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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人生四大乐事之一就有洞房花烛夜, 况且方惟钧封了世子,和金榜题名时也没有两样了,自来这人逢喜事精神爽, 掀开盖头一看,常雨珠虽然比不得简凝初那么貌美,但也青春正少, 带着武将家的飒爽和大家闺秀的秀外慧中。

    只是, 他低头看了一下常雨珠的脚, 似乎没裹脚,这有点不美,但也不是大事,自己的亲嫂子也是没裹脚。

    夫妻二人见面之后,又跟诸长辈请安,常雨珠趁机也打量她们的寝房, 器具皆是上等, 有的还为内造之物, 屋舍精美, 陈设华丽,十足的富贵气象。

    她忍不住点头, 见了长辈回来,只听方惟钧对下人道:“明日我哥哥头一次参加经筵,我的婚事倒是叨扰他了,你替我送些大红袍去,他一贯喜欢喝大红袍, 就说我祝他诸事顺利。”

    “是, 小的知道了。”

    常雨珠心道, 方惟钧和方惟彦感情也的确很不错啊。

    新婚之夜还能想起哥哥要做什么, 特地打发人过去,但现在她才新婚,不好问这么多。

    新婚之夜,鸾凤和鸣,方惟钧之前就受用过两名美妾,在这种事情上就更加从容不迫,也不是横冲直撞那种,给予了常氏体贴。

    龙凤烛烧的噼里啪啦,煞是明亮。

    却说蜜娘见方惟彦正捧着书在读,他虽然现在是侍读,但因为资历太浅,还不能成为日讲官,但是能参加经筵,对于这个年纪的他,简直是飞速。

    但更让蜜娘兴奋的是吃经筵,吃经筵可以带家眷仆从,天子赏赐的筵席中的碗筷糕饼还能带回家来。

    “明天咱们羡哥儿也去,吃好吃的去。”

    前世方惟彦也有这种时候,但是是他带着仆从去的,那时他孤身一人,爹娘是有爵之人都自重身份,也不会去,故而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但看着妻儿都这么高兴跃跃欲试,方惟彦也忍不住道:“明儿天冷,你们要多穿点。”

    蜜娘重重点头:“知道,知道。”

    今日是方惟钧大婚,蜜娘已经为他的婚事忙了一个月了,明天她也得关心一下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不能本末倒置。

    什么权利那些她也不是很在乎,在她看来,方惟彦就是个宝,比那些所谓的管家权重要多了。

    她先吩咐乳母带羡哥儿早些睡,又对春桃道:“多准备几个食盒,咱们打包回来分给各房也沾沾喜气。”

    这么年轻就能做帝王师,可不是一般年轻人能得到的荣耀。

    春桃笑道:“奴婢能随小姐您去吃经筵,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可惜夏莲有孕在身,不能颠簸,就都便宜我了。”

    “日后也不是只吃这一次,将来若有你们几个丫头我都带去,明儿的碗筷我多带一幅回来,你替我拿去给夏莲就是,就说赏给她的。”

    宫里赐宴,碗筷未必有侯府用的精致,但这份荣耀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翰林院不愧为天子近臣。

    蜜娘的话一出,在场的丫头们人人高兴。

    这一晚上,蜜娘叽叽喳喳的跟方惟彦道:“明天我要好好打扮,千万不能丢你的脸。只不过,——”

    蜜娘沉吟道:“有新妇在,我也不好抢她的风头呀。”

    这也是在看方惟彦的态度,如果他很是为难,一心求低调,蜜娘也不能过于高调。

    谁知方惟彦道:“这次做了那么多好看的衣裳,怎么能不穿出去看看,你也太小心了些,我这么辛苦难道还让你处处低人一等吗?”

    现下府中人如此表现,方惟彦虽然并不天天在家,但也知道其中奥秘,以往世子之位没定,虽说他退位让贤,但他的确在之中是最出息的那个,但现在世子已经定了,世子就是将来的侯爷,未来的侯府当家人。

    谁不想去捧这个热灶,就像当年方惟昌还是世子的时候,都足以能和徐氏分庭抗礼,徐氏即便不喜申氏,还得让申氏帮着管家。

    申氏也能趁机收拢一部分人,而当申氏不是世子之后,对府里的掌控能力就大不如前了,并非是钱没给到位,而是权势不如以前,大家畏惧的还是权势。

    作为徐氏嫡亲的媳妇,以前蜜娘这里也算是热灶,但方惟钧的媳妇进门就是世子夫人了,个中差别,虽不至于很明显,但身在其中的人是很能体察到的。

    这种细微的变化,就像他当初辞退首辅一职,下面的人虽然还恭敬,但你会发现你说话都不一定好使的,朝廷如此,一个家中自然也是一样。

    可他方惟彦也并不低于谁一等,蜜娘就更不必看人眼色,他的地位不是侯府给的,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

    以他现在的地位,深得几位府臣的器重,还在制诰房时,好些人都要看他的脸色,怎么可能在家中还让人轻视。

    他让爵位是因为他有更远大的前程要奔,又不是他死了,才让给弟弟的。

    就像他低调,不代表他就真的愿意处处被人踩啊。

    蜜娘听了这话,心道果然是我的好惟彦。

    她笑道:“知道了。”

    但蜜娘也不是针对常雨珠,如果今天进门的是简凝初,她甚至根本不会问这个问题,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因为简凝初为人更好相处,并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当然,就像简凝初小心眼也没什么,她是所谓的“全”姑娘,面子上不会表现出来。

    但她也没那么傻,仿佛真的跟人家新娘子比美,只是跟着丈夫吃经筵,自然要体现出作为方惟彦夫人的身份来,不能跟方惟彦丢脸。

    次日一早,方惟彦起身,他今日要去讲经筵,自然要早起,蜜娘随之也醒过来,正要起来时,方惟彦道:“你还是多睡会儿,近来你这么累,等会儿和新娘子见面,把我们的礼送出去就好了。”

    “这个不消你说,只是我也要起来,描眉打扮都是要功夫的,等和新娘子见礼了,我还得带羡哥儿赶过去,都没那么多功夫了。”

    方惟彦点头。

    他的官袍早就熨好了,上面还熏香了,一看就是蜜娘早准备好了,有老婆终归还是不同的,你没想到的,她会提早一步想到。

    等方惟彦走了,蜜娘用煮好的鸡蛋滚眼睛,昨儿睡的晚,今儿起的早,就是怕眼睛水肿还有黑眼圈,所以要用鸡蛋滚一滚。

    因为凤梧院有小孩子,虽然不设小厨房,但是茶水房是扩大了的,茶水房里常备鸡蛋是给羡哥儿做鸡蛋羹的,蜜娘也算是公器私用了。

    “怎么样,我眼睛不肿了吧?”蜜娘对白芷道。

    白芷点头:“不肿了,还是您想的这个法子好,只是您眼睛里有些红血丝。”

    “不打紧,你们弄些菊花枸杞茶给我熏熏眼睛就好了。今日难得在四爷的同侪面前,我可不能搞的邋里邋遢,跟脏婆子似的。”

    不一会儿,丫鬟们鱼贯而入,蜜娘梳洗打扮,打扮完毕,先穿一件银白绸缎中衣,再穿一件玉色红青酡绒三色缎子斗水田小夹袄,下配蹙金牡丹彩碟戏花罗裙,外面则罩一件石青多罗呢灰鼠披风。

    从外看绝不是那等张扬华丽的打扮,反而多了一份端庄惠雅,这正是蜜娘需要的。

    但是这种颜色搭配到蜜娘身上,说不出的高贵典雅,又不花哨也不暴发户。

    头上梳了个垂云髻,正前方用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蓖,髻上只插一个蝶形金镶玉步摇,这首诗在精不在多,否则就全部是堆砌而成,反而不好看。

    再有用胭脂水粉,也不是嘴越红就越好看,胭脂要适合自己的皮肤,敷粉也不能死白,为了逛这些胭脂铺子,怕遇到不合适的,蜜娘只要出门都会每一个买来试试,要么说谁最会化妆,还不都是钱买来的。

    你的心用在哪里,成就就在哪里。

    等羡哥儿起身时,蜜娘正好打扮完了,羡哥儿今日也是簇新一身,蜜娘还跟他戴了一顶自己做的虎头帽。

    绝不是那种和大家雷同的虎头帽,而是蜜娘自己画了小老虎,亲自裁剪做的,鲜亮的手艺活现在戴在羡哥儿头上,大家都夸羡哥儿真好看。

    母子二人过来时,乡君第一个到的,她看到羡哥儿的帽子时,不由得道:“哟,这顶帽子还真是不错,你找针线房哪位绣娘做的?”

    在侯府蜜娘很少做针线,乡君也是如此,大抵只有她和蜜娘都是在针线房里多一些,如俞氏很擅长女红,人也勤快,身边陪嫁来的都是极其擅长女红的,她们都是自己做,觉得针线房做的太慢了,还要给赏钱,有的还没自家手艺好。

    因此,乡君有此一问。

    却听紫苏笑道:“三奶奶,这是我们奶奶亲自做的。”

    蜜娘也笑:“我是个懒人,也就偶尔做这么一顶,三嫂你还说是针线房的人做的。”

    说罢,她又塞了个面果子给敏哥儿:“方才羡哥儿一直说面果子好吃,让我带来给敏哥儿吃。”

    乡君叹道:“我也想他吃,但他脾胃弱,倒是劳你们惦记了。”

    她是盼着儿子望子成龙的人,因此又悄悄道:“怎地你们今日是要去吃经筵席吗?四叔真是没话说,如今都是帝王师了。”

    蜜娘谦虚几句,又道:“我已经准备好了食盒,若三嫂不介意,到时候我分一些给你,到底是个喜意。”

    乡君闻言大喜,她自然有让敏哥儿跟着去吃经筵的想法,但是敏哥儿年岁比羡哥儿小不说,且寒冬腊月,万一着凉怕是有一番折腾。

    故而,听闻蜜娘要送来,她很是高兴:“就盼他能沾他四叔的光,日后也能好生读书。”

    二人正说着话,不一会儿俞氏也过来了,问她们在说什么,听蜜娘提起各房送一些,也甚是高兴。

    大家不会嫌弃是席上带回来的,经筵席可不是随随便便有人能吃的。

    徐氏见她们说的热闹,连忙问起方惟彦如何,蜜娘笑道:“很早就去了,太太放心吧,四爷的学问扎实。只是我今儿要带羡哥儿一道去,怕是中途要走,您让弟妹千万不要怪罪。”

    徐氏摆手:“这怪罪什么,就是羡哥儿你们要看顾好,别让他惊风了。”

    “您看我给他做的这顶帽子,除此之外还有您上回送的笑斗篷,我正好把兜帽也跟他戴上,保管好好儿的。”

    “唔,这就好,这就好。”

    以徐氏所见,大儿子的事情那可太重要了,天子近臣,随便递一两句话,上一两句眼药,那可都有人受的。此事,长子准备已久,这也是她知道的,门路都不知道跑了多少,甚至厚颜结交陆家其余子弟,可谓是用心良苦。

    别人只看到他的光鲜,却不知道他的辛苦,若做官这么容易做,自己的女婿还是状元,现在也不过是在史局修书罢了。

    要说徐氏也独有两子,虽然爵位给了小儿子,但是她心里还是很疼方惟彦。

    不一会儿,新婚夫妇到了,走在前面的方惟钧一派世家公子哥的模样,脸上含笑,看的出来他对常氏很满意。

    常氏退却了以前的娇怯,脸上挂着笑靥,看起来很有主母气象了。

    众人各有一番厮见不提,常氏心里有了计较,大奶奶俞氏性情宽和,三奶奶乡君倒是健谈,但她似乎开口闭口都是孩子,四奶奶阮氏并不多说什么,人也还算热情。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徐氏也为了支持新媳妇的世子夫人的地位,况且她也上了年纪,正需要帮手,故而道:“你年轻,我听说你在家中就常管着家,以前家里就我管着,我问过她们,你几个嫂子都忙,你若得闲就让你管着如何。”

    俞氏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她是之前见阮氏避嫌,自己也避嫌,现下看来,这样反而是好事,以免太太还恼她们不识时务。

    到时候还得推拒一番,反而不美。

    乡君自知管家一事她不成,平日就不大参与,虽有此心,但实在是争不过俞氏和蜜娘,现下她们都退居,自己就没什么好怨恨的,反而道:“太太时常说累,又上了年纪,又五弟妹来,倒是好事。”

    蜜娘也点头:“正是如此。”

    常雨珠心中不免得意,还好她没听二姐的话进宫,否则,还得从低位嫔妃做起,也没有答应别家婚事,别家哪里比得上东安侯府,进门就是世子夫人。

    其实,当时她们进京来,还有信陵侯府的小儿子求娶自己,只可惜信陵侯夫人是个难搞的人物不提,她那小儿子也平庸的很,常家不答应,她还放话说谁家敢娶云云?

    这样的放话实质上伤害不到常家分毫,但信陵侯夫人到底在京中浸润多年,旁人就是想娶常家的姑娘,也不愿意和信陵侯府对着干。要知道信陵侯府的顾望舒,可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还好东安侯府不惧怕信陵侯府流言,而且还是世子求娶,常家本就有意,也就很快应下。

    如今看来,她的选择果真是对的,才一进门,婆母就要自己管家。

    她先推辞几句,见徐氏意志坚定,于是爽朗一笑:“太太既然这么说,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愿替太太分忧。”

    徐氏对儿媳妇们并不苛刻,她对蜜娘也很宽容,对常雨珠自然也如此。

    正在此时,蜜娘却要先走,常雨珠心里不大舒服,又听徐氏道:“快些去吧,羡哥儿得照看好。”

    蜜娘歉意的对常雨珠笑笑。

    却说蜜娘带着羡哥儿出去后,徐氏对孙子恋恋不舍:“羡哥儿方才都打了哈欠,也不知道如何。”

    众人都知道东安侯对羡哥儿很喜欢,徐氏更不必说,虽说也时常念叨方雅晴生的岁岁,可到底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第一个就是给孙子。

    更遑论羡哥儿说话伶俐,相貌更是分外可爱。

    还是俞氏道:“您别担心,四弟妹方才还说吃了经筵席,还给咱们都带糕饼回来,让咱们都沾沾喜气。我们在家里都等着呢,羡哥儿平日每每四弟妹她们不带他出门都生气,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少了他。”

    “是啊,是啊,吃了经筵席,指不定羡哥儿也能和她爹爹一样,明儿也中进士状元,太太您就是享福的老封君了。”乡君也附和。

    徐氏笑呵呵的,很是高兴。

    常雨珠却觉得有些不舒服,今日分明是她的喜事,她才是主角,但仿佛大家都不怎么看重她,反而夸四房。

    殊不知各人有各人的考量,在俞氏和乡君看来,你都要到管家的实权了,我们都不同你争,已经给了你最大的面子了。至于管家权在你手里,也不代表她们就要听她的,她们是嫂子,现在就巴结起来,不是让人笑话么?

    即便是以前方惟彦官位最高,蜜娘对俞氏乡君也很尊重,从不逾矩,出外见客,都是以俞氏为先,这让俞氏和乡君都很满意。

    因此,她二人对常雨珠也是先当弟妹看。

    哪里就那般急切。

    常雨珠按捺下心中不快,记了几人一笔,心道日后自己定然会树立自己的威信。

    现在她还不能表露出来,反而夸俞氏女红手艺好,自谦道:“我那点野狐禅,在大嫂面前不够看的了。”

    她还故意把自己做的荷包拿出来现丑,俞氏心道这是个实诚的姑娘。

    忽见她又夸敏哥儿生的好,问乡君是怎么生出这个好看的孩子来的,还自贬道:“我三哥家的儿子和敏哥儿一般大,黑不溜秋的,比敏哥儿差远了。”

    徐氏忍不住笑了:“小孩子家家的,嘴上没把门,哪有这么说你侄儿的。”

    顿时,大家都觉得她爽朗不藏私,心眼不多,俞氏和乡君对她也热情不少,心道四弟妹阮氏平日也就请安时能多说几句话,很少这般,而且天天看书画画,基本请完安就在自己院子里,最多带孩子去园子里逛逛,很少这般把自己的缺点暴露出来,这常氏倒是好相处多了,像个傻大姐,没什么心眼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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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却说蜜娘已经带着羡哥儿和方惟彦汇合了, 方惟彦看到蜜娘这身,想夸一句,但是人太多, 没好意思说,蜜娘倒是很开心:“我们在宫外等了好久,你儿子都快被我捂出汗来了。”

    方惟彦和蜜娘都不是那种赞成儿子穿越多就越保暖的人, 羡哥儿今天怕被风吹到, 那是里三层外三层, 还想把帽子摘下,被蜜娘按住了。

    “殿内暖和,可以把兜帽拿下来。”

    “好。”

    蜜娘边说边替儿子把兜帽拿下来,只听方惟彦忙道:“蜜娘快来,我介绍人给你认识。”

    原来是今日和方惟彦一起值日讲的同僚,蜜娘本以为自己和羡哥儿俩个拖油瓶来不是很好, 没想到人家是妻妾儿女济济一堂, 连下人都挤着坐。

    这么一看, 蜜娘心道, 早知道不如让自己的两个弟弟和娘都来,反正她们在家也没什么事情。

    “这是肖大人和肖夫人。”方惟彦介绍。

    蜜娘连忙见礼, 但蜜娘这个人总是给人一种疏离感,倒不是她板着脸,而是她前世在宫中就是如此,即便笑也只是淡淡的笑笑,没什么亲和力。

    而且她生的过于美艳, 寻常人有点怕。

    肖夫人年约五十, 蜜娘主动让羡哥儿喊伯母, 羡哥儿也从不认生, 连忙喊:“肖伯母。”

    肖夫人孙子都不小了,但是看到羡哥儿戴着虎头帽,一双葡萄大眼睛闪闪的,脸奶唧唧的,一看就喜道:“这孩子生的真好看。”

    蜜娘笑道:“我看您家的孩子也都生的好。”

    几句话就消弭了尴尬,肖夫人不免觉得自家人多太夸张,有些不好意思,蜜娘就笑:“今儿是我们家有客人,才来了我和儿子,若是以往,要来的人可不少呢。不过,您别笑话我,我食盒可是带了不少呢。”

    这一桌是上桌,只见三人坐定后桌上已经摆满了茶食像生小花、果子五般、烧炸五般、凤鸡、双棒子骨、大银锭大油饼、按酒五般、菜四色、汤三品、簇二大馒头。马牛羊胙肉饭、酒五钟。

    蜜娘先拣出要送人的,用食盒装好,她当然也是各房只送一小碟,酒则送给东安侯。

    她还对方惟彦道:“相公,我替你剔骨。”

    一幅贤妻良母的样子,却让方惟彦起了鸡皮胳膊。

    没搞错吧,她在家里吃螃蟹和虾都怕指甲劈了,还经常让他来剥壳,当然也是下人不在的时候,现在这样会服侍,方惟彦觉得自己受不起。

    他小声道:“不必了,你快些吃吧。”

    “这怎么成呢,平日我在家中就是这般服侍你,现在在外面难道看着你如此,不必多说,相公。”蜜娘站起来替他剔骨。

    四周还有不少经筵官员都忍不住点头,这才是贤良之妻,方侍讲真是好福气。

    当然,蜜娘也是做做样子,因为筵席上的好吃的着实不错,且说这汤就三种牡丹头汤、鸡脆饼汤、猪肉龙松汤,还有马牛羊胙肉饭也是极好吃,蜜娘盛了一小碗给羡哥儿,他吃着自家带来的热牛乳,一会儿碗就空了。

    蜜娘自然不能让她多吃,连忙给了一份点心给她,她自家也是比较节制的,但因为今日高兴,大家也都说说笑笑,到最后,方惟彦都帮忙打包。

    因为皇帝允许碗筷都能带回去,蜜娘自然也没放过,吃完经筵席,人人都开心。

    带回去的大油饼,回家重新用刀切成几块,有男人在家的,如东安侯,方惟钧和方惟廷那里多送一壶酒,其余人都是一样的,用小碟子摆好,用的碗筷也都是御赐的。

    再剩下来的,院子里下人们都分了。

    方惟彦看的目瞪口呆:“你怎么带了这么多回来的,我都没见你怎么装啊?”

    “我自己没吃几口,都带回来分了。”

    “这是为何?”

    “就俩个字‘高兴’。”

    蜜娘见方惟彦不以为然,便道:“你是仕途走的太顺了,不知道常人连中进士都难,更遑论是做侍讲,有人进翰林院也许一辈子都在编修的位置上,要不就调往南礼部荣养了,这么高兴地事情怎么就不值得了。像我爹爹,他二甲出身,没有选入翰林院,很是遗憾呢。”

    读书这种事情,有人到白首都未必能中秀才,方惟彦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蜜娘觉得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又问:“你若是觉着好,下次我若升了日讲官,再去吃就是。”

    “一次就好啦,若是我每次去,每次都还要跟她们带,我才不想呢。”

    有一个人她会为了你的事情,发自内心的喜悦,知道你的不容易,这实在是难得。

    东安侯得了酒,倒是很开心,重要的不是这酒如何,而是这是御赐的,最是难得,俞氏、于氏、乡君处都分的是一样的,并未薄待任何一人。

    给方惟钧的多了两壶酒,一来是庆贺他新婚,多分一些,二来也是以示亲厚。

    凤梧院的下人们虽然分到手没有多少,但也都跟着沾了喜气。

    常雨珠正和方惟钧在用饭,见他直接把酒满上,不由笑道:“妾身以为世子会过些日子再喝呢,到底是御赐的。”

    方惟钧笑道:“我哥哥那里多的是,他是天子近臣,将来只怕更多呢。”

    像他挂御前护卫的衔,大多数时候能排班到紫宸殿门口做护卫都已经能够吹嘘了,每次看到这些直日讲的官员们谈笑风生,好生羡慕。

    常雨珠微微撇嘴,明明是她和方惟钧才是主角,却被她抢了风头,一点残汤剩羹,送人还整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但她是新妇,虽然有些心里不舒服,终究没有表露出来。

    又说次日去徐氏处请安,常雨珠是早就到了,蜜娘见到她已经在此处,茶都喝了一半了,不免笑道:“弟妹这么早就来了。”

    常雨珠连忙道:“我也没什么事儿,还不如早些来给娘请安。”

    这个娘倒是叫的亲热,一般侯府这样的人家,方惟彦和方雅晴他们喊徐氏也是喊太太,蜜娘起初虽然不大习惯,但是她也是随着丈夫喊太太,没曾想常雨珠都喊娘了。

    俞氏正好过来,不由夸赞道:“五弟妹真的是好勤勉。”

    “唉,我也想多睡会儿,只是我自小觉浅,真真是苦不堪言。”常雨珠呷了一口茶,有些困扰。

    不过,她很快又问俞氏:“大嫂昨儿睡的如何?我那里有不少和田的大枣,最是补血,比咱们这边的枣子好吃,过会子我送些给大嫂去。”

    俞氏推辞一番:“不必管我,我怎么好偏了的东西。”

    “这有什么,不值几个钱。”常雨珠笑。

    如此,俞氏才收下。

    乡君今儿没来,派人来和徐氏说孩子身子骨有些不舒服,徐氏看了看蜜娘,心道,该不会是昨儿吃的经筵席有问题?但当着众人不好说。

    只是想暗中叮嘱蜜娘一二,日后可别烂好心了。

    蜜娘自然心里也有此想法,但是她却不是那种因噎废食的人,她是送东西过去,吃不吃在于你自己。

    果然要散了的时候,徐氏让她留一下,常雨珠不知道徐氏向来对蜜娘很关心,她以为徐氏是私下要交代什么给她,有些不悦。

    俞氏则从徐氏这里告退了,去了翁老夫人的松鹤堂,二奶奶于氏正在此处伺候,俞氏见到她忙道:“老太太怎么样了?”

    “如今能起床了,但仍旧要静养。”于氏在翁老夫人处伺候,翁老夫人怜惜她们孤儿寡母,又看她服侍的极好,也只是在徐氏面前夸了几句,至于其他却一分不提。

    于氏也有些心灰意冷了,她当然知道徐氏也是好意,别的妯娌都能出来正常走动,就她不能正常走动,下人该如何说呢?

    俞氏在这府里,平日不怎么和谁走动,但是她还是很同情于氏,别人都不愿意伺候老夫人,太太却派于氏来伺候,干的多也无人多说一句如何,大家下意识的忽略她了。

    她很同情这个二弟妹,因此时常有空就来看看她,当然,也不会大张旗鼓的。

    “再过几日就该新进门的五弟妹管家了,她和四弟妹倒是不同,四弟妹经常不怎么和我们闲聊,许多事情她都是冷眼旁观。这个五弟妹倒是个热心人,你的事情我找她去说说。”俞氏自知她在徐氏那里没什么脸面,说了反而不好,四弟妹那里,一般都是请安的时候才碰到会说几句话,不会私下往来多。

    于氏苦笑:“那就麻烦大嫂了。”

    她也没什么资格怪大家,其实四弟妹已经算不错了,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自己,昨儿还特地派人送了糕饼过来。

    但她也的确不是那种特别热心的人,而且也不大喜欢人际往来。

    俞氏连忙道:“这有什么。”

    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男人犯了错,受苦的却是女人孩子。

    屋内,徐氏整合蜜娘说起此事:“你是好心,但未必她们这么想,你看她若是怪你给的东西吃坏了肚子,这可如何是好?”

    “太太,我知晓了,但四爷这么大的事情,寻常人家也都是全家高兴。我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就坏了好心情吧。”

    “总得多留心些,小孩子脾胃弱,若是他吃出个好歹来,岂不是平白结仇。”

    蜜娘乖乖认错:“您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了。”

    徐氏也是为了她考虑,蜜娘也不多说什么了。

    “你快回去吧,下次留心些就是,你也是一片好意。”

    “是。”

    回到凤梧院后,蜜娘照例开始看书画画,这个习惯她不轻易更改,凤梧院的人也知道她这个习惯,从不轻易打搅。

    比起别的院子里伺候,凤梧院统共就三口人,简单多了。

    而且赏赐丰厚,谁有个头疼脑热,四奶奶都能体贴到。

    昨儿吃筵席的御制碗筷,下人们似大丫头们都分了一幅,可谓是如获至宝,都能当传家宝了。

    画完一幅画,羡哥儿才起床,冬天冷,蜜娘有意让他多睡会儿,睡眼惺忪的他看到蜜娘就要抱,蜜娘因为练舞,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抱着他母子二人亲香的很。

    羡哥儿最喜在母亲这里,他能玩能闹,娘亲还陪着他在屋子里跑。

    却说常雨珠三日回门,再回来时,已经开始往爽利热心的方向发展,俞氏的父亲病重,她私下送了红参过去,乡君的儿子常常不舒服,她知道乡君信仰神佛,特地送了一尊绿度母给乡君。

    至于俞氏提出要让二奶奶于氏不必伺候,她在请安的时候提及了一次,但是徐氏没有同意,常雨珠也只好无奈的跟俞氏提出抱歉。

    俞氏哪里还会怪她。

    春桃都有些急了,忙道:“近来五奶奶可谓是声势不小啊,上上下下的人都夸她是个热心肠,都是个好人。”

    主要不是下人,是府里的几位奶奶们都交口称赞,要知道自家奶奶以前又不是没有帮忙的。

    蜜娘却笑道:“人除非可以做一辈子的好人,否则今日做,明日却不做,又成什么了。况且无论与谁相交,都不要过从甚密,太亲近了,就是灾难的开始。”

    春桃听完后,颇有领悟。

    因为蜜娘现在不需要什么好人缘了,她自己就是人缘啊,靠着诗画,她得到曾夫人的青睐,从此各大诗会知道她的名头都会请她过去,与其坐着不停的拉家常,说着毫无营养的话,还不如多画一张画,多写一幅字。

    还有她身形一直保持的不错,也是有空就跳舞,尤其是跳舞以来,人变得更有劲儿了。

    她小肚子都平了。

    还有羡哥儿,她忙完更多的功夫就是陪伴羡哥儿,陪他玩儿比什么请名师更重要。

    而且孩子大部分都是言传身教,你父母自己天天玩儿,讲闲话,孩子看在眼里,自然也是如此,看大房的俩个儿子都放在申家读书,就因为申家读书刻苦。

    在侯府,可就不一定有这个氛围了。

    方惟彦这种算是百里挑一了,但是纵观勋贵子弟,能够科举出仕的,凤毛麟角。

    她是知道父亲科举的艰难的,她爹还是从小出自官宦之家,祖父鞭策,后来家境贫困,迫切希望用科举改变境遇,但是已经锦衣玉食的人家什么都有了,就少了奋斗之心。

    “娘亲,已经涂好颜色了。”

    蜜娘会自己画一幅简单的图让儿子对着用水粉涂颜色,这是培养孩子的色彩感,让他感兴趣了,才能学好。

    “哇,好棒啊,我的羡哥儿,快来娘在额头按一个大拇指好不好?”

    羡哥儿“蹬蹬蹬”的跑过来,蜜娘按了一个大拇指在他头上,他咯咯咯的直笑,母子二人中午用过膳后,还一起睡了个午觉。

    小日子过的惬意的很。

    冬天整个京都冷的紧,蜜娘怕方惟彦生冻疮,特地给他做了一双只露出手指的手套,方惟彦新鲜道:“也只有你有这么多奇思妙想。”

    “那可不,脑子是越用就越活,越不用就越僵硬。”

    在方惟彦休沐时,蜜娘知晓他会吹笙,因此提议二人合奏,方惟彦也是性情中人,只是他总约束自己,如今蜜娘在他身边,他仿佛也解放了天性一般。

    二人琴瑟和谐,听的凤梧院的下人们也是如痴如醉。

    常雨珠打听到凤梧院的消息,不禁一哂:“我看他们对阮氏实在是言过其实,不过是个吟风赏月之人,并没有什么才干。”

    虽说徐氏让她管家,但也没有一下就让她单打独斗,而是先让她跟在身边先看行事,这也很正常,即便是俞氏进门分派事情也是过了好几个月,更别提蜜娘,不可能一上来就让她管大事的。

    但作为二把手而言,常雨珠很是憋屈。

    因为她看了账本,东安侯府财政状况其实不是很好,各房交的钱少,但是用的多,尤其是翁老夫人吃药如流水,二房于氏常常要人参鹿茸,三房的乡君也是如此,喜欢讲排场,四房有俸禄交上来不错,但是和她们用的相比,那只能说刚好持平,尤其是四房的颜料用的飞快。

    这还只是长一辈的,下一辈的孩子们各项花销是真的多,方惟昌的嫡出三个,庶出的两个,二房也好几个,三房虽然只有一个,但是耗费也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打秋风的族人亲戚,徐氏每次都好生相待,据说之前徐氏裁剪过一次,但被反扑了,惹得四处说闲话,以至于侯爷让姨娘管家,打脸徐氏,现在徐氏没什么心气了。

    “等我真的管家,这家里还有几个钱可用的。”

    紫红是常雨珠最信任的丫头,原本叫朱红,和卷碧都是一起过来的,但因为犯了常雨珠的名字,因此改叫紫红,她是个伶俐的丫头,才来不过几日,就上上下下很是熟稔了。

    她道:“您还是得徐徐图之,虽说您是世子夫人,比其她奶奶们身份高,但是到底上头还有几重婆婆在,还有个姑太太也甚为挑剔,这些日子您还送了宫花给她,她倒好,只一味送东西给四房。虽说她不足为虑,但是您也得知晓,这府里您的根基到底不深。”

    “话虽如此,但我不能总这般怕,这次除夕我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的。”只有婆婆看到她真正的实力,才会放权。

    但这个除夕终究没有让常雨珠施展的机会,因为翁老夫人过世了,本来白天还好好地,夜里就那么睡了过去。

    到第二天早上,是翁老夫人的丫头首先发现的,之后跑去徐氏那里。

    方惟彦此时正准备出门,却听闻此事,赶紧让人报了丁忧,翁老夫人过世他作为孙子守一年的孝即可。

    蜜娘已经换上了素色衣裳,给羡哥儿也换了一身,她自己簪子全部换成银色的,来不及和方惟彦多说什么,就被唐妈妈过来喊去了。

    “四奶奶,大事不妙,我们太太心口疼的毛病犯了。”

    唐妈妈也是心急如焚。

    徐氏前些日子筹备儿子的婚事已经是苦不堪言,新媳妇进门后,还得带着她先熟悉家务,再者年节下事情多,正巧碰到翁老夫人的事情,一下就撅了过去。

    一路上,蜜娘不敢耽搁,乳母抱着羡哥儿,手发酸也不敢喊累字。

    她们凤梧院比较远,赶来时,常雨珠已经在外了。

    唐妈妈见了常雨珠有些尴尬:“怎么世子夫人在此处?”

    徐氏可没有让常雨珠过来,她知晓常雨珠是新妇,虽听说在家也能干,但丧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办的。

    这样的丧事是不能出一点差错的,翁老夫人辈分极高,年岁大,是侯府最高的长辈。

    况且,徐氏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蜜娘。

    常雨珠却没半点尴尬,反而泰然自若道:“我听说太太心口疼,遂过来看看。”

    只听徐氏在屋内道:“是珠丫头吗?你先替我去请大夫看看老太太的症候,我有事情要吩咐你四嫂。”

    常雨珠无法,只得先出去,但心里跟猫爪抓似的想知道到底徐氏喊阮氏来做什么。

    蜜娘进到内里来,徐氏穿着家常服,发髻松垮垮的,不住的揉着心口,见蜜娘进来,不由得一笑:“老毛病犯了。”

    “您无大碍吧?”其实蜜娘对婆婆观感还挺不错的,徐氏作为婆婆而言,做的比天下大多数婆婆都要好。

    徐氏摆手:“还好还好,我这里放着药,化开了就好些了。我叫你来,是有事情告诉你,老太太故去了,她的私产我已经派人守着了,到时候拿些零碎出来,分给众人,但大头给你和惟彦。”

    蜜娘大惊:“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徐氏小声道:“你这孩子,这有什么使不得的,侯爷那儿的东西我管不着,但是老太太既然走了,这些东西我也该留给你们,还有我的这一份,将来我去了,都是要留给羡哥儿的。”

    “这……”蜜娘觉得徐氏这是太好了。

    徐氏坚定道:“爵位给惟钧了,我知道从此你们就只能靠自己了,老太太这一去,惟彦就要丁忧,起复都是要银子打点的,你不必同我客气。”

    既然如此,蜜娘也不矫情了。

    对于徐氏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太的丧礼还得她操办,但她确实身体状况不佳,于是道:“我知道你的才干,你弟妹到底年轻,这次丧礼,你替我来主理,务必不能出错。”

    蜜娘心道,哪有这样办事的,她笑道:“弟妹年轻,又不比我,还有个拖油瓶时时要照看,不若这样,咱们家中除了二嫂不便出来,您有四个儿媳妇,大家都一起办事,各司其职,每日再一起议事,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您看如何?”

    徐氏点头,“你这样说也好,也表示我的公正。”

    如此,徐氏通过唐妈妈传话,让四位奶奶一起主持丧礼,这个消息传到各房耳朵里,大家也是心思不一。

    大房的俞氏之前虽然帮忙处理一两件小事,但没曾想要主持翁老夫人的丧事这样的大事,还听唐妈妈道:“太太说让大奶奶并其她三位奶奶商量好,各司其职,她身子骨不好,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俞氏生怕出错,她在家中也管过家,颇有些才干,但是和几位妯娌一起,难免相互比较,自己虽然不喜出头,但作为大嫂被比下去了到底不好。

    三房的乡君更是忐忑,她在王府虽然是乡君,但其实府中人众多,她母妃身份也不够高,不过是出嫁前怕她出丑,才找了几个嬷嬷教导,因此不禁心中惴惴。

    又听丫鬟兰茹道:“奴婢看是太太不放心世子夫人,看她太年轻,故而要大家一起办。若是谁领头,咱们总归做事,却不担责任,可若是各司其职,却有不好,若是办好了,无过错即可,谁也不会说什么,可若是办不好,怕是……”

    桐叶立马接话:“稍有不慎,怕是成为笑柄。四奶奶阮氏精明能干,虽然避五奶奶的风头,但是她并非一般人,不可小觑,还有大奶奶,看似不喜出头,平日也多中平正和,她一味宽厚,即便办错几件事情,下人也不会责怪她。再有五奶奶,她是世子夫人,她虽然刚进门,但来势汹汹,怕是准备办成几件大事,况且,她有太太的支持,又有身份在那里震着,试问谁会想不开,在她那里讨嫌呢?”

    下人最是欺软怕硬,俞氏能忍住闲言碎语,也不准备出头,即便被比下去也唾面自干,那她呢?

    她和俞氏可不同,她是宗室女,身份尊贵,如果被人诟病,岂不是丢了王府的脸面,俞氏是个软弱无能一味贤良的,方惟昌大喇喇在外头纳了不少美妾,她还巴巴的送银钱过去,可她怎么能和俞氏一样。

    至于常雨珠最不满,她是世子夫人,婆母病了,理应由她来主事,这下好了,居然要她和其她三人一起并理。

    她十分生气。

    紫红不禁劝道:“既然这样,您就显一手,让府里上上下下都看看,谁才是真功夫,谁是假把式。”

    常雨珠不禁点头:“都夸那阮氏,连婆母那日也悄悄喊她过去商量,我进门却没见过她的真本事,大嫂软弱,三嫂只是个空架子,唯独有她在,我就不信我比她差了,这次我要比她做的更好才是。”

    她身边的丫头们也纷纷助拳替她加油。

    最恬淡的要属蜜娘的,方惟彦都道:“明儿你们都要去议事了,怎地你不先找连妈妈几个来问问?”

    蜜娘笑道:“都嫁过来几年了,还要劳烦谁,那岂不是说我无能。我阮蜜娘向来如此,不愿操劳就退的干干净净,但若是要出头,那就各凭本事。”

    方惟彦想起那日经筵席,她特意替自己剔骨头,以至于现在一起知经筵的几位都说她贤惠,纷纷羡慕不已,他们不知道在家,他才是那个剔虾壳剔鱼刺的人,他可太知道蜜娘的手段了,于是也更坚定了巴结老婆大人为上的道理。

    得罪不起就加入吧。

    于是,他还道:“你有没有让我帮忙的?若有只管开口。”

    蜜娘斜睨了他一眼:“算你识时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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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管家说起来简单却又是千头万绪, 首先在某地议事,某时议事,下人们都要在哪里听候安排, 这样的事情理应由前些协理管家的常雨珠提出,她却不知道怎么想的,没了动静。

    蜜娘先把旧年老侯爷过世旧制让人找出来, 仔细的看着, 用笔先把大致流程写了一下, 先找钦天监择日子,又翁老夫人身上自有诰命,怕是还有路祭,自家是姻亲,若灵柩经过自家门前也要特地设路祭。

    再有请僧众来超度,具体请多少, 这应该是男人们的事情, 再有另辟出一个地方请道士打醮, 解冤破难, 停灵在某处也应早作选择。

    她们议事完,都还要哭灵的, 地方也不能离的太远。

    这是外事,但内事中更为繁复,蜜娘统共抓了几条出来,又想除了自家灵前,还要应酬众人, 到时候来的不少都是勋贵之家, 那些人身份尊贵, 露怯了倒不好。

    再有零零总总, 她把能想到的都写了下来,方才到床上歇息。

    却说次日,天不亮,蜜娘就先起床了,方惟彦忍不住道:“这么冷的天,你不多睡会儿吗?”

    “不用,事情都办好,我也睡不安稳。”

    她想方惟彦大抵是不知道以前她在女学的时候是如何的勤勉,怕是多少读书人都不及她用功,平日养精蓄锐也是为了到时候更好发挥。

    要让人家尊重你,不是以势压人就能做到的,必须有能为才是。

    她起身后,先让春桃打发人去各房问,有没有决定好到哪里议事,若是没选好,就在镜春斋或者睦元堂两处。

    “现下已经不早了,快去快回,此处离灵堂最近,办理作为得宜,不要让她们一直想。”

    方惟彦见丫头们领命而去,不免道:“不是让你们四人一起合办的,怎地你就定了?不怕别人说你太专扈了吗?”

    须知方惟彦和蜜娘看似二人琴瑟相谐,但其实为人处世完全不同,方惟彦一贯是中道行之,大部分时候还是非常平和的。

    但蜜娘就道:“等,还等到什么时候,五弟妹本是世子夫人,此事她昨儿就该拿定主意,既然太太让我们共同办,都不说话,你等我我等你,这日子就这么飘过了,若是都要看别人,我看一早上就乱了套。”

    “但若是大嫂她们说看别人怎么说,她怎么做,你该如何是好呢?”方惟彦虽然不在内闱,但也知道家中诸人的性情。

    俞氏随大流,不肯轻易出头,乡君平日讲京中哪个铺子的衣裳好穿,哪个地方好玩儿倒是很谈的来,遇到大事不肯担当责任。

    “这怕什么,那她就等着不就成了,即便全部人都不来,我也做到我该做的。”

    这世上大多数人就是怕丢脸,所以连试都不敢试。

    一件事情若去试了,成功的机会有五成,若不试,也不过是随大流。

    随即她又笑道:“总之,到时候都看别人,我正好就撂挑子了。”

    但凡做一件事情就有主有副,太菜了又不敢拿主意的人,还想要体面,体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书香去的大房,俞氏其实也心下不安,早早起来了,静待通知。

    却见书香道:“大奶奶,我们四奶奶说太太既然让大家一起议事,总要指定一个议事厅,偏生太太正病着,她并不敢打搅,故而择了两处离灵堂稍微近一些的地方,一个是镜春斋一处时睦元堂。大奶奶您看呢?”

    俞氏心道,这两处地方都不错,但若是世子夫人常氏说的,她肯定就应了,但四奶奶阮氏,到底她不是当家奶奶,自己若是跟着她走,可将来日久天长的,还是要看世子夫人的脸色。

    因此笑道:“我并不懂这些,不若这般,我先等她们一起商量,她们如何,我就如何。”

    书香笑道:“大奶奶果真一贯老成持重,我们奶奶也时常在家这般说。”

    这就是有些嘲讽的语气在了,俞氏心里不服,但面上还要笑着,等书香走了,俞氏身边的翠柳才道:“四奶奶的丫鬟看着也太不客气了,哪里是商量的语气啊,好歹您也是大嫂啊。奴婢看以前四奶奶对您倒是挺敬重的啊,该不会是书香这个丫头自作主张吧。”

    俞氏摇头,“不,这大概才是她真正的本色,以前我们没有利益冲突时,自然妯娌之间相处的不错,但我想不通只是管家,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呢。”

    俞氏想不通,乡君倒是指了地方,“这镜春斋倒是不错。”

    那里火盆子足够,位置又大,离灵堂最近,还有敏哥儿一日也离不得她,而且镜春斋离她们枕霞院最近。

    紫苏笑道:“我们四奶奶也说镜春斋大,看来和您眼光倒是相同了。”

    比起俞氏要随大流,乡君更在意自己的儿子,管家固然重要,但儿子才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本。

    白芷则到栖雁阁,她来时,常雨珠也刚刚梳洗好,只听白芷道:“昨儿晚上我们四奶奶就说不知道和其她奶奶们要去哪里议事,也无人开口,她说今日不少亲贵上门,若不早些定下来,到时候怕是一团糟乱,这可如何是好?”

    常雨珠是真的忘记了,她昨儿一直在想管理何处才能出风头,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连议事的地方都还没定。

    还得被人提醒,仿佛一个巴掌打到了她的脸上。

    但常雨珠来不及计较这些,因为如果不快些办好,出了差错,其余三房都是日后要分出去的,但是她却是侯府的女主人。

    尽管她心里很气,但还是道:“好,我知晓了。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们奶奶去哪里汇合。”

    只听白芷道:“我们奶奶倒是选了两处地方,已经让人去那里清扫布置了,镜春斋地方大些,到时候大家分派事情也自在。”

    常雨珠一哂:“你们奶奶倒是都选好了。”

    白芷笑:“本以为昨日世子夫人会通知大家的,没曾想您贵人多忘事,我们奶奶总是五爷和我们四爷是亲弟兄,您一时想不到,她自然会替您想到。现下多少人等着看您管家如何,您就别客套了。”

    **

    镜春斋

    常雨珠环顾四周:“大嫂还未来吗?”

    蜜娘呷了一口茶,轻轻摇头:“早上去问她了,她也说不知道。”

    她话音刚落,就见唐妈妈过来道:“诸位奶奶们,快些分派事情吧,本家亲戚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乡君听了也有些急,她肯定是想提前分个既能露脸,又能照顾儿子的好差事,她嘴里想说什么,但还是等大家提。

    蜜娘老神在在的吃茶,下人们已经往后越站越多了,常雨珠轻咳一声:“事急从权,如此我就先分派了。”

    “五弟妹你本就是世子夫人,就说吧。”蜜娘看向她。

    方才在早上,她已经技输一筹了,不过常雨珠知道方才没什么人知晓,现在她正大展宏图之时,不禁道:“既然说事情要专管,我总结了几条,一是宾客往来,一是管束家人,我知道三嫂四嫂都是面嫩之人,大嫂性情也宽容,我就少不得做这个恶人了。”

    蜜娘心道你到时会挑,如此既收服了下人,又在勋贵面前露脸。

    故而她道:“弟妹说的极是,弟妹是新妇,又是世子夫人,宾客往来也是应该的。”

    见蜜娘赞成,常雨珠也心道她识时务。

    不过,蜜娘道:“不过,假如我活着三嫂管茶房,下人理应由我们来管束分派,若是弟妹在迎客,又要再出来,岂不是怠慢了贵客。”

    乡君也赞同:“正是如此。”

    常雨珠想了想也觉得是这样,只听蜜娘道:“我看不如这般五弟妹你继续管着宾客往来,正好把人分作两班,一班专司给客人添茶倒水,至于茶杯茶盘也让人看管,弟妹也能照拂到。再有巡夜一事,照管门户监察火烛,我看三嫂有敏哥儿要照顾,不如就我来。”

    “这怎么好意思?”但是乡君心里是高兴地,她可不愿意迎着冷风巡夜。

    蜜娘笑道:“既如此,我也毛遂自荐,管着灵前的下人举哀、上香,添油、挂幔守灵,白日守着晚上从那里正好去巡夜。”

    因为她挑了一件大家都不想做的事情,但随即在灵前守灵的事情这种能出头作孝子贤孙的的事情常雨珠就不再争了,她也没有三头六臂。

    乡君看她二人说话之间就定了她们的事情,自己的没有着落,遂道:“可我做什么呢?”

    以她私心想来,肯定想迎来送往,和勋贵夫人们多结交,但是世子夫人抢了,再有蜜娘那等在灵前哭灵也是好差事,但是她若要过来,就得巡夜,一时之间,她心里的好事都被抢了。

    常雨珠热心道:“三嫂可以管本家亲戚的茶饭。”

    乡君暗自嘀咕,那几个族里的亲戚可比东安侯府的人混的差远了。

    她有些犹豫时,蜜娘道:“管亲戚本家茶饭也可,再有各处的灯笼灯盏、蜡烛、扎纸还有桌布‘挂帘,坐褥等等,我看三嫂也成。’

    常雨珠还添了两件:“我们各处归置各处的东西,至于这府里的就让三嫂管着。”

    她说完还有些忌惮蜜娘,她的脑子转的太快了,别人是以一当一,她是以一当十。

    又听蜜娘道:“大嫂估摸着也快来了,我看三嫂你忙不过来时,也可让大嫂帮忙。”

    看,她说完这话,乡君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时候要做什么。

    此时,俞氏从外进来,她道:“哎哟,你们怎么都不喊我。”

    常雨珠则似笑非笑:“四嫂指的地方我们过来的,怎么没喊大嫂吗?”

    这话纯粹就是挑拨了,俞氏强笑几声。

    蜜娘摇头:“我头一个就是请的大嫂啊。”

    只是你自己要随大流,谁还特地去请你,平日我敬着你,那表明我是个懂礼数的人,但你区别对待我,也别怪我区别对待你了。

    深宅夫人,自然不会真的打架扯头花,但是给你吃个暗亏就够你难受的。

    此时,下人来的差不多了。

    闹哄哄的,常雨珠自觉自己的机会来了,哪里还和俞氏啰嗦,反正阮氏肯定和俞氏结仇,她目的就达到了。

    因此,她站出来道:“诸位都安静一下,太太派了我们四位奶奶管家,这停灵四十九天里就都归我们管着。你们也别欺负我们年轻就阳奉阴违……”

    她洋洋洒洒说了半天,俞氏还是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但是再看向蜜娘,蜜娘瞪了她一眼,俞氏竟然有些怕。

    她自认自己也没有得罪过她,偶尔提到她也是对比五奶奶,难不成是因为她说了蜜娘不如世子夫人?

    还是今日早上不遂她的意。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答应了。

    各自点了人数,蜜娘看着面前的六十余人道:“方才世子夫人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她那里是要打板子,我这里是这样,你若犯了事情,你的银米就给做的好的。再有,在灵前守灵,天气寒冷,我会让厨房送热汤来,你们也穿的暖些,至于灵前要二十个人,十个人轮班……”

    蜜娘又细化到,某几人早班,某几人晚班,再循环往复,其余时候可以在家歇息,晚上巡夜的婆子小厮们对牌不离身云云。

    如此说完话后,上半晌守灵的几人已经跟着蜜娘去灵前的,下半晌的人笑道:“咱们虽然早起,但这个时候可以去歇着了,四奶奶这样安排很是妥当。”

    只见蜜娘一来灵前,方惟彦几人正哭的伤心,见她过来,他原本准备和蜜娘说几句体己话,却见蜜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放声哭了起来,她自来都是唱念俱佳,在她的嘴里,翁老夫人那就是功德比佛祖还大的人了。

    方芙蓉见她声泪俱下,眼泪未曾干过,她不免心道,这惟彦媳妇平日淡淡的,神情却不似作伪。

    可见她为人。

    她差点哭到晕厥过去,最后还是方惟彦眼见不对,忙对书香道:“快扶着你们四奶奶去次间歇息。”

    即便到了如此地步,蜜娘仍旧不肯离去,方惟彦人多,也不好说什么,但内心很是着急,我的姑奶奶啊,你到底要做什么?

    很快,方惟彦就知道了,整个下午大家都在传四奶奶孝顺。

    上门吊唁的肖夫人也不禁掩泪道:“自古忠臣必出自于孝子之门,如今我们方才知道了。”

    族里亲戚也是纷纷劝蜜娘,请她节哀,蜜娘方才同意挪去次间。

    春桃早已安排了人准备了参汤,蜜娘喝了参汤之后,心道自己做了这一出,日后来灵前点个卯就是了。

    只是这话同春桃也不必说,除了自家爹娘和方惟彦,有些话连身边的人都不能说。

    吃了一盅参汤,蜜娘又重新打水净面匀妆,并同紫苏道:“你去跟门房各处婆子说,今日人多口杂,不许随意放人进来,若有拿不准的,你和墨香二人过去看,不必在我这里服侍。”

    “是。”紫苏和墨香不敢多嘴。

    蜜娘这里井井有条,俞氏却惨了。

    她先是站队常雨珠,毕竟她是世子夫人,因此早上阮氏拿东西来,她婉拒了,但也错过了分派任务,似常雨珠自己还要揽权,比如僧众吃饭的问题,打醮的道士住宿云云,她也拢在手中。

    哪里管得了俞氏。

    这边乡君和本家亲戚们说话,却说还有本家的姑奶奶们回来了,她不乐意招待族里的亲戚,但是姑太太和姑奶奶表姑奶奶们可都嫁的很好,她是很愿意接待的。

    哪里肯让俞氏在此处,反而还让俞氏去做其她的事情。

    又有各处找乡君领物件,她正想着若用不完的还可以倒卖,哪一房不缺钱啊,就说她们三房,都是靠月例银子过活,她倒是有陪嫁,但多是金银之物,求子时就用了不少,还有平日打点各处,更别提三爷方惟廷没有差事,时常还要打她的秋风,她哪里还肯让俞氏插手,早就派心腹去了。

    这样一来,俞氏就尴尬了,仿佛哪里都不属于。

    她悔道,若是当初直接同意,不再犹豫,现在就不可能落入如此尴尬境地,其实一开始她进门时和阮氏关系还是不错的。

    更郁闷的是常雨珠,由她来接待勋贵夫人朝廷命妇,原本是一件非常好的差事,连徐氏听了唐妈妈的也觉得很可以。

    唐妈妈也点头:“五奶奶得了迎宾客的差事,听说是四奶奶提出来的。”

    “嗯,惟彦媳妇你是知道的,没有二心,我信得过她。”

    下人们也纷纷羡慕分在蜜娘手底下的人道:“四奶奶手底下方才有十多个人都回去睡觉了,去灵前的也让厨下备了热汤,不像别的奶奶那里,都得候着,事儿没办完就不许歇着。”

    “是啊,四奶奶还真是孝顺,她不是做做样子,抹抹泪就走了,人家真的哭了许久,四爷劝都劝不走她,方才看到小人我在那里,问我冷不冷,让春桃姑姑送了茶饼给我。”

    ……

    这就是常雨珠郁闷的地方,本来今天应该是她显贵,但是阮氏那一招哭灵,实在是釜底抽薪,要知道所有来方家的夫人都要先去灵堂上香,再和她相见,那么她们就先知道那阮氏多孝顺,还当着她的面道:“你那位四嫂,听说还是方侍讲的夫人,不愧人道忠臣必出自孝子之门。真真是孝顺极了,我还听说她画了你们老太太的小影让大家翻看,真真是孝子贤媳。”

    常雨珠气了个倒仰,那阮氏早去次间歇息了,她还要应付这么多贵妇人,连口茶都没空喝,好处都被她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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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头一日来吊唁的人非常多, 蜜娘在里屋歇好之后,僧众已经开始念经来了,她亲自出来迎接女客来吊唁, 尤其是手边有曾经生前为翁老夫人画的小影,更是让不少人潸然泪下。

    而方惟彦知晓,蜜娘纯粹是每日画一张, 有时候不知道画谁了, 就画家里人, 宝宝羡哥儿那是她时常要画的,连他自己也被画过,有穿官服的,有的时候是看书的,她是越画越顺手的那种。

    此时,方惟彦才知晓, 其实你做的每一件事, 平时看起来微不足道, 但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尤其是蜜娘她画人物,这只是她的爱好, 她非常喜欢,勤学不辍,可又能带给她名望,即便没有带来这些好处,于她而言也是兴趣也很好。

    “看到这些小影, 我就想起你们老太太, 真是, 唉……”

    蜜娘安慰信陵侯夫人道:“郡主请别难过, 我们老太太虽然天不假年,却是喜丧 ,是含笑而去。只盼着她老人家能够好人有好报。”

    众所周知,信陵侯夫人在太后面前嚼蛆,两家关系就此疏远,但蜜娘面无异色,还能这般和信陵侯夫人说话,信陵侯夫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再见她画的翁老夫人栩栩如生,仿若平日听戏和莳花弄草一般,信陵侯夫人还心道,自己将来若是故去了,也有这样的小影在世,供后人缅怀,岂不是极好。

    只是这阮氏如今身份不同,方惟彦守制前已经是侍讲,天子近臣,况且她这个人虽然年轻,但信陵侯夫人看不透。

    此女面对众人并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行事极其有分寸,灵前同每位来吊唁的人都偶有交谈,虽然容貌倾城,但却不自持美貌,脸上不施脂粉,人也很是正派。

    “郡主请去里屋坐吧,外面风大。”蜜娘作了个请的手势,信陵侯夫人不禁点头。

    中午匆匆吃了几口饭,蜜娘又守在灵前,也去四处看了看,即便有棘手的,也让下人处理了。

    作为总管事的,就不能事事都管,必须要学会放权,提拔能以身作则,能管好的人。

    灵前换班后,她又选出一个小管事,让他必须记住灵前每天要点多少跟蜡烛,添多少香油,还有损耗如何。

    夜里,更是亲自巡视,每个地方都没放过,此时乡君和俞氏早就回去了,常雨珠则是累了个半死,一听说蜜娘还在巡夜,不免道:“她也太……用功了些吧。”

    紫红也道:“谁说不是呢,这家到底也不是她当,她这么辛苦,等老太太下葬后,这些权利还不是要交回来的。”

    今日常雨珠的母亲常夫人也过来了,比起常雨珠的年轻,常夫人是粗中有细,连忙趁着没人的时候点拨她:“你和你四嫂较什么真啊,你也不想想,你已经是世子夫人,稳坐钓鱼台了,却还下场和几个日后要分家出去的人较劲,你说自己该不该?”

    常夫人的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她怎么就被阮氏打乱了阵脚,要知道,她才是朝廷封的东安侯世子,本身就高于诸人,就是她什么都不做,那也是东安侯世子夫人,何必和阮氏她们计较呢。

    自己真是太年轻了。

    蜜娘回凤梧院时,当然很累,眼睛甚至都睁不开了,还指使方惟彦道:“替我拿热帕子敷眼睛,今日哭久了,眼睛疼。”

    方惟彦哭笑不得:“让你回去休息,你还不愿意。”

    “明儿我就点个卯就行。我眼睛闭着,同你说话就是。”她惬意的躺在方惟彦的腿上。

    方惟彦道:“今日之后,你的名声算是大家都知道了,也够了。”

    “欸,不要这么说,做事情有始有终才好。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须得慎独才行,如此才可以言传身教。若自己偷懒,羡哥儿看到又会如何?”

    “即便不为了羡哥儿,人也要有毅力才行。我做人也不是为了给谁看,主要是这件事情我既然接手了,就会坚持到最后。”

    方惟彦见她这般,心道,多少官员都从没有慎独这样的心思,她一介女子居然能做到,真是让人佩服。

    不过,他替她按太阳穴的时候还是道:“今日还是早些睡吧。”

    蜜娘翻身下来,抱紧他身上,还蹭了一下,方惟彦轻轻的拍了几下,她因为累极了,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晚上,蜜娘睡的极好,到了天未亮时,她就已经起来了,春桃上前递了账本过来,蜜娘微微点头,往镜春斋去了。

    她来的最早,春桃服侍她在此地用早膳,心中为自家奶奶不平,都说大家族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什么有个帮衬最好,这话她以前也赞成,可现在看来,这样的事情真是不公平。

    乡君除了有个身份,有什么比自家奶奶强的,住着枕霞院那样的好院子,管家也没落下她,自家奶奶一文钱也不贪,她听说乡君那里的下人可是抱了一包未用完的东西回去。

    正用着早膳,俞氏来了,昨儿她晚到了,今儿却不敢再晚来了。

    蜜娘喊了一声:“大嫂。”

    “只有咱们俩过来了么?”俞氏左右看看。

    蜜娘却没搭腔。

    还好此时常雨珠来了,她听了她母亲的话不要较劲儿,故而今儿就姗姗来迟。

    蜜娘知晓她最是虎头蛇尾,也最喜别人众星捧月了,但凡做某一件事情,起初搞得好像如何,到最后却草草收场,却又觉得自己位尊,到哪里都要别人捧着。

    若哪个地方不捧她了,她又觉得无趣。

    也因为如此,前世天子虽然每次让她恭代病弱的皇后行亲蚕礼,可是论起实际待遇,比蜜娘差远了。

    当时,蜜娘虽然被封为贤妃,后来有孕后份例拿的却是贵妃的份例,还兼管着后宫。

    想她当初堂堂郦州常氏出身,勋贵之后,父亲位列高官,她本人却实质比不得蜜娘,她自己常常把身份什么挂在嘴边,一口一个狐媚寒门如何,却不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最可笑的是明明她最急不可耐,却说什么只有穷酸出身才做出丑样,贵族出身更从容,穷人就是奸诈,出身好的人就是最单纯。

    这种话自然也有它的受众,但蜜娘始终觉得,出身不同,但人品好坏与出身无关。

    因此,蜜娘不觉得她能成什么事。

    众人等了一会儿,乡君吃了片刻,她一张嘴就是:“哎呀,我们敏哥儿早上闹的紧。”

    蜜娘自己也有儿子,听了心中不禁一哂,管不好就让贤,天天拿孩子说事。

    蜜娘见人来齐了,就对乡君道:“三嫂,我想我不过是暂时管着,既然如此,我每日的账册都是截至到子时(12点钟),这是我昨日在你那儿领的东西,你先对一对,是否如此?”

    “这……”乡君自己的账本都没有做出来,昨儿才第一日,她回去都累瘫了,哪里还来得及做账啊。

    常雨珠心灵机一动,诸妯娌中,俞氏不算,乡君并不勤快,只有阮氏什么事情都做的过于快了,给大家压力,既然如此,不如她和其她俩人联合,三个人一起摆烂,让她一个人做去。

    她正欲今日去商量,却见阮氏突然道:“既然如此,那到时候等日子过了,我就直接送账本去太太那里。若到时候有不符的,我是不负这个责的。”

    意思就是我不跟你对账了,但是账面不平,你就自己去解释吧。

    大局?什么叫大局。

    有人辛苦,有人享福,还要大家都一样,凭什么呀?

    你做不了就别做。

    蜜娘可从不顾全什么大局,大不了到最忙的时候把锅砸了,看闹出去,谁承担?

    乡君连忙道:“四弟妹且容我一日吧?”

    蜜娘这才傲娇的点头,又道:“现下也不早了,等了三嫂你不少功夫,现在怕是外头人声鼎沸了,我就先去了。”

    她这一走,常雨珠忽然道:“两位嫂嫂,其实各家办事自有各家的章法,三嫂家里有孩子,不若明日我和大嫂也晚点过来,这样四嫂也没话说啊。”

    乡君看向她。

    常雨珠见俞氏和乡君都未说话,自觉事情已经办成,心道,你自己要努力你自己去做,我们三人都那般,我不信你不随大溜。

    **

    今日来吊唁的人就没有昨日那么多,蜜娘点了个卯,就去次间歇着了,她手边随时拿着一本书在看,无事的时候就看看书。

    羡哥儿还小,不能来太能人多口杂的场合来,蜜娘不是乡君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孩子挂在裤腰带上,她虽然平时照顾孩子也很精细,但更希望孩子能够慢慢儿的长大。

    “白英,你回去跟乳母说要看着羡哥儿吃饭,还有冬日雪大就不要出门了,我平日画的要涂颜色的册子拿过去让羡哥儿涂着。若是他要玩儿,你去我那里拿前几日新买的玩意儿给他,不要让他接触生人。”

    白英芍药都是近来拨在她身边的三等丫头,跑腿的活儿都是她们在作。

    下人们都赞叹蜜娘对羡哥儿的关心。

    整个上午蜜娘都在看书,要不就是休养,但若有官夫人来,就直接领过去世子夫人那边。

    春桃心下不舒服,暗自道:“倒是便宜了她。”

    这个她就是指世子夫人常雨珠。

    蜜娘笑道:“能来的身份贵重的早就来了,今日我料定应该也没什么人来,到了头七七七时,才该留心。她不是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吗?那这些人我就全部交给她就是了。”

    春桃这才了然,这不就是车轮战吗?

    凭你多能说会道,日日如此,看你如何?

    还不是疲敝的很了,到了正日子却是使不出力来。

    今日晚膳是在凤梧院吃的,羡哥儿和娘一起吃饭,别提多高兴了,吃完饭,蜜娘为了保持身形,略略活动了一下,结果羡哥儿也要跳。

    人啊,只有把自己的身体弄好,才能办好事,否则,纵使天天人参鹿茸,也未必长寿。

    方惟彦回来时,见母子二人都在跳舞,当然小的那个就是纯粹觉得好玩,他一把抱住羡哥儿道:“等会儿你娘还要去巡夜,爹爹带你去书房教你读书,好不好?”

    因为蜜娘说他不管儿子,因此方惟彦自己特意把描红册找来,又被说孩子那么小笔都握不住,说他不用心。

    方惟彦只好亲自教儿子读书。

    否则出孝后,儿子就要开蒙了。

    一味的逼迫孩子学习还没有效果,必须是让他有兴趣。

    蜜娘见方惟彦这么自觉,不禁道:“我今日让他涂色了,你去看看他涂的颜色对不对?我们羡哥儿可是最爱爹爹的。”

    羡哥儿只要听说能出去外面,都是高兴地,从凤梧院到书院还有一段距离,今日反正也轮不到方惟彦守灵,他多的是功夫。

    不过,她们父子出去的时候,蜜娘还是叮嘱他们:“早些回来。”

    因为她今日又巡夜,婆子们不敢放肆,不过,但凡上夜的人都会发瓜子、花生和江米条,这些都是蜜娘自掏腰包,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

    但是人有时候就是为了这些小便宜才觉得有滋味。

    唐妈妈自然也把今日的事情都说给徐氏听了,徐氏虽然心口疼,需要休养,但是常年管家,让她对这府里的事情一直都要掌控在手里才算放心。

    “你是说这晚上只有蜜娘一个人巡夜了?”

    唐妈妈点头:“乡君回去的最早,大奶奶倒是实诚,只是她因为那日去迟了,也是这里帮一下,那里帮一下,世子夫人也是早早回去了。”

    徐氏皱眉:“我记得世子夫人不是管着茶房和僧众吗?那些男人那边虽然不好一个女人去,可也要打发管事过去,府中女眷也要看好,不能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在徐氏看来,现在何尝不是在考量这个新进门的儿媳妇。

    唐妈妈道:“我看世子夫人自有区处,她是您选的,自然错不了。”

    常雨珠自然早就已经买通了唐妈妈,但唐妈妈是徐氏的人,她只能略微帮忙说上几句,也不能太过,否则徐氏也不会信任她了。

    况且,她只是能替世子夫人说几句话,但不能诬陷四奶奶,到底四爷对她也不薄。

    而且四奶奶可不是一般人,先头大奶奶如何算计不成反而自己受罪的,她一清二楚,还有方芙蓉等人,她可不好得罪。

    当年把妖僧都能杀的奄奄一息,更何况是她这个老太婆。

    徐氏摇头:“话虽如此,但比起羡哥儿的娘来,到底还是差了不少,方才巡夜之前,羡哥儿的娘亲自来问我如何了。而且她还说羡哥儿现在能背《唐诗三百首》了,我知道是他一句句教的,羡哥儿记性好,多读几遍就会了,就连昨儿我嫂子过来也说”

    就连东安侯也想让她去找蜜娘拿一张小影来,足以见她的用心了。

    说起用心,蜜娘更是最早去,最晚回去,一分一厘都算的极好,但是有些能够饶过的事情又饶过,不是那种迂腐之人。

    见唐妈妈不做声,她又道:“她太能干了,其余人在她面前就是庸才。”

    俞氏一味图贤良,一味所谓的体贴下人,她其实能管好家,但是又怕担责任,乡君则既想要名,还想占便宜,作为世子夫人,常雨珠应该启用阮氏这样的得力干将,再鼓励俞氏应该管着,同时面上也要一视同仁。

    再看看她说什么?

    居然还想和大房三房串联起来斗阮氏。

    这不是糊涂到家了?

    还好申氏死了,否则,怕是早就被人拉拢。

    大房和三房又是什么好东西,若是方惟昌做世子,她们又有什么好果子吃。

    常雨珠却不觉这些,还同身边的人道:“明儿晚些喊我起来。”

    卷碧笑道:“是。”

    随即又夸奖道:“还是小姐有妙计,大家都一同共事,互相有忍让才是,偏那阮氏最喜出风头,她要出就一个人出去。”

    “好了,别让世子听到了。”常雨珠在家里还是颇为谨慎。

    卷碧也不敢再说,立即去外间守着了。

    却说次日一早,蜜娘依旧准时起床,她办事情从来都是按时辰办事,从不拖拉,这是前世就养成的规矩。

    以色侍人,只得一时,若要长久的宠爱,也需要下长久的功夫。

    一时不会,东安侯府不会分家,常雨珠并不是个心宽的人,那她要在此处生存下去,那就必须要有一席之地。

    “快,替我套好车,我去镜春斋。”蜜娘道。

    春桃不敢耽搁。

    镜春斋中,乡君有些忐忑,昨日她迟了片刻,账目也来不及和蜜娘对,到时候别人要是都人手一个账本,和她完全对不上,她该怎么办?

    昨日她回去晚上先对了账本,今日哪里敢真的如常雨珠说的晚来,常雨珠刚进府没几天,自然不知晓阮氏的厉害,连申氏那么厉害,都被斗下去,到时候若是和她闹翻,绝对身败名裂。

    她一早就来了,忽然听的门一响,心里松了一口气,若是她来,俞氏听信常雨珠的话不来,到时候阮氏也知晓自己的心意,不料,进门的是俞氏。

    乡君一时语气凝滞:“大嫂也来了。”

    俞氏点头应是,心里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儿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想先来一步。

    却说那常雨珠早上又哪里真的睡着,还派人听消息,却听紫红回来道:“不好了世子夫人,大奶奶和三奶奶早就到了。”

    这个时候常雨珠哪里还睡的着,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快点替我更衣。”

    “您这是……”卷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准备说还很早的。

    常雨珠却不耐烦道:“快些替我穿,好好儿的,我竟然被合纵连横对付了。若是去晚了,下人们怕是要嚼舌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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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二更

    经此一出, 四人中隐约以蜜娘为主,这番手段震住了众妯娌,下人们也是更服气, 但她没有自傲,反而矜矜业业的办事,还多做了许多好事, 下人们尤其是女人要看女人病, 是很羞于启齿的, 她从外请了个女医婆进府。

    其实这女医婆也并非什么名医,但因为同是女人,方便看病,很多难于启齿的病,对女人大家就没那么忌讳了。

    尤其是近来很忙,又下着雪, 天气冷, 不少人就是生了病, 也懒得麻烦, 只能熬着。

    但有医婆在,婢女们下了差事都愿意去。

    看诊不用钱, 药方可以自己去外头抓,这就方便多了。

    一时,蜜娘威望大增,尤其是内宅女人颇多,连春桃也去看过一次, 她自从生下孩子之后, 经期就不准了, 自己胡乱吃过红枣枸杞饮, 蜜娘当时还把别人送来的阿胶给她吃过,仍旧没有调理的太好,要不就是过多,要不就是过少。

    其实也只是妇科小病,略微吃了几幅药,春桃就好多了。

    但是这种事情,她们对于男大夫就很难开口了,年纪大一点的老大夫还好,若是年轻些的,更觉得不方便。

    春桃很是高兴,不免道::“四奶奶此举是德政,只是这医婆只雇了一年,大家都说若是四奶奶您当家就好了。”

    “我也只能如此了,侯府因为老太太的丧礼耗费颇多,都想节省,但殊不知,请个医婆来能耗费几个钱,比起再买人进来,耗费是最少的,但许多人想不到这一成,我既然管着一日,就做一日事,绝不会知道也当不知道。”这是蜜娘办事的宗旨。

    别看常雨珠显赫的很,也不过是改手里现成的规矩,但是这种改规矩,无非就是互相检举揭发,时日一次下人们还是照样,反而分化下人,长久看来并非是长久之计。

    因为没有从根本上解决所存在的问题,侯府所有的弊病在于要不要再维持所谓的架子?之裁剪下人,各房还是奢靡,那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再有侯府是弃武从文,还是以武为主。

    翁老夫人过世后,问题就更严峻了,申氏的俩个儿子都准备从文,庶子还小暂且不论,二房被开除族谱,三房乡君早已表明要从文,四房她们家更不必说。

    至于世子方惟钧夫妻如何想的?

    估计他们自己都是糊涂的,只想着眼前这点利益。

    蜜娘此举也给了方惟彦很大的启发,为官作宰的人,想的都是自己的政见如何得到实施,但是若一时并不能直接实现理想抱负时,也不能碌碌无为,照样可以做好事。

    至于常雨珠如何,也不在蜜娘的考虑范围内。

    经过她的一番手段,至少常雨珠现在不敢明目张胆的如何了。

    更何况此时也有大事发生,宫中太后已经催促皇帝立后了,今年正逢大行皇后故去,太后下懿旨吩咐采选女子入宫。

    东安侯府因为守孝,自然是无女子进宫,但是东安侯府没有,不代表东安侯府的姻亲没有,就如东安侯长女,也就是方雅晴等的大姐,远嫁山东的大姑奶奶方雅贞的女儿。

    方雅贞嫁的是名将之子,其夫袭了山东莱州指挥佥事。

    这次方雅贞一是为了祖母过世回京吊唁,二也是送女儿进京参选。

    后位空悬,谁都动了那个心思。

    方雅贞出嫁后,徐氏方才嫁进来,她年约三十五六,因在翁老夫人灵前大哭了一场,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

    徐氏身体抱恙了几日,倒是缓了过来,在灵前做孝子贤媳状,哪里有功夫迎接一个庶女归宁,遂让儿媳妇们陪着。

    蜜娘心道,若说像前世常雨珠这样父亲身份高,能找关系推荐直接入宫,皇帝也会给这个体面,认为大臣们对自己的忠心。

    但余者如千户之女,或者是指挥佥事之女,这些虽然也出自官宦人家,但三品是个坎儿,没过去的,就没那个体面,还得老实参加选秀。

    “大姑奶奶,你别哀损太过。”俞氏劝道。

    常雨珠也很是关心的样子,她向来在外表现都是如此,尤其是她脸生的圆,很容易给人好感。

    方雅贞不免道:“多谢二位弟妹宽慰,老太太这一去,我天天梦到她老人家。当年承欢于祖母膝下,现在想起实在是共度天伦时日太短了。”

    这话就很胡说了,翁老夫人养在膝下的就只有方惟彦和叶佳音,对方雅晴都非常一般,以前方芙蓉大归时,对方雅晴十分不客气,翁老夫人都很纵容。

    她可不是看重孙子孙女的人,之所以养方惟彦,一来时想拿捏当初的徐氏,二来也是想亲上加亲。

    能替方惟昌兄弟三人娶妻,多半也是为了怕填房徐氏闹事。

    怎么可能会把东安侯的庶女养在膝下?若真惦记,逢年过节,她老人家可是从来没有提起过。

    不过,蜜娘没心思管着方雅贞如何了,因为她觉得很奇怪的一件事情,按道理说这辈子她没有进宫,范玉真进宫了,而且范玉真的妃位等级还比前世的她高一级,又有皇子在手,听说皇子也颇为康健。

    定二奶奶还曾说范玉真正在调理身子,等再怀一胎。

    而且德妃几乎是后宫乘宠最多的妃子,定二奶奶进宫时就描绘过范玉真宫里的奇珍异宝,看的出皇帝的喜爱。

    按照正常来说,范玉真是可以封继后的。

    但为何迟迟不定了,皇后也过世几年了呀!

    若说资历,范玉真进宫数年,也出自名门,很拿的出手,而且行为也合乎规范。

    甚至阮皇后已经过世了,再立新后,根本没人阻挡。

    没有阻挡,也根本没有任何阻碍。

    前世要立她为后时,还要以中宫无子废后,多少人上折子反对,多少人阻碍,反而立新后很快,到了现在皇帝还弄的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现在大家都在猜,天子选继后到底是准备从外面聘新妇,还是在已经有的妃嫔中选呢?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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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方雅贞嫁出去二十多年都没回来, 其实许多人都已经不认得了,嫡母徐氏抱病在身,家务都是由四个弟妹在打理。

    其中最为和善的是俞氏和世子夫人常氏, 这两人态度亲近,世子夫人也很是热情。

    老三媳妇自持皇室宗亲,总有那么一股傲气, 至于老四的媳妇阮氏, 倒是淡淡的, 是个冷美人。

    她心下已经有了计较,连忙又把女儿喊过来。

    很快一位少女出现在她的面前,大家知晓这位外甥女进京是做什么的,不免眼神有些审视,看她入选可能性如何?

    蜜娘心道,以前我在后宫从未见过她, 也许是没有进宫, 但这辈子能不能进宫, 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 再看她的脸时,倒是很清秀, 只是性子有些老实。

    “倩倩,快跟几位舅母请安。”

    傅倩倩立马乖巧请安,诸舅母自然早就准备好了礼物,俞氏送了一枚玉观音项链,常雨珠送了一对赤金掐丝的手镯, 乡君则送了一盏玻璃风灯, 到了蜜娘这里, 蜜娘也不吝惜, 送了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

    这样的护甲以前在宫里,她还好,但现在常常要看书画画,有护甲不如用手更方便。

    方雅贞看几位弟妹送的见面礼,不由暗自点头,接着常雨珠去安排筵席,因为家中守孝,倒是简单用过,之后也是常雨珠亲自送方雅贞母女去客房歇息。

    常雨珠一路十分周到,令方雅贞感动不已。

    等她走了之后,关起门来,跟着方雅贞来侯府的下人都觉得别开生面,见了大世面,嫁过去二十多年,方雅贞身边的人早已不是曾经侯府的人,大多数都是莱州人,或者陪嫁过去的在莱州生的人。

    这些人以前只觉得方雅贞举止与旁的夫人不同,陪嫁之物还有内造之物,但似乎没有察觉如何,这次要不是奉旨送女入京,她们这些人也不会跟来。

    方雅贞身边的心腹管事道:“如今到了京都方才知晓东安侯府是如何的显赫富贵,太太不愧为侯门千金,在咱们莱州首屈一指。”

    方雅贞不置可否,倒是看着女儿傅倩倩道:“你看你几位舅母,对你亦是出手大方。”

    傅倩倩今日刚来侯府,生怕自己一举一动都被人诟病,紧张到不行,又很怕自己出丑,被人嘲笑从小地方来的。

    之前没有看清楚地礼物,现在一看,她指着指甲套道:“这是什么?套在指甲上的吗?”

    方雅贞见女儿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禁道:“这是护甲,专门保护指甲的,越是华丽就越代表身份尊贵。你看这上头的翡翠滴是用上好的翡翠做的,极品中的极品。”

    但又指着女儿出人头地,她不禁再次叮嘱:“住在你外祖家,就是让你知晓京里不同于莱州,切不可畏畏缩缩。”

    傅家在莱州也是赫赫有名的人家,但是来到东安侯府,只觉得处处不同,规矩森严。

    只见门外有人敲门,方雅贞抬了抬下巴,开门是一老妪,方雅贞倏地站起来,眼泪喷涌而出:“文妈妈。”

    文妈妈摆手:“见到大小姐回来,奴婢就放心了。”

    方雅贞又跟众人介绍,这位文妈妈是侯府家生子,也是方雅贞的乳娘,二人关系最是亲近,只是后来她要出嫁时,文妈妈儿媳妇要生孩子,就没有跟着陪嫁而去,但是方雅贞对文妈妈的感情很深。

    二人久别重逢,又再絮衷肠,之后,方雅贞就进入了正题:“文妈妈,我这回来两眼一抹黑,都不怎么认得府里的人了,您老人家见多识广,可一定要帮我才是。”

    傅倩倩也张着耳朵听着。

    只听文妈妈笑道:“咱们现在府里还是侯夫人当家,只是之前操办了几件大事,落了个心口疼的毛病,这次老太太过世的突然,就把家交给四位夫人来当。不过,说是交给四位奶奶,其实隐约是以四奶奶为主的。”

    “四奶奶?可是那个生的有些像冷美人的那位?”方雅贞皱眉,怎么这府里不是世子夫人管家呢?

    而且世子夫人明显就更热情一些。

    文妈妈点头:“正是她,老奴花甲之年,又在这侯门为奴婢,还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姑娘,她是我们太太看上的,听说当年她父亲刚考中进士,一家子在驿站避雨,正好遇到我们太太回乡省亲,一眼就看中了。”

    只是个进士的女儿,那她有何德何能呢?

    又听文妈妈道:“四奶奶的亲爹说来出身也不凡,和大行皇后同族,她母亲阮夫人每次还进宫给先皇后和德妃请安。再有,她们家和次辅关系很是不错,当年张元辅还未出事时,四奶奶还是张家座上宾。”

    方雅贞不禁道:“她的背景竟然如此深。”

    文妈妈不置可否:“这还不算什么,主要是四奶奶这个人是个有名的才女,若非是咱们家守孝,往年这个时候最是热闹了。各大文会诗会都会请她去,可她不仅仅是擅长这些风雅之物,庶务也颇通,管家这一个月,井井有条,从不出错。不管什么事情,她都能说了大概来,您别看五奶奶声势浩大,其实论人才,还是我们四奶奶强。只不过,四爷志不在爵位,才让给五爷。”

    没想到下人对她这般推崇,方雅贞很是不解:“她这也冷冷淡淡的,也能收服下人吗?”

    “大小姐,您才来,不了解咱们府上的事情。四奶奶自从管着家了,虽然不像大奶奶那样处处宽容,但很有章法,我儿媳妇,就是你奶嫂子病了,也是她请的医婆看好的。”文妈妈不好意思说,自家儿媳妇下面一股鱼腥臭,但怕人说一直忍住不去看病,生怕人问东问西。

    但因为有时候外人都能闻到,不好上差,又钻心的痒。

    还好有医婆诊治,开了药清洗,如今已然是大好了。

    接着文妈妈又道:“至于您说她冷淡,我倒是很少听说。”

    文妈妈可不傻,虽说她奶大了大姑奶奶,但是这都多少年了,人家守孝,你送女儿上京采选,本该避开人家守孝的,偏偏在人家这里进进出出,似四奶奶那样对老太太那么有孝心,在老太太灵堂哭晕过去,还特地为老太太画了那么多小影。

    别人家里死了人,你高高兴兴送嫁女儿,四奶奶自然没什么好颜色。

    但这些话,她怎么可能和方雅贞说。

    况且,她再看看这傅家小姐,木讷极了,不像是有大出息的。

    自然,这话也不能说死。

    方雅贞听到文妈妈嘴里很是袒护阮氏,不禁放下茶盏又问起大奶奶俞氏来。

    文妈妈不以为然:“大奶奶秉性软弱,十分贤良,一切以大爷的意思为主。”

    这就是俞氏其实在府里没什么地位,一切看男人脸色过活。

    方雅贞又问:“那世子夫人呢?”

    “世子夫人门第高贵,父兄皆为得力。只一条,您和她往来时,尽量要礼尚往来。”文妈妈也是点到为止。

    她们这些下人,在侯府生存,当然也有生存的智慧。

    方雅贞这才听明白,她又和文妈妈说了数语,到掌灯时节,文妈妈要起身了,方雅贞塞了二两银子给文妈妈,文妈妈推辞不要,但方雅贞硬是塞到她手里了。

    出了门子之后,文妈妈撇了一下嘴,赏钱给这么少,还要人千恩万谢,真是的。

    **

    晚上,照例是巡夜了回到院子里,方惟彦正好从书房回来,他好像每天都是算好了时辰,正好和蜜娘差不多时辰到的。

    蜜娘笑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二人洗漱完毕,方惟彦道:“今日累不累?”

    “我还好,你那位大姐也真好意思,她送女儿进京选秀,居然住在侯府,若平日也就罢了,偏偏守孝的时候住在府里。虽说明年三月才选,但也实在是吃相难看。”

    方惟彦道:“她们久在莱州,上京也不便,住在我们家里也是应该的。虽说有选秀,但她到底是外姓人,更何况是宫里下旨。”

    蜜娘笑:“你做舅舅的自然心疼外甥女,横竖也和我无关,我不过多一句嘴罢了。”

    她又提起旁的事情:“你说圣上正当盛年,理应选新后,若论资历,范德妃够了,论宠爱,范德妃也够了,怎么皇上还要选秀?若真的从外面选了新人去,将来谁又能压人一头呢?”

    方惟彦看了蜜娘一眼,不由道:“自古立嫡立长,皇长子如今还未出阁读书,若是要立,大家也希望立郭瑾妃为后,只可惜郭瑾妃圣眷不在。”

    虽说前世不少人都怪阮太后权柄太过,但她所出的六皇子实在是少年英才,她本人虽然睚眦必报,但是对于民生、政党等等都有独到见解,以至于国祚绵延。

    若阮太后还在宫中,他这辈子自然知晓如何选择。

    偏偏今生的事情出现了偏差,阮太后在他家了,那么选谁为下一代共主就是问题了。

    按照大臣们的要求,自然立皇长子最好,毕竟国赖长君。

    而且皇帝久久不立太子,诸皇子也不能出阁读书,将来如何呢?这样培养出来的皇帝真的好么?

    郭瑾妃?

    蜜娘差点忘记了这茬儿,她道:“你是说皇上有意想让皇长子即位,但又不喜郭瑾妃,也不想自己的圣意被揣测,故而就不立新后?”

    “也并非如此,圣上心意,我等不好揣测。但皇上春秋鼎盛,也不可能不立妃子,到时候如何,姑且再看吧。”

    今生已经有很多事情不同。

    范德妃固然很受宠,但比起阮太后当初还是差远了,皇上几乎是为了蜜娘废了中宫,直接封了皇贵妃,后来又封了继后,无数人反对都没用。

    前世他一直不明白,为何有人宠爱女子到如此地步?

    作为君王不该如此。

    可是自从他和蜜娘成婚后,知道蜜娘的为人性情,美丽的皮囊下更高贵的是她的人格。

    她看似是个柔弱的女子,但是却给人比男人还强的安全感,任何人和她相处久了,都知道她的坚毅比男子更强。

    但她虽然有吕武之风,孟德之心,却是个能够贯彻慎独的人,即便一个人独处时,也绝不会露出半点口风,怕是前世在宫中,尤其是在永隆帝这样的疑心深重的人身边,怕是一直伪装。

    一个人能够伪装到皇帝过世,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冬去春来,选秀开始了,这次选秀是遍布了两京十三省的秀女,这一次是朝廷选秀规模最大的一次了。

    方雅贞正着急的在安排女儿傅倩倩坐马车去神武门,又把攒下来的钱给她,让她知道进宫打点云云。

    而这些都与蜜娘无关,蜜娘正带着羡哥儿在侯府的湖边玩儿,羡哥儿指着湖边道:“娘亲,有鸭子。”

    “这是自然,春江水暖鸭先知啊。”蜜娘笑。

    这就是寓教于乐,自从翁老夫人下葬后,徐氏开始管家,时常带着世子夫人,蜜娘也知趣的不再管事,转而自己休息了一个多月,天天除了睡就是睡,到开春了,才开始带儿子出来玩。

    母子二人走够了,蜜娘就对下人们道:“咱们回去吧。”

    羡哥儿拉着她娘的手,一会儿就喊着肚子饿了,蜜娘笑道:“好,我们这就回去用饭。”

    不巧在路上遇到了常雨珠,她打了一声招呼,匆匆而过,似乎很是着急。

    蜜娘不解的问着春桃:“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着急。”

    春桃等蜜娘回去用膳完,把羡哥儿交给乳母后,方道:“仿佛是太太训斥世子夫人了,她也真是的好放大言,现下可是死了人呢!”

    待翁老夫人的丧礼结束后,常雨珠就跟在婆婆徐氏身边协理,其余的儿媳妇都知趣的交出了手中权利,一时,常雨珠形势大好。

    只可惜,形势大好的人,就不甘心于做二把手。

    如蜜娘自然知道什么叫做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是婆媳关系本来就十分微妙,对待婆婆就不能什么都想当然。

    像徐氏这样掌握中馈一二十年的人,你让她一朝放下,那根本不可能,翁老夫人没死前都七老八十了,还四处跟孙子们送丫头,徐氏进门,她还打压呢。

    所以,每次无论做什么事情蜜娘都要请示徐氏,即便做的好,也从不自傲,在她面前也很少搞特殊化,尽管私下徐氏和她说很多事情,对她很不错。

    但是大面上,她和俞氏乡君没什么两样。

    而常雨珠年轻,一心想做一番事业出来,让人刮目相待,但自身又并不那么勤勉的以身作则,管家还有很多规矩,她就提出条陈要改。

    当初说的天花乱坠,出了岔子之后,又还想让人夸她,终于被徐氏训了一顿。

    有些事情你是改变不了的,比如她鼓励互相检举揭发,写匿名信揭发等等,看似一切尽在掌握,其实却是无休止的争端的开始。

    你让人写了检举信,却又不真正判处有罪的人,时日一长,就会让检举人气愤,到时候互相倾轧,反而害了主子。

    瞧,她接过自己巡夜的差事,就说要打不用心的婆子三十棍子,并鼓励有人揭发,只要揭发,事情属实,不仅被打差事就没了。

    但事实上,有人为了这份差事,故意灌醉一个婆子,让她玩忽职守,又投了检举信。

    那个婆子蜜娘也认得,为人很本分也很刚强,她丈夫死了,儿子又残疾,儿媳妇也没娶上,还有个小女儿在做杂活,全家过的也很艰难。因为被人灌醉,丢了差事,她还被打了三十棍子。

    养家的活儿没了,儿子还要吃药,自己遍体鳞伤,还被人冤枉。

    要知道因为她之前守门得当,还被蜜娘赏过一回,这次颜面尽失,故而投了井。

    蜜娘叹道:“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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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天下之事, 一动不如一静,如果没有很强的能力,那还是萧规曹随最好, 这就是蜜娘自己的看法。

    徐氏也是如此想法,她是想先看着儿媳妇折腾一番,如若她执行的极好, 那么这样也很好, 将来这个侯府肯定要交给她的, 那么她需要一以贯之、

    如果折腾的不好,那么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教训她,让她务必要萧规曹随,不能乱来。

    有些事情之所以形成规矩,不是谁要这么做的,而是行之有年,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出来之前, 这个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也许不尽如人意, 但至少不会出错。

    “你说说你,闹出人命来了, 如何收场?我们这边的人家,不说平日里行善积德,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情。”徐氏很生气。

    常雨珠很是惶恐:“是儿媳不对。”

    她不过秉公处理,即便一时不察,也并非她的本意。

    但她还没傻过头, 现在看徐氏这般, 连忙认错。

    徐氏又道:“我已经差人去那婆子家送了三十两银子, 她的女儿也调到内院来, 就是她平日三餐也差除非送去给他兄长,既然都是我们府上的下人,也要好好赡养。”

    “太太慈心。”常雨珠未免觉得徐氏婆妈。

    徐氏冷哼一声:“日后不许再要提什么大刀阔斧的做何事,此事知晓的人还不多,死的也只是个下人。若是被人知道东安侯世子夫人在丧期内,不仅不积福,还弄的下人投了井,将来别人如何说你。”

    连申氏那样给避子药,都被府里诸人觉得有伤阴鸷。

    更何况是现下的事情。

    常雨珠心中一凛,日后不敢自作主张,听凭徐氏差遣。同时,也没了以前的干劲,总是隔几日就说身子骨不大舒服。

    “做事虎头蛇尾,好放大言,从面上看倒是个当家奶奶的样子,内里实则不成啊。”

    等常雨珠走了之后,徐氏无不感慨的对唐妈妈道。

    唐妈妈笑道:“五奶奶还年轻呢,年轻人总是想法多,还不是要您多□□。”

    “那可未必,我看惟彦媳妇就很有分寸,做事情接手的时候认真负责,不做了,人家就全须全尾的交代的好好的。说起来常家可比阮家门第要高,如今看来,也不是高门大户就一定好的。”

    这话唐妈妈倒是赞成:“您看那些考中进士的举子们,固然有官宦人家,但寒门子弟也不少。”

    有徐氏压着,侯府逐渐趋于平静。

    到了端午之前,选秀结果出来了。

    府上大姑奶奶女儿傅倩倩入选了,被封为正七品的御女,方雅贞显然觉得品级低了,毕竟她女儿也是四品指挥佥事的女儿,东安侯的外孙女,名门之后,至少也要封个婕妤才算正常,封个御女,实在是让她觉得有些低了。

    但是当着侯府其她人的面还是她还是维护自己的面子,只道皇恩浩荡,秀女进宫不是像普通人家嫁人,带进宫的身边伺候的女子也只能一个。

    只是下了一道圣旨,宫里就来人把傅倩倩带进宫了。

    既然女儿进了宫,方雅贞的使命就完成了,她走遍了京里名寺,为女儿求得恩宠,还未过完端午,她就南下去莱州了。

    方惟彦见状不禁道:“这人但凡有什么事情,总是求鬼神。”

    “都是如此,想必大姐姐心中知晓不妙,但总期盼奇迹会发生,故而求神拜佛吧。”这种心理蜜娘也能理解,但凡人力已经无法维持的时候,只好求助于鬼神。

    不仅仅是方雅贞,很多人也是这么干的。

    陛下这次一共选了十名秀女充盈后宫,封位最高的是京中勋贵老世家的女儿,她祖父做是子爵,父亲是个男爵,到了她哥哥那里,就没有任何爵位,但毕竟勋贵之间多有联姻,她有位姐姐和东安侯的方五娘嫁的还是一家。

    她也因此被封为九嫔之一的充媛。

    除此之外,再有南直隶苏州府进献的民女,被封为婕妤。

    皇帝给了老勋贵们面子,但也选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宫里很是热闹,但即便如此,宫里现在最高位份连贵妃都没有,新入宫的不免都起了心思,以前就有资历的,也更想争取。

    太后也不解,太后当然在很多事情上,尤其是前朝的事情并不敢多言,但是在立后上,也是难得道:“皇帝,难道相看了这么些人,一个中意的都没有吗?”

    永隆帝笑道:“母后,论德行这些人中没有比得上大行皇后的。”

    “我也知道先皇后论孝心德行无人能比得上,但你正当盛年,若身边无人照顾,这怎么成呢?我年岁已老,你身边无人,我将来即便去了下面,又如何放心得下?”

    太后这是大打感情牌,永隆帝又再次保证,日后一定会立后,这才从太后的寿康宫出来。

    天子一出来,就看到了顾望舒,一般是有急事,顾望舒才过来。

    君臣二人去了紫宸殿,顾望舒才道:“圣上,不好了,臣接到密报,钦差黄崇身亡。”

    永隆帝拍了一下桌子:“是谁这么大胆?敢阻挠钦差办案。”

    顾望舒摇头:“我们的人折了几个兄弟去,怕是有人在防范。”

    朝廷上官官相护,皇帝有时候都杠不过大臣们,因为官员做官,还是靠提携。

    永隆帝颔首:“我知道了,此事不宜打草惊蛇,日后我会再派人过去探查。”

    “是,另外臣收到线报,是有人串联准备逼崔学士让您早立东宫。”

    永隆帝冷哼一声,于立储的事情上,顾望舒也不敢多说什么,说完就退下了,永隆帝屈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桌子。

    立后和立东宫,都在打探他的心意。

    却说崔缇作为首辅,深受皇上的信任,但过于阿谀皇帝的官员,也会受到言官们的弹劾,当然当年言官们地位变高,也有皇帝纵容,如今却是尾大不掉。

    “皇长子已经七岁了,就是寻常人家也早就开蒙读书,皇上却还不允许皇长子出阁读书,首辅大人,此事你可千万要敦促皇上啊?这才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国本未定,将来社稷何安?”

    “是啊,崔大人,国本之事,您可一定要上书皇上才好啊。”

    ……

    崔缇知道自己虽然是首辅,却是词臣出身,可清流对他很不满意,平日崔缇也是任人唯亲,当然,他不任人唯亲也不行。

    朝堂上现在大抵有两派人,一派则是清流,持清议出身,一派如陆如法这样的中坚之臣,虽然也是翰林出身,但更想国家中兴,更希望以实务变法国家。

    但眼下,清流们势头很大,崔缇都不得不防。

    崔缇是两边不沾,他自持忠臣,只对皇上负责。

    清流看不上他,觉得他过于阿谀皇帝,陆如法这一派的人又觉得他满口仁义,却对国家无意,但偏偏是他最得皇上信任。

    尤其是崔缇作为首辅,不仅不敦促皇上早立太子,以正国本之事,还为了讨好陛下,献媚宫中妃嫔,要为陛下修什么摘星台,不仅如此还开了新库给太后祝寿,后宫越发奢靡起来。

    以至于如今河北干旱,山东大旱,竟然拨不出银两来赈灾。

    大家对崔缇简直是恨之入骨,甚至有人作奸臣传讽刺崔缇。

    当然对付不了崔缇,但对崔缇的亲家王家,那个王家的事情可不少,再有崔缇提拔的人中,自古人无完人,那他们就要下手了。

    崔缇无法,只好次日上奏本,委婉提醒皇帝让皇长子出阁读书,但是遭到无视,清流们早就觉得崔缇没有尽到首辅之职能,看他敷衍了事,一时弹劾声四起。

    就连闺阁后宅的女人们都知晓这个消息,这日请安后,徐氏正拉着羡哥儿和敏哥儿说话,乡君就道:“你们听说了吗?崔首辅如今已经辞官,只是皇上没有应允。”

    蜜娘笑道:“我也听说了,据说他把太仓银拿出来贿赂后宫。”

    其实说起来崔缇也是暗合皇上的意思,你得了皇上的恩宠,但肯定也要替皇帝背黑锅。

    众人说了一回,徐氏提出道:“今年这才五月份就热起来了,这一年也不能走亲访友,我怕孩子们受不住,到时候你们去庄子上住些日子。”

    俞氏忙道:“太太,我们房里两位哥儿在外祖家读书,还得我看顾,我就不去了。”

    徐氏了然的点头,同为续弦,徐氏当然知道俞氏的顾虑。

    乡君也有些迟疑道:“儿媳倒是想去,但敏哥儿怕是不能长途跋涉,他这孩子坐马车都容易晕。”

    常雨珠从小边关长大,她虽然是世子夫人,但资历最浅,前些日子还犯了大错,被婆婆骂了,因此正要蛰伏。

    唯独,蜜娘答应的很是爽快:“羡哥儿天天吵着要我带他出去玩儿,正好能去庄子上,他怕是最高兴了。”

    “好,你们一家子去也好。”

    蜜娘能一家人去庄子上玩儿,据说那里种了好些桃花,还有温泉,一听就十分喜欢,不到三日就催促方惟彦带着她们娘俩过去。

    一路上,蜜娘畅想很多,比如早上起床带孩子去摘果子,中午可以在树荫下乘凉,晚上还可以看星星。

    方惟彦听她这么说,含笑都答应了。

    二人说说笑笑,听说快到时,蜜娘忍不住兴奋的掀开马车帘往外看,不曾想,居然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简凝初。

    蜜娘不解,她怎么在这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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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简凝初头发简单的挽着, 一身粉衣,从衣裳的质地来看,算是上等的料子, 她身后跟着几个下人,她正挎着篮子,走在路上, 看样子应该是出来玩儿的, 正准备回去。

    “怎么是她?惟彦, 她怎么在这里?”蜜娘看着简凝初的身影,指给方惟彦看。

    方惟彦却觉得没什么稀奇的:“显然是被人救了,太太不是说一开始就没见她去教坊司吗?”

    至于被谁救了,那能够救她的人肯定能量不小,毕竟简凝初还是犯官后人。

    蜜娘多看了几眼,“你先派人打探一二, 若她过的不错就罢了, 若是她过的不好, 咱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方惟彦点头:“此事我知晓。”

    蜜娘也就不多说了, 很快就到了庄子门口,这庄子不是蜜娘想的像在江陵乡下看到的农庄, 居然修建的极为华美。

    “大家都说庄子,我还以为是和我们乡下一样的农庄,没想到修的这般好。”

    方惟彦笑:“那是,咱们夫妻来,娘肯定安排好一点的庄子让我们过来。”

    不一会儿庄头出来迎接, 雷庄头五十余岁的样子, 看起来颇为精明强干, 羡哥儿经过一天的颠簸已经累的眼皮都睁不开了, 还好雷庄头早已准备好饭菜等候。

    他还道:“都是乡间小菜,虽然比不得侯府,但也胜在有些野趣。”

    这些话就很谦虚了,至少凉风习习的树下摆着可口的大灶烧出来的菜,别有一番滋味。

    大抵是没有了平日规矩的束缚,蜜娘都觉得自己身上松快了许多,而且庄子上凉快,晚上都不用冰都很舒服。

    蜜娘吃了一口肉,赞叹连连:“以往我总觉得猪肥肉腻味,就是做的再好吃两三片也腻味了,这里的红烧肉倒是难得糯而不腻。”

    显然方惟彦以前来过这个庄子,他解释道:“我听说焯水的时候,用的是荷叶捣出来的水,去了腻味。”

    “原来如此。”蜜娘不擅长庖厨,但也会吃菜,听方惟彦解释,才恍然大悟。

    复而,二人吃到一半时,羡哥儿已经完全睡着了,蜜娘先让乳母送孩子回去歇息,两口子说起了悄悄话。

    “你说她们为何都不愿意来庄子上透气啊,在院子里闷着,人真的容易生病。”蜜娘很是不解。

    方惟彦笑道:“大概是人多怕麻烦吧。”

    蜜娘没好气道:“若是去上香,个个都抢着去呢,哪有你说的这般。”

    其实来庄子上,方惟彦也有躲是非的嫌疑,他的先生陆如法和崔缇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崔缇和陆如法虽然都很得皇帝宠幸,也很有圣宠,但二人其实完全不同。

    陆如法为官简朴,敢于任事,不怕得罪豪强,也不畏惧巨室,但崔缇是有名的青词宰相,论能力崔缇跟陆如法无法相比。

    这世上的事情多是如此,溜须拍马的反而身居高位,专心办实事的反而还被打压。

    而方惟彦有心想助陆如法,但他此时守孝,陆如法反而让他不要参与,保存实力,上层斗法,他现在守孝在家,有心无力,不如蛰伏。

    前世他此时还在翰林院做编修,翁老夫人因为早就故去,也无所谓守孝之事。

    但那时,他初出茅庐,又因家中弟弟惟钧故去,母亲徐氏和大嫂申氏斗法,他不得不保全自身。

    现在惟钧已经有了爵位,他自然不肯再像前世那样被掣肘住,天子私欲太重,如今储位未定,一切和前世完全不同。

    可他不能再如此。

    没有阮太后和英宗的强有力的支持,阮太后支持黄老之术,向来支持休养生息,宫内裁剪用度也再所不惜,而英宗却少年英才,信任臣子,支持变法。

    在庄子上歇息,实在是睡的都不想醒过来了,太舒服了。

    而且不用所谓的请安,蜜娘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多长出来了几根,还有泡了温泉之后,四肢百骸都舒服到不行,就连羡哥儿因为这里太大了,成日被他爹爹带出去疯跑,仅仅半个月就看着又长高了。

    同时,方惟彦派出去的人也来了,他有些不可思议的对蜜娘道:“那个庄子很隐秘,我们的人正好运气好,看到了一次,那仿佛是顾望舒。”

    如果是顾望舒,蜜娘反而放心了。

    虽然前世她十分讨厌顾望舒,但是顾望舒娶了简凝初的,还能给她一个名分,总比她在教坊司强上许多。

    况且现在徐氏接了媳妇了,自然不想再提过去的简凝初。

    “下人回报说她的日子过的不错,经常看到有人专门运了上等丝绸进去,隔几日就有河鲜海鲜和补品送到那里去。”

    如果顾望舒真的把她当玩物,倒是不必费心到如此地步。

    蜜娘点头:“既然这样,也是我们管不了的了。”

    再回侯府的时候,已经快到中秋了,没想到转眼住了几个月了,一家三口先过来给徐氏和东安侯请安,徐氏抱着羡哥儿不撒手。

    “是不是又长高了?哎呀,还真是。”

    蜜娘笑道:“在庄子上他可以跑,跑累了吃的又多,天气又凉快,睡的也多,都快成小懒猪了。写字都不肯写了,我说一句,他回三句话。”

    徐氏倒是心疼孙子:“他还小呢,只要平安就好。”

    因为蜜娘和方惟彦都是过于勤勉之人,但羡哥儿到底还小,徐氏就怕孙子受苦。

    几人说笑一回,蜜娘也从庄子上带回不少土产,给众人分了,徐氏则要留孙子过夜,蜜娘也就同意了。

    这次去庄子上,方惟彦可没有闲着,徐氏把翁老夫人的私房,只拿出九牛一毛分给各房,大家都很欣喜,不知道大头已经被方惟彦拿着了,这次去庄子上也是逼人耳目,准备把这些东西全部都安置好。

    想起看到简凝初的事情,蜜娘见常雨珠过来,就不准备再提了。

    常雨珠前世在宫中,因为身份颇高,而且听说是宜男之相,有妊很频繁,故而太后都颇为看重她,但去太后那里请安也高看几分。

    但宫中和寻常人家的婆媳不同,寻常的婆媳日日都要见面,且婆婆在内宅权利还颇大,徐氏发现了常雨珠刚愎自用,好放大言又虎头蛇尾的毛病后,那是日日都耳提面命,常雨珠以前在边关的习惯不想改也改了不少了。

    再有方惟钧很听徐氏的话,知晓常雨珠这些事情后,虽然没有疏远常雨珠,但也不复之前那样亲近。

    蜜娘知晓后,便道:“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是她若能知晓这其中厉害,而不是争强斗剩,这于她而言也是好事。”

    人和人的关系都是很微妙的,现在方惟钧和方惟彦感情很好,但将来彼此不和睦了,于方惟彦而言算不得什么,他有自己的抱负理想,但方惟钧要撑起整个侯府却很难,须得有人扶持,不找自己的亲哥哥,难不成还找方惟昌不曾?

    春桃倒了一碗核桃浆给蜜娘,又道:“奴婢刚回来就听说京里的一件新闻。”

    “哦,不知是何事?”蜜娘喝了一口核桃浆,觉得甚是美味。

    春桃笑:“您还记得那个王三娘吗?”

    蜜娘点头:“我当然记得。”

    因为嫁给崔缇,身价倍增,不管走到哪里总有人奉承。

    只听春桃道:“王家出了事,听闻她父亲曾经在任上贪墨,还有她的哥哥,也就是小申氏的丈夫听闻苛待生母。”

    蜜娘不解:“王家官位并不算高,怎地会被御史忽然翻出来弹劾?”

    春桃不知道。

    但蜜娘第一个想的大概就是崔缇出事了吗?

    一般先对付一个人,就是先伐其枝干,再伐主干,这样才能彻底根除。

    但崔缇前世也没这么快下去,于是蜜娘道:“虽然王家被参,可能要被勒令致仕,但是这也没什么。”

    御史科道谁不参啊?

    王三娘就在这个时候回了娘家,王大人一看到这个三女儿,整颗心就放下来了。

    “三娘子,你可是回来了。”

    以前王三娘在家中没什么存在感,嫡母无视,父亲也是漠然,现在倒是对她这也殷切,王三娘垂眸:“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官场本就是水至清则无渔,有时候你完全不收,别人如何看你,你爹我怕是这官都做不下去了?”王大人说的也是事实。

    他又问:“元辅如何说?”

    王三娘道:“您先不必着急,此事元辅自有定夺。只是您和母亲日后也要多加留心些,万一再被人抓到把柄,该如何是好?尤其是母亲那里,原本不该我一个外嫁女说,但分明是母亲当初不对,非要把孙子带在身边,又对祖母也不慈,哥哥也不过是送母亲去庄子上了,难道这就说哥哥不对了么?”

    嫡母身份是高,但是串联外人搞自己的儿子女婿,简直不容于世。

    王三娘的意思很明显,与其让嫡母再出去生事,还不如早做决断,现在若是去了,家里人还能丁忧,三年五载这样的事情就没人记得了。

    她的意思当然就是要先保大哥比较重要,父亲已经年岁不小了,再往上走,因为不是翰林,也不可能入阁,连称为部堂都很难,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的哥哥走仕途。

    王大人却震怒:“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呀?若非是你们牵连,我做了这么多年官,小心谨慎,会被人牵连吗?还不止是我,元辅的好几位门生都被弹劾了。”

    他家的事情,还容不得一个小庶女插手。

    你是嫁的很好,但若不是王家,你怎么可能嫁的这么好?

    你若是个平民,崔缇会娶你吗?

    王三娘冷声道:“那我相公做元辅时,你们事事都要他帮忙,如今倒好,分明是母亲不对,爹爹却还要包庇,将来哥哥如何呢?”

    “实在是没想到你如此丧心病狂,你母亲虽然从小没有把你养在膝下,但对你也算照顾了,你为何如此?”

    王大人心道,现下你对嫡母如此,将来对我呢?

    但王三娘又知道父亲会同意,因为男人自私嘛,无一刻不是想到的自己的官位和子孙的前程,女人们他们怎么在意。

    ……

    重阳节时,王家守制,回到老家。

    崔缇的相位依旧很稳,倒是陆如法在其中因为理念不和,他不顾永隆帝挽留,以身体不适,回乡养老。

    但陆如法分明正值盛年,显然是没办法,政治理想得不到伸张,只好归乡去。

    李覃倒是依旧保存下来了,一直以崔缇马首是瞻。

    这些都是朝廷大事,对于东安侯府而言,徐氏要管控的事情,一是要防止各房闹出人命来,居丧期间,是不允许纳妾生子的,二是要开始清除翁老夫人固有的人。

    这些和蜜娘都无关,她在意的是陆如法回家了,方惟彦再起复该如何是好?

    居丧期间自然不能四处游乐走动,她们几人去庄子上都是打的为翁老夫人打醮的名义,方惟彦还时不时去道观看看。

    方惟彦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没有恩师,我也在京中有自己的人脉,况且我这个年纪,好些人可能连功名都没有。”

    “就是外放也说不定啊。”

    外放?

    蜜娘摇头:“那怎么成了,翰林院多清贵啊,你何必从清流到浊流去呢。而且除非是你犯了错,才有可能去,以你为官的谨慎,就是崔缇针对你,也抓不到你的把柄。”

    这话倒是真的,方惟彦和内官都不怎么往来,平日连蜜娘作为枕边人都抓不到他的痛脚和弱点。

    无论是处理家庭纷争,还是外面的事情,他从不露出任何马脚。

    方惟彦却不言语。

    前世,原本今年也是派他外放,但是因为他得了一种病,就是晒不得太阳,晒多了就上吐下泻以至于整个人虚脱,放多少冰都不成,反而冷热交替还得了风寒,以至于无法起身。

    但今年因为蜜娘要去庄子上,他们几人在庄子上心情舒畅,根本就没有像之前那般得病。

    因此,他身体好的很。

    况且,他从未任过外官,前世也是如此,缺乏实务经验,这辈子若能外放,对他而言也是好事,再者,前世他未去,派去的是邹云鹤,还引起了很大的民愤。

    在此事件之后,大大小小的起义源源不断,后来又经历几场大战,以至于国家气数将尽,之后英宗即位,英宗年纪虽小,但阮太后执政,她字也不大认识,但却是个聪明人,尤其是她很支持道家的黄老之术。

    也就是治大国如烹小鲜,五年之内不收赋税。

    起初过的很艰难,但是后来就慢慢国运扭转过来,而且她本人不像永隆帝那般喜欢玩平衡,大多数时候,她信谁就是谁,不曾更改意志。

    甚至到英宗前几年因为贵州苗乱,朝廷无法控制,安南不向大雍俯首称臣,甚至连一向视大雍为父母国家的海东都妄图自立,阮太后背负了一身骂名。

    现下看来国家休养生息反而是对的。

    当初被骂到众人以吕、霍之乱比喻阮氏,但她依旧我行我素,而且她很不喜欢用文人,更喜欢用干臣循吏。

    可现在永隆帝妃嫔中,并无出色人选,连国本也无法定。

    将来会如何他不知道,但能够以他之力,力挽狂澜不说,慢慢改变也不是不行。

    比起方惟彦满脑子的国家大事,蜜娘除了服丧之外,也偶尔听些八卦,比如定二奶奶就上门道:“我们昨儿进宫去看娘娘了,德妃娘娘身子骨倒是极好,仿佛又怀上了。”

    范玉真又怀了,这倒是个号消息。

    “那到时候可否能升为贵妃?”跳过淑妃,升成贵妃,也不是不可能。

    定二奶奶道:“若是这样倒好了,阮老夫人怕也是这样的心思,只是这样的事情都在于皇帝之心。”

    咱们这位皇帝可不是普通人,他喜欢你,就是一个民女也封了婕妤,若他不喜欢你,就是四品指挥佥事的女儿也只封个低阶嫔妃。

    一切以他的喜好为主。

    “不管如何,用心服侍圣上,将来才会有自己该有的。”蜜娘也只能这么说了。

    但宫里德妃有了身份,瀚海公府知晓方惟彦不日可能为日讲官,天子近臣,因此往来很殷切,即便方惟彦拒绝几次,瀚海公府仍旧以厚礼相交,当然用的理由也很充分,毕竟蜜娘是他们阮家本族人。

    外人不知道这些,都高看蜜娘几分,常雨珠本以为自己身份最高,如今见瀚海公府对蜜娘这般礼遇,暗自很嫉妒,就像她娘说的,翁老夫人身藏巨富,那么多钱,就分了那么几件三瓜两爪给她们了,徐氏实在是太偏心了……

    还动不动就说什么这个爵位是方惟彦让的,有本事你别让呀,还不是不舍得自己的仕途。

    总是充什么好人。

    自古一山不容二虎,但一大家子人,现在要分家为时尚早,常雨珠无限郁闷。

    不过,很快常雨珠就高兴了,因为方惟彦丁忧起复之后,居然被外放了。

    众所周知,翰林院是清流,外放是浊流,从清流到浊流,常雨珠可太高兴了,她终于可以不受那个婆娘的气了,天天被比着,是个人都受不了。

    现在方惟彦要被外放了,再回来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常雨珠恨不得仰天长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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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蜜娘正在打包行李, 她全程非常冷静,没有一点大吼大叫或者如何,方惟彦此时要去地方任职, 自然还要和京中官员联系,还要组织人手还有要请幕僚。

    徐氏对于蜜娘跟去,自然是赞成的, 但是羡哥儿她就不赞成了。

    “羡哥儿他娘, 你看羡哥儿这再过几个月可就三岁了, 也要开蒙了,若是去了登州,一路颠沛流离,他年纪还小,能受的住么?”

    这也是蜜娘所担忧的,她自己是不怕, 可是羡哥儿年纪还小, 现在路上不太平, 灾晃饥荒比比皆是, 到时候可能还有时疫。

    无疑,羡哥儿留在侯府最好了。

    徐氏现在还管家, 而且婆婆很细心,况且羡哥儿有乳母婆子照看,也很妥当。

    但是,即便如此,蜜娘还是很不放心。

    见方惟彦回来, 她把苦恼对他说了:“我知道我这样很矫情, 但是羡哥儿我总放心不下, 但是又担心他跟我们外放了, 到时候又生病。”

    方惟彦一听说蜜娘打算把孩子放徐氏膝下,就想起前世继子在她膝下被宠溺太过的情景,连忙道:“我也想带羡哥儿走,至于登州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孩子在咱们自己跟前才放心,再者惟钧将来也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偏疼哪一个都不好。”

    虽然知道前世常雨珠生的孩子都没活下来,但那是宫中,尔虞我诈,精明算计,而且,做娘的也不能一直看着儿子,心情也不一样。

    现在在侯府,常雨珠是世子夫人,方惟钧虽然有妾室通房,但地位实在是太悬殊了,根本影响不到她什么。

    因此,很有可能这辈子她能诞下麟儿,到时候羡哥儿在家也受气。

    不愧是方惟彦,真的是贴心。

    蜜娘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和太太去说吧。我作为儿媳妇,到底也不好多说什么。”

    方惟彦挑眉,“好。”

    他和徐氏说的时候,徐氏反应很大:“你是被贬谪到登州的,山东有梁山泊,有瓦岗寨,还有响马,你们去也就罢了,让我的羡哥儿跟去做什么?”

    想起羡哥儿跟着舟车劳顿,徐氏就心疼。

    方惟彦则道:“您放心吧,他现在还小,从小就是我和他娘带大的,我们会带好他的。再者,他这么皮,您未必能管住他。”

    “是不是你媳妇不同意?”徐氏撇嘴。

    方惟彦立马道:“那您可冤枉她了,她是巴不得把孩子留在府上,我岳母也是说孩子在您这里更好,她也能过来看看。但是我想,您现在还得管家,家里事情多,日后我不在您身边,父亲也不太管事,小孩子看似简单,但管起来太累了。上回去庄子上,几个乳母都看不住他,还是我打了他一顿,您敢打他吗?”

    “你们两口子还打他?”徐氏无语。

    这样徐氏就更不放心了,她儿媳妇本来就规矩严格,儿子也是信奉儒家那一套,两口子这样,羡哥儿也太可怜了。

    方惟彦解释道:“他有时候是太调皮了,怎么说都不听,我们有什么法子。您还能管住他,他现在快三岁了,力气又大,嘴又会说,谁能管好他?”

    虽然当着徐氏的面这么贬低,殊不知方惟彦心里在跟儿子说对不起。

    羡哥儿虽然力气大,但是被她娘教的从不胡乱打人,而且人家还会背诗读书,虽然不识字,但是记性挺好,方惟彦主要怕隔代亲,爹娘太宠孩子了。

    徐氏见他们态度坚决,也无法:“既然如此,你可要照顾好他,我现在可就这一个宝贝孙子了。”

    见母亲答应了自己,方惟彦很是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对徐氏道:“儿子此去,也不知何年才能回来,望母亲多多保重。遇到事情,若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多和惟钧商量,日后儿子不在您身边,望母亲多加珍重。”

    徐氏一下就哭了出来。

    而蜜娘这边听闻羡哥儿要跟她们去,一面高兴,又一面担心。

    但除了要收拾行李,还要和众人道别,知道方惟彦被贬谪,有不少以前称姐道妹的人就仿佛不认识似的,前段时日送礼送的火热的瀚海公府也杳无音信了。当然,也有不错的,如陶淳儿就亲自过来了,她丈夫当时被选成庶吉士出了大力,再有郭瑶玉,人虽未来,但是送了两份帖子来。

    一份是保定巡抚的帖子,一份是大名府知府的帖子。

    郭家官宦世家,拿着两份帖子在外行走,至少过河北到山东境内都很有用,蜜娘也送了一份厚礼分别给郭瑶玉和郭家。

    至于计春华这里,陶淳儿就解释道:“她要陪着她婆婆上香,你不知道她家妯娌多,不好出来。”

    这样的话显然有些敷衍了,平日蜜娘在东安侯府这边,因为她时常有诗宴可以参加,经常还让别人多给计春华一张帖子。

    因为其她人,如陶淳儿和郭瑶玉嫁的都是进士,也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别人本来就会给帖子给她们。

    但计春华此举也不能说错,自古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

    “自古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陶姐姐不必解释,你素来仁善,我记得你的情。”

    陶淳儿不想多年姐妹就这样淡了,可她也无济于事。

    当初她相公毫无门路,根本进不了翰林院,差点去科道,是方惟彦跟掌院学士通融了,才要了她相公进去。

    这样的提携,蜜娘却从不挂在嘴边,甚至她们在京中走动,也都是蜜娘帮忙。

    如此一来,计春华也太势利了些。

    不过,她也不是纠结计春华的事情,而是带了一双护膝来:“寒冬腊月,你们一行人要坐马车启程,怕是不容易,这对护膝就送给你。”

    “多谢了。”

    除了有儿时好友,就是同族姐妹了,阮五娘送来一件缎羽斗篷,阮四娘送了不少点心过来,当然,这些点心一看就是家里常摆着收拢来的。

    春桃道:“五娘子还好,这四娘子还不如不送呢。平日就听说她悭吝成性,现在看来真是如此,上次她过生日,您送的可是贵重多了。”

    “如今我们在她看来落魄了,她本就不愿意花钱,又怕姑妈她们说,才送了这么一担点心来,可见人情冷暖,莫过如此了。不过,我和她本也关系平平。”

    蜜娘不大在乎阮四娘,更何况因为贺廷兰的关系,蜜娘很少去南平伯府。

    再有家中妯娌,俞氏本来因为丧礼中,对蜜娘很是畏惧,现在听说她被贬谪,心里自然有一等被报复的高兴,乡君还好,但与他无关,倒是她丈夫方惟廷很高兴。

    “做官爬的越高,跌的就越重,你看如今是不是这么回事?”

    他自己这么多年也只是个监生,自从乡君生了孩子之后,就更加不会把钱给他,而要排官,还得找吏部,方惟彦也不会主动帮他,他平日见了方惟彦的风光,嘴里含酸,没有好话,无可奈何,只得走马章台。

    如今见方惟彦遭殃,心里竟然比他授官还要高兴。

    至于常雨珠反而送了厚礼,一方面是为了方惟钧,另一方面也是好走不送。

    蜜娘是笑骂任人,但私下也对方惟彦道:“你可要好好当官,否则,我也是受别人的气。”

    世态炎凉本就如此,虽然一早就料到了,但个中滋味要排解也很难。

    方惟彦看她嘴撅的比油壶还高,不由笑道:“放心吧。”

    “我自然是信你的。”就不提前世方惟彦三十岁不到就要入阁,就说这辈子他的手腕也比许多人高明。

    比起他来,自己实在是自愧不如。

    四处打点好之后,她们就要启程了,徐氏泪水涟涟,很舍不得儿媳孙子,蜜娘也忍不住红了眼,又对常雨珠道:“日后就麻烦弟妹了。”

    常雨珠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不禁道:“四嫂就放心吧。”

    从此山高路长,还不知道你们何时回来,但等你们回来后,我肯定早就管着这府邸了。

    方惟彦带了不少平日的护卫,又让福全长寿都跟着,还特地请了两位幕僚,有一位四海为家,已经到了花甲之龄,但泰然自若,一看就知道不一般,再有一位年轻些的,倒也不是别人,是方惟彦曾经的同窗。

    说起来他这位同窗也是挺惨,父母偏心小儿子,不仅苛待他和他妻子,甚至连孙女都虐待,还嫌弃儿媳妇生的是孙女,要他休了妻子,另娶他人,但此人科举屡试不第,故而在一间布料铺子做账房,过的很艰难。

    此时得方惟彦抬举,感激不仅,顺便把妻儿也带上了。

    蜜娘对夏莲道:“陈先生时四爷的同窗,君子有通财之谊,我看他的妻子身上棉衣不够暖,还有伤,那小姑娘也是冻疮颇多,你们要送些药和棉衣过去。”

    陈一鸣原本名字取的极好,一鸣惊人,但屡试不第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有陈一鸣之妻秦氏,虽然小家碧玉,可目光温柔坚定,对怀中的女儿亦是关心有加,这很像小的时候的定二奶奶和蜜娘。

    她出京时,母亲听说哭了一夜。

    到了驿站后,男人们在一起谈天论地,自有一番筹谋,跟着来的女人们也同坐一桌,其中有方才提到的陈师爷之妻秦氏,再有就是刘护卫之妻王氏。

    刘护卫是昔日跟着东安侯出生入死的老兵,甚至还背过东安侯出来,只不过年纪大了,遂被方惟彦要了过来,不过其妻王氏是他三十多岁娶的,因此此时年纪也不过三十岁,还很年轻。

    先蜜娘道:“原本我们不大认得,如今都同舟共济,男人们在外头办事,咱们女人家也不能拖他们后腿才是。”

    秦氏和王氏都道是。

    二人又悄悄看这位方夫人,年岁还不满二十,生的是花容月貌,气度高华,让人望之不敢亵玩。

    王氏性情爽朗,以前在带着儿子们在侯府围房住着,她们在府里没有根基,连内院都进不去,但进不去内院,也听闻四奶奶的为人,管家不辍日夜,井井有条,杀蛇救老夫人,为下人请医婆,凡此种种都让她有不错的口碑。

    她自己还受惠于那医婆,治过妇人病。

    故而,她先开口道:“我们那口子,别看他这把年纪了,但是论起作战来,十个年轻人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如今承蒙四爷抬举,一定会护着四爷四奶奶周全的。”

    蜜娘微微颔首,不禁笑道:“这事儿我是信的。”

    秦氏吃着白米饭和肉,滚烫的眼泪也流了下来:“若非是方知州抬举,我们在家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本来家丑不外扬,但我——”

    她哽咽到不行。

    连外人都会看不过去,提携一二,家里人却对她们像仇人一样。

    王氏赶紧安慰道:“哎呀,秦妹子,你别难过了,现在你出来了,就不必受气了。再者日后也有知州夫人替你作主啊。”

    秦氏的丈夫陈一鸣听说很擅长刑名,平日除了在账房之外,就是偶尔替人写状纸。

    他虽然只是个童生,但是也颇有才干。

    若非他爹娘太过刁钻,他自己又还想进学,也不会落魄至此。

    蜜娘就道:“是啊,出来就好了,到时候自己当家作主,谁又管得了谁呢。”

    秦氏擦干眼泪,吃完饭后,倒是主动道:“方夫人,其实我家中祖籍山东莱州,是我祖父那辈从山东逃荒到京中的,说起来,我们家在山东还有些老亲戚。”

    莱州倒是和登州很近,蜜娘微笑,这就好。

    看来秦氏也很上道,只是这样的女子也要受婆家奴役,说起来也是可怜。

    几人过了北直隶后,一路饥民颇多,羡哥儿都变得沉默了很多,蜜娘和方惟彦商量:“咱们能帮一人是一人,拿些钱财出来周济路上的灾民吧。”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蜜娘虽然帮不到所有的灾民,但是能救一些是一些,方惟彦也颇为同意,秦氏在一旁看着,不禁暗自点头,东翁和东翁夫人都是好人啊。

    若蜜娘本人是个弱女子,带着羡哥儿的话,她是肯定不敢如此的。

    前车之鉴就是张夫人的娘,因为好心把粮食给灾民,自己反而因此善举,抛尸于野外。

    她夫妻二人拿出两百两来买了不少馒头纷发给附近灾民,这些人大部分是因为干旱准备去京里的。

    秦氏感慨道:“以往我总说我的日子难过,和她们比起来,似乎又不算什么了。”

    “你们都还年轻呢,我那个时候也是遇到荒年,还吃过蝗虫,后来能卖身为奴婢都已经是极好的事情了。”王氏也感慨。

    小时候的日子想都不敢想,在东安侯府虽然也是低阶奴仆,但是饭能吃饱,衣能穿暖,已经是强过许多人了。

    到了晚上,方惟彦和蜜娘心里都不好受,蜜娘虽然小时候过的很苦,但是汉江边不缺鱼虾,湖广毕竟物产丰饶,即便有洪灾,但蜜娘自己没有遇到过。

    “惟彦,我听说山东受灾很是严重,你一定要做个好官,让治下民众不饿肚子啊。”

    方惟彦自然点头。

    他执起蜜娘的手道:“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过了北直隶后,天飘起了大雪,路上不宜行走,因此方惟彦找到一处客栈包了下来。谁知道蜜娘刚进去,居然就看到了一个熟脸。

    “简凝初……”

    她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她身畔坐着一位年轻的男人,作商贾打扮,这人不是顾望舒又是谁。

    方惟彦也心下纳闷,刚和蜜娘羡哥儿坐下,就见顾望舒过来道:“方司马,好久不见啊。”

    “原来是顾兄,这是去哪儿呀?”在这里看到锦衣卫,可不太妙啊。

    只听顾望舒道:“那咱们借一步说话吧。”

    方惟彦点头,二人往内走,却见顾望舒忽然转过头对蜜娘道:“吾妻就拜托方夫人了。”

    蜜娘挑眉看向简凝初,其余人见简凝初和蜜娘生的很像,心中都在想,该不会二人是姐妹,都纷纷退下。

    见下人们退下,简凝初饶是觉得这几年在庄子上已经为了生存做的那些事情是正当的,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是看到蜜娘的时候,不由得道:“四奶奶。”

    没想到蜜娘却当寻常一样,还道:“真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了?真是惊喜。有没有用膳,要不要和我一起用?”

    又让羡哥儿喊姨姨。

    简凝初看到羡哥儿大大的眼睛,眼睫毛跟小扇子似的,她对羡哥儿笑了一下,羡哥儿则害羞的躲在蜜娘怀里。

    蜜娘打趣道:“哎呦呦,平日里天天皮的人,这会子看到漂亮姨姨就害羞啦。”

    说完,她探究的看了简凝初一眼,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呢?

    屋里,方惟彦就知道了顾望舒的来意:“你是说扮成我的连襟,顺道去登州办案?可皇上让张大武兄弟两位锦衣卫已经跟着我了。”

    顾望舒道:“那不过是障眼法,登州和整个山东官场都是官官相护,你在明我在暗,如此才能把皇上交代的事情办好。”

    说罢,顾望舒又拿出皇上的私信,方惟彦拆开看了,方才答应,但是他瞥了顾望舒一眼,他要做自己的连襟,怎么哪里怪怪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才知道《旁支嫡女》被别的文文pk下去,差距不在于更新和订阅,因为这周没有榜单,我几乎都还时常二更,在于霸王票和别人的差距过大。

    平时我很少会说这些,但是这本书是准备写长的,所以拜托各位,如果喜欢文文的可以多多支持,当然,如果手头不宽裕的学生,或者处于困难时期的书友就不必投雷了,多评论就已经是给我最大的支持了。感谢在2022-08-17 23:24:55~2022-08-18 22:5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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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桌上的菜虽然粗糙, 但这寒冬腊月的,有热菜热菜吃就不错了,蜜娘从小苦过来的, 倒不挑剔,见羡哥儿吃不下去,则把馒头破开, 不由道:“咱们想个新吃法, 把我们羡哥儿最爱的鸡蛋羹放在里边好不好?”

    “好。”

    如此羡哥儿才吃下去, 蜜娘又对夏莲道:“你让他们把馒头切片在锅里炕一下,最好是炕的焦焦香香的,要不然羡哥儿吃不下去。”

    这个炕就是湖广方言,意思就是煎的意思。

    夏莲笑道:“让奴婢找个地方自个儿给羡哥儿做还快些。”

    以前夏莲就爽利,现在嫁了人,生了孩子之后更比以前要大方太多, 蜜娘见状, 不禁笑着点头。

    坐在她对面的简凝初看到这一幕, 不由得心想, 她当年也是想过这般的日子,相夫教子, 平平淡淡最是简单,却也是人最期待的生活,只是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离她越来越远。

    蜜娘倒是不以为意,人嘛, 不管怎么样, 活下来再说。

    简凝初话很少, 好像很怕多说几句什么, 蜜娘也识趣的不问,反而还有羡哥儿这个孩子在中间缓解了尴尬。

    否则,怎么说话呢?问她现在好不好吗?

    废话,人家家里被抄了,还被人圈养着,能好么?

    还好,不一会儿,方惟彦过来了,他回来的时候夏莲正好端了馒头片过来,一碟撒的是炸好的蒜香味,一碟是撒的绵白糖。

    以前方惟彦是很享受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蜜娘吃鲊胡椒的时候,他很少会吃,还戏称自己是辣妹子,现在坐下来就要吃,顾望舒也是同桌而坐,坐在简凝初身畔。

    蜜娘又让厨下添了几道菜过来,她自己是咸甜的馒头片都爱,正准备吃的时候,只见方惟彦把甜的端走了。

    她无语了:“你干嘛呢?这是给儿子吃的。”

    顾望舒很意外蜜娘这般不客气,他还在想夫为妻纲,不知道方惟彦如何不悦,却没想到方惟彦居然嬉皮笑脸道:“我就尝几片。”

    “在家里上回我吃的时候,让你吃一片你都不吃,现在好了,还抢着要,你留两片给羡哥儿就好。”

    这一幕让简凝初也很惊讶,她爹娘自小感情不好,后母对爹恭敬太过,再老一点的就是祖父母相处,虽然温和,但她们年纪太大了,似乎正常夫妻相处之道,她们真的不太清楚。

    现下看蜜娘在数落时,方惟彦笑呵呵的听着,羡哥儿则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但气氛很和谐。

    方惟彦悄悄又跟蜜娘道顾望舒的打算,蜜娘虽然也有些不自在,但是这是圣命,圣命不可违,故而吃完饭后,蜜娘就告诉下人们,说是她和妹妹道左相逢,妹夫做生意败了不少,妹妹妹夫准备投奔她们。

    当然谁也不会怀疑,因为简凝初和蜜娘生的有六七分相似,连蜜娘的亲弟弟和她都没有这么相像,羡哥儿这孩子也是一口一个小姨。

    赶路时,蜜娘就和方惟彦好奇道:“你说我们俩看起来是不是真的像姐妹?”

    方惟彦摇头:“其实虽然长相有些地方相似,但是气质大相径庭。”

    简凝初跟菟丝花一样,蜜娘却总是很坚定,非常有主见。

    “至少我就觉得不同,一看就是不同的人。”同时也对顾望舒很不以为然,不知道他这辈子是真爱简凝初还是把她当替身,但无疑都是一件很恶心人的事情。

    就像方惟彦喜欢的就是这个人,而不是所谓的相貌,人的皮囊终究会老会变,可人的心却是不同的。

    蜜娘又道:“你说他们有夫妻之实吗?”

    因为简凝初看起来和顾望舒救像是很不熟的样子,像方惟彦喜欢吃什么,穿什么,她门儿清,但简凝初对顾望舒完全不了解。

    “咳咳,你怎么想起问这个呀?”方惟彦基本不关心这些事情。

    蜜娘“嘿嘿”笑了两声。

    却说到了沧州时,沧州知府是陆如法的门生,方惟彦同门师兄,此人比方惟彦早两科,靠着陆如法升了知府,颇有任事之能。

    沧州知府设了接风宴,蜜娘同其夫人一道用膳,这位夫人年纪和徐氏差不多大,但对蜜娘以平辈结交,因为沧州和山东交界,因此这位知府夫人知道不少消息。

    “弟妹,你大家出身,交际肯定没有问题,只我要提醒你,山东官场上都知道此人不大好惹。”

    蜜娘放下手中的竹箸,不由心中一动,“还请您教我才好。我年轻,不懂事,万一得罪了别人就不好了。”

    江夫人见她如此虚心,也知晓方惟彦和自家丈夫都是同门师兄弟,倒也是知无不言:“你可知山东官场有四大家不好惹,却又同气连枝,旁人所不能及。”

    蜜娘自然不知。

    只听江夫人道:“山东有谚语叫做,未进山东门,先要拜王门。”

    王门?

    “可是琅琊王氏?”

    “是汝南王氏,乃琅琊王氏的分支,一门五进士,赫赫威风,也为各四大家族之首。王家祖上三入内阁,其孙也为一地方伯。”

    蜜娘颔首,又听江夫人道:“再有就是顾城姜氏,不是三点水这个江,是姜子牙的姜。姜家三代做过国子监祭酒,到如今虽然不复以前,但家族最高也在南礼部任职。再有就是丰城于氏,世袭一等子爵位,镇守辽东,有赫赫威名。”

    “于将军我倒是听说过。”蜜娘也是在京中听闻,于将军任三边总督。

    又见江夫人沉吟了一下道:“还有最后一家,是登州章家。”

    前三家并不在登州,而江夫人最后才提到登州,想必是他家最不好惹了,这个登州也是方惟彦要赴任的地方。

    只听江夫人道:“这章家祖上曾经出过转运使这样的大官,还在天下最有名的淮扬一带任盐官,章家老太君出自汝南王家。章家一共六房,挺热闹丁兴旺,都富贵至极,我听说她们家的马桶都是金的。”

    蜜娘莞尔。

    江夫人笑道:“这是坊间传说,虽然也道听途说,但自来无风不起浪。”

    “那请问,您说的不好惹,可就是章家的人?”

    江夫人一幅孺子可教也的模样,她道:“章家不仅是本地豪强,还和其余三家多有姻亲,我方才说的章家老太君是王家的人,这也就罢了,主要是章家的姑娘们——”

    “听说很是放浪形骸,仅和离归家的就有三位之多。这几位姑娘人人手头都有生意,非是一般人。”

    放浪形骸对于女人可不是什么好话,蜜娘大抵就懂了江夫人的意思,章家和离的姑娘多,即便归宁也并非恪守闺训,尤其是江夫人特地和她说这种话,更是因为方惟彦年轻,虽然被贬谪,但也是五品官。

    当然,江夫人的言下之意是春风一度也没什么,毕竟男子年轻,不说走马章台,就是风流些也无伤大雅,但是恐怕是美女蛇就不好了。

    要点钱无伤大雅,若是弄的官声不在,那就实在是麻烦了。

    蜜娘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又敬江夫人一杯:“还要多谢嫂子告知我此事。”

    江夫人心道,自己算是提醒了一声,至于将来如何,就不好说了。

    在江家住了一晚,次日清早就启程出发,这次简凝初和蜜娘母子同坐一车,当然,蜜娘自己也不是老妈子,一应照顾孩子如何都是乳母丫头在忙,她大多数时候都是看旅行见闻,还自顾自吃糕点。

    简凝初觉得自己三观都要重新塑造了,当初要嫁过去侯府,她自然也做了一番功课,人人都夸嫂子阮氏如何会教孩子,带孩子如何辛苦,以至于简月华到处菲薄蜜娘,她们都觉得她是出于嫉妒。

    没想到今日亲眼所见,倒是真的,她其实并不怎么管孩子,在外人面前还喂饭什么的,背后就都是乳母丫头照顾,她就是看书歇息。

    就像这才上午不到一会儿,她就扶额对下人们道:“我要歇一会儿,羡哥儿你们不让她吵闹。”

    乳母连忙道是。

    可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哪里控制的住,简凝初见状只好和乳母一起哄孩子。

    到了中午,蜜娘才醒过来,羡哥儿一见到娘就高兴道:“娘亲。”

    “乖宝宝,等会儿我让他们冲了热乳酪过来,咱们喝了,再吃干粮好不好?”蜜娘见简凝初替她带孩子,又表示感谢。

    简凝初到底不好说什么,因为蜜娘很少跟她说些什么,她似乎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反而我行我素。

    在顾望舒那里把她捧的一天高,没想到却是这样。

    但是她这样真的挺舒服的啊,虽然在行车,同样带娃的秦娘子,她那里也拨了丫头过去,但依旧亲力亲为,却筋疲力尽。

    简凝初心想,自己以往学的那些三从四德到底对不对呢?

    都说女子在家从父,夫死从子,如果一个女人,嫁的丈夫不好,即便她再好也无用。

    可蜜娘这里她真的颠覆了很多传统想法,阮蜜娘这样歇息好了,肌肤吹弹可破,小脸粉扑扑的,她还记下诗词,时不时等车停下来的时候,让人传一张纸条给方惟彦。

    方惟彦时不时会过来,问她累不累,她居然还撒娇说累,方惟彦就满脸心疼。

    比起简凝初一路观察蜜娘,蜜娘却是无心他顾,因为旅途就已经很累了,还要想东想西,耗费精神。

    再有羡哥儿就已经平日学的不少了,车马途中自然更要歇息睡觉,这样才不至于过度。

    好在河北离山东很近,过了河北,就到了山东境内,蜜娘在驿站,彻底沐浴了一番,头发全部洗了一遍,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出门在外,蜜娘和方惟彦都担心羡哥儿的安全,所以小孩子晚上也是跟她们夫妻一起休息,蜜娘头发太长,一时半会儿的干不了,还不能躺下来,因此让方惟彦和羡哥儿同睡一个被窝。

    谁知道父子二人都不肯,羡哥儿想和香香的娘亲在一起,方惟彦也是想和老婆谈心。

    蜜娘打了个哈欠道:“天天颠簸也好,每天颠的我要休息。”

    “马上就要到了。”方惟彦笑。

    “嗯,知晓,今日我写的那首词好不好?虽然是无名氏所作,但更有一番广阔的心境,看的人也是不禁心旷神怡。”

    她们夫妻常常这样,看到好的东西都会分享。

    方惟彦吟诵了一遍,羡哥儿记性好,居然也跟着读,父子二人一个教,一个读,倒是分外和谐。

    蜜娘赞许的亲了一人一口。

    她正想说话,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惟彦,我是不是眼睫毛又进眼里了?”

    “过来我看看。”

    她一贯如此,一双眼睛被揉红了,方惟彦连忙抬起她的下巴,仔细替她看。

    顿时,满室温馨。

    另一处,也是满室旖旎,简凝初已经受不住了,身体蜷缩着,但内心又觉得嫉妒羞耻,仿佛自己是个泄欲的工具一般。

    “再过不久,就到登州了,我会替你把户籍办好,你要和方夫人把关系处的亲昵一些,看起来更像姐妹一样。”顾望舒淡淡的吩咐。

    房事过后,他从不会安抚一句,会很平静的跟她说事。

    简凝初也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丝毫没有方才控住不住要喊出来的冲动,她道:“我知晓了。”

    “不是知晓了,是要做到,不是与你说笑,登州的水很深。”顾望舒自然看的出来简凝初和蜜娘其实并不是很亲近,虽然长相相似,但是却很疏离。

    这可不行,他们现在的身份就是方知州的姨妹和连襟,还是商户出身,肯定要更巴结阮氏才对。

    否则,就是亲姐妹又如何,别人也不一定会帮你。

    简凝初却误会了,心道,他心里只有蜜娘,殊不知人家也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但她向来不出恶言,况且蜜娘也只是略微懒了一点,也并没有什么错。

    她心里生闷气,顾望舒却翻个身睡着了。

    第二日,蜜娘看着她的眼圈发青,不禁道:“你昨儿没睡好吗?今儿多眯一会儿吧”

    简凝初强笑,拉了拉自己的领子,心里把顾望舒骂了八百遍。

    继续赶路后,儿子还在路上过了三岁生日,正式成为三岁的孩子了。蜜娘掂了掂他,“哎呀,羡哥儿,娘抱不起你了。”

    秦氏就道:“我听说山东人都很高,馒头比脸还大,少爷现在就高,日后在登州这三年怕是更高了。”

    “我们羡哥儿要是长太高了,那不就是个巨人了。”蜜娘咯吱儿子,羡哥儿咯咯咯的笑。

    进了登州境内,就有许知府派人来迎接方惟彦等人,方惟彦先去和许知府和府衙同僚见面,蜜娘则带着众人去了府衙后面的住处。

    一般携带官眷上任,都是住在官衙后面。

    即便六部也有房子给没办法置办房产的官员们住,住正房的当然是蜜娘夫妻,旁边的耳房给羡哥儿住,又东边厢房留留给客人顾望舒和简凝初夫妻住。

    至于陈一鸣夫妻和刘护卫等都是住在外院,内外到底有别。

    在外面蜜娘都是称简凝初为妹妹,不禁道:“妹妹,咱们今儿初来,你那里只有两个丫头怕是不够,我再拨两个丫头去照顾你,等收拾好了,咱们再一起用饭,如何?”

    简凝初忙不迭道好。

    其实简凝初觉得蜜娘对她也挺怪的,其实她们私下很少说话,但是她倒是对自己照顾有加,但属于那种对她漠不关心的。

    但她知道蜜娘也是好意,她身边跟着的那两位丫鬟,其实是懂些拳脚的女护卫,是顾望舒放在她身边接收线报的人,这些人可不会真的伺候人。

    对比起方家带出来能干的丫头们,真是差的太远了。

    于是也就接受了。

    殊不知蜜娘对春桃夏莲是这么说的:“她名义上是我的妹妹,我不亲热些,岂不是太假了。但她自从抄家之后,就不知去向,如今和顾指挥使一处,我问多了,反而尴尬,人太熟了,就容易没有秘密。我和她注定不是一路人,又何必交心。”

    当时夏莲还问:“为何您说不是一路人呢?”

    蜜娘就道:“两家婚事不成,我若和她往来密切,将来侯府的人又会如何想我呢?再者……”

    后面的话,蜜娘没说了,前世顾望舒居然觊觎她,这辈子放一个这么像她的简凝初在身边,很难不让人联想些什么。

    故而,不多往来反而是对的。

    晚膳知府宴请众人,知府夫人也请了蜜娘过去用饭,许知府的夫人四十来许的年纪,手边的丫头抱着一只蓝眼睛的猫,那猫儿毛色纯白,仿佛像波斯胡姬一样。

    许夫人眉毛很浓,嘴唇薄而紧抿,一看就是一个十分有主见之人。

    “早听闻方翰林要来我们登州,我们老爷已筹备多时,没曾想还真的盼来了。方夫人既来之则安之,日后在登州有何不便,都可找我。”

    蜜娘笑道:“还要多谢太守夫人太爱,我正是两眼一抹黑,有您一句话,我可就放心多了。登州此地我从未来过,不知道您有什么见教呢?”

    许夫人抬手,示意琵琶女停止奏乐,那女子顿时停下,才听她道:“见教不敢当,只是你们从京里来,怕是不知道本地的规矩。在登州,可以不吃林檎,但是当地的几位大户可不能冒犯,自然,咱们女子相夫教子就成,妹妹可不要嫌我啰嗦。”

    蜜娘道:“诶,姐姐一片为我好的心,我怎能不知。姐姐好心提点我,我又怎能不知,虽说男主外女主内,但咱们女人家是夫荣妻贵,不说为男人争什么,可也不能拖后腿。”

    “本来今日是初次见面,但我不得不说妹妹你是个明白人。”

    她说完看向对坐这位年轻的方夫人,她穿着一身藕荷色镶毛边的夹袄,下身是同色的裙子,头上只簪白玉,看的出来是个娴雅又知书达理之人。

    蜜娘亲自执壶替许夫人倒酒:“日后时日久了,您就知道我是个最好相处的人了。”

    从京里贬谪到地方,纵然清贵的凤凰,也是一朝变寒鸦,看来她还颇识时务,主动替自己倒酒,但许夫人也见好就收,想起丈夫的吩咐,既要拉拢方家的人,同时又要防着她们。

    “妹妹别忙,来,先尝尝我们这里的名菜,拔丝林檎。”

    这道拔丝林檎果真是名菜,甜而不腻,拉丝刚刚好,却不会变硬。蜜娘不由点头:“果真是名菜,很好吃,甜而不腻,果香清甜。”

    许夫人点头:“妹妹欢喜就好,不过,你可知这登州最大的林檎园是谁家的?”

    蜜娘懵懂的摇头。

    “是我们登州有名的大户章家的,你但凡所吃的用的穿的,无不是章家所有。”

    听许夫人现在就开始夸登州,蜜娘心道,难不成许知府和章家关系很紧密。

    但很快许夫人又道:“我这么说,并非是和章家有什么关系,只是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方知州是词臣出身,不熟悉外放臣的艰难,我们老爷外放十五年有余,我可是太知道地方官不好做啊。你别看我现在是上官夫人,但是受的气可不少,你看我这手上一个疤。”

    说着,许夫人挽起袖子给蜜娘看,果然一团仿佛被火烧伤过的痕迹,大抵是烧伤很多年,那里的肉是一团白色,跟毛毛虫似的,看起来很丑陋。

    蜜娘脸上骇然,她身后的丫头们也很惊讶。

    “这是我们老爷当年任知县时,当时灾民四起,我们老爷准备征收粮食,但本地大户却想囤积粮食卖高价,我们老爷不从,因此我们一家人差点被烧死。”提起此事,许夫人潸然泪下。

    蜜娘也赞道:“许知府真是高风亮节,不愧是一片心为了老百姓的好官。”

    许夫人又发自肺腑道:“故而我劝你们,虽然要为了百姓做事,但也不要得罪那些豪强。”

    蜜娘频频点头,很是信服。

    因她提起家中还有孩子,因此,吃了一个时辰也就告退了。

    回到房中,简凝初过来问情况,他们都是来查这里的弊案,因此消息互通有无,而且蜜娘到时候可能还要带简凝初一起赴宴。

    于是,蜜娘把今日之事原封不动的说给简凝初听了。

    当她听说许夫人手上烫伤时,忍不住道:“看来这许知府倒是一位好官。”

    谁知蜜娘却嗤笑:“妹妹你也太单纯了些,她就那么一说,谁知道是真是假。这样也未尝不是一种恐吓,让我们一开始就对本地这些豪族就放软态度,虽说凡事先礼后兵,但一开始若就如此软,她日怕是要让人登门踏户啊。”

    “她这番做派,怕是章家早已收买的说客,软硬兼施,你可千万不要上当才是。我料想,我们四爷过来,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被贬谪的,但是俗话说做贼的心虚,怕是也会有人打探虚实,我们不用急,别人也自会上门来的。”

    简凝初弱质女儿,虽然人称一声“全姑娘”,但也无非是在内宅中,她对待事情的态度一向都是与人交好,若真有大事,也轮不到她来解决,这就是她总觉得作为女子的悲哀之处,不曾想这阮蜜娘却不同,她仿佛有一种天然的敏感,而且完全不怕事。

    这让简凝初好生佩服,又想,也难怪方惟彦宁可娶她也不要娶当初还是户部尚书孙女的简月华,她的确很有见识。若是简月华,只是一味吐槽别人的装扮衣裳谈吐如何不好,却不会想这么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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