸人,可是实际上潘美他是名将,还参与了陈桥兵变,甚至官至同平章事。”

    “还有元稹,大家都觉得他是《莺莺传》的张生,其实他平反冤假错案,整度法度,可大家记着的还是那些风流轶事,并且对他的印象就是攀龙附凤不择手段始乱终弃。”

    方惟彦点头:“就是这样,还有你不是上次还同我说刘盈和张嫣,还说张嫣死的时候是处子,最后被人封为花神如何。但这些都是出自《汉宫春色》,正史上其实也没有表明张嫣处子如何,倒是记载她夺别人的儿子,《史记》记载的是她诈取后宫人为子。”

    “就像金屋藏娇也未必是真的,最早都只能溯源到汉成帝时期,汉武帝从小就圣彻过人,其母王夫人也十分受宠,梁王犯事后怕被景帝诸杀,还是求得王夫人,正是因为她极其受宠幸。馆陶大长公主只是其一,但也并非是汉武帝上位的主因。”

    “但是文人墨客喜欢用长门赋表达失意罢了。”

    听完方惟彦的话,蜜娘懂了:“你是怕咱们俩因为这本书被人污蔑吗?明明咱们是好人,反而被遗臭万年。”

    大概因为方惟彦是文人,所以就更在意这些。

    他点头:“正是如此。”

    “所以你待如何呢?”蜜娘问。

    方惟彦摇头:“不因人废言,虽然他化用了很多真实人物,但真真假假,咱们若真的生气愤怒,岂不是对号入座,我想的是咱们商量一下,咱们不必去对峙,俗话说要掩盖一件事情,就得有另外一件大事的出现,之后查清楚到底是谁写的这个话本子,金淑琴或者谁都要先查出来。”

    蜜娘突然高兴道:“要用什么大事?”

    “自然也是写话本子,我亲自来写。”

    “写谁?”蜜娘内心暗自期待的看着方惟彦。

    方惟彦笑:“自然是写我们俩啦。”

    蜜娘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那可太好了,我要你写的比她更好才行。”

    “放心吧。”方惟彦的笔杆子可不是盖的。

    但蜜娘担忧:“虽说这话本子文辞一般,但是有一点,就是通篇很爽,我看梁祝虽好,但是结局太悲,还有那霍小玉也是如何。”

    方惟彦点头:“你说的是,放心吧,我会弄好的。”

    就在夫妻二人商量的时候,太后那里发生的事情已经有和徐氏关系不错的妇人找人来告诉她了,徐氏听了大怒:“好你个章氏,就因为我没把女儿嫁到你们齐国公府,你就在这里诋毁我们家。”

    听完,她又让人找了话本子来看,作为一个当家主母,徐氏一年到头都是忙,她还是宗妇,又有儿有女有孙子,多数时候连自己的孙子羡哥儿都来不及看一眼,尤其是眼下还要为惟钧找媳妇,这是重中之重,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很快,方惟彦和蜜娘次日去请安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件事情。

    方惟彦皱眉:“昨日蜜娘同我说起此事,有心人往我们身上牵连,如今有人在寿康宫太后面前都去递话,看来是有预谋的。”

    啊?

    徐氏不解:“这会有什么预谋?兴许就是齐国公夫人嘴快,她是携私报复,想中伤我们以报当年我不把雅晴嫁给她们的仇。”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这应该不是主要的,您看,我方才听您说的是崔夫人提起这个话本子,信陵侯夫人在中间搭话,如果没有信陵侯夫人提起来,齐国公夫人也未必敢如此嘴快,她自然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傻。”

    方惟彦分析着。

    天下熙熙皆为利也,谁也不会轻易得罪别人。

    这个问题恐怕徐氏也不太清楚,方惟彦径直去找东安侯,徐氏却道:“这样的事情闹出来,到时候侯爷会不会以为是我们的问题呢?”

    方惟彦摇头:“这怎么能这般说,有人要把事态闹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虽然是徐氏的儿子,但是因为常年在外办差,徐氏也不敢多加阻拦,蜜娘等方惟彦走了,才道:“太太,您看写这话本子的人是谁呢?”

    徐氏翻看了半天,忽然有所悟了:“大概是淑惠吧。”

    “是她?不是金淑琴吗?”蜜娘觉得从《春花秋月》中的女主角是个弃妇,可金淑惠样子看起来不像啊。

    “我们徐家发家就是从印刷开始的,这样的版本这么精致,用的应该是我姐姐的陪嫁,我名下也有一家专门这样的书局。你大概不知道,淑琴表面看起来很周到,却是个左右逢源,不愿意得罪人的性子,当年她在我们府上住着,和申氏关系却还挺好。”当然这也是她看不上金淑琴的原因。

    但这样的原因她就不会说给儿媳妇听,这样途生波澜,她还没那么傻。

    接着,徐氏又道:“金淑琴看似周全,从不愿意承担什么责任最多就是用钱买几个下人说说好话,但终究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成不了什么大事。反而是淑惠,也是我的不是,小时候她来我们家的时候,因她们父亲早亡,淑惠年纪小,我让惟彦时常关照她,但那是很小的时候,随着她年纪长大,我姐姐是个面慈心软的,倒是淑惠能经常出头。淑琴反而胆小,淑惠胆子很大。”

    “你知晓吗?淑惠在她肩膀上绣了一朵黑色的莲花,我当时听说她一个姑娘家刺青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姐姐常常把这个女儿没办法,她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蜜娘听完,深深觉得真是人不可貌相,“谁写的这件事情总之咱们要派人去查,咱们现在也都是猜测,太太,我们要先想对策才行。其实我自己是无所谓,但是对于惟彦而言却是很重要。”

    就是爱而不得,自己又想嫁高门,还想生八个儿子,什么本事也没有,倒是很会贬低别人,抬高自己。

    大概在她心里,嫁个身份高贵的男人,生八个儿子,别的人都生女儿或者不能生,这是她觉得所有女人不如她的原因。

    徐氏看着蜜娘,解释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咱们有缘分,也是觉得想为惟彦找个知心人,绝非什么受人蒙蔽。”

    蜜娘没想到婆母把这件事情还当真了,她笑道:“那话本子里说您受人蒙蔽,也是受我蒙蔽啊。况且,我也不在意那些,她越是那么贬低我们,说明她越是在意这件事情,不过,您说的对,这个人还真可能是金淑惠。”

    徐氏看儿媳妇这样的神情,她心里宽慰了不少,如果儿媳妇哭哭啼啼的,她可能还不知道如何安慰,毕竟是她娘家侄女做的,她骂多了,到时候还要骂到自己头上来。

    “好孩子,我没有看错你,你是最适合惟彦的。将来惟钧的媳妇要是有你的一半,我这心就能放下来了,你比我的女儿还贴心。”徐氏是觉得真的好。

    蜜娘抱着她的胳膊点头:“您也对我很好。”

    而且这件事情方惟彦准备出手,蜜娘还要感谢徐氏给了她这么好一个丈夫呢。

    什么都能想到自己的前面去,他能出手的他绝对就自己去做,蜜娘还能名正言顺的偷懒,这件事情要说生气,她是很生气,但是她更在意自己到底过的如何,至于酸鸡们就是嫉妒死也没用。

    其实这辈子还只是有人写话本子而已,前世公开弹劾的不知道凡己,起初她也恼火伤心,后来还是觉得过好自己的日子比较重要。

    此时,方惟彦正在东安侯这里,他道:“齐国公府和信陵侯府近来和我们府上是在争什么?还是如何?”

    东安侯沉吟了一下,方道:“我也没和他们争什么,如今老爷我都不怎么出门,只是为了惟钧的差事跑了一二。”

    他当然要为接班的儿子铺好路啊!

    方惟彦又问是什么差事,东安侯这才道:“皇帝要在外巡幸,我就想让惟钧有个御前护卫一职,这怎么碍着他们什么了。”

    “可能还真是碍到了,方惟彦道:“他们两家的儿子可都没什么在皇上面前露脸的差事。”

    东安侯这才道:“那也不能这样穿凿附会啊。”说完,他心道,齐国公府整体就不太行了,后代子孙也少,这但凡一个家族子嗣稀少,绝对是家族败落的征兆,再有信陵侯府,信陵侯诸子中,嫡子是个纨绔,上马都未必能开弓的人物,顾望舒倒是不错,可惜……

    想到这里,他再看看方惟彦,又觉得还是自己的儿子好。

    顾望舒阴恻恻的,那小子是个面黑心黑的,信陵侯夫人的儿子是有那个爵位在,恐怕都害怕被报复,东安侯虽然不出门,消息还算很灵通,信陵侯府可不像东安侯府,徐氏和方惟彦都不会做绝,信陵侯夫人那可是个狠角色,手下是有不少人命的。

    打蛇不死,自遗其害。

    齐国公府没有任何实力和东安侯府争什么,但是信陵侯府还可以争一争,信陵侯夫人还是郡主身份,皇上要是照顾皇亲国戚那也正常。

    “这件事情既然已经上达天听,就不能等闲视之,儿子想尽快反制,还劳老爷能否去乐府打听一二,若是能让他们稍微延迟几日,儿子也想亲自写戏,到时候先开演。”这就是先声夺人。

    《月影》其实也只是小范围内流传,看戏才是大雍众人们雅俗共赏,流传最广的方式。

    东安侯点头:“这样倒是不错,你既然已经有了法子,为父自当助你一臂之力。”

    他其实也在暗中观察方惟彦的应变能力,果然反应很快。

    方惟彦笑道:“好,那儿子放手去做。”

    “唔。”东安侯捏须表示满意。

    等方惟彦走了,他去找了堂弟来,给了他银子:“你近来在跟我讨差事,正好我这里有个巧宗,你若办好了,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别看东安侯是侯爷,但他向来不怎么拿钱出来,出手并不算大方,这些族里的人找活儿都还要求徐氏,也就是那次徐氏搞裁剪,他们又知道从东安侯府抠不出钱来,故而才都沆瀣一气。

    现在倒是舍得拿钱出来,诚三老爷面上还得诚惶诚恐。

    **

    却说这日,方惟彦就晚上开始奋笔疾书,蜜娘想提前看他写的什么,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他道:“快去歇息,到时候戏出来了你就知晓了。”

    “神神秘秘的,方惟彦,你干嘛呀!”蜜娘踮起脚尖要看。

    却见方惟彦耳朵粉红:“反正以后你就知晓了。”

    蜜娘就嘻嘻哈哈的跑开了,因为看方惟彦的样子肯定是写什么害羞的东西了,罢了,等他写完再看吧。

    不过,蜜娘既然猜到是金淑惠,不免开始分析起里边的人物,倒是有一定的迹象,比如女主嫡母,就很像是徐舅母,什么下毒堕胎等等,那里边的姨娘很像金姨妈,这样一想,真的是全想通了。

    还有嫡母的亲女儿,明显就是方雅晴,什么都做不成,但金淑惠也实在是心思不纯,居然把方雅晴写成这样。

    要说方雅晴对金淑琴可算不错,对金淑惠也还算是可以的,人家只是和徐经退婚,是徐经不愿意娶金淑琴,关方雅晴什么事儿啊。

    不过,现在她还不能先告诉方雅晴,毕竟她有孕在身,气出个好歹来是真的不值得。

    另外一边,王三娘却是如获至宝,她虽然没有推动此事,但是眼看太后要在寿康宫让人排《月影》的戏就觉得好笑,月影第一出可就是姐妹为了一个男人争夺,方惟彦显然就是那个男人,阮蜜娘就是那个抢妹妹男人。

    齐国公夫人开炮,这事儿就会摆在台面上。

    到时候,看她怎么得意下去。

    至于金淑惠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写话本子多数时候是背着人写的,但她隐约又希望别人可以谴责书里的那些不好的奸角,再者,很多人物她也是虚构的,也并非完全照着某个人物写,别人想对号入座,她也可以不承认。

    像这种事情,定二奶奶就不知晓了,还是蜜娘回娘家的时候她才知晓的,但她现在的注意力在另外一件事情上。

    “我听说当时简夫人把钱给了张夫人,是想让她把她赎出来,没想到张夫人跑了,简夫人就向锦衣卫主动检举,说藏了八百箱赃物在张夫人家。”

    蜜娘早就没有关心简夫人的事情了,她虽然是自己名义上的外祖母,但同时和她们家没什么关系,到了最后,这个人还要算计亲娘,蜜娘懒得理会她。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您是怎么知道的?”

    定二奶奶道:“我一直有派人在张家守着,这事儿就是探听的人告诉我的。本来我还在懊恼什么都抓不到,没曾想就出了这件事情。”

    “张夫人怎么办的?”蜜娘这段时间因为话本子的事情在忙,还不知道。

    定二奶奶笑道:“她当然不承认,但简夫人手里有货单,锦衣卫听说找了不少出来,我是听说这里的所谓货单还包括当年给张夫人的嫁妆。”

    一百八十抬嫁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如此看来,张夫人怕是逃不掉的了。”蜜娘也笑。

    这个张夫人满肚子坏水,就因为怕自己的地位受损,差点害自己的娘一尸两命,不前世她已经害成了,包括她爹都被害了。

    只是以前一直有简家在,张夫人的丈夫也是名门出身,持身算很正,自然当年简夫人把她当作亲女儿一样,为她找的婆家自然是很好,抓不到什么破绽。

    没想到张夫人竟然是以这样的法子倒霉的。

    “那是,简夫人明显就是想把张夫人拖下水。”定二奶奶叹道。

    因为简夫人一直对她很客气,定二奶奶大抵只是觉得她想掩埋掉过去,这也很正常,很多带着孩子再嫁的女人,对别人的孩子很好,对自己的孩子不好,就是想重新开始新生活,不愿意面对以前的过往。

    但没想到简夫人会对张夫人下套,这个套恐怕是她预感简家要出事的时候,就已经设了套了。

    在锦衣卫多年的顾望舒也没想到简夫人突然曝出这件事情来,他听简夫人静静的道:“她并非是我的女儿,我想这件事情你们锦衣卫应该是早就知晓了,我有钱我肯定想给我自己的女儿,在她小的时候我就改嫁了。可是她不愿意要,她说我这么多年不容易,她既然没有受我的养育之恩,也就不肯要我的东西。”

    “但是张夫人却非以母女之情相挟,让我把手里剩下的钱都给她,如果不给,她就不会替我救凝初。”

    说到这里,简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顾望舒一眼。

    能够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的,除了顾望舒还有谁呢。是她大意了,记得她那位大儿媳妇,也就是简凝初的继母说过,过年的时候她们一起去寺庙的时候,就是顾望舒救了她。

    只要有一线的机会,简夫人就愿意赌。

    她说谎完全不会脸红心跳,也不需要腹稿。

    眼眸一转,她就道:“我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可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凝初,当年我们是看到我名义上的姐姐在东安侯府做老夫人,方惟钧又是嫡出,况且我外孙女阮氏也是嫁到方家,于是想亲上加亲,哪里知道东安侯想要儿子去军营锻炼,因此和我们家退亲。当初,婚期是我选的,我现在后悔不已,如果是我当年把日子多提前一些,凝初就嫁过去了,也不会现在凝初下落不明。我这个孙女,早早就死了亲娘,虽然不是我的亲孙女,但是侍奉在我膝下,没有不好的。”

    “顾指挥使,张夫人当初还让我把生意都交给她,但是我虽然是女流之辈,但也知道什么叫做忠孝节义,我们是犯人,但这些银钱都愿意上交国库。”

    顾望舒知道简夫人很不简单,这是阮蜜娘的外祖母,但听说关系非常差,简夫人一直想和女儿一家和好,但是阮蜜娘却一直不同意,还很抗拒。

    现在居然来这一手,送皇上价值三百万两进私库。

    皇帝收了钱,估计简夫人会没事。

    “好,我知晓了。您确定是张夫人都拿了吗?”顾望舒再问了一遍。

    简夫人从怀里另外搜了一张单子出来:“按了指印怎么不算呢!还有,她曾经对我女儿下手,差点害我女儿一尸两命,还好那个时候我外孙女年纪虽小,但是人机灵逃过了一截,我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把凶手绳之以法。”

    都送了三百万两,顾望舒心知肚明永隆帝贪财的程度,微微颔首,不发一言。

    果然,顾望舒进宫后,就跟皇上上报此事:“听说这是简夫人存在张夫人那里想让她赎回家人的,谁知道张夫人却匿下这笔钱,还好简夫人留了一手,把货单全部给了我们。她还检举了一件事情,这位张夫人也有命案在身。”

    永隆帝听到三百万两就已经很高兴了,没想到还有名正言顺处理张夫人的理由,他顿时笑了:“那就把张夫人的事情办成铁案,至于简夫人,她有没有什么要求?”

    “没说什么。”

    这就是简夫人的聪明之处,不做要求才是最好的要求。

    但张夫人的案子要办成铁案,肯定要问当事人,因此,顾望舒下半晌就去了阮家。

    此时,定二奶奶正留女儿和外孙子吃饭,两个儿子都在学堂,中午不回来,周氏随着阮十一去了外任,平日就她一个人。

    现在有蜜娘和羡哥儿在,桌子都摆满了菜色。

    好多都是蜜娘爱吃的菜,尤其是炖的排骨藕塘,几乎是她曾经在湖广最爱吃的,“娘,这样九孔藕从哪里弄来的,真的好好喝,和我们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吃的是一样的。”

    “还有鲊胡椒,我用腊肉鲊的,还用藕丁在里面,就知道你喜欢吃,特地做的多了,到时候再带点回家去吃。”

    “好。”

    看女儿吃的满头是汗,定二奶奶拿出帕子替女儿擦汗。

    就在这个时候,说是锦衣卫指挥使上门来了,定二奶奶和蜜娘面面相觑。

    唯独羡哥儿在咯咯的笑。

    蜜娘都服了这个小孩子了,真是小孩,啥都不知道。

    顾望舒进来时,就是看到定二奶奶和蜜娘都在,他略略挑眉,很快说明了来意,定二奶奶想先让女儿走。

    “我女儿年纪还小,还是我这个大人来说吧。”

    顾望舒淡淡的看了蜜娘一眼,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奶娃娃,那奶娃子腿上很有劲儿,一直在她膝盖上蹦蹦跳跳。

    “娘,没事儿,虽然我年纪小,但是我记得当时的情景。”

    以前的她对顾望舒是有点恐惧的,但是现在因为有方惟彦在,她什么都不担心。

    定二奶奶感叹:“此事虽然很久,但是我一直记着,当时我有身孕,隔壁一向老实的嫂子……”

    蜜娘也道:“那个狗也是一条疯狗,我和我姑姑是被她故意叫过去的,后来她自己被疯狗咬了,就不在了。”

    “我们在她家里发现了药……”

    “我们阮氏族内很多人都知道,连族长都知道。”

    顾望舒听完了,又道:“这件事情简夫人已经找到送毒药的人,本指挥使只是核实一下具体情况,如果此事确凿,我会让人告诉你们结果的。”

    定二奶奶千恩万谢,在顾望舒走的时候,她还塞了不少自己做的土产给他:“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我自家做的,晒干的莲子,指挥使配着百合煮了吃了,晚上会安眠。”

    大概是看到顾望舒有黑眼圈,定二奶奶送这个。

    顾望舒很少被人这样关怀过,他母亲早亡,在信陵侯府都是为了生存,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定二奶奶和蜜娘给人的感觉不同,她很温柔,是那种别人看到都会觉得是好人的那种,就像方惟彦一样。

    他有些凝滞……

    蜜娘笑道:“顾指挥使就收下吧,如果是贵重的,我们还不送呢,我们家的案子就拜托你了。”

    定二奶奶也道:“是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定二奶奶的热情下,顾望舒总算收下了,他走的时候还挺有礼貌,让定二奶奶不必再送了。

    因为顾望舒如此,定二奶奶道:“这位指挥使还不错嘛。”

    蜜娘也觉得好笑,他这个人那么阴暗一个人,居然怕中老年妇人的热情。

    不过,这辈子顾望舒怎么样都和她无关了。

    她没那种救赎的多余的情感,顾望舒这种性格的人因为常年被打压,心里想的做的都是一些很超越正常人的极限,蜜娘觉得自己本应该非常嫌恶,但是她有时候又觉得这辈子很多事情不同了。

    曾经她看到顾望舒的恐惧,被方惟彦治愈了。

    因为她现在在阳光中了。

    骄傲了一辈子的张夫人大概没有想到她到最后居然是被最疼她的简夫人害了,她甚至还对顾望舒道:“你们搞错了吧,是不是你们逼我娘的?”

    顾望舒道:“你有按指印,这是你的手印。”

    他懒得和张夫人啰嗦什么,此人还投毒害人,直接抓起来就是了。

    张夫人锒铛入狱,窝藏赃物,投毒害人,死路一条。

    听说她被判秋后问斩。

    蜜娘也不得不跟方惟彦道:“没想到她那么狠,她现在儿女都没有了,故意卖好给我娘,在最后都坑了张夫人一把。”

    如果定二奶奶拿了银钱,必定会赎她出来,因为定二奶奶的为人就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同时简夫人可能还想要定二奶奶救简家其他人,如果定二奶奶不救,那么简夫人可能也是要挟。

    方惟彦心道,简夫人是个厉害毒辣之人,但不得不佩服,这步棋走的很妙。

    “岳母是准备送简夫人回江陵吗?”

    “江陵比不得武昌,我们家在武昌有一座宅子,虽然算不得什么好的宅子,但是那里生活的很便宜,本来是我爹娘准备日后致仕回去养老的,现在给她最好了,否则江陵都是阮氏族人,我们家祖宅还被我祖父母住着,那俩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三个人要是碰在一起,还有我外祖陆家的人,怕是到时候都打起来了,全是极品,没一个正常人。”

    “胡说,有这么说你自己家人的吗?”

    跟蜜娘说话,方惟彦每次都觉得自己笑得肚子疼。

    他对蜜娘的祖父母什么打秋风,简夫人和他们打架的这种场景,想想也觉得好玩。

    又见蜜娘道:“我的好人啊,你写完话本子没有,天天都不陪我睡觉了。”

    “咳咳,今天完稿,已经让戏班子去排了,我们也拿一千两过去做道具。”

    蜜娘连忙开箱子给了一千两,方惟彦笑道:“这么大方。”

    “什么时候我不大方了。”

    但蜜娘也不愿意打扰方惟彦,亲了他一口就赶紧走了。

    方惟彦笑道:“小骗子,嘴上说想我,但是走的那么快。”

    看到她走的背影,方惟彦继续埋头在话本子里,他是前世重生,他的话本子也是如此,他的文辞比金淑惠要精炼太多,文笔也好太多,甚至涉及爽感改编,还有写戏,戏本子和话本子又不太一样。

    要念白要怎样朗朗上口,这也是乐府要重新编的很久的缘故,因为金淑惠写的大多都是白话一样,方惟彦却是个中好手,他前世最大的乐趣就是听戏,家里养的戏班子为京中翘楚,不少人都以来他这里看一场戏为荣。

    就在方惟彦这边准备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蜜娘也去瀚海公府走了一趟,阮老夫人一口应承下来。

    不为别的,范玉真现在有了皇嗣,更需要更多人支持。

    况且,阮老夫人对族人还算可以,再者瀚海公府有什么事情蜜娘和定二奶奶也都会上门来,走动很是频繁。

    阮老夫人很快递了牌子进去,现在宫里德妃管着后宫,她的家人探望,被排到头一个。

    次日,范玉真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时就问了一嘴:“太后娘娘,乐府还没有把《月影》排出来么?”

    太后笑道:“说是话本子改的,所以要功夫先改,还得排戏,至少也得一个月,你就是想看也别心急。”

    范玉真笑道:“臣妾若能借着太后的东风能大饱眼福自然是好,不过昨儿我娘家人进宫,给我说了一出戏,那词儿写的真真好,您若不嫌弃,让他们进来,在漱芳斋演给您看。”

    对于嫔妃的讨好,太后很是受用,况且还能去漱芳斋走动,太后欣然答应。

    范玉真暗自点头,总算是完成了托付。

    其实她帮蜜娘倒不是说为了皇子什么的,现在方惟彦都只是个编修,能力有限,很多事情他还插不上嘴,但是她大概是为了蜜娘的选择吧。

    比起她的左右摇摆,她坚定不移的不愿意进宫,还是和原来的丈夫在一起,昨天她看这话本子都看哭了。

    迷茫时,戏台上已经开演了,先是一座雪山呈现在大家眼前,一个白面书生得到高人指点,为了母亲的病,不远万里到天山,但是到了天山,却无法过冰川……

    太后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却见一金蟾过来,主动要驼他渡河。

    这个戏班子道具花了不少银两,尤其是雪山造景,还有金蟾十分讨喜。

    有了金蟾相助,书生到了天山脚下,继续往高处爬。

    雪山最高处的雪莲却幻化成人形,一看就是个很可爱很美的姑娘,她千年来都未看见有人爬天山,因此很是好奇,书生对这个活泼的女子也产生了好感。

    历经千辛万苦,书生在雪莲的帮助下到了天山山顶,二人产生了情愫,但雪莲知道男子的孝心后,瞒着男子拿出内丹让他拿回去给母亲治病。

    此时书生还不知道雪莲就是那颗雪莲,二人约定,等他把雪莲花送回去后,就来娶她。

    可没想到等他历尽千辛万苦来的时候,雪莲早就因为内丹没了,身形幻灭。

    太后看到这里忍不住抹眼泪:“雪莲这姑娘可太好了。”

    皇上正陪着太后看戏,忍不住道:“这青词倒是写的极好。”

    这说的是雪莲吐内丹时,念的那段词。

    雪莲的戏子身段极好,微微带着白色的带子,头发并不柔顺,似天山神女一般,走路带着一股特有天山的寒气,和书生在一起时,如冰消雪融般。

    看戏的嫔妃都忍不住遗憾,尤其是书生一夜白头,更是震撼。

    还好此时,出现一个老道君,他仙风道骨,对书生道:“雪莲仙子已投胎为人,你二人是天注定的良缘,天山下的金蟾是驮你来见雪莲的人,它是你的指引人,你记得带着他去南边,你二人定在江水边相遇。”

    老天君还留了一册书给书生,书生在下天山时顿悟,金蟾化作玉蟾为书生玉佩。

    在南边的江边阮家,有个富户生了一位小姐,书画双绝,生的貌美无双,心地善良,人见人爱。她并不记得自己曾经是雪莲仙子,只是一味行好事,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女。

    有一次一位老太太得了重病,阮小姐亲自上门画了一幅雪莲图,那位老太太的病奇迹般的好了。

    书生的母亲听到小姐的名声,想为书生娶这位小姐,书生自然不愿意,想上门和阮家人说清楚再去找雪莲,没曾想,他发现阮小姐就是雪莲。

    太后这下高兴了:“真是好人有好报。”

    阮小姐看到他的玉蟾,也想起前世过往种种,二人都很是激动。

    后来,最后一幕就是阮小姐和书生拜堂成亲。

    范玉真也道:“这《玉蟾记》最后也算是圆满了,书生始终矢志不渝,阮小姐前世今生都是人美心善。”

    说完,她对杨昭媛使了个眼色,杨昭媛笑道:“不愧是瀚海公府的戏班子,这词真是极好,一首《西江月》,一首《点绛唇》都写的极好。”

    “要朕说这里面的青词写的不错。”

    “臣妾是听说这戏是方编修闲暇时写的,本来只是东安侯府的戏班子排着自家看,没曾想被臣妾外祖家看到,就觉得极好,也请她们过府来,今日臣妾也是让太后看个新鲜。兴许是方编修写给夫人的,臣妾以前和方夫人关系不错,她就说定亲的时候和方编修见了一面,仿佛是前世相识一般。但当时臣妾不好意思问,现下看了这出戏才知道这里面的渊源。”范玉真笑道。

    永隆帝恍然,勋贵们都有养戏班子的习惯,有的亲自写词,难怪他觉得这词写的太好了,原来是方惟彦写的。

    他的文章永隆帝看过,堪为状元之才。

    杨昭媛故作兴趣的问道:“难怪说阮小姐的,那方夫人是不是也是书画双绝?”

    范玉真点头:“自然是,只不过现下方编修位卑她也进不来,你呀,就是想看也看不到。”

    太后还沉浸在雪莲仙子的故事里,猛然听到雪莲仙子原型,连忙道:“哀家下旨让她进宫说话就是。”

    她也想看看这真实的雪莲仙子如何。

    永隆帝则心道,雪莲仙子就是个傻子,内丹给了男人做什么,否则早就位列仙班了,有什么好看的,那书生也是,有了道缘,不好好修仙,偏偏还要找什么女人成亲。

    但不管永隆帝怎么想,宫妃和太后都看的津津有味,连郑豆娘都道:“《月影》勾心斗角太多了,不如这个《玉蟾记》忠孝节义,又重情重义,倒是好看。”

    太后就更期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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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蜜娘正在东安侯府的戏园子看戏, 这是方惟彦亲自写的戏,弄了那么多天,他第一个也是想给蜜娘看, 他还要坐在蜜娘的身旁。

    “念白写的好好,你文采真好,我怎么就想不出来呢, 平日里我不觉得自己差, 现在一看, 和你比差远了。”蜜娘笑道。

    方惟彦摇头:“哪有的事,是我书读的太多了,你没有真的像考科举这般。我们要参加科举的人,但凡乡试会试都要写应制诗,写的不好还不行。你要是像我这年读快二十年的书,恐怕写的会更好呢。”

    “就你嘴甜。”蜜娘虽然嘴上嗔着, 但是心里很受用。

    看到雪莲仙子把内丹给书生的时候, 蜜娘挑眉, 突然对方惟彦道:“我不会把内丹给你的哈, 我不是那种为了男人会死的人。”

    “咳咳,我知道。”方惟彦用拳抵唇轻咳一声。

    虽说这个雪莲仙子不太符合自己的性格, 但是蜜娘又知道,世人最喜看真善美纯孝之行,书生为了生母的病,不惜长途跋涉,艰难万险, 这是孝道, 此时的人最讲究孝道, 自古就有孝子必出自忠臣孝义之门。

    雪莲仙子舍身救人的高义, 也是备受赞扬,位列仙班之人除了情爱还有大爱。

    书生信守承诺再来娶雪莲时,得知雪莲仙子没了,一夜白头……

    “惟彦,一夜白头这是怎么弄出来的,看的看震撼……”蜜娘真的想知道。

    方惟彦无语:“你不是应该觉得书生很深情吗?人只有在大悲大喜时才会如此,伍子胥就是一夜白头了。”

    “嗯嗯嗯。”蜜娘觉得自己有点不解风情,连忙状似投入状。

    当看到雪莲仙子的转世阮小姐后,蜜娘忍不住双手合十,因为阮小姐身上的衣服好好看,而且阮小姐的画正是她曾经的画作,当时方惟彦自己都病着,还要为陆家人跑上跑下的,蜜娘就画了一枝雪莲送给他,让他好生歇息。

    最后大团圆结局,连方芙蓉都道:“也是真不容易,差点我都以为错过了,又要经历好多挫折才在一起。”

    蜜娘笑道:“这样才好呢,我最不喜欢那种折子太多的戏,看几天都看不完,有时候听的昏昏欲睡。”

    翁老夫人看了方惟彦身上的一枚玉蟾,她忽然道:“就是这枚玉蟾吧?给我瞧瞧。”

    方惟彦连忙解开递给翁老夫人,翁老夫人用手摩挲了好半天,才道:“真是个好金蟾啊!”

    “老太太,戏里是假的。”蜜娘忍不住道。

    难道就她一个不太入戏吗?

    翁老夫人还很不高兴道:“别说假的,我不爱听。你不就是阮小姐吗?”

    蜜娘无语了,但是方惟彦很高兴,他故意点出小姐姓阮,就是让大家知道蜜娘有多么的好,回到房里,提起这件事情,他还道:“看看日后谁还敢编排你。”

    《玉蟾记》中,按照常规想法,大家对孝子书生应该更喜欢,但因为扮阮小姐的衣服穿的太好看,内丹给书生时还要巧笑倩兮,最后转世为人时,更是人美心善。

    再有起初被男方隔着门表示不喜要退婚时的落寞,到最后又因为被男方认出,她也记起前世种种的喜悦。

    “我觉得是扮阮小姐的衣服太多了,书生就两套戏服,阮小姐二十件是有的。”蜜娘心道方惟彦真的是抓住精髓了。

    其实大家看戏,真的也不是为了看什么苦大仇深,都爱看一个热闹。

    画面唯美情节新颖,男俊女美,再有还有一些布景漂亮,情节没有很大的漏洞,戏词朗朗上口,比还魂记都好看多了。

    方惟彦笑道:“那是当然,这出戏我就是为了阮小姐写的,你给我的那一千两,几乎都花在上面了。”

    宫中又传来消息,说是太后请她在下个月进宫觐见。

    大抵是知晓了《玉蟾记》里的阮小姐是按照蜜娘写的,故而想见真人。

    而《月影》在乐府里,因为话本子情节太多要有所删减,听说太后喜欢《玉蟾记》,乐府的人自然不会自己跟自己找事,把女主陆明珠的青梅竹马林清正喜戴玉蟾这个环节去掉了,但是排戏的效果并不好。

    第一天看戏就被太后训斥了:“这个主母也太坏了,这戏不能演,如果这样演,岂不是主母们都要投毒对庶出的儿子女儿出手,还有一个姨娘最后主持中馈,姐姐抢丈夫,不成不成,这戏哀家不看。”

    还真的被郑豆娘猜到了,这部戏很难登上大雅之堂。

    尤其是太后觉得这词儿写的没有《玉蟾记》的好,还道:“玉蟾记里的阮小姐也是姐妹好几个,但是都会亲自施粥布药,可不是《月影》里的小姐们,成日的争斗。”

    在宫里的人,本身平日你来我往勾心斗角就很累了,而且这里的争斗不像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反而像是土地主家的后院,为了斗而斗。

    活着就已经够累了,大家都希望看些轻松的。

    《月影》演了一出戏,就没有再演了,反而是《玉蟾记》大火,尤其是有那灵活的商家,立马开始兜售玉蟾。

    坊间传闻阮小姐就是东安侯府的四奶奶阮氏,听说她就是书画双绝,那幅雪莲图就是她画的。

    就在蜜娘去方惟彦一个同僚家吃喜酒的时候,大家都抢的跟她坐,她才知道自己真的火了。

    “您就是方编修的夫人吗?”有位夫人小心翼翼的问着。

    蜜娘笑着点头:“我就是,请问您有何事找我?”

    那位夫人坐下来握着蜜娘的手道:“我实在是太喜欢您了。”

    众人见到真正的阮小姐,只觉得比戏里的还要美上几分,蜜娘今日来吃喜酒,自然就不能抢新人的风头,因此挑了一件藕荷色的夹袄,配上珍珠白的褶裙,头上多用珍珠头饰,让人觉得十分温婉。

    在方惟彦同僚面前,蜜娘还是很能维持住自己的贤妻良母的样子。

    但这恰巧就符合《玉蟾记》阮小姐的形象,人美且心善,蜜娘自己都哭笑不得,居然自己这个前世被称为妖妃的人,现在倒是成了好人的代表,一时,她还有点受不了。

    而且不管做了什么事情,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有人替你解释。

    忽然,蜜娘就懂了方惟彦是什么意思。

    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是方惟彦却不允许她的名声受到一丝一毫的侵犯,一个拥有好名声的人,绝对是利大于弊。

    《玉蟾记》的戏班子甚至不吝于借出去给平民们看,而且唯一要求就是雪莲仙子/阮小姐的衣裳一定要精致才行。

    方惟彦真的是深谙人的心理,别说什么内涵最重要,大多数人第一次都是看外表的。

    她很感动,感动于方惟彦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对她的维护。

    以前还从来没有人为她这般考虑过。

    但凡见过蜜娘的人都对雪莲仙子的事情深信不疑,因为她的美貌气度足以让人信服。

    范玉真对太后的反应当真是很满意,但是郑豆娘在其中帮忙说话她就不知道是为何了,其实自从郑豆娘复宠,她们的关系很微妙,不像崔贵妃在的时候,都放在明面上,有时候范玉真想,还好郑豆娘出身太差,即便有当年皇后教她认字,但是和皇上仍旧是有鸿沟。

    郑豆娘也不在意这些,她已经升为昭仪,受宠至极。

    但人总得一步一步来。

    若说赐住范玉真昭阳宫是头一份,那郑豆娘所住的云夕宫则是西六宫最近的一所宫殿了。

    云夕宫中,郑豆娘吸了一口水烟,立即放下,这烟叶很不错,宫里不少女人都抽水烟,平日关在这个四方匣子里,除了看戏听牌,就没什么大的消遣了,甚至有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妃嫔们大多数都是对手,不是朋友。

    你上了,人家就下了,这样人家怎么可能会跟你好。

    “昭仪娘娘,奴婢听说永巷的一位宫女疯了投井了。”

    这是流苏手底下管着的一个小丫头婉儿,流苏听闻在德妃娘娘那里伺候的不太好,在去年的时候出宫去了,郑豆娘不禁扼腕失去了一个帮手,还好遇到了这个丫头婉儿,是流苏教出来的,也和她一样忠心。

    郑豆娘冷笑:“她可终于疯了,真是个傻子害人不浅,如果不是她进宫了,那么今日该出宫的人就是我了。”

    她可没有周福柔那么蠢,除了吃就是喝,还有就是做一些无谓的事情,若非因为她,娘娘也不会那么早去了。

    一直到最后一刻,娘娘还在跟她们说让她们要促成她和锦乡侯世子韩奇的婚事。

    她懂什么?她又会什么?

    皇后娘娘死了,她不想着为娘娘守灵,还要为了自己那点情情爱爱的事情烦恼,进永巷是她活该。

    什么福女,我呸,不过就是个好吃懒做,仗着运气好点,蠢钝如猪。

    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她家里人还真以为她是王政君了,送进宫来也不先掂量一下她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永巷被捞起来的那个宫里脸肿胀白了,面目都看不清楚,永远日子难过,大部分的人还得自己舂米做事,这个宫女刚来的时候听说是皇后宫里的,还那么年轻,没满十八岁就去了。

    宫外的锦乡侯府却热热闹闹的办起了喜事,锦乡侯府也很应景的从东安侯府请了《玉蟾记》的班子去,蜜娘是和大嫂俞氏一起过去的,今天是个好日子,徐氏和乡君去了别家吃酒。

    路上,蜜娘就把知道的告诉俞氏:“锦乡侯世子曾经准备娶皇后身边的宫女,后来,那宫女好像出了点事,因此世子另娶了,我听说到现在还不是很乐意。”

    俞氏点头:“没想到还有这茬儿。”

    她嫁进来后,和妯娌们都处的很不错,蜜娘觉得她不错,也愿意告诉她这些。

    “是啊,新郎官听说还有点不大乐意,我们吃完酒回来就成。”蜜娘道。

    俞氏就道:“锦乡侯世子娶的也不是寻常人吧?我看现在不大乐意,未必日后不大乐意。”

    “这倒是。”

    韩奇之妻来头可不小,是皇上的姐姐长公主的女儿,破例被封县主,这位县主封号很好听,叫德音县主,蜜娘其实曾经见过她一面,那时好像是方雅晴生辰,来了不少勋贵子女,这位县主就曾经过来过。

    听方雅晴说,因为她母亲的关系,德音县主时常进宫,皇上很宠她,因此她的眼光非常高,曾经私下说过徐经身份低如何,方雅晴当时听要好的姐妹说了,还很不高兴,因此就不跟她怎么往来了。

    后来,虽然和徐经退婚,但方雅晴就和她断了往来。

    但这些闲话,蜜娘就不和俞氏说了,这样的私房话和方惟彦才能说。

    很快,二人就到了锦乡侯府,都住内城,出门的时候又早,到的时候也早。

    接引的婆子先带她们去见锦乡侯夫人,锦乡侯夫人处已经坐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信陵侯夫人和齐国公夫人这两位在寿康宫说东安侯府闲话的人。

    俞氏为长,蜜娘为次,二人一起行礼。

    锦乡侯夫人笑道:“怎么是你们二位来的?你们婆婆怎么没来?”

    俞氏忙道:“我们太太原本是想过来的,我们姑太太嫁女儿,刚好在同一天了,太太就让我和四弟妹过来给您道喜。”

    勋贵人家多有姻亲是认识的,锦乡侯夫人挑眉:“是南平伯贺家的姑娘吧。”

    蜜娘点头:“您说的是,正是贺表妹。”

    那位原本想亲上加亲的贺滴珠,被南平伯府许配给镇抚使,年纪轻轻就是从四品官,说是武艺过人,但性情暴烈,方惟彦就道怕是贺廷兰那里拿了那人不少好处。

    只是她们家和南平伯府因为申氏的事情已经是很微妙了,蜜娘现在基本都不过去了,这种话当然不能说,若贺滴珠是方雅晴这样还有点刚强的姑娘还行,偏偏她是一个针都戳不动的姑娘,她没有办法反抗,到时候她们这些帮忙的人,反而还落下埋怨。

    俞氏和她都是年轻一辈,但又有东安侯府的面子,二人座位还是很靠前,自然,也因为二人身上都有诰命,徐氏才让他们出来。

    这些勋贵中,信陵侯夫人架子十足,大家也都很捧着她。

    齐国公夫人虽然是国共夫人,但是国公府早已不受待见,属于二流勋贵,她以前还能捞到一个靠前的椅子,现在只能在中间坐着。

    正好她就坐在蜜娘身畔。

    《玉蟾记》唱的如火如荼,齐国公夫人心里很是不满,原本是想让东安侯府出丑,到时候差事就给自家儿子,不曾想,东安侯府联合瀚海公府提前破局,不过这事儿她也没办法,她们算计来算计去的,倒是忘记,现在后宫中德妃是瀚海公府阮家的人,而方惟彦之妻阮氏也出自同族。

    比起齐国公夫人只是心中不满,信陵侯夫人就更不满了,东安侯府不仅截胡成功,她自己的儿子反而因为和纨绔争一个花娘,头都被打破了,儿媳妇闹的要和离,家里一团乱麻,她还得来这里陪笑,不让人家看出丝毫不体面来。

    又听有人奉承锦乡侯夫人:“你们家和长公主家是亲家了,这才是真的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将来,也得皇上看重。”

    锦乡侯夫人笑着谦虚了几句。

    比起娶个宫女,能娶县主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儿子痴情,之前说的亲事都不愿意,现在长公主既然有意,正好一拍即合。

    儿子韩奇无论是人才相貌都在勋贵中顶尖,现下娶的儿媳妇身份也好,真是人家说的好饭不怕晚。

    至于儿子心里还有那个农家女的事情,锦乡侯夫人就不放在心上了。

    夫妻之间都是成亲了再培养感情的,那德音郡主谈吐出身文采比那宫女可是强多了。

    因此,锦乡侯夫人是非常高兴,嘴就没放下过。

    戏台子上正唱到书生一夜白发的场景,前次看的时候蜜娘感触没这么深,但是在韩奇成亲的时候,她突然就懂了这是怎样的一种坚持。

    书生的娘即便定了大户人家的小姐,但书生硬是坚持要娶雪莲仙子的转世,宁可拒绝掉所谓的好亲事。

    如果韩奇要上书娶周福柔,有坚强的决心说服锦乡侯夫妻,那么也不是不能娶周福柔。

    蜜娘也许不喜欢周福柔,但又觉得男人这些所谓的真情真的是不值得,好歹周福柔也是救过她性命的人。

    真实的背信弃义反而大家都默认,还认为锦乡侯府做的对,也难怪《玉蟾记》场场爆满的,连齐国公夫人看到书生一夜白头的时候,都忍不住拿出帕子擦拭眼泪。

    人间真情实在是难得,也许这就是《玉蟾记》打动人的地方。

    有人还特地找到她道:“阮小姐,你和书生以后一定要好好儿的。”

    大家默认书生就是方惟彦,因为他常常戴着那块玉蟾,而且方惟彦才学斐然事母至孝,蜜娘也有李夫人替她背书,说她那时在李府寄居时,李老夫人差点被火烧着,蜜娘送画过去,李老夫人奇迹般的好了。

    俞氏在旁打趣道:“阮小姐,咱们回家吧。”

    蜜娘笑道:“你也打趣起我来。”

    锦乡侯府今日绝对热闹,她们走的时候,里面还是吹吹打打,怕是一夜都是不眠夜。

    德音县主容貌清秀端庄,听说规矩极好,韩奇揭开新娘子的盖头,颇觉得难受,他总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在这里成亲,无论她身份多么高贵,都比不得那个人的狡黠。

    她会带自己掏鸟蛋,每次她在河边的时候,很奇怪,那些鱼儿都会飘过来,她就蹦蹦跳跳,她那么傻,在宫里不知道如何了。

    来京是为了他,可是最终他却毫无办法。

    揭了盖头后,韩奇要出去迎客,德音县主很是娇羞的看了他一眼,韩奇淡淡的笑了一下。

    出门后,他贴身小厮道:“爷,郑娘娘派了个小太监过来。”

    一听说是宫里的人,韩奇连忙跑了过去,小厮吓了一跳,今日可是爷大婚呀,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酒桌上男人们还在推杯换盏,不少勋贵子弟还等着闹洞房了,女眷们先回去了,他们还在这里热热闹闹的吃酒,方惟彦都被灌了好几杯。

    “韩大怎么还不来?”有人问道。

    “兴许是被新娘子绊住了脚,等会儿新娘子还要出门敬酒的,咱们到时候就能看到了。”

    等了一会儿,只见韩奇走了进来。

    大家起哄让他喝酒,却没想到韩奇接过酒喝了一口,血就吐出来了。

    方惟彦就在一旁,吓了一跳:“韩兄,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她死了,她居然死了,是不是知道他成婚,所以投井死了。

    尸体都被泡的发白,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她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了。

    方惟彦一看他这个样子就不对劲,连忙道:“韩兄,等会儿新娘子就要过来给长辈们敬酒,你还是振作些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方惟彦还是安慰了几句。

    韩奇喃喃道:“她死了,她死了,她肯定是埋怨我才死的,都是我无能。”

    这个她,方惟彦一听就知道是谁。

    还是韩奇的堂弟见状不对,连忙道:“大兄,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振作点儿,等会儿县主嫂子就要来了。”

    说完还示意方惟彦安慰几句,方惟彦却懒得安慰。

    如果真的想娶周福柔,就要使尽全力,就像他那时为了营救蜜娘,不惜贿赂内宦,买通了崔贵妃家人,实在不行也会让岳父上旨,亦或者是尽快考取功名,向皇上讨人。

    反正怎么也不会守株待兔。

    周福柔一个宫女,毕竟能为有限,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还会再娶别人。

    不过,方惟彦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惊骇世俗,说出去别人不信,就像一夜白头那个情节,连蜜娘都觉得他是杜撰,可他觉得自己哪一天要是真的失去了蜜娘,肯定会那样的。

    韩奇的状况,让本来高兴地锦乡侯夫妻顿时觉得不妙,在场都是人精,方惟彦也顺便推说家中有事连忙回去了。

    他一回来,蜜娘正把下人打发出去在跳舞,前世她保持身材纤细的原因一是少吃,二是跳舞,吃酒席就是避免不了吃大鱼大肉,锦乡侯府也是卯起来弄了好多好菜,蜜娘吃撑了,就难免开始跳舞。

    虽说方惟彦不嫌弃她,但是她不能忍受自己过胖了,再者胖了对身体也不好。

    刚开始跳还有点生疏,后来却是越跳越好,这一支舞叫折腰舞,舞动起来纤腰素素,这是永隆帝最喜欢的一支舞,蜜娘跳它并非是其他,而是这支舞跳了太多遍,再跳就会很熟悉。

    她做事情的时候很少会注意到别人,方惟彦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蜜娘,衣袖翩翩,整个人柔弱无骨,却又充满力感,会让让想起洛神赋里曹植所说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他一直没有出声,还是蜜娘最后才发现他的,“惟彦,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你今天会晚一点回来的。”

    蜜娘的脸蛋想蒸熟的桃子一样,红扑扑的,却水润润的,方惟彦拿出帕子替她擦汗:“韩奇那儿好像出了点事儿,就是你们之前说的那个叫周福柔的宫女好像死了。”

    “什么?”

    周福柔死了。

    蜜娘有些愣住,阮皇后死了,周福柔也去了,原来前世若没有她进宫,她们其实都没有活命的可能。

    见蜜娘愣住,方惟彦道:“怎么了?”

    韩奇什么的他懒得管了,还是蜜娘比较重要。

    蜜娘摇头:“没什么,只是很唏嘘,周福柔和我一般大,还很年轻,十八岁都不到。你这么一说,我想起小时候在女学的事情了,她学问不好,我总觉得她偷懒不上进,但是我从没想过她这么早死。”

    最多就是老死宫中,听说范玉真把流苏都放了出来,她也以为周福柔会如此的,没层想到这个死亡的消息猝不及防。

    “韩奇的样子很是后悔,还吐了血。”

    蜜娘冷笑:“虽说我并不喜欢周福柔,但是韩奇未免也太假了,真的喜欢别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明明都和别人成婚了还惺惺作态,这样两个女人他都对不起。”

    说到这里蜜娘又叹了一口气:“你看苏子清要再娶也是未婚妻亡逝,人家功名都不要了,过了三年才重新考的。娶了雅晴之后也是一心一意的,从来没有二心,我问过雅晴,雅晴说他也从来不到她面前提起以前的未婚妻。这才是真正的情深义重,而不是周福柔还没传出死讯,还在宫里的时候,他就另娶旁人,现在周福柔一死,他又在婚礼上吐血。”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新娘子多下不了台啊,更何况是德音县主那样高傲的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结果自己的婚事却出了大事。

    方惟彦也很赞同:“如此倒是惺惺作态了。”

    “难得,你的嘴里也能这么评判别人,你平日里觉得谁都好的。”蜜娘笑。

    她又知道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情,方惟彦绝对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方惟彦也笑:“我难道不是人吗?只是不愿意过分透露自己的喜好。”读书人讲究静气,还有前世毕竟为首辅多年,除了稍微亲近的人,本就不应该让人知道自己的好恶。

    政治也不会因为你的好恶去做。

    说完,他捏了捏蜜娘的鼻子:“快去沐浴,我们早些睡吧,明儿还要送岳母去渡口。”

    “嗯。”

    **

    世上两件事情最为难受,一是生离,二是死别。

    恰巧昨儿蜜娘知道周福柔的死,今天面对的则是简夫人的离别。

    简夫人头发依旧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穿着鸭蛋青的琵琶襟衫子,胸前带着一枚金佛,整个人看起来朴素,却让人难以忽略。

    因为阮嘉定又被派去主持河工,他不在家里,还好蜜娘和方惟彦送定二奶奶和简夫人过来。

    祖孙三人都在一座马车上,简夫人看着定二奶奶道:“多谢你还愿意照顾我。”

    定二奶奶道:“您别这么说,您送了我一份大礼,我总要投桃报李,况且您是我生母,当初您也是疼过我的,走的时候还留了半幅嫁妆给我,我其实一直都记着。”

    “嗯,淑君,以后你好好儿的,姑爷是个老实的,蜜娘又听话孝顺,你比我的福气好多了。我活到这把年纪才知道人生很多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我知晓你肯定比我过得好,平淡是福,这个道理我懂的太少了。”

    简夫人无不感慨。

    这些话定二奶奶听了很有触动:“您此去武昌,一切都有我,您就放心吧。”

    虽然定二奶奶精明,但是她和简夫人这种老狐狸比起来差的太远了,蜜娘根本不相信简夫人后悔,她哪里想过什么平淡的日子,她大概是觉得自己不该和张相走太近了,但是打动定二奶奶的法子也只有这些。

    故而,蜜娘一个字都不信。

    以前简夫人对张夫人何等的好,要算计还不是算计。

    只不过,蜜娘也不会要求苛求她娘,毕竟简夫人是定二奶奶的亲生母亲,她娘小的时候也是被父母宠爱着的,简夫人那个时候也是真疼她。

    对蜜娘,简夫人只道:“你娘就麻烦你了。”

    蜜娘微微一笑:“这个不需要您吩咐。”

    到这里,简夫人就觉得自己果真不喜欢这个外孙女,不,是很讨厌。

    她太精明了,精明的过分了,简直洞悉人性,所有人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定二奶奶都没她这么精明。

    看方惟彦已经被她吃的死死的了,还别提东安侯府也是一样。

    蜜娘才不需要她的喜欢,送她回湖广的船,蜜娘就想回家。

    下了马车,避开蜜娘简夫人又拉着定二奶奶说了半天,方惟彦看着不远处问蜜娘:“简夫人这都说了许久了……”

    “管她说多久,特地支开咱们俩,估计是要和我娘拉拢感情。她这个人啊,去了武昌也不是那种真的就能平平淡淡的人,你别听她说的好听,现在还想拢住我娘呢。”蜜娘没好气道。

    方惟彦笑道:“这也正常,她年纪大了,最害怕的就是病了痛了没人管她,日后去世都没人举办葬礼,可不就拉着你娘说话。狡兔三窟,我看她指不定跟你娘给钱呢。”

    蜜娘也是笑笑。

    反正她们夫妻俩不贪图这个钱就无所谓了。

    送走简夫人,蜜娘被宣召进宫,这件事情亲戚们也都知晓了。

    金淑惠听徐舅母道:“惟彦不知道怎么编了一个戏,说是以阮氏为原型,太后娘娘很是欢喜,故而让阮氏进宫,想看看本尊。”

    “那还真是表嫂的福气了。”金淑惠很是嫉妒。

    《月影》听说太后不喜欢,觉得很勾心斗角,实在是扼腕,而且乐府的人把她话本子改的乱七八糟的,甚至删除了林清正这个人物。

    赵氏接着道:“《月影》其实也很不错,但是还是《玉蟾记》更好看,《月影》单独看不错,可是比起来,《玉蟾记》的词曲写的实在是好,里边的青词连皇上都赞叹过,二者放在一起,才知晓什么叫做粗瓷和细瓷的区别。”

    金淑惠在旁听了是敢怒不敢言。

    若非她是女子,文采哪里就真的不如方惟彦,这方惟彦也真是的,一个男人那么小家子气,若是《玉蟾记》不好呢,还特地说什么阮小姐,这么明显的推销自己的妻子,万一被皇上看重了,看他怎么办?

    以前她对方惟彦这个表哥是确实有过爱慕之情的,但自从他成婚后,变得越来越没有男子气概,就像一个老婆奴一样,没什么阳刚之气。

    但她同时庆幸,每次出去交稿,她都是委托别人隐瞒身份,无人知道《月影》是她写的。

    那崔夫人也真是的,把自己的话本子贸贸然推上去,因为太后说不好看,大家又开始批评《月影》起来,那什么《玉蟾记》那么假的故事,也只有傻子才信。

    寿康宫内

    蜜娘行大礼,她行礼如仪,一丝一苟都没有任何错漏。

    她是由婆婆徐氏带进来的,太后和徐氏很熟,见蜜娘行完礼,喊了一声起,才对徐氏道:“真没想到这是你儿媳妇,多标致的人啊。”

    “臣妾多谢太后夸奖。”徐氏笑眯眯的。

    太后让蜜娘走近了,蜜娘其实是故地重游,前世不知道来寿康宫请了多少安,今生也不怕,范玉真正坐在太后下手,微微对自己笑着,还有郑豆娘已经着妃嫔服饰,只是人瘦瘦小小的,有些小孩穿大人衣裳既视感。

    她大方的走近了,太后眼神瞬间一亮:“我看你比戏台子上的阮小姐还要好看。”

    蜜娘只得害羞状。

    今天进宫可不是真的要表现的,老年人喜欢的姑娘类型就是恬静端庄,对妇人的要求更是不要太拔尖。

    蜜娘自然游刃有余,这让太后很是欣赏,还问她是不是真的会画画,她道:“不过是平日画着玩儿罢了。”

    太后身边的姑姑道:“既然方四奶奶进宫了,我们太后可是一心想看画儿的,就劳驾您了。”

    见状,蜜娘只好在一旁画了雪莲和雪莲仙子,她画技一向是神行具备,且从不落下,尤其是雪莲仙子吐内丹那一幕,她画的惟妙惟肖,这当然不是一时起兴,在家就练习多遍了,她可从来都是不打无准备的仗。

    就在徐氏陪着太后说话的时候,蜜娘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完成了,太后戴上水晶眼镜,拿来和众人一起看,范玉真不知道怎么就看哭了,尤其是雪莲仙子吐内丹的时候,她的那种真诚,和对爱人的奔赴,让她情不自禁的流泪。

    太后也是闪过一丝惊艳:“好孩子,你画的太好了。”

    “太后娘娘谬赞了,臣妾一切随心,不过是假把式罢了,只是想起雪莲仙子的遭遇一时有感而发,还怕污了太后娘娘的眼。”

    “哪有,你画的很好。阮小姐,你和书生要好好过日子。”太后自己和先帝是一夫一妻,先帝待她极好,人一辈子要找一个对你很好的人不容易。

    蜜娘应是。

    末了,太后道:“今日叫你进宫,你又跟哀家画了一幅画,你要什么赏赐呢?”

    徐氏忙道:“她小孩子家家,当不得您如此。”

    她是担心儿媳妇不知道轻重,真的要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谁知道太后道:“那可不成,我是一定要赏的。丫头,你说你要什么?你喜欢什么都可以说。”

    蜜娘笑道:“多谢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无论赏赐臣妾什么臣妾都欢心,今日进宫臣妾能一睹太后娘娘天颜,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太后赏了一对玉如意下来,这东西很是贵重,蜜娘再次谢过。

    众宫妃今日总算见过了所谓“阮小姐”,有的人心道,还好她没进宫,否则这么会讨人欢心,又多才多艺,她们哪里有立锥之地。

    郑豆娘则心道,她真是个明白人,之前撺掇清芬离开时,大家都觉得清芬背叛皇后,又觉得她拎不清,但现在看来,清芬的丈夫升了官,大小也是个官夫人,而且对她很好。流苏却是被放出去后,脾气不好,钱也没多少,做教养嬷嬷太过严厉,听说住在大栅栏那样的地方,境遇并不是很好。

    皇宫的宫妃看起来华丽,其实就跟豢养的金丝雀一样,还不如阮蜜娘,她婆婆很紧张她,一看就是侯府对她很好,丈夫为了她的名誉特地写戏,在外又自由。

    这样真好,只可惜她再也出不去了。

    而徐氏也很为儿媳妇高兴:“如意的兆头好,这样质地的如意最是难得,看来太后娘娘很喜欢你。”

    蜜娘抱着徐氏的胳膊道:“都是太太疼我,才容许我们胡闹。”

    徐氏一下就觉得她很亲近了,摸摸她的头发。

    出了神武门,蜜娘却道:“太太,我想去舅母家一趟。”

    “你去她家做什么?”徐氏奇怪。

    蜜娘道:“去找金淑惠。”之前为了进宫,怕出岔子,她忍了许久了,今天不找她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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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小修情节)

    “太太, 表少奶奶来了。”

    徐舅母并儿媳妇赵氏和外甥女金淑惠正说话时,听到下人来报。

    她疑惑道:“不是听说她今日面圣,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说真的, 徐舅母还是挺怕蜜娘的,泼辣女子人人怕,有文化的泼辣女子更是怕上一层, 而且她本身还什么短处都没有, 据说徐氏私下塞她钱她也不要, 方雅晴能嫁给状元,方惟彦夫妻出力不少,妹妹可满意这个儿媳妇了。

    这个人简直是无坚不摧,还特别自律,每天不管多忙,都要画画写字, 其文采连张相夫人都赞扬。

    当然, 肯定没有人家真正的画家画的好, 但是以她自身而言能够靠这个打进圈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赵氏看婆母脸色明显有点不好, 她是不知道这俩人有什么过节,因为平日去东安侯府觉得阮氏还好, 没怎么表现出来,但今天看婆母的表情,怕是不止是面子上看到的那些。

    很快,一个穿六品安人朝服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这不是阮氏又是谁。

    蜜娘进来就先行礼, “舅母安。”

    徐舅母尬笑:“快起来吧, 不是才听你婆婆说你进宫了, 怎么来我们府上了。”

    金淑惠也觉得奇怪, 难不成是徐经又做了什么事情,但这也不对啊,如果是徐经犯了什么事情,那也该是小姨过来。

    可徐舅母也不会那么傻得罪她,人家都说欺老不欺少,就是欺负年纪大的人,反正他的前途就那样了,但是少年人前程无限,可不能随便欺负。

    很快金淑惠感觉不妙,因为蜜娘看向她了。

    果然,蜜娘道:“非是我要来,今日我才知道这《月影》是金家二表妹写的,你说你写话本子咱们也不阻挡你,但你这些卑鄙之心实在是可恶。你那里面的嫡母对应舅母吧,还有林清正佩戴玉蟾,也是写的我家郎君吧,你居然如此恬不知耻。自己过的不如意,就全部映射我们,若非我听几位夫人同我说起,我还真不知道你如此歹毒心肠。”

    “什么?”徐舅母是没看过什么《月影》,只是因为在交际圈比较火,所以找人问了一下大致情节。

    金淑惠没想到她这么单刀直入,一时愣在那儿:“表嫂你在说什么呢?”

    蜜娘冷笑:“我在说什么,你一清二楚,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尽快给我收起来。还在书里把自己写成了明珠,我看你顶多就是鱼目,还是个吃醋吃多了的鱼目,比酸菜鱼还要酸的酸鸡。自己什么都不是,还编排别人一把好手,你们家那些糟烂事情,我呸,男盗女娼的东西。我婆婆人好心好,收留你们孤儿寡母多年,你们想的不是报答,反而是要侵门踏户,你姐姐见天儿往男人院子跑,人家识趣不搭理你们,反而把你们迁出来给彼此一个体面,你们倒好,又变着法儿的抢雅晴的未婚夫。自己做的糟烂事情,反而在书里编排惟彦对你求而不得,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儿。”

    “你这丑陋的心思,五短的身材,你就是轮回八辈子惟彦也看不上你。你在书里把我写成什么样儿也改变不了我就是比你好,你以前天天奉承你姨母,人家看不上你们姐妹,就是和我见了一面就要我做儿媳妇,你表哥对你而言是高岭之花,但是就是对我一往情深。人美不美不在于外,而在于内心。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还在书里写你生八个儿子,见天儿的想的都是男女□□的事。今天来我就是警告你一二,舅母和表嫂都做个见证,我只是在亲戚们面前揭穿你的画皮,她日我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的。”

    “以后我去你夫家说,我看你怎么过的下去。”

    金淑惠听到这里几欲晕倒,蜜娘前世小时候吵架也很喜欢哭,后来在和族里人争抢打闹的时候练出来了,论吵架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

    徐舅母听的瞠目结舌,但也知道蜜娘替她保存了一点面子,比如说金家姐妹抢方雅晴未婚夫,没有说生儿子的事情。

    “敢做不敢当,懦夫一个,就这样的人,你还敢乱七八糟的映射,我呸。”

    还是赵氏出来问道:“别是搞错了吧?”

    她是有心说和,亲戚之间闹翻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生怕蜜娘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到时候扯上徐经就不好了,徐舅母连忙责问金淑惠:“那真的是你写的?还把我都编排上了。”

    金淑惠摇头说没有,蜜娘冷哼一声:“好,你不自己承认,非要我替你扬名是吧,你自己乖乖承认了,今日也就咱们亲戚之间说说罢了,若是被我搬出证据来,到时候闹大了你的脸上可就不好看了。”

    她可不是开玩笑的,径直对春桃道:“你去找人来。”

    金淑惠一直看蜜娘真的去找人,方才慌了,立马跪下来:“表嫂,对不住我是胡乱写的,其实都是我自己没见识,不认得别人,所以才拿身边的人写,但是也不是真的要写你们的。”

    蜜娘鼓掌:“好好好,你总算承认了是你做的。你也真是会狡辩,你不是没见识,你就是纯坏,也别装作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仿佛你弱你有理,他强他阴谋一样。”

    “那些在书上被你编排的人才是倒了八辈子霉。”

    金淑惠一语不发,蜜娘冷哼一声,对徐舅母和赵氏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欺负谁,只是人活在世上,若是没个公平正道,不是你示弱就代表你是对的。我若不反抗,被欺负的人才是我们。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唤,我虽骂的狠,却没有真的实质性对她如何,因为我不在意这些蝼蚁酸鸡,但是惟彦他紧张我的名声,舅母和表嫂对她这样的人也得小心才是。否则,舅母迟早被人扒出来就是那个下药恶毒的嫡母。”

    从徐家离开,蜜娘神清气爽。

    夏莲道:“四奶奶,这只是在徐家揭穿她,会不会小题大做了?”

    蜜娘笑道:“你知道什么,这叫打蛇打七寸。”

    金淑惠唯一像样的亲戚就是徐家,东安侯府已经许久不请她过来了,但徐家如果和她断了关系,她就没有所谓的娘家可言。

    金家的金姨妈懦弱,她那庶出弟弟也是个纨绔。

    说真的,但凡金淑惠把对继子的态度用到对自己弟弟身上,金家好歹还有个撑起门户的,不至于现在还只能靠徐家。

    而且死死的把她这个把柄拿住,金淑惠肯定怕她当着她丈夫面前说那些,哪个男人喜欢自己的妻子惦记着别的男人,因此她更不敢如何。

    这样达到了蜜娘的目的。

    否则狗急跳墙,未必是一件好事。

    在她走后,徐舅母也对她道:“淑惠,我本来以为你和你姐姐不同,一直对你也不错,还替你找了一门这么好的亲事,没曾想你如此对我,日后我们也不必往来了。”

    “舅母,我……”

    “你放心,我也和惟彦媳妇一样,给你留最后的体面,不在你丈夫面前拆穿你,但日后我们也仅限于礼尚往来。”

    金淑惠身上全是冷汗,只觉得自己好像衣服被扒光了,被人丢石头一样。

    赵氏早就躲出去了,这种事情不掺和最好,在徐经问起的时候,她就说了:“我怕太太脸上不自在,就先回来了。”

    虽然赵氏其貌不扬,但是性子极好,徐经对她也很是尊重。

    况且赵氏也是官家千金,很适合做主母,天下哪个男人不想享齐人之福,又要好看又想要能当家的,但是现实是指能选一个。

    徐经一听蜜娘上门,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来听说她只是在骂金淑惠,没有扯到他身上,徐经还松了一口气。

    不过,赵氏问道:“金家表妹听说还抢过方表妹的未婚夫,可知是苏状元吗?”

    “唔。”徐经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赵氏这才有些不屑:“再怎么样也不能抢别人的未婚夫,这不是正经女儿家该做出来的事情。可见人的心坏成什么样了。”

    徐经很有些心虚,因此用手按住赵氏手开始摩挲,赵氏害羞道:“青天白日的你干什么呢?”

    徐经笑道:“跟我生个大胖儿子吧。

    **

    回到家中,蜜娘神清气爽,她去徐氏那里把经过说了,还道:“我并没有赶尽杀绝,最后只是在舅母那里揭穿了她,她起初还死不承认,最后是我作势要拿证据,她才承认的。”

    徐氏点头:“好。”

    说完又看着蜜娘:“那一对玉如意好生收着,那才是重要的。”

    “嗯,好。”

    现在的徐氏对金家姐妹没有半点好感。

    这也是蜜娘想要的结果,回去凤梧院,头一件事情就是睡觉,天王老子来了都要睡好才精神好。

    夏莲有了身孕,春桃让她先回去歇息,又让两个小丫头过来守着。

    蜜娘眼睛起初还微微眯着,到了最后就直接睡了过去,等方惟彦回来时,见她睡的很香,忍不住笑了,看来她是真的累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腰上搭着一只手,这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她轻笑了一声,把手拿到自己的唇上,吻了一下。

    方惟彦本来就觉很轻,她吻的那一刹那,他正好醒了。

    “小懒猫,睡的眼睛都肿了,睡好了没有?”

    蜜娘重重点头:“睡好了,你放心吧。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知道你今天进宫,特地早回来了,如何?”

    “我当然表现的很好了,太后还赏赐给我一对玉如意,我出来时还冲去徐家揭穿了金淑惠的画皮。”

    方惟彦笑,这是她做的出来的。

    但同时,方惟彦也知道蜜娘其实是很有分寸的人,尤其是知道前世活的好好的阮皇后这辈子死了,足以见前世被称为妖妃的皇贵妃其实多么的仁慈,也因此如此,他不愿意别人污蔑蜜娘。

    晚上乳母把羡哥儿抱过来,羡哥儿吃饭已经不挑食了,因为蜜娘不允许下人在喂饭的时候说什么吃,什么不吃。

    “今天和娘睡。”羡哥儿吃完一口,黑漆漆的眼珠看着蜜娘。

    都说儿子肖母,确实如此,他和蜜娘生的很像,尤其是一双眼眸,几乎是一模一样,方惟彦看着眼热,这才是他的儿子。

    蜜娘还没发话,他就同意了。

    “你干嘛呀,羡哥儿前天刚跟我们睡了的,今天晚上我还想多看会书呢,你儿子你自己带。”

    蜜娘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娘亲,但是她需要有更多的时候拿来读书,做自己的事情。如果她的时间全部放在儿子身上,她怎么可能画出那么好看的画来,又怎么可能平日出口成章,这些都需要积累的。

    这就是蜜娘,不会为任何人屈服完全改变自己。

    好在方惟彦听她这么说了,就道:“我等他睡着了,把他送回去吧。”

    “知道就好,那天带他回去娘家,都是我一个人带的,你是不知道他的劲儿有多大,我的腿都快被他蹦穿了。”

    羡哥儿看着爹娘在说话,别看他很小,还是个小人精,搂着蜜娘就亲,弄的她脸上口水黏黏糊糊的,蜜娘忍不住笑了。

    “小人精,你亲娘也没用,今天娘想多看会书,明天早上让乳母送你过来,娘陪你去逛园子,好不好?”

    最后羡哥儿要去沐浴去了,方惟彦就让乳母直接把孩子带回去了。

    方惟彦想,这就是蜜娘之所以做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好的原因,因为她实在是非常克制,做什么事情计划好了,就不会再变,一个月大概要画什么画,要看些什么书,要带孩子认识哪些字,全部都计划好,一丝不苟的按照计划执行,很少会朝令夕改。

    晚上夫妻二人各执一本书在看,蜜娘看书很看,先通读,再精读,有记忆深刻或者不明白的直接请教方惟彦。

    “你看这一句的意思,是不是我写的这样?”她拿给方惟彦看。

    方惟彦摇头,他最近在读史书很有所得,于是旁征博引,口若悬河,蜜娘也听的非常认真。

    一直到半夜,蜜娘知晓他明日要上衙,才说自己要歇息了,因为收获不小,晚上还有点睡不着。

    方惟彦却来了兴致,尤其是手到她细腰处时,还很惊讶:“你的腰怎么细了那么多?”

    “最近经常跳舞,腰就细了。”蜜娘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

    夫妻二人一夜鸾凤和鸣,蜜娘次日起来只是觉得腰快断了,她掐了一下方惟彦:“真是想不到,你这样的人居然这么猛烈,我都差点起不来了。”

    方惟彦满足的亲了亲她的额头:“那你别那么早起来。”

    说是这样,蜜娘醒了也就睡不着了,早早起来,在美人榻上又歪了一会儿,才听说方雅晴那边要生了,她只好又陪着徐氏过去。

    一路上,徐氏很紧张,蜜娘安慰道:“您放心吧,我听说雅晴怀相很不错的。”

    “话虽如此,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啊。”徐氏又忍不住对蜜娘道:“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你看你当时怀羡哥儿的时候就知道要少吃些,她自己单门独户的,我管不了她,就怕她不懂这些。”

    女儿不在身边,她自己也忙,不能时时刻刻看顾。

    就怕肚子里的孩子太大了,到时候不好生。

    徐氏当年为了顺利生产,娘家嫂子徐舅母可是特地请了个大夫随时调理,饶是如此,最后生惟钧的时候都伤了身子。

    她们到的时候,方雅晴已经开始阵痛了,见到娘家母亲嫂子,她才放下心来。

    因为昨儿晚上没怎么睡好,蜜娘是强撑精神,徐氏很是担忧,但是时不时上前去问,蜜娘问稳婆:“要不要让她吃点东西?”

    稳婆摇头:“苏夫人说不必麻烦。”

    嗯,方雅晴是个挺怕麻烦的人。

    以前在侯府规矩太多,出来自己当家作主,加上苏子清寒门出身,她就越发是能简单就简单,很怕麻烦。

    还好过了一会儿方雅晴平复下来,她见蜜娘坐在床边安抚她,她摇头:“多谢嫂子,我无事的。”

    方雅晴这个孩子出来的也比想象中的快多了,本来蜜娘以为晚上都回不去了,没想到下半晌孩子就出来了,是位千金。

    徐氏倒是没说什么,反正生孩子的是她自己的女儿,她肯定不会苛责。

    傍晚苏子清回来了,听说生了个女儿倒是很高兴,随即方惟彦也过来了,苏子清立即像徐氏和蜜娘道谢。

    “多亏岳母和嫂子在,子清在此多谢了。”

    徐氏和蜜娘都谦虚一番。

    苏子清现在在翰林院做编修,他志大才高,虽然没有方惟彦升的快,但比许多人要强了,还有状元的光环在身上,已经是很多人仰望的终点了。

    徐氏今天要留下来照看女儿,便打发蜜娘先回去,毕竟家里还有个孙子要照看。

    又说蜜娘夫妻走后,方雅晴中途醒来了一次,她看着小小的皱皱的女儿,一腔母爱都在其间,从她小就想到她日后及笄的事情。

    于是,她对徐氏道:“我和嫂子一向都好,嫂子对我也好,羡哥儿日后一看也是跟哥哥一样,娘,要不要亲上做亲,日后有您和我嫂子在,我闺女肯定不会受苦。”

    她能找到苏子清完全是哥哥嫂子的功劳,但大部分女子婚事都是不如意的,就像表妹贺滴珠嫁的人听说十分不成样子,将来还不知道过什么日子呢。

    她作为女子,最是知道女子的处境,因此更想为女儿找一门妥当的人家。

    况且她家也不算高攀,苏子清是状元,她也是侯门千金,门当户对。

    徐氏笑道:“你既然这么说,那自然是好。羡哥儿虽然小,但是看着就比旁人聪明,看着我大老远的就喊祖母,喊的人心都化了。”

    方雅晴也忍不住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极好。

    蜜娘则是回家就睡着了,每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让人真的是,昨天还被方惟彦折腾,虽然自己也爽了,可就是身子难受。

    方惟彦向来体贴,看她睡着了,自己守在房里,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搅。

    却说过了几次,方雅晴女儿的洗三刚过,蜜娘作为舅母送了不少金项圈等东西过去,本以为可以歇息一段时日,却不曾想锦乡侯府举办花宴。

    锦乡侯府以前是极少这般的,因为世子韩奇一直未成婚,锦乡侯夫人自觉一个中年妇人,不好办这些,正好德音县主进门,她提议要办,锦乡侯夫人自然愿意。

    帖子下了,蜜娘打了个哈欠:“我就去点个卯再回来,这些日子累的紧,可日日都歇息不了。”

    因为是花宴听闻还要作诗,俞氏头一个就说不去,乡君则是因为儿子生病,只有蜜娘一个人去。

    本来她以为是平平无奇的花宴,却没想到是给自己的鸿门宴。

    这天她去赴宴时,身着鹅黄色扣立领中衣,外穿杏黄色褙子,头上用和田玉雕的水仙花簪子,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

    徐氏觉得这打扮太素了,让人拿了一对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给她。

    蜜娘吃惊:“太太,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你就拿着吧,一年到头我也没什么给你的,前几日在雅晴那里你也是出了血了,你们才成婚多久,又有什么好东西。这人靠衣装马靠鞍,先敬罗衣后敬人这个道理想必也肯定是知道的。”

    其实俞氏平素打扮和她也差不多,就是侯府的媳妇,也不是人人都打扮的花团锦簇,蜜娘主要怕脱发,因此很少梳高髻,在家打扮就是舒适为主,出去外面才着意打扮。

    但这样的花会对未婚女子而言需要浓墨重彩的登台,她不需要艳压群芳,自然就不想这般了。

    不过,婆婆给的,她还是接了。

    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她没必要故意对着干如何。

    她自然是享受不到方惟彦送自己了,这种时候他还要去陆家,蜜娘知道他是为了前途,倒也不怪他。

    上了马车后,紫苏不禁道:“怎么大奶奶不去呢?就让您一个人去。”

    蜜娘道:“她是听说要作诗故而不去了,但我想哪里就要作诗了,她出自武将之家,认得几个字,但大抵也不是很精通。”

    这还是一种保守的说法,大奶奶管着院子的时候,还配了个小厮专门跑腿,些许认得几个字,但应该也只算是粗通文墨,听说还念了白字。

    自然紫苏也知道没有哪家奶奶像自家奶奶一样好学,旁人多的功夫不是睡觉都是串门或者是抄个佛经算是顶天了,但是自家奶奶是手不释卷,画画也是每日一张,从不间断。

    关键是带孩子的功夫也有,而且从不惯着孩子,把羡哥儿也教的很好。

    四奶奶常常说的话是用脑子做事。

    带孩子要用脑,平时生活看书也要用脑。

    这是蜜娘头一回看到婚后的德音县主,她头发已经梳成高髻,衣着华美考究,凤尾流苏衬的她更是富丽堂皇,很有气势。

    蜜娘上前行礼:“见过德音县主。”

    殊不知德音县主也在打量她,只见来人一袭杏黄色的褙子,下面配着珍珠白的百褶裙,简约大方,却能凸显出好气色,一肌一妍,相貌是其次,看人先看身段,她尽显风流妩媚,尤其是纤腰素素,声音像名贵的黄鹂一样。

    只是她不过浅浅的笑一下,并不是那种平易近人的人。

    “方四奶奶无须多礼,今日花宴,还望你玩儿的尽兴。”德音县主道。

    蜜娘颔首。

    正欲找相熟的族嫂唐氏和南平伯世子夫人阮四娘,却不曾想此时一个丫头拿着茶水不小心撞到德音县主身上。

    她轻描淡写道:“这样手脚不勤快的丫头,惊扰了客人,拉下去打板子。”

    下人利索的拖了下去。

    蜜娘挑眉看了她一眼,这才进门几天啊,就已经开始处决下人了,看来锦乡侯府是真的盼这个儿媳妇很久了。

    殊不知德音县主正是做给她看的。

    但是她这招让其他夫人心有戚戚,觉得她是个不好惹的,但是对于蜜娘而言却是小巫见大巫。

    折腾下人算什么有本事,杀鸡儆猴的效果那是对其她下人,对她又没有什么伤害。

    锦乡侯府以前蜜娘还没有认真逛过,当下确实各种花都有,她站在牡丹前看了半天,又轻嗅兰花的芳香,最美的是侯府有一颗樱树,这根樱树都是开的粉色的花儿,和桃花一样,有一朵落在她的衣裙上,蜜娘捡起来细细的观赏。

    “蜜娘,在看什么呢?”唐氏笑着拿着团扇走过来。

    她是瀚海公府的世子夫人,自然非同凡响,不过略一出来,就看到蜜娘。

    “我在看这樱花呢,真真是开的极好。”

    “她们说要作诗了,你知道我最不耐烦作这个,我就自告奋勇来喊你了,你快些去吧,都知道你在太后那里出了风头,就等着看你是不是名不副实呢,我听说德音县主还请了曾夫人过来呢。”

    唐氏是出来告密的,阮四娘是奉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唐氏因为平日和蜜娘关系不错,特地出来的。

    若说年少时,蜜娘参加的诗会有人作弊,那么这次就是请的非常严厉的人过来的,这位曾夫人十三岁就创办诗社,很有名气,而且是有真才实学的。

    蜜娘笑道:“不管我作的好不好,总之太后认可我就好了。”

    但她还是很感谢唐氏相告,唐氏则笑着往外去了,她不认得几个字,最怕这种场景。

    又说蜜娘进去时,德音县主笑道:“方四奶奶快些过来,她们有好几个都仰慕你的才华,正在说你怎么没来呢。”

    有几个未梳髻的姑娘都迎了上来道:“太后娘都夸奖您了,您这次肯定压轴。”

    “是啊,是啊,您肯定是魁首。”

    这种起哄架秧子一看就不寻常,德音县主之母是长公主,太后赏赐不知道凡己,怎么可能会因为太后夸了她几句,她就嫉妒,设下鸿门宴。

    俗话说事反常即为妖。

    但蜜娘可不是被人操控的人,她笑道:“我参加诗会那还是未出阁的事情,现下再要我作,怕是泯然众人矣。今日既是德音县主办的花会,我看不如让县主拍砖引玉,方才我见锦乡侯府府樱花最为靡靡,不若以樱花为题,如何?”

    一般主办人才学一般的,多是早就已经背好几首诗。

    德音县主这样的人自然读书识字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是蜜娘仅仅观察她为人,一开始就惩戒下人来达到自己的威严,说明她并非是心思灵透之人。

    但凡写诗写的好的,都是悟性极其高的,就像方惟彦叶佳音这样的,包括她自己也是,也就是都不是非常世俗的人,但是这位县主以势压人,处处透着不屑一顾,这样的人比起所谓的吟诗作赋,更多的心是在名利身份二字上。

    德音县主既然起哄架秧子想让蜜娘出丑,她当然有所准备,见蜜娘当众出难题,不禁觉得她反应过快,而且也太小看她了。

    不过她敢办这场诗会,绝对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说着她就对不远处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她的枪手可是早就请好了的。

    只不过面上还坦然道:“且容我想想再下笔。”

    蜜娘却道:“既然作诗,何必还浪费纸张,古人云吟诗作赋,不若我先来,直接吟诵就是。”

    德音县主内心立马就慌了,怎么不讲究武德,她立马被蜜娘打了个措手不及。

    且听蜜娘顿时念道:“既然不限韵,我就先来吧。粉腮羞月美人瞧,才情堪比易安娇。二月春风吹樱早,枝下弄影尽风骚。”

    曾夫人听了瞬时就道:“好,此诗甚好。”

    曾夫人都说好,也让周围的人不敢说什么了。

    蜜娘哪里还给德音县主作弊的机会,立马就催促她:“县主快请,早就听说县主才高八斗,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我这点子怎么够看,还请县主为我们吟诗吧。”

    德音县主愣在当场。

    蜜娘微微一笑,上辈子吃了没读书的亏,这辈子她为了读书,连丈夫儿子都抛诸脑后,如今怎么会被人难住。

    见德音县主正作苦思冥想状,她不禁还好心对大家道:“我们就让县主多想一会儿吧,不知可否有颜料,今日见如此景色,只恨我嘴笨舌拙没法子告诉我家郎君和儿子,不若画一幅画带回去给他们同赏。”

    整个锦乡侯府哪里能缺颜料,对于蜜娘这种每天画画如吃饭一样的人而言,那就更简单了。

    在蜜娘画到一半时,德音县主才表示自己的诗作出来了,以她的身份,捧场的人自然很多,蜜娘也不在意被孤立或者如何,她是真的想把樱花树画下来,带回去给儿子丈夫看,至于其她人压根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她们不理会她更好了。

    阮四娘不由得暗自羡慕她,其实她是国公府千金,论身份比蜜娘高多了,她也是自小琴棋书画都学了的,但是却没有在这上面下功夫,也不愿意人前露怯,成婚后,这样的时候就更少了。

    而且她也更在意世俗的目光,就像如果是她,是不可能旁若无人的在那里画的。

    她画完之后,诗会里曾夫人正在评判,以德音县主之能,自然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她要以牡丹为题,众人都在作牡丹的诗,但这个时候德音县主就没有喊蜜娘了,蜜娘也无所谓,径直找了个桌子开始品茶用点心,好不惬意。

    不一会儿还有两位少女过来,她们看到蜜娘旁边的画架子,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有位着绿裳的少女走上前道:“方四奶奶,我能不能看看你画的樱花,我最喜樱花了。”

    蜜娘欣然答应:“有何不可,请二位指教才是。”

    二位少女忙摆手道:“不敢指教。”

    她们很喜欢蜜娘调制的这种樱花粉,非常少女,脱离了传统工笔画,自成一派,但是很好看,这两人也是颇有才学的,蜜娘对她们也很客气。

    不一会儿,一碟点心吃完,她有些懊恼。

    但是看她画的人却不少,德音县主暗自生气,因为这个人实在是不好对付,她先声夺人,又以画引人,有不少人都暗自在说不愧是阮小姐。

    阮小姐是《玉蟾记》里的雪莲仙子的凡俗化身,很受欢迎,今日大家都说百闻不如一见。

    这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今日为了办花宴,可是四下搜罗了不少花来,姚黄魏紫甚至一百两一盆,这些对她而言耗费也颇多。

    但是却让蜜娘盛名更胜从前,怎么能不让她恼怒。

    一直到要走的时候,德音县主深情都是淡淡的。

    蜜娘心道,皇亲国戚又如何,以势压人终究不及以才德服人。

    虽然她不知道为何这个德音县主针对她,但是她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尤记得这个县主前世的时候在她面前可是乖顺的很,年年送厚礼,会说会笑得,如今也是个看人下菜的人。

    出了锦乡侯府的大门,蜜娘拿着画儿回去,心情一点都不受影响。

    反而是德音县主气很不顺,正好此时有个侍女进来,只见她今日也是穿的黄色的褙子,头上戴着几朵绒花,腰细细的。

    顿时她就发作了,指着这侍女道:“看看你这狐媚的样子,是想勾引谁啊。腰弄的细细的,头发松垮垮的,跟秦楼楚馆的□□有什么区别。”

    丫鬟吓的半死,连忙跪下。

    “你回去,明天不许吃饭。”嬷嬷对那侍女挥手,示意她赶紧下去,不要惹怒德音县主。

    等人都走了,这嬷嬷才道:“县主,您何必把阮氏放在眼里,她已经是有夫之妇,再怎么样也影响不到您,我看姑爷也是个明白人,怎么可能和她搅合在一起,那还要前途不要。”

    “我就是恨他新婚之夜,居然还给我气受,让我丢脸。”

    想起那日韩奇吐血,她过去时,人走的都只有小猫两三只,韩奇还心不在焉,甚至在晚上和她敦伦后说了梦话,一直在喊阮小姐,什么对不起我的阮小姐,什么他的阮小姐终究没有等到她。

    德音县主本来对阮氏没什么看法的,之前只是听说皇后要把宫女嫁给韩奇,还觉得韩奇倒霉,被迫要娶一个低贱身份之人。至于韩奇和那宫女有没有情愫,她觉得没有,毕竟门不当户不对,除了先皇后脑子有病,怎么可能如此指婚,且韩奇一家在皇后过世后,也没有上书求娶那宫女。

    而且德县主也不觉得自己和宫女比,倒是阮氏声名远播,她觉得很有可能,因此她忍不住去让人查所谓阮小姐,看她们俩有没有什么交集。

    不过,查了半天没查出来,只是有一天阮氏进宫后,得了太后的赏赐,韩奇破天荒的道:“真不愧是湖广的姑娘,什么都不怕。”

    这才露出了破绽。

    女人都有直觉,若阮氏是个很差的女子,她恐怕怀都不会怀疑,但是她曾经听信陵侯夫人嘀咕,说什么她那个庶子顾望舒,对阮氏很上心。

    虽说锦乡侯夫人表示信陵侯夫人是因为自己儿子纨绔,恨庶子太出息,又因为恨东安侯府坏了她的好事,故意无中生有。

    但于德音县主而言,空穴未必来风。

    就像她爹还是驸马呢,她娘还是长公主,可那又如何,家里那几个妖妖调调的侍妾却更受宠,反而在她娘这里都没来几次。

    也许有的女人就是如此,以勾引男人为乐。她能勾引顾望舒,韩奇指不定也是她幕下之宾。

    若今日她老实些,乖乖让她出口气,反而还好,但是她今日还挑战了自己的权威。

    一看就是个眼空心大,又十分刁钻的人。

    分明是自家宴会,她还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足以见她这种人为人如何的刁钻了。

    论身份,她是县主,她不过是个小官女儿,论家世,她是长公主之女,皇亲国戚,而那阮氏只是个寒门女儿,说是江陵阮家,可只是个旁支,再论嫁的丈夫,她嫁的是侯府世子,而阮氏嫁的只是个侯府的公子,方惟彦身上可没有爵位。

    她样样都胜过这阮氏,没想到今日却被她弄的差点下不来台来,而且还有韩奇这件事情在,她本准备让她出一回丑,让大家知晓她名不副实,日后就慢慢的孤立她,她倒好居然踩着自己上了。

    德音县主还从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因此暗自决定日后一定要找回场子来。

    越想气越不平,好在此时韩奇从外走进来,这府里有什么事情,韩奇作为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尤其是今日一天就罚了两个丫头。

    韩奇知晓她是新妇,要拿下人立威。

    但也未免觉得她有些残忍,若是周福柔在,必定不会如此,她是个对小兔子都舍不得吃要放走的人。

    想到这里,再看德音县主时,脸色有些冷淡。

    “听说你今儿罚了下人,我们这样的人家要多行善积德还差不多,虽然有规矩,但也不必太过严厉。”

    其实韩奇性子并不狠辣,已经算是性子极好了,现下也只是关门后提醒一下,自以为自己已经很给面子了。

    德音县主却不领情,反而道:“自古慈不掌兵,我若宽了,日后如何管家,太太把家交给我管,我若管不好,到时候太太反而怪我,到时候我怎么办呢?”

    他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他。

    韩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若是有《玉蟾记》书生的勇气,在这桩婚事开始之前自己去退了,也不至于此,兴许周福柔也不会死了,他最后也会等到他的阮小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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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腮羞月美人瞧,才情堪比易安娇。二月春风吹樱早,枝下弄影尽风骚。——这首诗来自百度,没有查到作者是谁,非本人原创。感谢在2022-08-07 23:28:49~2022-08-08 23:2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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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一更

    在锦乡侯府发生的事情, 蜜娘等方惟彦回来就告诉他了,还道:“真是莫名其妙。”

    方惟彦笑道:“这大概就是美女的烦恼吧,如果你生的平庸, 又无才无貌,肯定就没有这般了。”

    “那我要是长的丑,你是不是也不会看我?”蜜娘冷哼一声。

    方惟彦连忙道:“这话怎么说的, 我肯定不会啊。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是真的, 人的相貌再好看,最多几天也就看腻了,最重要的还是看这个人怎么样。”

    蜜娘这才开脸:“这话我喜欢听。有的人长的再好看,但是性格不好我就不喜欢。我不喜欢那种发脾气,容易生气还有吆五喝六的男人,还好你的脾气好, 否则, 哼。”

    说真的, 成亲之后才知道, 有个不容易动怒的丈夫实在是太好了,无论你做什么事情, 他都是心平气和,有时候会着急,但是更多时候会想办法。

    方惟彦当然不容易动怒,若是那么容易生气,早就被气死了。

    他看着蜜娘, 有时候他都不明白为何她永远都是那么神采奕奕的, 好像一个永远都发光的人, 每次疲倦的时候, 和她说说笑笑几句,烦恼一扫而光。

    方雅晴的女儿满月,蜜娘带着羡哥儿一起过去,小孩子真的是见风就长,才刚满月,苏家的小婴儿就白白嫩嫩的,丝毫看不出前一个月还是皱巴巴的模样。

    “来,舅母抱抱。”蜜娘抱这团小婴儿在怀中,问着刚出月子的方雅晴:“名字取了吗?”

    方雅晴点头:“取了,是她爹爹取的,叫岁岁。”

    “是岁岁平安的岁岁吗?”

    方雅晴点头。

    蜜娘心道,苏子清也是用心良苦了,他是状元,什么好名字取不来,却只取岁岁二字,希冀岁岁平安,可见正如苏轼所言“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岁岁,以后可要好好地长大呀。”

    蜜娘喃喃。

    方雅晴坐月子的时候,听说金淑惠就是写《月影》的作者,很是诧异,听说嫂子还上门闹了一场,她心里有些憋屈,原来在金淑惠眼里,自己只是个靠着爹娘的废物。

    但今日她也不是要跟嫂子诉苦的,见嫂子放下岁岁,很是小心的样子,她把自己和徐氏说过的打算说了。

    “嫂子,我们姑嫂关系向来好,我知道你是个为人再好不过的人了,若没有你,也没有我的今天。”

    蜜娘没曾想她冷不丁的说出这番话来,连忙道:“妹妹真是言重了。”

    方雅晴摇头:“不是言重了,全部发自我的肺腑。”

    “我也没做什么。”

    蜜娘不知道她是何意。

    等方雅晴最后说道:“岁岁比羡哥儿小一岁多,我看他们年龄相仿,不若结亲如何。”

    结果,蜜娘还未说话,在一旁陪羡哥儿玩的方惟彦却道:“孩子还小,说这个做什么。儿女们将来如何,长大了再说。”

    以方惟彦的角度来看,血缘太近,不利于子嗣,但他知道别人不一定相信,故而婉拒最好。

    蜜娘也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她不喜欢岁岁,或者对方雅晴有什么意见,只是这种从小定亲的方式未必好,人的命运很难说。

    就像去年简凝初还和方惟钧定亲,两家走动频繁,亲亲热热的,但是简家出事,方家就退婚了。

    再有她父亲前世救了李冠,许下婚约,后来依旧不成。

    若真有缘分,怎么挡都挡不住,若是没有缘分,强行定下也不一定成。

    方雅晴本以为是嫂子会有异议,没想到哥哥直接这么说了,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因为这件事情她已经跟苏子清说了,苏子清本来还在犹豫,是她打包票,觉得没问题的,没想到哥哥一下就拒绝了。

    因此,她又道:“哥哥,你怎么这么说,羡哥儿有你和嫂子的教导肯定好啊。我们两家亲上加亲又有什么不好?”

    方惟彦叹道:“当初舅母也是这么想的,你看你们日后呢?我也是为了你好。我知晓你的好意,但是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

    这话说得方雅晴赧然。

    她之所以很愿意把女儿嫁到娘家,还不是觉得稳妥,将来女儿不会受气。

    但世上的事情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你怎么就能预测到将来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且孩子们现下脾性都不知道,还不知道合不合适。方惟彦前世就是让他娘定下一门亲事,极其的不合适。

    不是门第差不多,相貌差不多,都是未婚,大家就合适的。

    甚至不是你们是表兄妹,你们就合适的。

    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他自己重活一世,才找到蜜娘这样的至宝,可是让孩子就这样草草决定了一生,这太不负责任了。

    将来如果羡哥儿找不到合适的人也无所谓,方惟彦有时候觉得自己是怪胎,因为他并不太看重所谓的人的后代子孙如何。

    他想大抵是因为他自己受过这样的苦,所以更知道与其和不喜欢的人共处一室,不如一个人还挺好。

    前世虽说孑然一身,但无拘无束,想去爬山就爬山,想去泅水就泅水,想吃什么也没人管。

    有时候虽然也会孤独寂寞,但大多数时候实在是非常的自在。

    都说养儿防老,但前世一个继子就让他受不了了。

    不操心反而是好事,他记得那时都六十岁了,最后一次辞官,阮太后都道:“方卿还是这般年轻。”

    他虽然身体变老,但心里却是一直没变。

    太后那个时候据说已经沉疴已久,但因为皇上虽然聪慧,可一直身体不好,阮太后本已经退下的人又勉力撑着。

    所以,方惟彦这辈子娶了蜜娘,总是很心疼她。

    他怕羡哥儿将来也身体弱,故而更不愿意他操心,尤其是婚事,要养好病,还是不要轻易动心动情,否则就像他,什么时候都随着蜜娘高兴而高兴,蜜娘不快乐的时候,他也不快乐。

    这么早定一门亲事,对于羡哥儿而言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蜜娘不知道方惟彦想这么多,她只是觉得这样符合她的心意,就没多说什么。

    倒是方雅晴很为难,等客人散尽了就和苏子清提起此事,苏子清也是个通透人,不免道:“大概是觉得现在什么都说不好,况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提起这话,方雅晴也想到他亲弟弟刚和简家退婚,其实丈夫是有点看法的。

    他一向重情重义,自然看不惯侯府退婚的情景,以至于人家姑娘被发配到教坊司,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方雅晴一听也赧然。

    但又觉得这也怪不得母亲,毕竟简家那样的情况,如果弟弟娶了,岂不是主动和爵位无缘。

    **

    “我要和娘亲睡。”羡哥儿今天跟着娘一天了,累的眼皮都睁不开,还是想和蜜娘睡。

    蜜娘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柔声道:“好,今天你跟爹娘睡。”

    一家三口梳洗好了上床,照例是方惟彦睡最外面,羡哥儿睡最里边,蜜娘则睡在中间,小孩子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了。

    “羡哥儿好像睡着了。”蜜娘小声道。

    方惟彦“嗯”了一声。

    见蜜娘在他身上曾,他吓了一跳:“怎么了?昨儿不是刚亲热完,还有儿子在这里呢,被他看到了多不好呀。”

    主要是这么小的孩子会学舌,要说说点什么出去,被人家听到就不好了。

    蜜娘恼羞成怒的推了他一下:“你想哪里去了,我是那样的人么?真是的。我是说今天你拒绝了雅晴,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这个人,我从来就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

    原来是这件事儿,方惟彦笑道:“以后羡哥儿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你就替他找来不就成了。万一我们羡哥儿他不喜欢岁岁呢,这也不是没可能呀,到时候怎么办,定了婚约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真没想到你这般的有见地。”蜜娘由衷感叹。

    方惟彦开玩笑道:“不是怪胎吗?”

    蜜娘摇头:“才不是怪胎呢,这才好,世俗的人因为怕犯错,总是随大流,可这世间也总有那么些人是世人皆醉我独醒,咱们羡哥儿要快快活活的长大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至于什么孙子重孙子,她真的不在意。

    徐氏知晓儿子拒绝方雅晴后,自觉儿子应该是因为日后另寻高门亲事,虽说苏子清是状元,但是儿子升迁的够快,苏子清又是寒门,大抵是看不上。

    故而也默认了。

    她虽然疼女儿,但是将来还要靠儿子,也就没有二话了。

    又说方惟钧得了御前护卫的差事,越发勤勉,方惟彦见弟弟越来越成熟,也不免打心眼里为他高兴:“你从军营历练回来,刚得了这差事,要多往父亲那儿走动,多听前辈的,勤勉习武,日后总有出头之日。”

    方惟钧笑:“四哥,你放心吧。”

    “等你这次陪皇上回来,父亲可能就要奏请你为世子了。”

    方惟钧更是高兴。

    天子要出巡,顾望舒是必须要跟着去的,信陵侯把儿子喊来嘱咐了不少事情,顾望舒尽管内心已经很不耐烦了,但还是要听着。

    从信陵侯府出来,他见到了世子顾望亭,他眼下乌青,眼袋浮肿,一看就是纵欲过度,听闻他最近很不成样子,信陵侯夫人对庶子都动辄打骂,但是亲生儿子却宠溺不已,每每训斥完,还会给钱送美女讨好儿子。

    他看向顾望舒的眼光不善:“六弟,爹又喊你进去说话了。”

    顾望舒也不理会他:“少管我的事,让开。”

    “你这小兔崽子,小杂种,你——”

    顾望亭嘴里嘟嘟囔囔的,但是看到绣春刀突然惊醒,连忙赔笑。

    顾望舒冷哼一声,又进宫一趟,出宫时,正好看到方惟彦递腰牌出来。

    方惟彦这个年纪就能轮值内阁,听说做的十分出色,很得几位宰辅的欣赏,认为他日必定能成大器,都用心在栽培他。

    “顾指挥使。”

    方惟彦似乎看到他了,喊了一声。

    顾望舒淡淡点头。

    “家弟就拜托你了。”

    听说方惟钧这次做了御前护卫,这是东安侯特地为儿子弄来镀金的职位,如果稳住了,日后自然前途不可限量。

    方惟彦这样说也就是客气几句,顾望舒颔首,随即去了庄子上。

    偌大的信陵侯府并不是他的家,惟有那个庄子,算是他唯一能够睡安稳的地方。

    再次来到庄子上时,那个女人正在放风筝,她笑的那么开心,真是可笑,一个阶下囚,却比自己还要开心。

    他出手直接飞了一枝镖过去,风筝应声而落。

    方才正陪着简凝初放风筝的丫头们都连忙跪下,简凝初心里大喊晦气,这人已经许久没来庄子上,她都抛诸于脑后了,没想到突然出现。

    但是简凝初也知道什么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自己若是沉默不语,真的惹他不喜了,这个人本身就喜怒无常,到时候把她丢到教坊司,又该如何呢?

    蝼蚁尚且偷生,她现在还是不得罪他为妙。

    “指挥使。”

    顾望舒冷哼一声,在前走着,丫鬟推了推简凝初示意她跟上,简凝初没办法只好跟上。

    在庄子上,顾望舒就是最大的,下人们无不战战兢兢。

    管事上了茶,递到简凝初这里,暗示她给顾望舒端过去,简凝初只好硬着头皮上茶。

    顾望舒倒是什么都没说,呷了一口茶,对管事挥了挥手,管事知趣的离开,屋里只剩下顾望舒和简凝初了。

    简凝初觉得日子好像更难熬了。

    “方惟钧可能要升为世子了。”

    他淡漠的说了这一句,简凝初还愣了一下,才发现,方惟钧是她未婚夫。

    她差点都忘记了,就短短几个月,好像很多以前她以为会很重要的东西,都没了。她所在意的礼义廉耻,不如活着更重要,以前为了做好东安侯府世子的未婚妻,她不知道做了多少双方惟钧的鞋子,甚至还幻想过她和方惟钧的婚后生活。

    可随着简家遭殃,东安侯府退婚,她觉得天旋地转,之后简家被抄家后,她就被送到这里来了,虽然顾望舒不是什么好人,但某种程度而言,他救了她。

    这要放在以前,她还是户部尚书的孙女的时候,绝对不可能看他一眼,甚至觉得是风马牛不相及,但现在她还要在他的羽翼下生活。

    这很屈辱,可随着他时常不在跟前,她在庄子上想做什么做什么,甚至比在简家更自由的时候,她真的会忘记很多曾经不想记起来的事情。

    在简家她日夜忧心婚事,整个人每天都处在一种焦虑中。

    即便当初婚事定下,她还担心去了东安侯府怎么和婆母妯娌相处,阮氏听说很得婆婆宠爱,还是简夫人的亲外孙女,她还怕自己受委屈了,都不能回家倾诉。

    但在这里,一切都不用考虑。

    大家都知道她是顾望舒带回来的女人,因此对她很尊敬。

    “是吗?我已经不记得了。”

    她说的是真话,顾望舒却觉得她是故意想忘记的,毕竟方惟钧成了世子,日后会娶一门好的妻房,将来有亲哥哥帮忙,有爹娘照看,他比好些人都强。

    因此,顾望舒讽刺一笑:“不管你记不记得,这世上坏人没有坏报,你气不气?”

    这话说得极其诛心。

    简凝初却道:“方惟钧退婚的时候,简家只是有人参,还没倒。而且当初东安侯夫人曾经许诺,我有难会救我出去的。你说他坏,那阮氏也是东安侯家的,听说当时退婚,方惟钧拿不定主意,正是阮氏一锤定音,所以你说的人是阮氏吗?”

    不知道是不是跟顾望舒待久了,她说话也是找痛点戳。

    你不是喜欢阮氏吗?

    我专挑你这点。

    这放在以前,她根本不会说这也的话,以前的她对每个人都是同情,作为女人,她对女人更是同情。

    可现在,她居然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只是为了和顾望舒抬杠。

    但不得不说,这样说话真的好爽。

    不必在意这句话对不对,也不必在意这句话会让多少人反感,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了。

    果然,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顾望舒站起来掐住她的脖子,狠狠的道:“我要告诉你,你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她。”

    简凝初觉得自己呼吸困难,眼前一黑,几欲晕倒,此时,顾望舒才松开手。

    “那我告诉你,当年她父亲是举人的时候,就想过要和李次辅家结亲,但是她坚决拒绝了。后来,李夫人想要她做儿媳妇,求娶了好几次她都没有同意。因为她知晓齐大非偶,李冠到现在还后悔为何没娶她。”作为锦衣卫,这些官员们都在他的监控中,尤其是李次辅,曾经是张相的人,重点被皇上监视。

    这样的秘辛,顾望舒知道后只觉得她很清醒。

    比起李冠来,方惟彦还算是很有担当,而且爬的很快,非常专一,这货私生活干净的简直令人发指。

    “她想要什么,不要什么很清楚。她坏也坏的真实,很能够认清自己,也从不信邪,而你呢?除了等东安侯夫人救你,还有什么后着。你被贺廷兰调戏,也只敢躲避,她被人挟持却敢直接自救。你们这些善良有什么用啊,除了那些狗都不要的破烂名声,你们真的过的好吗?你跟她提鞋都不配。”

    顾望舒眯了眯眼。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日万太累了,天气太热,一直要开空调,我的空调就对着我的书桌,以至于每天写完,整个头都是痛的,今天歇了歇,先更了一更5k,明天上午还有一更,大家敬请期待。感谢在2022-08-08 23:26:26~2022-08-09 22:3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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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奇女子

    天子一走, 以往那些争名夺利也淡了许多,但大雍向来都是内阁处理政务,票拟之后再交由皇上处理, 方惟彦在短短几个月所拟的文书从没有出错,而且再长的事情,他都能用非常凝练的笔法写的很好, 还有写诏书更是起初由三名文书共拟, 到最后由他一人拟之。

    李覃起初和他并不相熟, 但到最后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赞,若是其他人也和方惟彦一样,事情都变得简单起来。

    他又想这所谓的冗官,归根结底还是能力不成,以至于一件事情要多人才能办好,似方惟彦这样的人才实在是太少了。

    而方惟彦对李覃的评价比张相要好, 张相虽然能为大, 但总权凌于主上, 而李覃做事有分寸, 但又有自己的坚持,也算是能吏。

    湖广向来多有志之士, 就不说张、李二相,便是自己的妻子蜜娘也是个胆大刚直之人。

    “季英,你夫人也是我的女儿,近来我夫人还在念叨她怎么没来?你若得闲,你们夫妻一起过来我们李家, 好好地聚一聚。”李覃主动道。

    这是赏识之意, 况且妻子确实和李家关系匪浅, 方惟彦笑道:“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覃能这番说, 绝对是因为他挡不住方惟彦了,还有近来要拉拢入阁的东阁大学士陆如法,而方惟彦也很识时务。

    除此之外,他脸上没有一丝骄矜之妻。

    这对于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而言,这般宠辱不惊也着实令人高看一眼。

    方惟彦回家就和蜜娘说了这件事,蜜娘笑道:“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把羡哥儿也带过去,这小子现在可精了,之前还能糊弄,现在可不得了,我去哪儿他都猫着等着,我一出门,就挂我腿上。”

    “好,到时候你让乳母带,别累着自己。”

    “放心吧。”

    为去李家,蜜娘特地早早的就把见面礼准备好了,羡哥儿和方惟彦的衣裳也是早早就熨烫好了,羡哥儿小孩子穿的怎么好看都不为过,方惟彦却是一袭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符合他读书人的气质。

    方惟彦试穿后,转过头对蜜娘道:“如何?”

    蜜娘理所当然的竖起大拇指:“这还用说,自然是英俊无双啦。惟彦,你有没有觉得和我成婚后,你就愈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啦。”

    “古灵精怪。”虽然这般说起,但是方惟彦还是忍不住在西洋镜上照了半天,欣赏自己的面容。

    蜜娘皱皱鼻子:“你才是臭美呢。”

    李家也是等候多时,蜜娘过来时,李夫人和吴氏都抢着要抱羡哥儿,羡哥儿现在已经是老油条了,他因为生的像蜜娘,非常好看,不管去哪里都有人抢着要抱。

    所以,从一开始的认生,到现在泰然自若,蜜娘看的都嘴角抽抽。

    “夫人,您可不能惯着他,他很重的。”

    李夫人摇头:“哪儿重了,哪有这般说话的,是称手。”

    吴氏见羡哥儿一双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这孩子连嘴巴都长的好看,而且才一岁多,就已经很会说话了。

    李夫人问他:“我们羡哥儿早上吃好了没有?要不要吃点心啊?”

    这话虽然是对着羡哥儿说的,其实是问的蜜娘。

    但羡哥儿自己道:“早上在家里吃了面条和小笼包,羡哥儿肚子饱饱的不吃点心了,谢谢婆婆。”

    咦?

    李夫人赞叹:“这孩子好生聪明啊,都这么会说话了。”

    蜜娘笑道:“都一岁半了,也该会说话了,再者我有空就教他,以前还小,天天是乳母带着,现下大了,我画画儿他也跟着,我去我们太太那里,他也要跟着,就跟小人精似的。我若不带他,第二天就跟我们四爷告状。”

    当然,告状也是没什么用的,方惟彦自己还要听蜜娘的呢。

    “真乖。”这是李夫人做梦都想要的孙子。

    本来她还准备把自己的孙子喊出来的,但要不就太小了,要不就是关蕙卿的儿子一岁多了还不怎么会说话,看到生人都怕,和羡哥儿没法比。

    吴氏看了也是好生欢喜,现在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对李冠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关蕙卿那种柔弱拉拢,还率先生下长子,李冠的摇摆不定,都让她懂了男人的不可靠。

    但羡哥儿哪里知道大人们之间的想法,他是个好动的,平日这个时候他娘看完书,就会带他去园子里玩儿,教他认识昆虫花草,现在做客,在李夫人怀里坐了一会儿就道:“娘亲,我想娶园子里玩儿,昨天你说要跟我摘花花的。”

    “我们等会儿回家的时候再去好不好,要乳母把你的玩意儿拿着,陪你玩儿,成不成?”蜜娘哄着。

    李夫人和吴氏连忙道:“走,带他去我们园子逛一逛。”

    蜜娘赶紧道:“真的不必,他就是想出去玩儿,让乳母带他去就成了。您身子骨弱,可不能由着他胡闹。”

    “不打紧的,我愿意,你别多啰嗦了。”

    小孩子也很会抱大腿,见李夫人答应了,他乖乖的被李夫人牵着。

    李家的园子修的很精巧,李家到底是江夏大家,亭台楼阁都很精妙,李夫人似乎和羡哥儿很投缘,他问的什么花儿草儿,李夫人都回答的很耐心,吴氏眼神暗了暗。

    婆母近来对她很是不满,大抵是察觉她对李冠没有以前用心,但她可曾想想,谁家的侍妾像关蕙卿那样的。

    以前关蕙卿也不过是争争宠,但现在处处想把大哥儿放李夫人膝下讨欢心,听说还仗着李冠,要把她那个外甥女盼姐儿嫁到吴家去。

    想起这件事情吴氏跟吃了苍蝇一样。

    这种妻妾相争的事情,争的不仅仅是男人的宠爱,而且关蕙卿之父是湖广大儒,也有不少官员替她撑腰。

    但这些糟心事,她也不能跟外人说。

    蜜娘正指着池塘的锦鲤对羡哥儿道:“虽然锦鲤好看,但是小孩子不能一个人在河边,否则就要被鱼吃了,你可不要看这些鱼很小,但是你如果掉下去,他们就会把你当鱼食。”

    羡哥儿立马有点怕。

    吓唬小孩子她还是有一手的,再者羡哥儿也不是傻大胆。

    “好啦,鱼吃饱了,现在太阳要出来了,我们跟李夫人一起回去,好不好?你看婆婆和伯母都累了。”蜜娘耐心的道,“我们羡哥儿可是懂事的孩子,对不对?”

    羡哥儿这才怏怏不乐的点头,一路上蜜娘想跟他讲故事,这孩子却高声喊着:“爹爹,爹爹。”

    原来是看到方惟彦了。

    方惟彦一看到儿子,和李覃告罪一声过来,羡哥儿看到他爹就是:“举高高,我要举高高。”

    方惟彦很不好意思的和李夫人吴氏告罪,李夫人无所谓道:“我看他方才欢呼,就是要你过来呢。”

    男人力气大,方惟彦举起儿子毫不费力,羡哥儿和蜜娘小时候一样,也是个傻大胆,举的越高越不怕。

    不远处的李覃看着若有所思,方惟彦正值壮年,儿子这样活泼健壮,等他儿子出头,也不过一二十年左右,父子二人指不定要叱咤政坛多少年。

    在官场会提携后辈也是受益无穷,就像张相曾经提拔过李覃,现在李覃虽然明面上不好做什么,但是张相落马,他能替他打通关系。

    再者还有蜜娘这层关系在,这个姑娘恩怨分明,当年她的行事就颇得他喜欢,只是和儿子没有缘分。

    因此,方惟彦夫妻从李家回来之后,待皇帝回銮后,经由次辅李覃和四辅陆如法的推荐,方惟彦成了翰林院侍讲。

    要知道翰林院的官是很难升的,侍讲学士和侍读学士学士也才正五品,而侍讲正六品,相当于他从正七品跳了两级。

    这个结果让方惟彦是有点意外的,因为前世这个时候他还在编修位置上,至少做了三年才升任侍讲。

    现在这么快,他自己都觉得太快了,但是谁会嫌自己官位升的太快啊。

    蜜娘倒是没他这样的负担,反而道:“这有什么,甘罗还十二岁为宰相呢,你本身办事就很出色,提拔你也是应该的。你不应该感到负担,而是想着怎么分担,否则就像沈慕谦一样,明明是进内阁的料子,现下外放几年了,要调回来也不容易。”

    这说的是阮三娘嫁的沈姐夫,皇后过世时外放的,想调回来时,因为受张相连累,还降了官职。

    说起沈慕谦,蜜娘想起阮三娘,那个惫懒的只想靠高嫁解决问题的人,不知道她现在过的如何了?

    说起来阮五娘嫁给张静之,张静之家风好,她虽然对张静之惦记阮三娘耿耿于怀,但是日子过的顺心多了。

    承恩公夫人因为女儿过世,但永隆帝对过世之人的面子功夫不错,对承恩公府也颇为照拂。

    蜜娘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让方惟彦提前升官,但是她很高兴自己是能帮到方惟彦的。

    正好东安侯上了折子,请封嫡次子方惟钧为世子,理由说的很清楚,嫡长子惟彦擅文,并不擅长骑射,惟钧却是极其擅长骑射,此次得蒙皇帝恩赐,做御前护卫,铭感五内云云。

    永隆帝笑道:“卿的儿子真是文武双全。文有惟彦,武有惟钧。”

    在这之前,永隆帝其实让顾望舒打听了一番,方惟钧倒还好,嘴上无毛,人又年轻,但方惟彦怎么得到李覃陆如法同时支持的。

    作为皇帝的鹰犬,要做的就是这些。

    顾望舒回话:“陆如法是因为方惟彦是他的弟子,跑陆府跑的最勤快,而李覃……据说是因为方四奶奶的缘故。”

    “哦~”永隆帝挑眉。

    作为皇帝,他的记性还不错:“是之前把妖僧袁仲差点插死的那位吗?”

    顾望舒恭敬的回道:“是。”

    “倒是个奇女子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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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方惟钧被册封为世子后, 最高兴地人莫属徐氏了,现在两个儿子一个走文官的路升的快,一个则继承家中爵位, 那些年受的气,也愈发的平了许多。

    因此,徐氏待人也和气很多。

    人只有得不到的时候, 才会抑郁难平, 脾气暴躁, 当你得到你想要的,就会心平气和很多。

    同时,方惟钧的婚事提上了日程,他这样有爵位有前途的年轻世子,想要结亲的人也有许多,其中不乏很多高门贵女。

    徐氏喜欢的儿媳妇一贯都是漂亮聪明的, 最好还有点俏皮, 不是那等死头死脑的, 她想按照蜜娘的模子去找, 本以为很简单,但后来发现太难了。

    美貌是一种稀缺资源, 既美貌又识文断字,还要家世很好的,性情还要非常好的,简直少之又少。

    唐妈妈还要劝道:“娶妻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您可千万不能着急。”

    徐氏摊手:“我恨不得就像之前遇到蜜娘一样, 简直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真是处处都好, 偏生我遇不到, 真真是难受的紧。”

    “您就慢慢来吧,我听说信陵侯夫人也在为她小儿子说亲,说了好多家。”

    “哼,她那个儿子哪里比得上我的两个儿子,顾望亭虽然是世子,但是酒囊饭袋,她还想串通齐夫人害我的儿子儿媳妇。她那个小儿子稍微好一点儿,但是怎么比得上我的惟钧能吃苦。”不是她自己吹牛,惟彦惟钧真的是好儿子。

    再有惟彦虽然现在只有一个儿子,人丁单薄了些,但是羡哥儿一个顶人家好几个。

    这怎么能是信陵侯夫人比得上的。

    见徐氏一筹莫展,一向不怎么在后宅之事开腔的东安侯倒是说了一个人选:“你看常家的女儿如何?我前儿出去喝酒,说常家刚上京。她们家一向镇守边关,常逢春是我的老熟人了,当年我在边关和他同吃同住,他的为人我最了解了。”

    常家?

    徐氏不甚了解,她嫁到京里的时候,就没听说过常家了。

    见徐氏迷惘,东安侯还是挺有耐心的解释:“他们家以前也有爵位,但三代而斩,到了逢春这一代的时候正好爵位就没了,他是从千总做起,那时候大同打仗,后来做到了总兵,被封了正二品的龙虎将军。

    “将门虎女,不知道如何呢,既然侯爷说了,我也该见见。”徐氏笑。

    东安侯忍不住颔首。

    既然这般说了,徐氏怎么也会见一面,否则东安侯提起来可不好。

    正好东安侯要请常将军和妻女过来,徐氏自然带着蜜娘一起忙,蜜娘起的太早,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徐氏连忙道:“昨儿你带着羡哥儿睡的吧?是不是起太早了,要不要去那边的房里歪歪。””“不用不用,哪里有婆婆在忙,儿媳妇去歇息吧,若是惟彦知道,定要骂死我了。我还好,您放心吧。”

    这几天蜜娘小日子来了,有时候羡哥儿要过来睡,因为方惟彦说三岁就要为儿子开蒙,自然蜜娘也想让儿子在三岁前能听懂话,小孩子学东西第一步是集中所有的精力,知道怎么听懂别人说的话。

    这些她都要教,还得教懂。

    以现在羡哥儿的接受能力还很困难,所以蜜娘要非常有耐心,想让他听进去。

    她教完,一般方惟彦有空,也会让方惟彦带着儿子学。

    但是方惟彦根本掌控不住羡哥儿,羡哥儿就跟她小的时候一样,力气大,又高又白胖,还脾气不好。

    小时候她爹不给东西她吃,她就一巴掌,又有定二奶奶过于宠溺,这样很是不好。

    还好羡哥儿她能制住,可是方惟彦制不住。

    所以,她还得过去镇压儿子,真是够了。

    等再过一年,羡哥儿大了去读书了,她就真的轻松了。

    徐氏看她坚持,倒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小声同她道:“你公公说这常将军是他以前同生共死的兄弟,镇守边关多年。其实我也不大认识,反正是当世交相处就好。”

    “好。”蜜娘笑道。

    不一会儿俞氏乡君都过来了,俞氏带着盛姐儿一道过来的,盛姐儿看起来清凌凌的,她和俞氏相处很客气,乡君倒是还好,近来又请了一尊碧霞元君来拜,反正她就是这样,哪里不好了就开始求神拜佛。

    敏哥儿一有点头疼脑热,都是请道婆,或者四处送香火钱消灾。

    看她的样子,想必敏哥儿已经好了。

    果然,徐氏问起敏哥儿的时候,乡君笑道:“多谢太太关心,敏哥儿已经好了。”

    后宅的女人们在一起多是谈论女儿儿子的,乡君问起蜜娘:“你们羡哥儿如何了?我听说近来开始认字了。”

    “哪有,话都不会听,还说什么认字。”蜜娘自己读女学的时候,也不是那种喜欢吹嘘自己多努力的人。

    反正日后等羡哥儿去蒙学再说。

    乡君也不信,但她早已决定到时候看方惟彦替羡哥儿找什么先生,她顺道把孩子送过去就是了。

    客人来一般就是花厅说话,再接风宴,之后听听戏也就散了。

    常家来的时候,侯府大开中门,蜜娘随着徐氏和妯娌们一起迎接。

    常家女眷一起来的有六位,接引婆子正传话:“常夫人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长子镇守边关,嫁出去了两位女儿,这次带了四个儿媳妇和常小姐过来。”

    徐氏听了心里一动。

    这年头,能生就是福气。

    她起初不太满意简凝初的就是她母亲生育艰难,但当初简凝初无可挑剔,又因为方惟彦还要靠简家制衡申家,故而才答应。

    不一会儿,便有一高个儿的夫人走在前头,她步履虎虎生威,没有一般女子的娇柔,反而很是飒爽。

    身边站着的是一穿粉衣的小姑娘,那姑娘肤若凝脂,身材娇小玲珑,琼鼻樱唇,从外表看,不像是北方的姑娘,反而更像是江南雨雾走出来的姑娘。

    常夫人身后跟着几位年轻妇人,都是一样,走路不拖泥带水,很果决的样子。

    众人心道,这倒有将门之家的样子。

    徐氏连忙道:“自从我们侯爷说了之后,我们早就盼着常夫人你来了。”

    像徐氏和常夫人站在一起,常夫人更像徐氏的娘一样,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常夫人倒是很爽朗:“我们从边镇来,什么都不懂,日后还得劳烦您多指点了。”

    四下都互相行礼,徐氏拉着常三小姐的手道:“好标致的姑娘,这竟不像是在边关长大的,若是不提,我都以为她是在江南长大的了。”

    常三小姐只低着头害羞的笑。

    她的四位嫂子倒是非常健谈,把一路的风土人情都说的跃然纸上,俞氏和蜜娘对视一眼,有些无可奈何。

    蜜娘太熟悉大嫂这个眼神了,就是恨无奈。

    因为常家这几位夫人实在是太健谈了,俞氏还算是非常随和的人了,但是她们有些过于爱说话了。

    但这也正常,一路走了这么多地方,多新鲜啊,肯定想和大家多说说。

    进了花厅,坐定后,俞氏起身让人准备茶点,常夫人微微皱眉,这个细微的变化,蜜娘注意到了。

    徐氏却对常三小姐很满意:“还识文断字呢,真不错。”

    “当不得识文断字,不过是认识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罢了。”常夫人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脸上还是很为女儿得意。

    这样的表情,蜜娘时常在定二奶奶脸上看到。

    看着这位常三小姐应该是个很出色的女儿了。

    长辈们聊天,做媳妇辈的都得听着,徐氏夸常夫人有福气,生了五子三女,这样的好福气,常夫人却道:“我还羡慕你呢,我们将军说你们惟彦现在可不得了,惟钧又是御前护卫,我们家这几个可比不得。”

    众人其实都在心里咋舌,常夫人生了八个孩子,还这么健朗,说话声音洪亮,这于女子而言还真是好福气,天赋异禀。

    乡君悄悄的想,怎么有的人要怀孩子那么困难,有的人就跟葡萄结籽一样,那么容易呢?

    “您也太谦虚了,我可是听说您家大公子骁勇善战,连皇上都夸过了。”爵位没了,人家自己挣成二品官有什么不好。

    徐氏不禁道:“不知您家如今在京中准备常住吗?住在何处?”

    常夫人笑道:“我们家里原本有宅邸,把违制之处去了,又提前派人修缮了一番,住进去正好,现下我们将军年纪大了,皇上亲自召对时,安排了一个闲职,我说他年纪大了,正退下来最好。反正有我们家大郎在外,其余的我这几个儿子老小在京中进了骁骑营,至于其他三位,都另有职位,并不在京中。”

    若是普通的客人,哪里用的着问这么清楚,蜜娘心道,该不会是有那个意思吧。

    当年徐氏就是问她娘问的这么清楚地。

    徐氏还真是起了这个心思,大儿子惟彦是文官,娶阮氏正好是文官清流出身,侯爷年纪太大了,将来怕是帮不到惟钧很多,惟钧既然日后要袭爵,现在在军中没有任何威望,常家正好是选择。

    而且常三小姐的母亲连生八个,五子三女,有这两点,徐氏已经心中肯定三分了。

    却说蜜娘心中在想若常三小姐将来要做妯娌的,她得看看此人如何,方才只是看到她一个侧影和低垂着的头,现在再看,咦,居然是她。

    宫内妃嫔一般分为皇后、皇贵妃(有皇后在的时候一般不封),之后就是四妃,贵妃、淑妃、德妃、贤妃。

    像郭瑾妃那般的虽然封妃,但封号并非是四妃之中,因此她的地位略高于昭仪,但是低于四妃。

    范玉真执掌后宫,封了德妃,算是四妃之一。

    而蜜娘前世被封贤妃,就是因为她要封妃时,前面四妃除了贵妃全部满了,她做婕妤时,好像就是今年,那个时候阮皇后还认为她升迁太过快速,而常雨珠因为家世进宫就是在昭仪上,等她升到婕妤时,她就有了身孕,已经是德妃了。

    蜜娘却由婕妤直接升为贤妃,因为不大识字,家世低微,阮皇后身边的下人明显不喜,都看不起她。

    这位常德妃可是一开始口蜜腹剑,后来又暗中插刀,大喇喇的装光明磊落,在天子面前时常口无遮拦,以将门女从不搞阴谋诡计自诩,其实领教过她厉害的大概都知道她是什么人。

    但是,不得不说作为母亲她又是很尽责的,最后过世也是因为生了三个儿子全部夭折。

    想到这里,蜜娘看了徐氏一眼,徐氏对常夫人的态度,已经完全是一幅对亲家的态度了。

    她有些犹豫,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第109章

    很快, 蜜娘就觉得自己不用犹豫了,因为在常夫人的爽朗之下,徐氏差不多就已经定下常三小姐了。

    因为家里有个嬷嬷, 擅长看相,徐氏就悄悄找她来看了一眼,那位嬷嬷就说常家三小姐是宜男之相, 况且还有东安侯据说和常将军相谈甚欢。

    这种情况下, 蜜娘就不再多嘴了。

    反正现在侯府局势已定, 方惟彦日后和她也要搬出去,方惟钧继承爵位,这么一想,她也就释然了。

    只是在方惟彦回来的时候同他说了一声。

    方惟彦以为自己听岔了,他近来升了侍讲,忙碌的很, 家里的事情因为弟弟已经是世子了, 他就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关注, 他自己还有儿子要关心, 尤其是羡哥儿精力十分旺盛,但脑筋又极其聪明。

    妻子每天教完, 还会让他教,他还没办法控制一个小孩子,妻子嫌弃他没用,天天焦头烂额,哪里还有空管弟弟, 说真的, 管小孩子比什么都累。

    因此他又问了一遍:“是谁?”

    “龙虎将军常家, 他们家和公公关系挺好, 我看太太对常家姑娘很是满意。”

    常家?常德妃。

    常德妃虽然家世显赫,手段不俗,但宠爱远在还为贤妃的蜜娘之下,最明显的就是听说臣妇们送礼都往贤妃那里送,贤妃还一直无子,常德妃不停的生,但是贵妃位就是空着也不给她。

    以前方惟彦还不解,现在他和蜜娘在一起才知道她真是人如其名的蜜罐子,怎么可能有人会想离开她身边。

    “他们家愿意把女儿嫁给惟钧吗?”

    大概因为他自己也娶了前世的阮太后,方惟彦感觉胆子也大了很多。

    人家愿意嫁,如果爹娘觉得可以,惟钧也没问题,他一个兄长哪里能管那么多。

    蜜娘笑道:“我看常夫人的样子是很亲近的样子。”

    “再者,常夫人生了五子三女,人也爽朗,生的高大健壮。太太看起来和常夫人可能说到一起去了。”

    方惟彦挑眉:“那感情好,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不过,想起前世听说有段时日,常德妃让家里人上书抨击皇上独宠妖妃冷落大皇子不敬皇后云云,这二人结了梁子的,常家人甚至还找到他,要上奏云云。

    这辈子没什么利益冲突,但是若脾气不和也不大好。

    想到这里,方惟彦安抚她道:“再者,我们总是要分出去的。”

    别看现在五世同堂,其实方家长辈们年纪都很大了,方惟彦自己来说,他也不愿意住在侯府。他现在有时候请朋友吃饭,都只能在外面吃,因为很多清流读书人,不愿意沾染朱门富贵气,正因为方惟彦了解,所以反正日后也是搬出去住的,惟钧的媳妇好不好,也不过就是逢年过节打交道。

    “分家?”蜜娘看着方惟彦道:“是不是代表日后我不必天天请安,咱们俩可以厮混在一起,日夜不起都成。”

    “咳咳,咱们俩在一起时堂堂正正的,什么厮混,叫亲近。”

    “你这么会说,今天你教儿子,昨儿他在那扭来扭去还是我一巴掌就老实了,你根本管不住他。”

    想起羡哥儿,方惟彦顿时没什么精神了。

    蜜娘哈哈大笑:“还好你现在遇到的是羡哥儿,我小时候比羡哥儿熊多了,你要是我爹爹,肯定制不住我。”

    其实小孩子也是很会看脸色,很会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他们也有种天然的情绪,也很狡黠,甚至是无意识的狡黠。

    可大人纵容小孩子就会放肆。

    比如哭闹能得到东西,得逞一次,小孩子就知道哭闹这种法子是很有效果的,以后就拿这一套来对付大人,像蜜娘就是不会让他得逞,而且一定要改正他这种坏习惯。

    不管是乳母还是方惟彦,甚至是婆婆,她都会反驳。

    因为他们现在都宠他,不教他正确的道理,日后孩子被宠坏了,成了纨绔,她作为母亲首当其冲。

    方惟彦小声道:“你小时候真的比羡哥儿还厉害?”

    “那可不是,主要是我做错了,我娘也不说我,后来我自己慢慢长大才觉得这是不对的,但我也不怪我娘,因为她很长的一段时日,大概好六七年吧,都只有我一个女儿,肯定对我视若珍宝。”

    蜜娘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重生回来很有意义,现在的爹娘,爹爹当了官,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母亲则儿女双全,再也不必像以前那么辛苦了。

    “我以后也会视你若珍宝的。”方惟彦认真道。

    蜜娘捂嘴直笑:“那你要分的清是非曲直就好,不要什么都觉得我是对的。”

    方惟彦微笑。

    此时,方惟钧正奉母命送常家人回去,常将军已经喝的酩酊大醉,他是个性情中人,虽然粗中带细,但和老朋友见面,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一下就喝多了。

    常夫人五个儿子都生的像她五大三粗,皮肤黝黑,很少有方惟钧这样年轻英俊,却又不是白斩鸡类型,上马下马说不出的精神好看,再者他身上有东安侯世子的身份,前呼后拥,更增加光环。

    常夫人非常满意。

    方惟钧则是任凭爹娘为他选,反正他也不能做主自己的婚事,就像他哥哥也不能做主自己的婚事,无论是选谁为正妻,或者退婚,都不是基于他本人的意志来考量的。

    送常家人到了府邸之后,常夫人热情道:“惟钧不若进去我们家坐坐。”

    方惟钧笑道:“婶子客气了,常叔还醉着酒,还是先让他老人家回去歇着吧,日后我再上门给您请安。”

    他上马的动作也很潇洒,走了老远,常家人还看着他挥马前去。

    常夫人和常三小姐一起进门,刚进二门,方才还文静的常三小姐突然暴走,把头上钗环卸下来,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水,方才觉得自己缓过来:“娘,今天真累,比我骑马还累。”

    常夫人用手指戳了她一下:“你可消停些吧,今日去侯府,你看看人家那些小媳妇们,个个都规矩的很。”

    只不过,常夫人皱眉:“就是嫡出庶出有些不分,你看方家那个大儿媳妇倒是什么事情都在她们家四奶奶的前头,我可是打听过的,东安侯府为了爵位争个你死我活,但今日看都还不错。”

    能混到二品武官的地位,常家人显然不是外表看到的那样。

    她们还是粗中有细,能管中窥豹。

    常雨珠笑道:“娘,我听姐姐来信跟我说这大户人家最擅长的就是表面和气,不像咱们久在边地,虽然爹爹官位不低,但是我们在边地可没这么多事情。我最怕的就是这种表面和和气气,其实暗藏汹涌的。”

    她喜欢纵马,喜欢在沙漠上骑骆驼,偶尔还晚上和哥哥们扎个帐篷,在外边歇息。

    那个时候玩儿的很开心。

    但是进京后,她走路都不能跨出大步子来,吃饭也不能说话,没意思,真的是太没意思了。

    可家中爵位已经没了,大哥接替哥哥镇守边关,姐姐没都为了常家努力,她从小就享受常家最好的教育,姐姐们出生时,父亲只是把总,官位很低,家中哥哥们多,仆从不够时,姐姐们还要劳作。

    到了她这里,父亲已经是正三品定国将军,能请得起先生教她读书识字,玉堂金闺养出她这个娇小姐来。

    她不能只为自己着想。

    常夫人也道:“东安侯这样好的亲事,你爹说东安侯早年和他一起同生入死,是个了不起的汉子。世子方才你也见到了,御前护卫,一表人才,还有他嫡亲的嫂子,也是客气有礼。他亲兄长方惟彦,我跟你在京里的二姐打听过,说他人品非常的好,自然,若不好,也不会连爵位也让给弟弟,可谓是兄友弟恭,没有人不夸奖他哥哥的。”

    “那也未必是真好。”常雨珠不相信这世上还真的有这样的人。

    “不管真好假好,这个爵位是方惟钧的,你嫁进去,那就是世子夫人,板上钉钉,毫无疑问。”常夫人见女儿还在思索,遂道:“莫非你还真听你大姐的话想进宫去啊,就凭你这双大脚,你看皇上会喜欢你吗?除非你时时藏好你的马蹄还差不多。”

    常雨珠看了看自己的脚,忍不住往里缩了缩。

    她娘说的还真对,要自己折断脚还真不成。

    常夫人道:“除非是京里嫁不到什么好人了你再进宫去,宫里现在最受宠的是德妃,听闻她是阮皇后表妹,出自名门,才德俱佳,生的更是绝色。你一天两天还能装,你能装一辈子吗?除非你能做皇后,否则,你生十个儿子也没用,论资历,你不如德妃,论生子,郭瑾妃虽然听闻很是不受宠,可他生了皇长子,我朝立嫡立长。”

    意思就是,除非你是继后。

    但你能自信你比得过德妃吗?

    常雨珠沉默不语,常夫人看着她道:“除非你和方四奶奶一样的容貌气度,我看还差不多。”

    自己的女儿是不错,作为母亲认为小女儿简直就是心中最好的,没有之一。

    但是今日和东安侯府几个小媳妇站在一起,一站在一起就知道有区别了,俞氏娇艳,乡君清丽,阮氏更是一位绝代佳人。

    且人家个个都不是泛泛,听戏的时候乡君能把戏文里的每一出戏解说,甚至京里哪个戏子好,哪里的筵席好,都说的头头是道,俞氏作为大嫂,对徐氏安排的事情也都事无巨细的能完成,再有阮氏,她倒是淡淡的,不怎么表现,但是让人无法忽视。

    她说话不多,但是很精辟,引经据典又用通俗的话解释,让人很有好感。

    他们常家不仅是武将世家,且因为丈夫前年继承了伯父的家产,家产丰厚,她们对小女儿的教养丝毫不输京中豪门。

    但是,和人家这种一看都是长期浸润出来的气质,还是有略微的差别。

    也许外人看不出来,但是她有留心,自然就看的出来。

    “娘,我知道了。”常雨珠想想也是有些后怕。

    她虽然父亲官位显赫,兄长们也都有官位,两位姐姐也嫁的很不错,自己也并不觉得自己差,甚至称为国母,也并非不可能。

    可母亲说的也很有道理,东安侯爷和自己的爹八拜之交,方惟钧英俊少年,日后她也是世子夫人,将来的侯夫人。

    她自小没有裹脚,小时候母亲要操心哥哥姐姐,压根没工夫管她,等到能管她时,她已经开始骑马了,怎么都不愿意裹脚。

    因了这件事爹娘不知道为她操了多少心,生怕她嫁不出去,也因此有进宫的说法,皇上看在自己父亲操劳半辈子的份上,总会给个位份。

    可这是下下之选,今日看到方四奶奶也没裹脚,脚大大方方的伸着,没有人露出异样,她就有些放心了。

    到了第二日起来,她就下定了决心,因为她嫁去东安侯府绝对是主母的存在,几个妯娌身份都不如她,日后都要看她脸色行事。

    只是,她刚和娘说完,二嫂就道:“我的妹妹,宫里贵妃皇后都不在了,你若进宫,指不定封个贵妃,日后咱们家也封个承恩公府,妥妥当当的。”

    常夫人呵斥道:“我这里何时有你说话的时候了,这不是在边关,你看昨儿去人家侯府,侯夫人在说话的时候,她们家有儿媳妇像你这样插嘴吗?”

    儿子多了固然好但是儿媳妇接回家来,人多就容易生事,人人都有自己的盘算。

    若是现在不定下来,将来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故。

    小女儿比她两个姐姐都强,长女嫁的是承恩公府的老二,次女嫁的是静安长公主的儿子,虽然并非亲儿子,但也是长子。

    小女儿才貌俱全,怎能堙灭在宫里。

    应该嫁的比两个姐姐更好才对,正好方惟钧也有爵位在身,日后就是侯夫人,宫里的太后都未必有外面的主母享福。

    常雨珠冷哼一声:“二嫂,你若再胡闹,我就告诉二哥,看他怎么治你。”

    常二奶奶瞬间熄火,她谁都不怕,就怕这个小姑子,外人面前装柔弱,在家里却替常夫人管着家。

    但常雨珠也知晓是谁让她来说的,应该是二姐,静安长公主很有野心,一心想做平阳公主,只是皇帝宠虽然宠,但都跟一阵风似的。

    常雨珠瞬间清醒过来。

    如果没有方惟钧,她没有退路了,进宫搏一把,兴许能做继后也未可知。

    可她连东安侯的儿媳妇都比不得,更遑论进宫,她这双大脚除非折掉,否则靠着她爹进宫,也许封个高位,但她真的比得上宫里那些人吗?

    若是进宫混的不好,可就一点退路都没了。

    怎么想都是现成的侯夫人才最好。

    常家这边透露出意思,东安侯府又相看过几次,都觉得无论是家世相貌还有最重要的宜男之相,都没有常雨珠好。

    因此,徐氏就先遣媒人上门了。

    东安侯府人人都知晓,将来的世子夫人要是常家的三小姐了。

    连羡哥儿都道:“婶婶,要有婶婶了。”

    蜜娘没好气的对乳母道:“这又是在哪里听了一耳朵的闲话,连他都跟着学舌。”

    乳母诚惶诚恐道:“今日他们都在说,小少爷大抵也是听到了。”

    “罢了,你日后留心些,让他们不要总当着小少爷的面前说闲话。”

    拿了一本书,跟羡哥儿讲了几个故事,就让乳母带下去吃点心了。

    春桃见蜜娘发呆,不由问道:“您这是怎么了?难道常姑娘哪里有事吗?”

    “不是。”

    前世常德妃虽然位尊,但其实也并不是很受宠爱,不过确实野心勃勃,她一直想做贵妃,可皇上淑妃的位置都不愿意给她,更遑论是贵妃。

    像蜜娘知晓皇上爱纤细柔弱,故而即便疼痛,也折断自己的脚,要成功就必须要舍得一身剐,但是她还这般,既不迎合,又想要宠爱,那就很难了。

    再者常雨珠可不是简凝初那样,还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

    但就像方惟彦说的,他们迟早要分家出去的,这样也好。

    不过,以常雨珠的性子怕是不会像简凝初那样敦睦友好,可惜蜜娘也不是那种看人眼色过活的人。

    若是旁的事情她还能在徐氏那里进言,可方惟钧的婚事,她做嫂子的都不能随便提,这事儿可还有公公首肯。

    论相配,她比简凝初其实和方惟钧更配。

    春桃笑道:“其实要我说五爷早些成婚也是好事,一直这样悬着,太太也愁,大家的心也都揪着。况且,您看大房和三房因为是同一个娘生的,大奶奶和三奶奶明显关系就更好些,将来等五奶奶进门了,兴许您和她也是一样,还多了能说话的人呢。”

    “那可未必,等她进门了再说吧。”蜜娘笑。

    方惟彦和方惟钧可以兄友弟恭,方惟钧到现在都不敢在方惟彦前面摆谱,但是常雨珠进门就是世子夫人了,她虽然是嫂子,但身份不如她,她会敬重她吗?

    看前世她和常德妃同为四妃,品级相同,只是封妃有先后,她可都是处处彰显身份地位。

    今生,她是世子夫人,自己却不是,怕是将来常氏还想要她做低伏小也未可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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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因为双方年纪都不小了, 常家急着嫁女儿,东安侯府也想尽快把未来的女主人迎进门来,婚事就定在立冬之前。

    全府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 蜜娘也时常要过去帮忙,只是翁老夫人又不幸因为前儿一场秋风,冷热交替, 咳嗽起来。

    幸好府里的媳妇还有好几个, 索性徐氏让二奶奶于氏过去侍疾, 这也是照顾她,很多正式场合,于氏是不被允许出来的,但是伺候好翁老夫人了,也许日后老夫人手指头漏点,她就受益无穷了。

    毕竟二房孩子多, 侯府明面上已经把二房剔除族谱了。

    将来分家是不可能分什么给他们的, 最多就是侯爷的私房看会不会给一点给他们, 反正徐氏肯定不会分自己的私房给二房。

    那么让于氏去伺候翁老夫人, 对她和对翁老夫人而言都是好事。

    于氏性情柔糯,嫁过来多年对翁老夫人也有一定的了解, 这样正好。

    但这些对蜜娘而言,没什么影响,她顶多就是被徐氏拉壮丁去帮忙,但她始终秉持着一山不容二虎的原则,对许多事情即便要做, 也要再三询问徐氏的意见, 之后才吩咐下人。

    俞氏在一旁见蜜娘如此行事, 心道素日看她不是这样没有主见的人, 现下如此,必有缘由。

    因此回去和陪房心腹谈论此事,那陪房笑道:“四奶奶这样是避嫌,这都是儿媳妇,将来进门的常氏才是正经女主人,虽说现在还是侯夫人当家,但到底不同。”

    “虽说如此,但是四房也是侯夫人的长子啊。”俞氏觉得方惟彦人也太好了。

    平白把爵位让出去,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婆婆是劫富济贫,小儿子不如大儿子,就要大儿子放弃爵位了。

    如果阮氏本身是个像二弟妹那样的人,那还无所谓。

    但她这个人非常有存在感,无论在哪里,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固然抢去别人很多风头,但是没有她在场的筵席宴会,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陪房就道:“横竖和咱们无关,大奶奶您只管把身子调养好,等将来大爷回来,生下一儿半女也就好了。”

    俞氏点头:“这倒是。”

    但从这回之后,俞氏也是跟蜜娘一样,但凡办事,都要多听徐氏之言,并不擅做主张。

    徐氏自己还觉得奇怪:“一个惟彦媳妇这般也就罢了,她向来如此,惟昌媳妇如今办事也是天天烦扰我。”

    这话唐妈妈就不好接话了。

    是日,蜜娘见羡哥儿早上睡的安稳,没有叫醒他,还叮嘱乳母:“昨儿他在园子里跑累了,你让他多睡会儿。”

    说完就和方惟彦套车回娘家,今日是张夫人问斩的日子,蜜娘夫妻决定去陪定二奶奶,哪知道到了阮家后,定二奶奶只问羡哥儿。

    “怎么没看到羡哥儿来?”

    蜜娘笑道:“您只记得他呀,现在正呼呼大睡呢,我不好再叫他起来,让他多睡会儿,才能长高。”

    方惟彦则问道:“岳母可是要准备观刑去。”

    她们夫妻就是要跟定二奶奶作伴去的。

    谁知道定二奶奶摇头:“我就不去了,她反应也得到了应该有的惩罚,我去看那个做什么。”说真的刚开始定二奶奶恨张夫人恨的不行,但当她被简夫人这样供出来的时候,得到如此惩罚,她一面觉得恶有恶报,很是痛快,另一方面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兔死狐悲之感。

    蜜娘和方惟彦对视一眼,又笑道:“那感情好,正好我和惟彦在家陪您,爹爹不在,我们三个人打马吊如何?三个人打马吊,还更快呢。”

    现在家里天天都是忙方惟钧的婚事,蜜娘没什么闲工夫,有闲工夫还得带孩子读书保持身材,打马吊的事情好久都没打了。

    定二奶奶现下也没什么事情,家里做饭的有下人,儿子们在学堂读书,一年到头的衣裳都穿不完,丈夫还时常不在身边,她是时常盼着女儿外孙子回家,这时候家里就热闹。

    不过,蜜娘多少觉得定二奶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娘现在的状态就是她追求的。

    每天要是能躺着,不用操心了,那才是好日子。

    三人打马吊的速度就是很快,稍不留神,牌就没看到了,方惟彦这次就不喂牌了,连赢了好几把,蜜娘小金库都快输光了。

    “看不出来啊,你还深藏不露呢。”

    见女儿女婿夫妻斗嘴,定二奶奶还是扣紧从来没有出过的牌,只跟字,别人打什么她打什么,就这样她居然也输了。

    好在这样消磨到中午,蜜娘和方惟彦陪她用完饭,方才走。

    回程的路上,蜜娘看着方惟彦道:“我想我娘肯定在想,若是简家没有被抄家,简夫人还会特地供出张夫人来吗?”

    方惟彦摇头,这才是最值得细思极恐的地方。

    要不就说简夫人这个人没有心,一切都只为自己。

    虎毒不食子,简夫人好歹养育张夫人多年,到最后也是她卖了张夫人换取自己养老。

    至于简家几位爷们,她恐怕也不会救了。

    有时候蜜娘自认自己不算什么好人,但还真的做不到简夫人这样。

    回到侯府之后,蜜娘先要去见羡哥儿,却听守院的白芷道:“您和四爷走了之后,羡哥儿起来吃了早饭就让乳母带去园子里玩儿,没想到侯爷碰到了,侯爷仿佛很喜欢咱们哥儿,亲自抱了他过去。”

    咦?

    却说羡哥儿正和东安侯一起用午膳,东安侯虽然浙籍人士,平日请的厨子也多浙地的人,但这么多年久居京中,口味已经不自觉的变了,再者年纪大的人,都爱吃软烂些。

    因此,东安侯中午一般都吃面,羡哥儿吸溜的够快,他还吃几口面,咬一点点蒜头,砸吧着嘴道:“好吃,我娘亲平日不让我吃。”

    “这是为何?”

    “不知道。”

    他也说不清楚为何,反正就是娘很少吃这些,大多数时候让他吃鸡蛋和牛乳吃牛肉。

    “那在祖母这里你可以吃。”

    还不到两岁的孩子,自己能拿勺子,说话也很清楚,尤其是个子高高大大的,每次看到他不是在捉蜻蜓就是赶蝴蝶,跑许多圈都不喊累。

    嗯,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再等羡哥儿被送回来的时候,蜜娘也没多问,只道:“你有没有吵着你祖父?”

    “羡哥儿乖乖的,才不会呢。”

    方惟彦笑:“鬼机灵。”

    中秋过了之后,树叶变黄,枫叶开始染红,听人说香山的红叶最是好看了,方惟彦特地抽出一天带妻儿去香山看红枫叶。

    路上,蜜娘教羡哥儿背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和别人那种出去玩儿被挟持就再也不会出去的人不同,蜜娘是越挫越勇,况且能够出去散心,比憋在府里好多了。

    小孩子的高兴更甚于大人,有时候怕着凉,或者怕见风都不让他们出去,蜜娘还偶尔能回回娘家,但也不是每次带他出去,因此羡哥儿最高兴。

    外面的人来人往都吸引了他。

    方惟彦替儿子戴好小帽子:“已经是深秋,帽子要戴好,要是着凉了,是要吃药的。”

    蜜娘笑道:“早知道儿子这么喜欢出门,咱们日后有空就带他出来玩儿,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卷路。”

    “是啊,可惜我总是在忙。”方惟彦也有些惭愧,他大部分时候都很忙,轮值内阁半年到期后,他因为表现不错,回调翰林院。

    但因为成了侍讲,之前在内书房教导内宦时,他从不收门生帖子,明面上也不结交,但对人家有困难的,他能帮则帮,恰好有一位调到圣上跟前。

    因此,他为了前程可谓是操心颇多,难免对家里有所轻忽。

    蜜娘可不是那种苦手寒窑的王宝钏,默默忍受,她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反正功名利禄总是求不完的,你也要多顾念我们母子,否则我们母子就跟别人做老婆和儿子去了,像我们羡哥儿这么好看的孩子,多的是人抢着要呢。”

    人要擅长制造点危机感,别人才会更在乎你。

    方惟彦低声哄着她:“知道了,以后一定多陪陪你们母子。”

    “我可不求你陪我。”蜜娘表示自己可是很傲娇的。

    夫妻二人耍花腔到了香山,好在蜜娘今日换了一身轻装,故而步履轻盈,她道:“好在我三不五时练舞,现在走了这么多步都不喘气。”

    最主要的是蜜娘嫁给方惟彦后,她能做自己,而不像前世在宫中,她是扮演皇上喜欢的形象,那不是她,但是她又必须那样才能让皇上喜欢。

    人啊,心气顺了,丈夫虽然忙碌,但是向来体贴,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实在是天下最高兴地事情了。

    香山带回了不少枫叶,蜜娘都做成书签,每次做这样的事情都会让她想起那时在女学的场景。

    秋去冬来,东安侯府四处挂满了红绸,常家人送了嫁妆过来,同为徐氏的嫡亲儿媳妇,当年蜜娘那点嫁妆凑了半天也不过数十抬,常家却是直接送了一百零八抬过来,且大抵是为了低调,怕人说常家贪污如何,那箱子每一抬都很重,比寻常的红木箱子要高很多也深很多,可见如果拆开来,怕是有一百五十抬。

    其嫁妆也样样珍品,紫檀木的床和柜子就价值连城,凭是乡君自持宗室拿出都忍不住道:“常家还真是深藏不露。”

    那肯定是,前世常德妃经常在天子和太后还有皇后寿辰时送礼,几乎都是最出风头的,后宫还没有谁比她的私房更丰厚的。

    方惟钧虽然并不贪图妻子的嫁妆,但见常家如此体面也很高兴。

    他在婚前也被徐氏放了两个通房,翁老夫人近来身体不济,很少像前几年那样还送丫头婆子,方惟钧那两个丫头也正如当初方惟彦房里的绯袖碧裳一样,都是百里挑一的丫头。

    男人大多都要享齐人之福,就像方惟钧虽然觉得哥嫂鹣鲽情深,但是贤妻美妾于他而言才是正道。

    东安侯府的姑太太姑奶奶们也都回来共襄盛事,南平伯夫人带着儿媳妇阮四娘过来了,再有方雅晴并嫁出去的四姑娘雅兰,五姑娘雅萍都家来。

    徐氏叹道:“以前还觉得咱们家人丁兴旺,现在客多了,实在是不够用,你看就亲戚们来人手都不够了。”

    以前方惟彦成婚时,家里的小一辈的姑奶奶们都还待字闺中,但这几年多了好几家姻亲,走动起来,可不就显得人多了么?

    蜜娘们带着人送茶点到归宁的股奶奶表姑奶奶这里,方雅晴笑道:“嫂子来我们这里歇会儿。”

    叶佳音也赶紧道:“是啊,四表嫂歇歇吧,我们看你忙到现在了。”

    “不累不累,我方才在太太那儿吃了茶过来的,你们放心吧。你们几个姐妹许久不见,像雅萍跟着丈夫外任,难得回来,多说说话,不必管我。”就像她每次回家,定二奶奶都很高兴一样,外嫁女尤其是生了孩子之后,回娘家总是很难得,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来的这么齐,蜜娘巴不得她们都松快些。

    见蜜娘如此说,众人拉她不住,只放她走了。

    小姑子在一起还不是讨论娘家嫂子,亘古不变的道理,四姑娘方雅兰是嫁的也是京中勋贵,她嫁的也很是不错,正是嫁到了南安侯府的次子。

    她能嫁的好,一来是东安侯府的大背景,再有父兄得力。

    因此她不免笑道:“四嫂最是能干了,以前我们在家里跟着太太管家,太太忙的时候,我们总向四嫂请教。就是不知道将来的五嫂如何了?我听说虽然是将门虎女,可是却性情柔顺,才学斐然。”

    “舅母所选,定然是很不错的。”叶佳音笑。

    想她嫁到陆家,虽然不至于如何显赫,但是所过的日子甚是殷实,别看老夫人疼她,但是说亲当初还是舅母替她说的。

    如贺家表妹还是南平伯府的嫡长女,又如何?过的生不如死。

    不管怎样这件事情她还是要谢过舅母,从侧面说明徐氏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坏人。

    况且方惟钧是她的亲儿子,怎么可能选个不好的来。

    方雅晴笑而不语,她自然是见过常雨珠的,她外表娇怯,其实内里最爽朗不过,是个飒爽的性子,也不似寻常人等很计较得失。

    只是这话现在还不能说,日后她们就知晓,五弟妹肯定是好相处的。

    年轻一辈的虽然说说闲话,但也都是读书明理之人,她们虽然盼着常氏进门,但也要顾忌前面嫂子们的心情。

    旁人不说,四嫂阮氏却并非心胸宽广之人,她未进门时就让方惟彦主动送出通房,进门后虽然没有在府中如何积威,但是她绝非一般人能够得罪的。

    当年方雅晴退婚,就是她在其中出了大力,徐舅母现在看到她了都还有所畏惧,更别提金淑惠被骂的封笔了。

    再有太后面前,她都应对的十分好。

    她平日不苟言笑,说话时倒是风趣,才干极高,但很有分寸,你若为她的朋友还好,若为她的敌人绝对会日夜担心。

    这可是敢上门去首辅崔缇门上闹,闹完之后,人家后来还提拔方惟彦的奇人。

    人家连自己亲外祖母都不认,你若得罪了她,日后可还有好日子过。

    更何况她们这些姑奶奶虽然出嫁了,但还不是日后出什么事情了,还得找娘家,得罪了旁人倒好,得罪了阮氏,她不仅不帮你,可能还会直接搅合。

    谁敢得罪这样的人,在场的人还都怕自己说了什么日后被传到蜜娘耳朵里,到时候就完蛋了,因此都有心事,但并不多言语什么,生怕自己当了出头鸟。

    就像方雅晴想亲上加亲,但依旧被拒绝,她可不会因为你是姑妹就答应的,婉拒都没有,直接拒绝,虽说是方惟彦拒绝的,但是肯定她也有这样的意思,否则方惟彦这样的好兄长怎么可能拒绝别人。

    人都是这般,似于氏那种太平易近人的,太好的人,她们嫌弃她太软弱,以前的申氏她们又觉得不太好亲近,刚进门的俞氏觉得她资历太浅,似蜜娘这样的人,则是让她们又敬畏又不得不服气。

    反正蜜娘对这些小姑子们都是以礼相待,至于她们怎么看她,那就随便了。

    她一贯如此,如果天天担心别人的流言蜚语,那自己将束手束脚,做什么都不自在。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方惟钧的婚事,在侯府全部人都翘首以盼下,常雨珠终于进门了,有嫁妆的先声夺人,大家对常雨珠就更好奇了。

    大红花轿抬进门,常雨珠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由人扶着下来。

    蜜娘牵着羡哥儿的手指给她看:“那是新婶婶。”

    不管怎么样,她进门了,前世的恩怨她先放一边,但这辈子,到底日后如何也还要看常氏怎么样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她胆敢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作者有话说:

    前几天日万太猛了,这几天有点虚脱没劲眼睛睁不开,不过大家放心,依旧日更,但是日万要等我休养几天再开始。

    然后我有个脑洞现言《同床异梦》接档这本,喜欢豪门联姻文的可以入。

    但是这要等现在这本完结我才会更,这一本我太爱蜜娘,后面设定了很多情节,所以这本书还有不少,请大家耐心,不要总催快点完结什么的,因为好多重要情节还没写到,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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