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旁支嫡女 > 120-130
    第121章

    京都菜色也多来自于鲁菜, 今日吃到正宗的鲁菜,蜜娘虽然觉得和那许夫人坐在一起吃不痛快,但比起再客栈和驿站, 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羡哥儿早就已经睡了,蜜娘打了个哈欠,心知今日第一日, 方惟彦怕是要在书房和幕僚们讨论事情, 故而就先歇息了。

    春桃和夏莲因为成了亲, 就不在房中守夜,房里就是白英芍药和紫苏白芷四人服侍,蜜娘让四人轮换替她按摩,身体舒泰了,才伸了个懒腰:“多亏了你们了,否则, 我血液不通, 脖子发酸, 觉都睡不好。”

    前世她不喜看病, 大部分时候就是身上不舒服,哪里酸痛就让人按哪里。

    这样晚上才好睡觉, 只要觉睡好了,就什么都不必愁了。

    至于,方惟彦他的身边有服侍的人,他自己也是大人们,蜜娘就不管他了, 她是他的妻子, 可不是他的老妈子。

    到了次日神采奕奕的她, 就可以安排家务了, 陈康是她的陪房,这次来,蜜娘也让他当二管事,把家中采买都交给他,外边交际往来则交给福全。

    两下管得互不相干,好在他二人因为同时娶了蜜娘身边的大丫头,关系还相处的不错。

    “今儿你去账房支钱,把该采买的都采买了。尤其是一大家子要吃要喝,大家都千里迢迢的来了,难道跟着吃苦不成?”

    一个正常人很难生要离开的心思,除非是受到主家的苛待或者待的难受。

    以前在侯府,许多事情不由蜜娘做主,现下出来了,自然就不同,首先头一个请厨子,不是特地要请名厨,但要过的去,自然食材也很重要,若不然巧妇难成无米之炊啊。

    一道菜若是加了酱油、五香粉、高汤,再来个白糖提鲜,就是鞋底放里边也觉得好吃啊。

    陈康颔首:“是。”

    他自然不敢从中弄鬼,小姐很少会查账,但是心里门儿清,揩点油就够了,若是爪子伸的太长,她是不会讲情面的。

    “早餐包子里必须有肉,粥可以配鸡蛋咸菜馒头,中午也要三菜一汤,不许用那些烂菜,总之,虽然不可奢靡,但伙食要好。”

    陈康领命而去,很快午膳回来时,他报账过来,还不禁笑道:“没想到登州的东西这么便宜,和京城完全不能相比。一文钱能买两个大馒头,再有这样的脆梨,十文就能买五斤,就跟不要钱似的。”

    蜜娘对左右笑道:“这就好,咱们以后来这里至少吃穿不愁了。”

    午膳时,方惟彦才回来和她还有孩子一道用饭,他不过略动了几筷子,蜜娘挥退下人道:“怎么了?胃口不好么?我看鲁菜也不错啊。”

    以前蜜娘不怎么爱吃饺子,因为南方的面皮就好像没有北方那么筋道,到京中她们一家都是南方人,最多偶尔吃点面食,但大部分以米为主,而嫁到东安侯府,东安侯府虽然在京数年,但本是浙籍,婆婆则是南直隶人,说起来也都是南方人,家里饺子吃的很少。

    在登州她早上就是吃的饺子,还是鲅鱼饺子和青瓜鸡蛋饺子,这是以前从未吃过的,蜜娘和别人不同,她不管到哪里都很愿意尝试新东西。

    却见方惟彦摇头:“这里的水很深啊。”

    蜜娘却笑:“若是不深,何必派你来,越苦的地方才越能干出成效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啊。”

    这倒是蜜娘,接受逆境一向很从容,她永远想的是,遇到这件事情了,我该如何迅速度过,甚至有可能转危为安。

    方惟彦也立马转换了心思:“你说的是。”

    “民以食为天,不管你心情怎么不好,饭总是要吃的。至于将来如何,将来再说就是了。”

    她也就是劝这一句,自己该吃什么就吃什么,但她一向食量不大,饺子一样味道的拣两个吃,再夹几筷子溜肉段,然后又喊了下人进来服侍羡哥儿用膳。

    她则开始喝清汤,浓汤虽好,但是容易发胖。

    俗话说千金难买老来瘦,固然蜜娘现在还很年轻,但养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须从现在开始。

    方惟彦见蜜娘自顾自在吃,还吃的那么香,自己也忍不住吃了一碟饺子。

    看方惟彦吃完,蜜娘才递上一杯清茶:“先喝点茶水。”

    “我是副手,万事还要以许府台为主,其实要说忙,也不算很忙。你们来这里适不适应?”

    “要说完全适应就不可能,这里肯定不比家里,但是天下又有什么地方可以比天子脚下呢,要不然人人都想去那儿呢。不过,你昨儿没回来,我一个人睡的多舒服。”蜜娘偷笑。

    方惟彦想咯吱她,因为她最怕痒,但是下人在这里,他没好意思,只是道:“你说这样的话,也是越发淘气了。”

    蜜娘正欲说话,却见福全进来道:“四爷,姨老爷找您呢。”

    这个姨老爷当然是指顾望舒,方惟彦一听说顾望舒找他,不免冷哂了一下。

    其实某种程度顾望舒觉得方惟彦办事能力还是很不错的,而且脾气非常好,从不聒噪,办事也细致有手腕。

    也因为这般,顾望舒倒是时常找他办事。

    看方惟彦出来,顾望舒道:“府里已经被人监视了,这些日子我会伪装成商人开始熟悉行情,你要尽快拿到证据才行。”

    这就是方惟彦和顾望舒有矛盾的地方,顾望舒希望早日办完弊案回家,而方惟彦要办的不仅仅是这桩案子。

    他为一方父母官,经过昨日已经得知许知府为人,看似忧国忧民,其实在本地官声非常不好,是个伪君子似的人物,和本地豪强关系很深。

    登州饿死的饥民不少,怕是到时候出现民乱也未可知。

    他是想在此地干出一番政绩来的,所以还得熟悉民情。

    但方惟彦脸上未有任何的变化,只是淡笑:“好,请指挥使放心,下官必定全力以赴。”

    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很难让别人看出自己在想些什么。

    天儿虽然已经开春了,但还是萧瑟的紧,院落里的树几乎都枯败了,蜜娘这里已经收到好几封帖子了,这些大多都是登州下辖州县的夫人送来的,大多都想拜会她。

    “春桃,你去知府夫人那里走一趟,问她如何处置?我初来乍到,并不懂这些,还要多问她的意见。”

    春桃忙应是。

    许知府夫人这里正坐着听戏的人,她手上仍旧抚弄的那只白猫,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戏台子上唱的才子佳人。

    听人说是方夫人派人来了,她左右坐的都是登州府的一些属僚夫人,都好奇道:“是新来的方知州的夫人吗?她怎么样呢?”

    因为刚来,大家也不太熟悉,这几位有通判夫人和某些知县的夫人,算得上是登州府的一些顶级人物了。

    许夫人请春桃进来,春桃没想到这里这么多其她的夫人在,但还是按照吩咐把蜜娘的话说了,许夫人还道:“方夫人虽然年轻,但也是大家出身,哪里用的着我指教。”

    “府尊夫人这么说的话,真是折煞我们夫人了,我们夫人说自己年轻,真的不懂这些,急的跟没头苍蝇似的。”

    见春燕如此低的姿态,许夫人有些自得,她不禁道:“既然你们夫人问我,我看大家一起都热闹一下也挺好,至于地方呢,我这里地儿太小,不如我们去花雀街那里。”

    旁边的有个圆脸夫人诧异道:“您说的可是九如楼那里?”

    见许夫人点头,这位圆脸夫人道:“这可是我们府城首屈一指的好地方,在那里听说还能看到名山古迹,最是好了。”

    许夫人点头:“那是。”

    只听有夫人道:“是章家的产业吧,我听说有大名府和顾城的人专门来我们九如楼呢。”

    “这登州城,除了章家,谁又会有那般的产业,只是我们作为上官夫人,不可与之结交太过。这样让人知晓也不好。”许夫人又如此说。

    众夫人都摄于许夫人的权威,连忙应是。

    更有一位夫人慷慨激昂:“我们老爷就常说做官需持身要正,否则一时不慎,如何对得起当官的心。”

    “是啊。”“是啊。”

    这些夫人们也仿佛自己忧国忧民一样,春桃看看桌上的茶,十两银子才一两,那些糕点都精致极了,这些人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但她面上却是听的很是感动,众人心道,听说那方夫人很年轻,好像还二十岁都没有,年轻人嘛,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却说春桃回来,简凝初正在这儿,春桃踟蹰了一下。

    蜜娘毫不在意道:“你说吧。”

    听春桃说完,蜜娘才皱眉:“九如楼?既然是章家的地方,怕是设了无数个局就等着我们钻呢。”

    “我看知府夫人似乎等着您去呢。”春桃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了。

    一看就是鸿门宴。

    蜜娘莞尔一笑:“罢了,你就说我水土不服,我过些时日再延请她们,不,不必跟她说。”

    可您这不是戏弄她们吗?

    但春桃没有说出口。

    却说许知府的夫人亲自去了章家一趟,章家在本地族人众多,但嫡支却不算太丰,章家人和很多人一样,早就已经搬到府城在住,老家多是祭祖的时候回去了。

    章府修的宅子很大,占了一整条街,这里住的也大多是章家的族人,走过的店铺有不少也是章家的店,鳞次栉比,密密麻麻。

    等她到的时候,是章夫人亲自出来接的,章夫人年约四十余岁,和许夫人差不多大,装扮很是素雅,反而许夫人头上的金钗明晃晃的,仿佛两个人的身份调转了一下。

    许夫人心道,你章家虽然有钱,但今时不同往日,你不过是个捐监的夫人,而我家丈夫却是四品知府。

    想到这里,许夫人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上仍旧笑容满面:“章夫人,怎么劳烦您出来接我了?真是受不起。”

    章夫人声音柔柔的:“府台夫人,这是哪里话,您能过来我们家,那是我们家的荣幸。”

    许夫人笑笑,但也不敢摆谱。

    这位章夫人娘家镇守边关,家中也俱是高官。

    章家最好的位置叫朱雀堂,是章家最高长辈王老太君的住处,王老太君出身汝南王氏,四大家族中身份最高者,是个很有福气的享福人,连许夫人看了都羡慕。

    她老人家虽然头发白了,但是皮肤没什么皱纹,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病,什么灾,额上带着抹额,手里拄着拐杖,但看起来很硬朗。

    许夫人忙上前扶着:“老太太,您怎么起身了,我可受不起。”

    王老太君的先夫是以三品衔致仕的,她老人家身上的诰命可比她高。

    活到王老太君这把年纪,什么事情没见过,她知道这位知府夫人最好面子,出身家贫,所以更在意面子,即便已经是知府夫人了,还仍旧是对上位者总一种不忿,对下位者又看不起,因此很是别扭。

    于是,这王老太君道:“府尊大人平时为国尽忠,我等能请到府尊夫人过门,才是蓬荜生辉,快请上座。正好我们家有人送了些大红袍了,您快尝尝。”

    几人闲话了一番,许夫人道:“新来的被贬谪在此的方夫人正来了,不知道府上几位姑奶奶们也曾有空去见见。”

    章夫人看了王老太君一眼,不免道:“既然是被贬谪至此,不知道这位王夫人是什么脾性呢?我们也好备好礼物才是。”

    “只接触了几日,也谈不上什么脾性。”许夫人放下茶盏,淡淡的道。

    章夫人被噎了一下,但她素来柔弱,被呛了一下,就不敢说什么了。此时,却见一个着火红色胡服的女子拿着马鞭进来了,章夫人眼睛一亮。

    “三小姐。”许夫人脸色暗了暗。

    这位章家三小姐章顺芳,好个娇媚模样,二十来许的年纪,却有十五六岁的姑娘的热情娇俏,她一来就道:“许夫人,您怎么来了?”

    “正是为了刚来的知州方夫人宴请的事情过来的。”许夫人在她面前直不起来。

    这位三小姐可是章家的财神爷,论翻云覆雨的本事,她们章家男子加一块儿都没她行。虽然和她两位姐姐一样大归,也同是做生意,但她可是主心骨,许知府可私底下收了章家不少钱的孝敬。

    只听章三小姐因着胡服,身形十分姣好,她坐了下来“哦”了一声,又敲了敲桌子:“这方惟彦我听说过,是先三辅陆如法的得意门生,后来陆如法被迫辞官,他守制一年,也被贬了,听闻是朝中大人们知晓他在御前做日讲官,怕他替他的老师翻案。”

    许夫人陪笑:“还是三小姐知道的多。”

    章顺芳摆手:“府台夫人莫夸我,我又知道什么,不过是咱们做生意的人,多知道些,多一条路罢了。”

    “依三小姐看,方知州有没有可能是被派来查案的呢?”这也是许夫人担心的问题,她丈夫在任已经五年了,还有一年就要挪窝了,这个关键时刻可不能出岔子。

    钱都已经到手的差不多了,最主要的是官途,有了这个官位,才能更好的捞钱,若官位都没了,那可就完蛋了。

    章顺芳看了她一眼:“那我就探探虚实,最好把她带来的人也都请来,一个人露不出破绽,几个人总会露出破绽的吧。”

    许夫人忙应是,从章府出来,似乎也找到了主心骨。

    但上了马车之后,啐了一口:“破鞋一个,还在我面前摆谱。”

    朱雀堂内

    章顺芳显然没有方才那种的举重若轻,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样子,她皱着眉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

    王老太君道:“即便方惟钧真的是钦差,我们也不必怕,上次朝堂派来的那位巡案御史还不是查了半天,什么都没查到,还被贬谪了。”

    “祖母,我并不是担心这个,这样的漕河弊案牵连甚广,谁敢接这个烫手山芋那就是和山东整个地界儿的官员作对。只是,孙女儿怕是有了身孕了。”她捂着肚子,神情很烦恼。

    章夫人吓了一跳,“顺芳,这可如何是好?这些日子你就好好的在家待着吧,别的什么宴会都推了。”

    王老太君也顺势道:“是啊,要什么补品,尽管说,家里人的嘴我会封紧的。”

    都关心她的肚子,却无人想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爹是谁?

    章顺芳苦笑不已。

    王老太君连忙让人扶了她回去,等她走远了,她才同章夫人道:“她怎么这么不小心?懋功还未娶媳妇,若是被别人知道我们家的家风又该如何是好?不过,若是许知府的倒好了,他没儿子,本身和崔首辅交好,日后前程无量。”

    章夫人默然。

    王老太君很不满意,当年这个儿媳妇是她婆婆看中的,结果娶进门来,连生三朵金花,过了多年才生下一个孙子。

    结果,孙子还没长大,三个孙女都大归了,简直气死她了。

    可她心里也知道,章家旁支看着嫡系儿子小,心思不在读书上,只一味玩乐,都想分一杯羹,偏儿子求官心切,最是附庸风雅,却对生意一窍不通,若非几个孙女,也不能把持住家业,还更甚以前。

    女人要出去做生意,结交人就难免如此,只是要小心些,要是坏了章家名声,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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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什么, 我也要跟着去吗?”简凝初看着蜜娘,很是不解。

    蜜娘点头:“你看帖子都下到我这里了,知道我要和本府的夫人们聚会, 章家说她们作东来请,我想她们既然也送帖子给你,自然也是想探听虚实。”

    简凝初有些紧张:“我要留心些什么吗?”

    “不必, 你就一切如常就好, 咱们以前也认识, 又不是完全不认得。有时候太刻意,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再说了,难道是姐妹就真的得亲密无间吗?”蜜娘笑着安抚她。

    这下简凝初才心下稍安。

    因为见客,蜜娘一身内里着雪白菱花袄,外面罩着一件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 她年轻, 穿石青色这样的颜色, 更显端庄。简凝初更年轻一些, 她平日多以粉、红为多,因此她穿了一身银白小朵菊花青领对襟褙子蜜娘还很诧异。

    “是不是太素净了些, 你可才刚成婚没多久?”蜜娘提醒。

    听到成婚这俩个字,简凝初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但蜜娘也不是会哄人的人,不是她要保持理性全无心肝,而是她做事, 就想做好, 并不想掺杂别的情绪。

    章家掌舵人是女子, 这就增加了方惟彦等人接触的难度, 毕竟男女有别,故而蜜娘之所以这般,也是想接触一下章家的掌舵人。

    快点把这桩案子了了,未来几年方惟彦大抵专注在民生上就行,不必担心这样的事情了。

    她不需要简凝初表现的多么亲热,因为自古姐妹之间,也未必是多亲密无间的,就像方雅晴和家中的妹妹们也算不得多亲密,尤其是嫁了人之后,各自成家,虽然也会往来,但因为嫁的男人背景不同,也来往并不多。

    就像方雅晴嫁的是清贵的翰林郎,她另一位姐妹方雅萍嫁的是勋贵,一文一武,结交的人不同,自然也就少了往来。

    而蜜娘类比一下顾望舒给他们设定的身份,同样是姐妹,一人嫁给文官进士,一人嫁给商户,二人道左相遇,妹妹还家道中落了,姐姐即便收留她们,但二者身份不平等,有些冷淡,不常说话也很正常。

    自然,也不是所有关系都这样,但是蜜娘和简凝初本来也太熟,如果装成很熟,那才真是容易破绽百出,让人看破手脚。

    “我父亲过世,还在孝中呢。”她惊闻父亲因为流放受苦得了痨病,英年早逝,但是在顾望舒身边也不好穿孝,只有穿些素净点的衣裳。

    蜜娘垂眸,“那你等会儿桌上有荤腥怎么办?我之前也没看你避讳啊。”

    服丧是对的,但你也不看看场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蜜娘一直对她很客气,现在突然沉下脸来,简凝初号称“全”姑娘,过人之处就是温柔包容不计较,但不知道今天她怎么了,听到蜜娘说话,就想起了顾望舒,顾望舒好像也是这么说话的。

    很不客气,一针见血。

    平日都是不苟言笑,但是狠起来都很疯。

    见简凝初不说话,蜜娘就道:“你赶紧换了吧,你见过几个商户的夫人穿成这般的?而且顾指挥使带你过来,肯定也是想早日让咱们和章家人多接触,你若不表现出对做生意的热忱,怎么搭上这个关系。”

    还好她不是她亲妹妹,要是亲妹妹,蜜娘更是懒得往来。

    要做什么事情,既然准备做了,就别矫情。

    如此,简凝初才换了一身鲜亮点的衣服出来。

    二人同上马车之后,蜜娘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去了的人已经去了,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才是。”

    但她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句其它的事情了。

    简凝初看向蜜娘,蜜娘正靠在马车上假寐,其实她相貌是真的很不错,但她最出众的倒不是她的相貌,而是气质很出众,这样的人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

    眸子大而坚定,不达目的不撒手,只要去做,从不怕艰难。

    却说二人到了九如楼后,这九如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但又不落于俗套,门口迎接她的是个干练的女掌柜。

    这掌柜忙上前磕头,自己道自己姓肖。

    “肖掌柜,那就麻烦你带我和我妹妹上楼了。”

    肖掌柜殷切道:“我们三位小姐都等着,还有几位通判知县的夫人,说起来今儿是真的热闹,我们三小姐还特地吩咐人做了江陵的小吃呢。”

    “哟,这怎么好意思。”蜜娘和简凝初对视一眼,睁眼说瞎话:“素日你就想吃咱们江陵的菜,只是跟着你男人东奔西走的,还好今日三小姐体贴不是。”

    简凝初也适时的道:“姐姐说的是,家里的厨子即便让她们做,也总觉得做得不够地道。”

    肖掌柜看了这姐妹二人,都是尤物一样,在登州本地还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上了楼梯之后,只见一红衣女子正站在门口,连忙要下跪,蜜娘见她艳若桃李,身材窈窕。

    她见到蜜娘忙福身道:“知州夫人,请恕我方才失礼了,没有下去远迎。”

    章顺芳说话声音很清脆,不拖泥带水,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劲儿。

    都说她是美女蛇,蜜娘却想,难怪她能被人称作美女蛇的,不管如何说,就这说话的做派,就能看出她不是寻常女子,身上没有半点娇怯之气。

    蜜娘摆手:“本来说是我做东的,又听府尊夫人说章三小姐要替我做东,实在是让我惭愧。”

    “能替知州夫人迎客,这是我们的福气。况且您才来,也不知道这里的风俗,这不就有我们在了,若是没这个巧宗儿,还轮不到我在您面前卖弄了。”

    章顺芳也顺便在打量蜜娘,只见她穿着打扮很是端庄,但是说话只微微笑,一看就是个矜持的贵妇人,这样的贵妇人好糊弄的很。

    她们从未出过远门,每日不是和自己的丈夫就是和仆从在一起,最多就是家族大一些的,和族里人往来,但章顺芳也知道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女人。

    简凝初见章顺芳这般会说话,也暗自叹服,但知晓她名声不好,又为蜜娘担心。

    即便不被抢丈夫,但万一有什么勾搭也膈应。

    蜜娘却跟无事人一样,进去之后,先是没见到许夫人,这也很正常,一般官儿最大的人都是最后来。

    几位通判夫人连忙起身问好,蜜娘也含笑应了。

    章顺芳又介绍她两位姐姐给蜜娘,章家大姐叫沁芳,她很符合蜜娘北地女子的看法,丰腴高挑,再有章家二姐流芳,她看起来毫无城府的样子。

    蜜娘也把简凝初介绍给她们,“这是我妹妹,她平素胆子小,几位小姐夫人们日后可要看在我的薄面上多照顾啊。”

    众人正说说笑笑,却见一通判夫人微微叹气,蜜娘问道:“何夫人为何叹气啊?”

    何通判的夫人忧心忡忡道:“我们山东大旱,原本今年该轮到向夫人了,可惜她随她家老爷去了云南,这次若不是尽早确定人下来?如何施粥。”

    “敢问这位向夫人就是前任知州夫人吗?”蜜娘问道。

    何夫人点头应是。

    却见身旁的圆脸夫人陈通判的夫人出来打圆场道:“方夫人才刚到,你说这个做什么,不该说这个。”

    蜜娘却笑道:“无妨,不知道你们之前是如何的章程,我年轻,不妨听听看。桂夫人,你说呢?”

    这些夫人们哪里会轮着施粥啊,今日不过是过来设陷阱的。

    但知道计划的只有几位通判夫人,这也很正常,一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那就不叫秘密了。

    桂夫人是登州下辖云县的县令夫人,她见蜜娘问她,一下就紧张了,连忙道:“知州夫人,我们老爷才刚来这里,我也不知道啊。”

    蜜娘莞尔:“可是云县县令不是国子监监生,三年前外放这里来的么?难道三年前您不跟着赴任,之后才来的呀!”

    桂夫人立马尴尬的笑了两声。

    这当然是第一个陷阱,呼拢住这个年轻面嫩的阮氏,施粥可不是一点小钱就搞定的,还有中途遇到什么麻烦,章家很容易就在其中施展手段,到时候蜜娘就是不想受她们的恩情,也没办法。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反击过来,而且非常机敏,章二姐看了妹妹章顺芳一眼,章顺芳却是脸上了然一笑,心道,有意思,这个人倒是真的有意思。

    简凝初在旁边也看的捏了一把冷汗,方才几位通判夫人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她都可能招架不住,但是她却立马点了一个人,而且能马上知道人家丈夫是何时做县令的都知道,反应也太快乐。

    以前简尚书还在的时候,很精通相面,简凝初当时为了讨好祖父,也找了不少相面的书来看,是故,她悄悄打量了一下蜜娘,心道,初看不觉得,可再看却是不一般。

    起初以为只是凤凰命,毕竟她从寒门跳入豪门,方惟彦又上进,肯定很会越过越好。如今在看却是既有孟德之志,又有阿瞒之心,简单点说就是她既有雄才大略,奸佞之心也一点也不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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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章

    “诸位在说什么呢?”

    只听门口传来女声, 众人抬头一看,正是许夫人,都起身相迎, 许夫人却一片和蔼:“众位平日我们都处的如姐妹一般,怎地今日倒是客气起来。”

    大家都陪笑,这就是上官夫人的威风。

    章家把九如楼清了场, 四处布置的十分雅致, 蜜娘的桌前就摆着四色蜜饯, 四色干果,几碟精致的点心,还有新鲜的果品。

    旁边还有丫头随时奉茶,这茶也是极香醇,不知道是什么茶,蜜娘向来对茶水没什么研究, 她喝茶只有两种, 好喝和不好喝。

    但这样的茶绝对是极其名贵的茶。

    许夫人坐下, 大家才都坐下来, 她头一个看向蜜娘:“方夫人,如何?我们登州没有京都繁华, 可还习惯?”

    蜜娘微微侧身道,正色道:“京都是天子脚下,一等繁华之地,但登州亦有蓬莱、栖霞二地,梅尧臣诗中写道:驾言发夷门, 东方守牟城。城临沧海上, 不厌风涛声。海市有时望, 闾屋空虚生。车马或隐见, 人物亦纵横。如此之景色,又让我极其向来蓬莱仙境,王维诗上说云里帝城双凤阙,雨中春树万人家。为乘阳气行时令,不是宸游玩物华。真是天道好,人也好,我又怎么会嫌弃呢。”

    这就是一路蜜娘在在看的书,王维这首应制诗颂圣诗,写的也是极好。

    许夫人没什么表情,只是觉得她在掉书袋,蜜娘心里很清楚,成了婚的女人,除非像以前教她的女先生一样,经常读书,否则很快就忘掉了。

    只有极少一部分人和她一样,手不释卷,严格要求自己。

    故而蜜娘也没想听懂,倒是章三小姐接话:“多谢方夫人欣赏,我们登州虽然算不得物华天宝之地,其他地方我不敢说,若说是蓬莱岛,那绝对是仙境。”

    蜜娘恰如其分的露出好奇:“不知海市蜃楼是否真有?”

    章顺芳笑道:“有人看到过,也有人没看到过,但具体如何,怕也是要因缘际会。”

    “你说的是,万事万物就在一个缘字上,外面都说外子被贬谪此地,但我看,退一步海阔天空,能在此地结识诸位,实在是我的荣幸。”

    听蜜娘如此说,大家十分受用。

    接着她又让丫鬟们把她带过来的礼物送来,她淡淡一笑:“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只是这些都是内造之物,胜在意头好。”

    何夫人打开看了一眼,竟然是绒花。

    绒花相较于珠宝,其重在一个雅字上,绒花有牡丹、海棠、茱萸、菊花、梅花、玫瑰、茉莉、珠兰样式,晨起簪花,心情都会变好。

    大家对这份礼物都很喜欢,尤其是这番姹紫嫣红,人皆有爱美之心。

    章顺芳就道:“《东度记》上说通草花夭桃活似,盘线花红杏无差。纸剪花荷莲染色,皮金花梅菊堆黄。铺绒花石榴喷火,剪彩花兰蕙拖青。翠毛花金凤生成,珠石花玉兰做就。可见这像生花多么逼真了,方夫人还真是多谢你了。”

    “哪里哪里,章三小姐女中英豪,是我佩服的对象呢。金银果然长久,但绒花更为新鲜,人若如像生花一样每日不一样,心情也自然畅快。”蜜娘听了暗自点头,倒有些佩服这位章三小姐,在场人中,只有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若非二者立场不同,倒是个知己。

    章顺芳也有此感,素日她在家中,以为自己是个女诸葛,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家里那些被侵吞蚕食的生意大部分也是她维持着,甚至九如楼也因为她起死回生,故而颇有些自视甚高,觉得男子不如她,女子多庸俗,也没几个懂她的。

    她之所以和许夫人这些人往来,但也常常占据主要地位。

    但没想到这位方夫人却不一般,即便被贬谪而来,毫无怨气,脸上一派自然。

    大抵众人都收了礼物,暂时气氛很和谐。

    但部分人也不是这点小礼物能够收买的,他们该打探还是打探,圆脸的陈夫人很是面善,她就对简凝初道:“不知道您要在我们登州做什么生意呢?如今买卖可不好做啊。”

    简凝初想起蜜娘的吩咐,她现在是商户夫人,当然要更热情就好,故而道:“其实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懂,全部是我们家那口子在做,不过我听说本地果子比其他处要好,以前我们家是专做南北货行的,若非我夫君得了病,也不会被人捐款潜逃。”

    这话当然也是顾望舒提前说的,他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办事十分细心。

    跑南北货的,来这里就是来对了,再有登州还有另外一个好处,这里是通往高丽、倭国的要道,这样明面的事儿,大家肯定不会说出来,一个不小心,人家说你通倭,那可就不好啦。

    陈夫人说完,接着吃茶的功夫看了章三小姐一眼,见章三小姐微微点头,她笑道:“你是知州夫人的妹妹,和我们都是一家人,若是有什么难处要大家帮忙的,可千万别见外呀!”

    简凝初眼睛一亮,蜜娘也抬抬手:“妹妹,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如章家几位巾帼英雄取取经,你若立起来,我这个做姐姐的,日后就不担心了。”

    这话说的仿佛是家事,大家都好奇的看着蜜娘和简凝初,这方夫人嘛,很少见到她笑,就是笑也是浅笑,很有威严的样子,也非常会说话,而且滴水不漏,她妹妹嘛,倒是情绪外露,一听说有生意做,眼睛就发亮。

    章顺芳边道:“若说别的,也许我们姐妹还插不上嘴,这生意上的事情算是知道一些,若知州夫人不嫌弃,我们也和姨太太结个善缘,也愿意倾囊相授。”

    简凝初看向蜜娘,见蜜娘微微颔首,她也同意了,还热情上前攀谈,也许在别的方面简凝初不如蜜娘,但她性格很能沉得住气,而且很宽容,别人话语的机锋,她装作听不懂。

    不管如何,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

    茶水喝的多了,蜜娘就去恭房,出来时,却见一位夫人对她微微招手,蜜娘认识她,这位是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王通判的夫人,听说王通判是名门子弟,当年因为反对崔缇被贬谪至此,官声很好。

    但无奈,朝中无人就没办法当官。

    听方惟彦说,这位王通判在本地官声不错。

    “您找我来是有何事?”蜜娘问道。

    只听这王夫人道:“她们那些人都等着设陷阱,你一定要小心。”

    蜜娘面露感激:“多谢您提醒,不过我看大家都还挺好的。”

    “那您就错了,此事,我不必多说,日后您就知道了。现下大家歇息之时,不如我替您打掩护,您先走吧。”

    “什么?”

    王夫人见她不听,气道:“您若如此,万一有事,又该如何是好。”

    蜜娘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此人虽然面善,仿佛为了我好,通风报信,殊不知其中又有没有诈呢。

    有那种拍花子的,起先一群人抢孩子或者女人,你挣扎不过时,狂呼救命想引人注目,有一好人此时出现帮你,你肯定无比信任她,殊不知她也是拍花子其中一员,也是骗你的招数罢了。

    除了方惟彦,她谁也不相信。

    “我会有何事?谁敢对我如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可什么都不怕。您也别藏头露尾,她们到底要如何对付我,您也该告诉我真相才是啊?”

    “这……”王夫人略加沉思,但心里暗骂,这一招以前很有效果的,怎么她就是不上当呢?

    蜜娘见她的神情,冷哼一声,甩袖而走,却见王夫人上前道:“御史被杀的事情,众人议论纷纷,她们怀疑您,上回已经错杀过一个了,这次您……”

    蜜娘不耐烦道:“什么御史被杀,和我有什么关系,不是吧,你们这里还杀官员吗?若是如此,我还不如让外子趁早回家养望。”

    她的反应实在是让王夫人措手不及,一般人听到这种事情应该会探听,她却是抱怨,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贵妇,不能受苦,甚至上楼时还对身边的人抱怨:“早知道这个地方这么乱,我就不该让他来,我本以为来这里看蓬莱仙境的。”

    在隔间的章顺芳和许夫人听到这话,对视了一眼,章顺芳问:“您看如何?”

    许夫人沉思了一下道:“虚虚实实不好说,却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章顺芳大笑:“这样才有意思。”

    因御史和锦衣卫被杀,登州人人自危的同时,又全部抱团,对新来的人都不信任,若她们是朝廷的探子,将如何,因此百般试探,甚至连王夫人都收买了,但还是束手无策。

    午膳才是重头戏,章顺芳吩咐人上菜,桌上飞禽走兽,尽大雍之富,怕是全部在这桌上了,蜜娘不禁道:“这也太奢了。”

    许夫人笑道:“知州夫人不必如此,章家姐妹都是慷慨之人,这也是她们对上官夫人的心意。”

    蜜娘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方才通判夫人还说要施粥,如今倒好,我们却吃这么贵的筵席。”

    此言一出,简凝初也觉得大好气氛,现在说这个有些尴尬。

    章顺芳此时也表现得诚惶诚恐,一顿饭用毕,众人看她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了,连戏都不想听,就拔腿而走了。

    众人挽留不成,只得见她扬长而去,不一会儿,有个人过来在章顺芳的耳边传话,章顺芳闻言讥讽道:“这位方夫人一上马车,就和她的胞妹商量要回京中,仆从和她妹妹都劝她,她也不听,还发了好大的火。”

    闻言,许夫人略微放心了:“如此看,她是真的不是为了御史被杀过来的。”

    章二姐流芳不假思索道:“若真要派,也该派刑名相关的官员,方惟彦听说就只是词臣,也未曾听说他有何任事之能?怕是真的受朝廷贬谪至此,并非查案的官员。”

    这话也很有道理,若是真的要查弊案,也该派天子心腹,亦或者是外任官,方惟彦可是毫无经验啊?

    再有,这位方夫人听到御史被杀的事情,第一反应是烦恼,而非细问究竟,或者拉拢人脉,甚至在之后闹着要走。这就表明,她只觉得这件事情是个麻烦事。

    章顺芳也赞同道:“看来方知州的确不知道,既然如此,日后大家该如何就如何。虽然如今初三辅陆如法归乡,我听沿途驿站说皇上特地差官员去问陆如法,日后启用也未可知,咱们这位方知州可谓是陆三辅的得意门生啊,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许夫人也放下心来。

    蜜娘回到家之后,正好看到方惟彦和顾望舒都在,不禁笑道:“幸不辱命。”

    顾望舒和方惟彦俱是神色一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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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羡哥儿先生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办的?”蜜娘提起这件事情就愁, 之前在京里,她们夫妻都是打算三岁给孩子开蒙。

    因为孩子只有幼时开始学,才会变得有规矩, 把习惯学好。

    而且人年轻时记性也更好,若走科举这条道,宜早不宜迟。

    提起这件事情方惟彦也颇苦恼:“此事我放在心上, 只是要求个好先生也难, 并非是学问问题, 还有人品等等,再者,你看现在顾指挥使住我们家里,此事未了,也不方便。”

    “也是,万一招个探子进来可就不好了。但我的学问你也是知道的, 我是读女四书长大的, 学的和你们男子的不同, 只敢平日教他读书玩玩, 并不敢替他启蒙啊。”对于蜜娘而言,只有多读书, 才能见识到很多事情。

    诸如前世,她不大认得字,字也写的很丑,虽然也算聪明,但大多数时候都很苦闷, 因为不知道如何排解自己。

    比如看一本旅行见闻, 虽然未曾去过此处, 可却仿若身临其境。

    看诗词歌赋, 其中有忧国忧民,也有纯粹抒发心情,更有朋友之情,夫妻之情的阐述,若不看书,蜜娘从不知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样的情感。

    深宅大院的女人,要学会自己消遣才好。

    即便方惟彦对她很好,几乎是事事听从,难得的是平等相待,不是那种你说什么,他觉得你是女人就瞧不起你,但他大多数时候还得忙公务,故而,常常都是蜜娘一个人。

    家务这些分派给管事娘子们管着,她定时查看就成,至于下人揩油这也很正常,只要不过太过了,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成日为家务繁忙,和管家婆也没两样,而且自己压力太大。

    女人,首先是自己,而不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开春之后,天气逐渐暖和起来,羡哥儿也舍弃了厚厚的大袄,蜜娘就教儿子画画,母子二人一齐读书,好不自在。

    自然,上次在宴席上说的施粥的事情也是不了了之了,但流民却越来越多。

    就在这天,蜜娘刚起来,同方惟彦和羡哥儿一起吃早膳时,许知府在此地经营很久,又怕方惟彦看出什么来,很是防范,轻易不让他做什么事情,现在方惟彦也是不能打草惊蛇,故而要先蛰伏。

    早上,他还有空陪蜜娘用膳,但二人正在吃早膳的时候,却听福全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道:“不好了,大人,外面有流民闯进来了,知府的官衙都被攻破了。”

    蜜娘倏地站了起来,自古山东多响马,还有不少草莽人物,也算称得上英雄好汉了。俗话说路不平,则有人鸣,这个登州官员真是烂透了。

    方惟彦平日极其温和的一个人,听了这话,立马看向蜜娘和羡哥儿,当机立断道:“你们快走,我让人送你们出去。”

    “你呢?你不走吗?”蜜娘大惊,她不禁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我没事的,蜜娘,你要相信我,就像你要我当初相信你能处理好事情一样,我现在无暇顾及你们,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和羡哥儿。刘护卫我给你,你别拒绝,我在此地并不怕,到底还有锦衣卫在这里保护我,这里也还有暗道,你们尽快出城去。”

    他说完,又问福全情况,蜜娘也就不矫情了,她立马清点人数,准备坐马车出发,要带的也就是厨房的干粮,和一些金银细软,蜜娘把一把匕首放自己袖口。

    准备上马车时,她看到了简凝初,“你不走吗?”

    简凝初此时还是懵的,因为顾望舒一大早就出门了,她现在有些彷徨,蜜娘看了她一眼道:“你不走,我走了啊。”

    说完真的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只听简凝初身边的女护卫道:“我听说大家都说阮氏心狠,方知州一说有难,安排她走,她就立即收拾东西要走,都说她只能共富贵,不能共艰苦。”

    这女护卫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们是顾望舒的人,自然也希望简凝初以顾望舒为主。

    简凝初看了她一眼,却径直向前走去,女护卫连忙追上,简凝初道:“方夫人千里迢迢都跟着来了,怎么会叫不能共艰苦,天底下又有几个男子真的能为女子去送死。”

    仿佛女人不陪着,就是什么大罪过一样。

    但是简凝初知道,蜜娘能走,她不能走,因为方惟彦信任蜜娘,她们是夫妻,天然就平等,而她却要依附顾望舒,这些日子以来,她时常和蜜娘往来,也偶有收获。

    她之前一直不敢娶想自己到底该如何去做?

    她已经是跌落谷底了,做了别人的外室,这样的关系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光,故而她从不想以后,能活一天是一天。

    但是现在她看到这么目标明确的蜜娘,发现自己做的多是无用功,天天琢磨针线,怎么想着和人往来……

    这些固然也是女子要学会的本事,但最重要的是人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不想一直当个外室,出去最远的地方也许就是那个庄子外面的几里地,这次若非她和蜜娘生的像,顾望舒压根都不会带她出门。

    同时,也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饿殍遍地,吏治腐败,殷实之家都可能随即家破人亡,她一女子绝无可能一人立足,不少穷人之家,甚至还有共妻之恶俗。

    简凝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从未想过要和顾望舒如何,天下人谁不是独一无二的,谁愿意做人的替身?

    她不愿为之,但又不得不靠这个安身立命,保持自己和蜜娘的不同,从而利用自己的长处为自己谋个将来。

    第一步,自然就是另立新户,她在简家抄家文书上已经是死了的身份,那么若要重新出来,就要先脱籍。

    此事唯有在这个时候让顾望舒在外办理,否则将来回了京中,她一年见不到顾望舒几次,如何提这个要求?

    那么她必须如蜜娘一样,能做到要顾望舒愿意。

    **

    马车奔驰在官道上,羡哥儿起初还哭了几声,但见蜜娘始终谈笑风生,才稳定情绪。

    小孩子其实很会看人脸色,羡哥儿就道:“娘,我不哭了。”

    “不哭了就好,也没什么好哭的,咱们到外边住些日子,正好娘陪你玩,到时候你爹爹就来接咱们了。”

    “娘亲,我知道爹爹去打坏人了?”羡哥儿突然道。

    蜜娘不解:“你缘何知道?”

    羡哥儿得意道:“是爹爹跟我说的,爹爹说他要把坏人打跑了再来接娘,还要我多陪娘。”

    原来是方惟彦说的,蜜娘心里划过一道暖流,也只有他,永远这么在意自己。但是,她们夫妻有默契,双方都要相信对方的能力,不给对方添乱,否则,到时候方惟彦自顾不暇,还要管她们母子,她们不是帮手,反而是拖累了。

    春桃倒了一杯水递给蜜娘:“怎么方才简姑娘不走呢?”

    “她算是终于想通了,我看她现在能够依靠的人唯独只有顾望舒,虽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也不能浑浑噩噩。至少也不能一直这么着吧?”

    她们是有夫妻之实的,将来也许会有孩子,孩子怎么办呢?

    当然,聪明一点可以不要孩子,但若一直困囿于大宅中,不过是禁脔罢了。

    前世简凝初虽然再嫁之身,但好歹不是进教坊司的程度,现如今却是贱籍,大雍户籍管理的十分严格,不是随随便便的人能够上的。

    但没有户籍文书,是寸步难行。

    简凝初能依靠者,唯有顾望舒。

    春桃闻言,也不禁颔首:“真是没想到,简小姐居然和顾指挥使在一起了,要奴婢说简姑娘比世子夫人好十倍都不止。”

    论模样、性情、举止、心胸,十个常雨珠也比不得简凝初。

    蜜娘笑道:“天下事哪里能事事如愿,十件事情能如意一件就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跑出登州一百余里,找到一空宅子,将就了一天。

    到了次日,蜜娘才刚起床,正欲想着筹谋一二,却没想到方惟彦来了,她头发还还未来得及梳,就见他大踏步进来了。

    下人连忙退下去了,方惟彦见此地如此简陋,不免心疼道:“委屈你了。”

    她身着白色亵衣,头发就这么垂在脑后,看起来凭空小了几岁,让方惟彦抱着抱着,有些心热起来,还是蜜娘推了他一下:“这么巴巴的跑过来,昨天我们都吓死了,到底怎么样了?”

    方惟彦道:“你放心吧,当时你们走后,我就找我就请求卫所派兵过来,你也知道我们家和卫所也有些关系,那些日子我日忙夜忙,也是为了在此地站住脚跟。如此才把响马赶走,不过许知府携妻儿逃跑中,不幸过世了,他的遗孀还在,我们几个同僚凑了点钱,也当盘缠了。”

    蜜娘从这一句话中,听出了许多深意。

    她又问道:“顾指挥使有没有保护你?”

    “他一心都在案子上,这等流民闹事,人心涣散之时,他自然好去查案,又怎会管我,自然我能来此处,也需要我自己自保才行。”

    蜜娘点头,这倒是符合顾望舒的做法,目标明确,不管其他。

    不过,这夫妻俩也不是那种指望别人的人,蜜娘搂着方惟彦的脖子道:“你真的厉害,我本以为我要带着儿子在这里住几天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救回去了。”

    方惟彦刮了刮她的鼻子:“我不带你走,谁带你走啊?我早就说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刚睡醒的羡哥儿看到爹娘抱在一起,连忙捂住眼睛:“不看亲亲,不看亲亲。”

    蜜娘立马转头去看这个小精怪,跺跺脚,“都怪你。”

    看蜜娘娇俏的模样,方惟彦更是道:“咱们快些回去吧,府衙还有事情呢。”

    蜜娘“嗯”了一声。

    昨儿来的路上,虽然表面蜜娘谈笑风生,实则忧心忡忡,但是今日知道方惟彦赶走了响马,安置了流民,心里不免为他骄傲。

    一行人回到登州知府衙门,因许知府故去,知府衙门还要修缮,山东巡抚让方惟彦先代管登州府知府。

    蜜娘也抽空去见了要扶灵回乡的许夫人,那个刚来登州就一脸官威的贵夫人,她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一样,头发花白,精神全无。

    “许夫人,您要节哀呀。”

    许夫人的那只白猫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她形容枯败,看着容光焕发的蜜娘,神色有些复杂:“当年族中让我挑选嗣子,我一直未曾应允,总想着来日方长,没曾想他这一死,就剩我这孤老婆子了。”

    如若许知府是殉节而死,那也就罢了,他是弃民不顾,怕是天子要发火,不追责都是好的,没有了身份的依仗,任凭你许夫人,谁会服你?怕是在任上捞的那么多钱,都被族中瓜分。

    蜜娘就劝道:“您也想太多了,事情兴许还有转机呢。”

    这样的话许夫人都听的出来言不由衷,但她也不能似以前斥责蜜娘了,此时,她不得不感慨世事无常。

    顾望舒敲了敲桌子:“这个方惟彦倒是真有本事。”

    他房里出于警觉性一般不留人,现在有简凝初在,他不喜下人伺候,简凝初便特地照顾他,听他这般说,简凝初不免道:“若不是有本事,怎么能二十岁就考中进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留下来坚持要陪他的缘故,虽然他还是冷冷的,但是比以前好一些了。

    顾望舒摇头:“每三年就有三百进士,出头的人寥寥可数。你别看他那般,我怀疑许知府被踩踏而死也许就有他的手笔,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巧?”

    “不至于吧,那可是朝廷命官。”简凝初怎么都觉得方惟彦人比顾望舒好多了,面对贼寇临危不惧,对流民悉心安置,看到饥民还忍不住掩面而泣。

    顾望舒冷嗤了一声:“也就是你看谁都像好人。许知府死的不明白,虽然咎由自取,弃城而逃,也恐怕贪了不少,但也轮不到他来处置,只是没有证据,我也无法。”

    因为明面上许知府就是被踩踏致死的,但流民怎么能知道许知府逃的方向,看方惟彦安排阮氏走的可是另外一条小道,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方惟彦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早就运筹帷幄好,却从不露出口风来。

    这等人才,表面无害,几乎所有人都不会发现他做了坏事。

    简凝初其实听他这么一分析也觉得不是没可能,当年曾听祖母简夫人说过东安侯府之事,她道,徐氏之所以能地位稳如磐石,全在方惟彦身上。

    可简凝初观方惟彦为人,方才知道什么叫做君子,什么叫做温润如玉。

    按照常理而言,这样的人最多就是做编修这样非常清闲的官,但是方惟彦却升官非常快,而且敢于任事,足以见他之手段了。

    因为方惟彦代管登州,他开始忙的脚不沾地起来,登州去年大旱,今年头一个要劝弄,再有恢复以往的商贸,修堤坝,这都是紧要的事情。

    他头一件事情却是缺银子。

    朝廷拨下来的款项不够,而且吏治败坏层层剥,完全十室九空。

    这个时候章家上门了,章家上门的意思是什么,也很明白,方惟彦要实施抱负,要早日回京,要在当地作出一番成就来,这些都离不开钱的支持,而登州章家是本地的大户。

    不仅是大户,还是放在整个山东都是钱能淹脚的存在。

    不巧,这个时候蜜娘刚有身孕,她自己也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大概是上次回来之后,方惟彦太过热情了,故而一下就怀上了。

    故而,她穿的宽松的交领襦裙,再次有身孕,蜜娘没有之前那么恐慌了,因为她这辈子身体养的很不错了,而且也不必提心吊胆。

    却没想到身材窈窕的章顺芳也是如此,她也和自己穿的差不多。

    “三小姐,请座。”

    章顺芳笑着坐下:“知州夫人,我这次来,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蜜娘喝了一口水,她现在有孕在身,就不能再吃茶了,放下茶盏道:“章三小姐上次替我在九如楼接风,我就知道你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不知道你有什么事?不过我先声明,小事我兴许能帮忙,但朝廷大事我可就做不了主了。”

    章顺芳哈哈大笑:“夫人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我们章家在登州发家也有五十多年,曾经也是耕读人家,做的都是本本分分的事情。我们知道方知州是想为我们登州百姓做些事,我们章家绝对支持,这两千两都是捐献给方知州造福百姓的。”

    非亲非故,蜜娘怎么好收下银子,她苦笑:“我知道你们章家都是忠臣,但你不知道我这个相公,他是个耿介之臣,平日不贪图名利,也不贪图富贵。不怕你笑话,曾经我们侯爷也出过手足相残之事,都被他告到刑部,这就是他的耿介之处,从来不会通融二字。不过,三小姐你放心,他绝对对商户没有任何看法,你们把心放回肚子里。”

    见蜜娘推辞不要,章顺芳还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虽心下存疑,嘴上却又夸了不少方惟彦为政清廉云云。

    蜜娘也特地让春桃亲自送她出门。

    走到院子里时,见有人在树旁边挖坑,章顺芳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是在做什么?”

    春桃捂嘴笑道:“章三小姐有所不知道,我们夫人又有了身孕,这喜坑埋的是筷子这些意头好的,盼着平安生产呢。”

    章顺芳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因为穿的宽松,外人看不出来她有孕在身。

    回到章府后,只听管家道:“今日大爷支了一万两银子出去。”

    章顺芳拧眉:“我不是说没我的吩咐,不许支这么多吗?”

    管家为难道:“这是老爷要的,我们也没办法,再者,还有老太太身边的人也在。”

    章家固然很有钱,但赚的钱也并不容易章家上头有科举世家王家护着,王家那些进士们做官一个个都说的清廉的很,可钱财从哪儿来,还不是从她们这里来,一年往王家那边至少要送十万两银子过去。

    再有,其他两大家族孝敬也不少,这些人都是章家的护官符。

    但家里却是豪奢,赚的钱还没有用的快,她弟弟和人推牌,都是几万两银子对着砸,书也读的不好。

    但那又如何呢?

    甚至祖母都生怕她们嫁了,或者只能嫁高官为弟弟铺路。

    今日看到方夫人,同样是怀孕,人家都是喜气洋洋的,她却只能憋屈的缠着肚子,还不能和任何人说起。

    只是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无路可退。

    管事又等章顺芳示下,章顺芳却道:“你先替我去查一查方惟彦家中是否出现骨肉相残,被他大义灭亲的事情?”

    不意她是说这件事情,管家连忙领命而去。

    俗话说巧妇难成无米之炊,但方惟彦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登州也不是完全贫瘠之地,甚至通往高丽等国都十分便利。

    他先抛砖引玉,把本地南北货行的商户都找来,让他们承诺用本地果,可以减免一成税,这些商户哪个不是有利可图,自然答应,再有外市外省过来,如何接洽如何买卖,方惟彦都操办的很漂亮。

    再有安置流民,这些流民先安置荒地,免费发放种子,鼓励农桑。

    ……

    做成这些事情后,方惟彦又以官府之名在海边停泊之处,特意招商。

    瞬时,登州府里钱就来了。

    蜜娘看了惊叹不已:“惟彦,你真的好厉害。”

    她以前觉得自己不错,但跟人家真正的大臣相比实在是差远了,尤其是方惟彦前世不到三十岁就被廷推入阁,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方惟彦还有些不好意思:“你为何这么说呀?我比起别人来差远了。”

    “才不呢,我彦郎天下第一棒,快来我亲亲。”蜜娘凑上去。

    方惟彦少年老成,还好娶了这么个小妻子,热情如火,嘴上总推辞,其实心里又很喜欢,故而也做做样子靠过去。

    就在二人准备亲近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说有密信。

    方惟彦歉意的蜜娘笑笑,拿了信很快看完,才舒了一口气道:“登州弊案终于有了突破。”

    原来是登州案子有了进展,蜜娘也喜不自胜的问他:“那你是要把这封信给顾望舒吗?”

    顾望舒是协同办案的锦衣卫指挥使,交给他理所当然。

    方惟彦看着她:“这是当然,早了早好,他住在这里,你总不太自在。”

    虽然这辈子已经克服了很多困难,但前世的事情她也没忘,可她一直没说,因为这是朝廷公事,她不能任性,没想到方惟彦居然能体贴至此。

    “即便没有这个密信,我也会设法让他走的,我在临海街上替他置办了一间铺子,他不是要开货行吗?本来准备过几日就跟他说的,这样就不必住在一起了。”

    “惟彦,你真的对我太好了。”很少会感动的蜜娘,不知道是不是有孕在身,甚至有点想流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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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

    方惟彦把这些证据交给了顾望舒, 顾望舒一看,此信把几乎涉及的官员全部在案,甚至还有当地士绅, 谁来拉皮条,谁从中获利,都写的一清二楚。

    “这是何人投递?”顾望舒不禁问道。

    因上面写, 此人听闻方惟彦大公无私, 是一位好官, 故而才据实相告,以密信告之。

    方惟彦笑道:“顾指挥使不妨直接一查,若属实,谁来送的又如何呢?”

    倒是这个道理,顾望舒知晓方惟彦表面是为了这个弊案来的,其实却想大力发展自己的政绩, 根本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不过, 来登州这么久, 总算有些进展了, 顾望舒沉吟。

    至于顾望舒怎么去做,方惟彦就不知道了, 但是他本人在这个过程中,是不出头的。

    蜜娘问他为什么?

    方惟彦笑道:“这做官要与同僚相处为上,有些人也许政绩不好,不过是一时,但若和同僚相处为好, 官还做的下去, 否则, 有时候你官做的再好, 和同僚上峰处的却不好,就很难在官场混下去了。”

    这样的话很世俗,甚至某种程度而言是官场约定俗称的规矩,若非是蜜娘,他不会说自己的心里话。

    当然,蜜娘也只相信他。

    “看来我压根就不是混官场的料子。”蜜娘嘟嘴。

    她最擅长争锋,也很难忍耐,事事喜欢争先,还不能受气。

    唉。

    方惟彦偷笑:“我看你这样就挺好的,你这样的性子也很多人喜欢你的。”

    “那可未必,都是看外表的,哪里像你,我之前怀羡哥儿的时候,脸肿成什么样了,你还能亲的下去。反正我是认定你了,不过,你也不要沾沾自喜,若你对我不忠,我就改嫁。我还要嫁个更好的……”蜜娘哼哼。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大概也只有蜜娘说的出。

    方惟彦听了,浑然不似往日的沉稳镇定,反而问她:“你已经物色好人选了?是谁?”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蜜娘被他的反应吓到了。

    又赶紧解释道:“跟你开玩笑的,我没有物色什么人选,天天在家里,只认得你一个,别吓着了啊。怎么青筋都起来了。”

    她真的只是开玩笑。

    只见他呆呆的道:“我的心,难道你还不知道……”

    这家伙反应太大了,蜜娘哄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许久,方惟彦才抱着她:“我们俩肯定能够相伴到老的,一定会的。”

    蜜娘又认真的答应,说完又微微叹道:“还跟个孩子似的。”

    进了五月,天气和暖很多,蜜娘孕吐反应很严重,她生羡哥儿的时候倒还好,一有不舒服,娘家婆家都想法子,现在自己在外,一切不是很方便,只得自己想法子,方惟彦下乡去了,不过,她在许多事情也不一定能帮上忙。

    夏莲捧了一碟酸杏过来:“四奶奶,您尝尝,这酸杏渍的极好,多少吃点开胃,这么一直吐下去,对您身体也不好。”

    “嗯,好。”蜜娘用小叉子,叉了一块在嘴里,果然不反胃了。

    夏莲见她吃下去,喜不自胜:“这碟就放这里,不过也不能多吃,听说吃多了烧心。”

    蜜娘点头。

    几个自小陪她长大的,如今都是体面的管事娘子,再有蜜娘从不苛待下人,家里氛围都还不错,其实蜜娘也知道最主要的是家中女主人只有她一个,故而没有任何派系之分,否则妻妾成群,就容易出问题。

    当然妾室很难会撼动正妻的地位,但是人多就容易杂。

    女主子们多了,就容易分派系,这是不自觉的行为。

    正想着,外面有人传话说大姑太太来了。

    大姑太太?方雅贞。

    蜜娘和夏莲对视一眼,又恍然:“这个时候她倒是来了。”

    这个方雅贞也是个见风使舵之人,登莱二地离的这么近,之前连份贺礼都未送,大概是看时局不稳,现在看到方惟彦坐稳位置,还成了知府,立马就过来了。

    不过,虽然心里嘀咕,蜜娘见到她,依旧礼数做足。

    方雅贞见她扶着肚子,连忙道:“这是有了身孕吗?哎呀,真是祖宗保佑啊。羡哥儿呢,怎么没看到他人。”

    “羡哥儿早上在读书,现下我们还没请到好的先生,他又无事干,好在他爹走的时候,留了几册书。”

    方雅贞又夸了一遍,知晓方惟彦不在,她也并不在意,只是道:“我远嫁这么多年,好容易有你们来,不知道多高兴呢。日后,等你生下这孩子来,再去我们莱州玩。”

    蜜娘笑道:“大姐说的是,横竖咱们是一家人,也是应该的。”

    午膳,又让春桃去九如楼送了一桌酒席过来,这也是因为她们出门在外,虽然算不得开宗立户,但也自成一家,这与在侯府不同,侯府招待客人,自有太太和管事在,她们做媳妇的都是陪客。

    况且,她们不掌家,都是拿月例银子罢了。

    在侯府里,开销很大,就是多添一道菜也要加钱,因此管大厨房的都是油差,在外头比好些主子还有钱,哪个不是平日在侯府里当差,为奴作婢的,出去却前呼后拥,多少人伺候。

    故而,蜜娘虽然和方雅贞关系平平,但依旧待客很周到,方雅贞也是见过大场面的,随意一看这是上等席面,心中知晓这位弟妹虽然淡淡的,但是待客还算周到。

    吃完饭,这戏肉算是来了,方雅贞叹道:“我的膝下就你妹妹一个,可怜见的,她现在在宫中也不知道过的如何。”

    她开了个头,蜜娘就大概想说什么了,但她不戳破,反而跟着感叹:“这入了宫哪里能够由得了自己,便是父母亲人,也难得再见一面了。”

    见还是可以见的,但那是高位嫔妃,除非傅倩倩现在有孕在身。

    这一入宫门深似海,傅倩倩是十五岁参选的,正常的人家在这个年纪早就说亲了,恐怕傅家早作打算,如今惦记的也不过是前程罢了。

    果然,听方雅贞道:“我听说弟妹和德妃娘娘关系颇近,你这个做舅母可要照顾一下你外甥女才是啊。”

    她见蜜娘虽然外放,还有孕在身,但人看起来顶多有些憔悴,却没有颓唐之色,虽然被贬谪,但这么快又升了官,她今日来,一是为了女儿,二也是交好。

    说完,方雅贞拿了一封银子出来:“我们也不会让弟妹你难做人。”

    蜜娘一笑,把信封一推:“不是我不去说,只是现在天高皇帝远,我也没办法。况且,您也知道我不过只是阮家的旁支,和德妃的关系泛泛,我又托谁去说呢。”

    有的银子可以拿,有的银子拿了可是烫手。

    果然,方雅贞道:“弟妹,你就帮帮忙吧,总不至于,你看着你外甥女在宫里终日没个着落吧,她若有个一男半女,将来也有了依靠,于她四舅舅也有靠山了。”

    蜜娘心道,瞧,还要帮忙生个皇子公主,你的钱谁敢拿?

    “大姐,我哪里是那个意思,我们做舅母的,谁不愿意帮外甥女。可我现在外放,将来还不知道何时回京,回京了,也不知道四爷官职如何,我够不够格进宫给娘娘们请安,与其如此,您还不如托别人。”

    方雅贞觉得她三推四阻,好不痛快,心下也来了气。

    蜜娘也不至于怕她,她可不会碍着面子就答应别人这些要求,有的人是一时不到就要怪罪,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得不得罪的。

    若真有心,早该送帖子来了,至少也像她自己回侯府一样,侯府早就派人在码头接她。

    那些虚情假意的事情,很不必,因为有的人也不太值得。

    二人不欢而散,虽然还维持着体面,但也次日一早,方雅贞见蜜娘依旧不肯松口,就悻悻的离去。

    春桃笑着送她到门口,回来时,一文钱赏钱都没有。

    “按理说,她嫁的不错,平日里衣裳头面我看用的顶好,我看她可能觉得我们不值得结交,所以不愿意下功夫。”

    春桃撇嘴:“既觉得咱们不值得结交,又巴巴的上门,连帖子也不送,就这么上门了?”

    “大抵是想交好,但又不觉得咱们值得耗费那么大的功夫,正好为了她女儿,就来这么一出。说来谁也不傻,两千两银子,就要保她女儿生个皇子或者公主,还真会想?那宫里的看门的随手一扔就是五两,大太监们没了两百两是不开口的,德妃娘娘那里是什么人?就是固宠也不会找她啊。”

    傅倩倩的爹身份还不错,人长的也不够出挑,一般固宠都是找老实有些姿色身份低一些的,这样好拿捏。

    当然,蜜娘前世也没有让谁固宠,有她在,谁也抢不走她的宠爱去。

    春桃闻言笑笑:“德妃刚生了个皇子,皇上正欢喜着,哪里要旁人固宠。”

    宫中

    如今主位中,往昭明宫奉承的不少,德妃受宠,人所周知。

    范玉真并不蠢,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不能得意忘形。尤其是宫里的郑豆娘也有了身子,别小看这个女人,她生的妩媚,往往,她们这些大家闺秀伺候不好男人的事情,她就能做的好,大着肚子还要跟皇上送菜送点心,马车来来回回,也不顾忌腹中胎儿。

    但她越是这样,天子倒是觉得她是把他放在心上的,不像宫里这些妃子,只想着自己那点利益。

    因此,瀚海公府递了牌子进来时,她都丝毫不带一丝得意,阮老夫人不禁在心里暗自点头,荣辱不惊,她这样也算是养出来了。

    定二奶奶因身上有诰命,算得上很能撑门面,倒是能回回进宫坐坐,看着范玉真,她想起自己的女儿来,也不知道蜜娘在那里如何?

    她肯定是想自己的女儿的,本以为嫁的侯府的,即便没有大富大贵,但好歹都在京中有个照应,却没想到又外放了,不过有时候又想,只要女儿女婿恩爱,比什么都强。

    女婿才去了没几天就升了知府,听说亲家太太喜不自胜,她如今小儿子是世子,大儿子虽然被贬谪,但现在又升了官,显然还是简在帝心的。

    起初徐氏还念着羡哥儿,等常氏有了身孕后,又一心扑在小儿媳的身上,连羡哥儿也少提了。

    定二奶奶去过两回,也知道个大概,就不在侯府多留了。

    她看着眼前的范玉真,都说德妃受宠,外面的人不知晓,听说有个郑昭仪是极宠爱的,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承恩公夫人不来看自己外甥女,倒是跑去她那儿了?

    看来这宫里,日后怕也是不得安宁了。

    **

    宫里的事情,蜜娘自然不知道,但登州地界儿却动了起来,顾望舒拿到了所谓的密报,就开始查探,又请示朝廷派了新的钦差过来查。

    登州章家也在其中,再有之前的许知府被抄了家,有不少官员直接抄家,抄出来的银子有专门的人运走。

    这让蜜娘咋舌:“他们可真能贪污?不过这钱怎么让锦衣卫运回去了呢?”

    方惟彦笑道:“因为锦衣卫会把钱一文不少的送到皇上的内库,如果是官员的话,就会层层剥盘,到了户部的银子要支出来可就难了。”

    这是蜜娘很喜欢方惟彦的地方,他没那么虚伪,对自己是有一说一。

    很快简凝初来跟她道别,她脸色红润了许多,身上穿着粉色的襦裙,头上插着一个珍珠步摇,倒是很有年轻姑娘的样子。

    “我们这就要回京了,来登州这些日子多亏了您照看。”

    蜜娘扶着肚子,不由笑道:“这话怎么说的,我也没照顾你什么。此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我这有一份礼你且密密的收着。”

    简凝初不以为意,只见这居然是一张户籍,她十分吃惊。

    见她吃惊,蜜娘就道:“这是我托人替你办的,你既然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让你受苦,正好有流民要安置,无人会发现的。”

    简凝初立马跪下,磕了个头,蜜娘忙起身扶起她来:“你这是做什么?以前我们俩可是差点成了妯娌的人,我若没亲眼看到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你这样,偏也安置不了你,只能尽我所能了。”

    “那也不是谁都能想到这些的,您待我真好,若我们真的是姐妹倒好了。”简凝初埋怨自己不争气,刚来时还猜忌蜜娘,没想到她这么好。

    不是给你口吃的就叫对你好,真正为你着想的人才是好。

    蜜娘见她这样真诚,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只是顺手为之罢了。

    见蜜娘不以为意,只是说让她日后好好地过日子。

    简凝初若有所思,她这个身份,她这张脸,是不能出现在京中妇人的交际圈的,顾望舒也根本不可能娶她,她自己也没那个想法,以往,她有祖父父亲,家世尚且还好的时候,都会担心夫家不喜欢自己。

    更何况如今,她这么个身份。

    有个户籍,总归不是黑户,将来,她总不会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这个一张女户单子,写的田多少亩,日后总有个盼头。

    简凝初也走了,虽然没有太深得感情,但是蜜娘还算是帮了她一把,自古名正言顺,这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下人们,尤其是知道内情的几个丫头见蜜娘如此良善,都觉得跟在她身边没错。

    她们几个丫头的婚事都不错,不像别人,嫁给了府里的小厮,却是不够恩爱,连书香墨香几个蜜娘都说替她们好好挑人,不会胡乱配人。

    不像旁的人,春桃听说过侯府很多人家都是男女不在一处当差的,男人在外头找暗娼粉头,女人生了孩子只顾着里头,等孩子大了,就到一处当差。

    四奶奶这里却是不许夫妻分离的,都是在一处,成了婚的不必在内里守夜,晚上回去歇息。

    殊不知,蜜娘是这么想的,夫妻到一处,反而安心办事,有时候下人也是人,她自己也做过选侍,也曾经吃不饱饭,还因为相貌四处招人眼,遇到不少恶心的事情,如今她重活一世,和方惟彦恩爱,还有活泼可爱的羡哥儿,和肚子里的孩子,不说积福,至少也不能把别人不当人。

    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一辈子就高高在上的,就像简凝初一样,她曾经也那般的好名声好家世,简月华更是天之娇女,可过后呢?

    不说旁的,方惟彦自己也被贬谪呢,日后会不会还贬谪呢?

    她是想着自己对别人好,将来兴许自己哪一日不好了,她帮过的人中有一个人伸一把手,那都算是她没有帮错了。

    当然,她也是挑人,日子过的真的困苦的她才搭一把手,比如于氏、简凝初,还有不少下人们,可若方雅贞那般本来已经日子过的不错,还提无理要求的她就不会理会了。

    方惟彦看到她的所作所为,不禁心道,他就说蜜娘是最好的,是宫里让她变了。

    **

    锦衣卫走的那天,章家众人生意充公,在其中夹杂中不少哭喊声,唯独不见章三小姐章顺芳。

    她的肚子已经很出怀了,这一回,她换上了淡雅的衣裳,大大方方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章家这些人,她的那些亲人们,她不觉得可怜,反而笑了……

    这一次,她不会一出去就被章家姻亲送回来了,除了替弟弟办事,还得不停的陪人,她现在终于解脱了。

    “云城,你替我办最后一件事情,方知府的夫人阮氏对我有恩,我有一尊金镶玉的观音,里面塞上一万两银票,你不要告诉她,只说日后等她哪一日危机的时候摔破它就好了。”

    云城不解:“这是为何呢?这封密信是您自己投的。”

    章顺芳笑道:“你不懂那么就对了。”

    埋喜坑是快生产时才挖的,她那个时候为何要挖,就是在暗示她了。

    再有,她说方惟彦清正,还特地提出了手足相残,就是在点她。

    只是非一般人听不懂罢了,过了今日,她准备去岭南,那里气候适宜,荔枝水果都好吃,她要快快乐乐的和孩子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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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

    弊案一清, 皇上不仅赏了办差的顾望舒,升了一级,连方惟彦也得到了赏赐, 不仅得了二百两银子的赏赐,还得了一些名贵的布匹。

    这些当然被蜜娘收到内库,方惟彦在外低调, 在内饮食上颇为讲究, 这倒不是说他奢靡, 而是习惯使然,蜜娘自己是苦过来的,咸菜都可以扒饭的人,但也不会让方惟彦强行跟她一样,反正都是从侯府带出来的厨子,饮食上还是极为精细。

    蜜娘上辈子在宫里, 虽然也会给皇上送些甜汤, 但都是厨下的手艺, 她自己常年节食, 察觉不出什么好吃的味儿。

    但既然方惟彦喜欢,她也学着如何用心。

    这大概就是夫妻之道, 未必一定要你改变对方,或者变得和对方一样,但要尊重对方的喜好,不要用自己的喜好去评判别人。

    今日他回来的倒早,蜜娘还打趣道:“太阳没落山, 你竟然回来了, 这是头一次呢。”

    方惟彦笑:“正是来告诉你, 我们羡哥儿的先生找好了, 虽然只有秀才功名,但我见他举止言谈不俗,不是那等读书读迂腐的人,也不是满肚子算计,人虽然年轻,也耐心。等他为羡哥儿开蒙了,我若还在山东倒好,若是不在了,也荐他去南监。”

    这就是十分厚道的人了,蜜娘心知他就是这样厚道的人,也不禁点头:“既然你说好,那肯定好的,我给羡哥儿做了三个书袋,他因为没法子读书,都挂着家里,日后好了,天天还能换着背。”

    这样的小事,方惟彦也不管,只道:“就怕羡哥儿哭鼻子。”

    结果,羡哥儿不仅没哭鼻子,还一个劲儿的闹着要读书,还嫌弃读书的功夫太少,这也是方惟彦安排的,因他不过三四岁的小人儿,身体还要长,提前开蒙不过是想他生活规律起来,哪里知道生的这个儿子竟然是个自己要学的。

    他自己还叹道:“就是我小时候,也没有这么勤勉呢。”

    蜜娘也听连妈妈说过,方惟彦小时候天气冷了,下了雨了,就不愿意读书,早上还赖床,有时候方惟彦小小的人儿,还会说自己心情不好,也不想上学。

    可儿子却全然不同。

    蜜娘赧然:“大抵是像我。”

    她上女学时,向来是睡的最晚,起的最早,又最勤勉的。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有一个,不管到哪里都要做到最好。

    读书也是,管家也是。

    她学不会像方惟彦这样,天生不立崖岸,做什么事情都是宽容。

    方惟彦见她不好意思了,反而夸道:“这才是好事,读书就是这样,若吃不了提不起兴趣来,就是延请再好的名师也没用。”

    他自家反而是很满意的,因为前世儿子在娘膝下就是太宠了,这才导致他被溺爱。当然,溺爱只是一个原因,再有就是你不得不承认遗传很重要。

    虽然孔子说有教无类,但是到底有所不同。

    儿子都像母亲,蜜娘最是坚毅不过的人了,羡哥儿也是如此。

    从羡哥儿开蒙后,新的登州同知也上任了。

    此时,正是夏至,新来的登州同知是无锡人,不过凑巧的是这位同知的夫人竟然也是湖广了,两下说了几句,居然还真是沾亲带故的。

    洛秋君当年嫁到汉阳袁家,袁家也是名门,这位夫人正是袁家族人,她年纪约莫二十五六,正是洛秋君的大姑子,长辈们定下的婚事,这位同知三十五岁,二十八岁中的进士,官儿做的还算不错。

    因为叙了关系,大家比先前要熟稔,袁氏笑道:“再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碰到了熟人。”

    “这大概就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吧。”蜜娘捂嘴笑道,又问起洛秋君如何,袁氏倒也不瞒她:“我那个小弟素来是个最不喜进学之人,她却会时文,如今倒是把我小弟扶上正路,我娘家人不知道多满意她。”

    就是不满意也没办法,洛秋君的哥哥已经进了翰林院了,散馆后留任翰林院,洛父老而弥坚,如今在九江做了推官,虽然袁家也是官宦人家,但洛家也不差。

    蜜娘也为好姐妹作脸:“当年我们在女学时,她就是头名,如今更是了不得了。”

    袁氏也暗自打量起来这位知府夫人,她衣裳穿的宽松,挂着一抹浅笑,礼数周到,相貌倒是其次,主要是气质最为平静宁和,一看就是日子过的极其舒心的。

    她身下唯独一个女儿,进门好几年没动静,丈夫年纪比她大十岁,那时候他爹去无锡参加文会,和丈夫的爹十分要好,便把刚落地的女儿,也就是她和十岁的丈夫许配了。

    她进门时,丈夫就二十五了,寻常人家早就儿女成群了,因此她进门压力十分大,她进门就有了身孕,如今也在十岁上,只是之后再也没有动静,她倒也贤惠,给丈夫纳了两三个妾,抱了妾的儿子在身边,只当亲生儿子看。

    她儿子也五岁的年纪,比羡哥儿大一岁,知晓羡哥儿已经开了蒙,就动了心思,要让孩子附学。

    蜜娘笑道:“我且去问问先生,如若先生答应,那这事儿我作主定下来了。”

    多个人,也是好事,你只一个人不好学,偶尔偷偷懒,但有人比着也就好了。

    这同知因为蜜娘这层关系,二人本来不熟也彼此拉近了距离,方惟彦办起事情来顺手多了,有些佐贰官虽然面上屈服长官,但若是有背景的也不怕,不说闹成什么样,使绊子也不是不可能,这回因了蜜娘让他和同知的关系颇好,方惟彦在登州办的事儿,那同知也是协同辅助,不敢有二心。

    故而,方惟彦夸蜜娘:“你真是我的福星。”

    福气这个词儿,蜜娘曾经以为不属于她,她前世爹娘早亡,亲事也是不退而退,进宫差点被人害死,因此不喜欢听别人说福气二字,因为她根本就没福气。

    福气大概属于周福柔,天生福气……

    没想到这辈子竟然也被人称为福星,她不禁笑道:“我不是福星,不过凑巧罢了。其实我也并不喜欢说我有福气……”

    方惟彦倒像是听懂了似的:“我知晓,你今日的这一切也是你自己得来的。”

    到了七月中元节,俗话说百鬼夜行,蜜娘肚子也很大了,她怀这一胎常常不舒服,听人说有可能怀的是个女儿,蜜娘倒是心有灵犀觉得也是,让人置办了不少粉的、鹅黄的这等颜色好看些的。

    方惟彦还许诺,等她诞下孩子,就带她去蓬莱的九仙阁玩儿。

    就因为方惟彦要建这个九仙阁,登州热闹起来,上头拨钱也拨的快,听闻他还请了风水大师过来,建的无比精妙,但有不少大人攻讦他劳民伤财。

    可其实也没花什么银两,尤其是和登州通商做海商生意,拿出这点钱来,简直九牛一毛,再有开垦荒地,让流民开垦,但那些地只有一部分是给流民,再有其余的,全部都卖了,本来登州府衙账上那是空空如也,现在却是盆满钵满,人人高兴。

    这就是方惟彦的本事了。

    蜜娘很为丈夫骄傲:“玩,自然是要去玩儿的。”

    她还笑:“你的政绩这般突出,将来考评肯定颇好,回京也是指日可待了。”

    却见方惟彦莫名的看了她一眼,“回去也未必好,在外边虽然比不得京中,但做什么也自在,可在京里……”

    “如何?近来京中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蜜娘问道。

    方惟彦摇头:“春江水暖鸭先知,圣上践祚时年岁还小,很受了辅政大臣们的气,因此对权利欲望看的很重。大皇子你也知道是郭瑾妃生的,并不受宠,先皇后又没有嫡子,如今大臣们哪个不想早立国本。”

    蜜娘莞尔:“立国本也是正常的,皇上虽然正当盛年,但将来谁知道呢,若不早立太子,将来如何?”

    现在没有她这个妨碍了,大皇子本该很顺利才是。

    “事情坏就坏在这里了,崔家派人上折子让郭瑾妃做皇后呢。”

    这辈子崔贵妃可没有废为庶人,她两个儿子还好好地活着,她虽然死了,但在昭仪位份上死的,皇上顾念旧情,以皇贵妃礼仪下葬。

    蜜娘皱眉:“崔家这样岂不是捧杀?是了,大皇子要是被皇上厌弃了,那二皇子不就是崔贵妃生的么?”

    但凡皇家立嗣子,就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嫡出是没有的,皇上也不封皇后,最长的就是郭瑾妃的儿子。

    崔家人也是奸猾,不说立太子,先故意说立郭瑾妃。

    而天子,向来是不喜欢郭瑾妃的。

    这个局面蜜娘也无解,她本以为范玉真是前世的她,阮皇后又早亡,她分明是最好的人选,怎地到现在贵妃还未封?若范玉真早早封了皇后,也没这么多的差池了。

    但随着崔家请人上折子立后,不少大臣拥护大皇子的,居然也上表同意,还有大臣哭谏皇帝早立国本。

    却没想到天子也是厉害,说有真君指引,真凤凰在蓬莱岛上,让花鸟使来登州选天命之女。

    听了这个消息,蜜娘还笑着和袁氏道:“难不成我们登州要出一个皇后了?”

    说说笑笑几句,却听说方惟彦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中午都没用饭,把她唬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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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章

    “怎么现下公务很繁忙吗?怎地四爷都不吃饭了?”蜜娘问着跟在方惟彦身边伺候的人, 她还从未见过方惟彦如此。

    那两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都道:“近来无甚大事。”

    也是, 弊案已除,虽然有些小不平,但以方惟彦的手腕, 不至于到不吃饭的地步。

    蜜娘在外敲门的声音, 方惟彦听的一清二楚, 但是他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蜜娘?他怕这是黄粱一梦,庄生梦蝶。

    万一哪一天醒来,他和蜜娘……

    他不知道如何说。

    若是这辈子没有和蜜娘在一起,他从来不知道男女□□是这般,这样的深入骨髓,仿佛一刻也离不得。

    他倏地站起来, 把门打开了, 猛地一下抱住了蜜娘。

    下人纷纷回避。

    蜜娘也惊呆了, 因为他很少这般这么热烈, 他都是遵循士大夫那般,在外面端凝自持, 从不逾矩,一言一行,合乎礼仪规范。多有开玩笑或者亲热,都是在房中,蜜娘知晓他这个人再正经不过的人了, 因此, 也只是在房内和她玩笑, 平日在外都规规矩矩, 从来未曾有搂搂抱抱的。

    他该不会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怎么了?你这么没头没脑的,不知道人家担心啊。”蜜娘用手抚了抚他的后背。

    好像被抚平了一样,方惟彦内心极为痛苦,他不敢告诉蜜娘他是重生的,若没有他,她就能入宫了,将来母仪天下,作为天下女子最羡慕的对象。

    是他,当时昏了头,居然没考虑任何后果。

    可是要离开她,那就更舍不得了。

    以前天下人都觉得阮太后是妖妃,迷惑的皇上废后,扶植自己的儿子上台,甚至不少人高呼大雍要亡。

    可是她守下来了,英宗虽然体弱,却是中兴之君主。

    现在找不出那个人呢?皇上连皇后都懒得立,诸皇子中,前世大皇子轻易就被人左右,可日后朝政呢?

    但是看到蜜娘这般关心,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扶着她的肩膀,自己站直了道:“我是在想国本之事呢。”

    蜜娘携着他的手进门,又关好门,不由道:“其实我朝是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若天子弱一些,不是好事吗?”

    其实本来大部分事情的处理都是内阁在处理,能够进内阁的都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他们不像皇上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先要过五关斩六将经过科举,再几十年的官场浸润,即便是方惟彦,二十岁的进士,到如今也二十五了。

    也是有五年的经验了。

    “主弱,才能垂拱而至。太英明的皇帝,大臣无不战战兢兢,那又有什么好处呢?”

    就像前世皇上聪慧是聪慧,但是对于臣子而言未必是好事。

    尤其是皇帝有私心的时候,更是如此。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方惟彦顿觉茅塞顿开,复而又道:“天下无不盼着明主,你这话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也说的不错。”

    蜜娘笑道:“那你还愁什么,自古朝代更迭,王朝复兴,自古都有定数,你若为官,能造福百姓,那也就尽了你的心力了,若有一日,你身居高位,能有利国家,那就成了。人但凡要成事,人力七成,天意三分。”

    就像她如果不是阮家的族女,也很难入宫,但同时,她若不拼命折断自己的脚,包成小脚,也没有资格。

    可若她生的丑,完全不是皇上喜欢的那一款,那她终其一辈子也很难称为宠妃。

    方惟彦眼中忽然闪现出失而复得的光:“蜜娘,我们以后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么?我总觉得一想起你要和我分开,我就非常难过。”

    “傻子,我怎么可能和你分开呢。我们可是夫妻啊。我们要是活到百岁的话,可还有八十年呢,到时候鸡皮鹤发,恐怕你还要嫌弃我的。”蜜娘笑着哄他。

    唉,她总觉得他们性别应该调换一下。

    方惟彦总这么患得患失,不过,有时候想想,他一直这么紧张她,她也怪高兴的。

    那种天天大男子气概,让女子依靠处处安排女子的人,的确有他们的魅力在,同时,蜜娘自己也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她若和那种特别大男子的人,绝对相处不了几天就要干仗。

    方惟彦拉着她的手不放,因为他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他没办法说出来。

    蜜娘这么好,合该配得上最好的,应该做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子。

    一直到晚上睡觉时,他还是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不放,到了次日,他恢复如初,蜜娘还笑话他:“还差点哭鼻子了吧?搞得我昨儿都差点哭了。”

    方惟彦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但还是认真道:“蜜娘,我好喜欢你。以后,我会好生做官,让你成为最尊贵的女人。”

    前世蜜娘也算是最尊贵的女人了,也就那样,还不是守着那个四方格子里,还是在外头好,人虽然也常才内院,但想去哪里还是可以去的。

    故而,她听方惟彦这般说,便笑道:“你这话说的,我现在就挺好的,人的幸福不能用尊不尊贵来衡量,我能和你在一起,就很开心啊。”

    明知道她是安慰自己,方惟彦还是很感动,虔诚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蜜娘想说些什么,还是停下了。

    孩子在肚子里是越来越大了,蜜娘抚着肚子,有时候枯坐一会儿,她虽然在劝解方惟彦,但同时又觉得方惟彦为何不信她?

    难道她看起来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么?

    什么尊贵不尊贵?

    而九如阁的营造方惟彦要盯着,次日就去了蓬莱,这次蜜娘也没有送,方惟彦却一心想的是自己要好好儿的做,这辈子蜜娘肯定做不成皇后太后了,那他就得好好干,争取最快让她成为首辅夫人。

    可夫妻这样的事情,即便是春桃夏莲也没办法插嘴,甚至她们都不知道为何两个人也会生分?没有妾室,没有越轨,更没有争吵,四奶奶就不怎么提四爷了。

    以前四奶奶提起四爷时,都是很幸福,会特别记挂他。

    偶尔他不回来的时候,四奶奶还会一个人有点伤感。

    天子派来的花鸟使来的很快,朝廷里当然有大臣认为皇帝选秀不过一年,现在又要花鸟使过来,简直是劳民伤财。

    不过,天子也很精明,说只挑皇后,不挑其她女子。

    大臣们也没办法,毕竟现在皇上也正值盛年,选皇后理所应当,况且太后还在,也想要儿媳妇。

    前朝大臣们虽然颇有微词,但还是接受了。

    后宫却没那么好接受了,郑豆娘诞下一位公主了,本该是该庆贺的事情,妃嫔们都有些怪,尤其是范玉真,被众人若有若无的看着,仿佛脱了衣服光着身子似的。

    她们的眼神,范玉真也只是那是什么意思。

    本以为德妃范玉真是皇后最好的人选,她毕竟生了二位皇子,出身也是很配得上的,后宫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有一日荣登后位,就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没想到皇帝却不认。

    但范玉真还要打起精神来夸公主:“小公主生的真好。”

    郑豆娘早已不是昔日的宫女装束了,今日是她的好日子,她一身蕊红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看起来比当初华贵许多。

    她轻笑道:“多谢德妃姐姐夸奖,我只希望她将来平安喜乐就好。”

    范玉真又矜持的坐下,尽管进宫多年,她已经变了很多,但身上的那点清高让她不愿意拉拢固宠,况且她虽然不算完全了解皇帝,但也知道皇帝也不是那么好讨好的。

    范玉真要告辞的时候,郑豆娘亲自送出来,她还颇有感慨道:“当年德妃娘娘,我,还有方夫人都在皇后膝下时,那样多好,只可惜转瞬娘娘也去世几年了。”

    范玉真不知道郑豆娘为何要提起往事,但是她并不觉得那段时光很好,对前途的不确定,遇到皇上的初次悸动,却又被皇后无视……

    身边的蜜娘率先离开,她那样的彷徨,皇后却不管不顾。

    故而,范玉真道:“方夫人出宫了也挺好的,不似你我一般,皇后娘娘常常挂在嘴边说宫里禁锢了我们,可我们都没出去。”

    她的意思也很简单,皇后自己天天也要出去,有肉吃的时候,连汤渣都不会给别人喝,自己明明那么热衷皇上,却总劝别人不要在宫中如何。

    甚至是她的大宫女清芬,就那么两个包袱就嫁出去了,还是蜜娘替她找的人家。

    否则,清芬的下场就和流苏一样。

    皇后临死居然安排流苏去别的宫妃的宫殿,都没想着替她身边这位首席宫女安排好退路。

    郑豆娘却一笑:“娘娘说的是,妹妹我记得娘娘当年替先皇后祈福时那么虔诚。当时好像还是一个叫周福柔的小宫女帮忙带过去的吧?可惜她也去了,崔贵妃也去了。”

    范玉真听了却是心中一惊。

    难道她知道些什么?可是,纵然知道她又能做什么?现在她有二子傍身,位置也比她尊贵,她有什么能力来对自己放狠话。

    难道她以为她自己要做皇后么?

    故而,范玉真也笑道:“世事总多变幻,陛下兴许会再在登州替咱们选一位皇后出来呢?我们做后妃的紧守本分就好。”

    郑豆娘恭敬的道:“德妃娘娘教训的是。”

    范玉真摆手:“谈不上什么教训,只是进了宫,咱们更要谨言慎行,把自己的本分做好。”

    “您说的是,不过,我听闻方夫人也在登州,说起来当年她也差点和娘娘一样呢?太后娘娘到现在都还在惦记阮小姐呢!”郑豆娘若有所思道。

    范玉真冷哼一声:“这样没有根据的话,你还是少说,刚说领了教训,怎么又胡言乱语起来。”

    说完她拂袖而走,而郑豆娘则勾起一抹笑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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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章

    天色渐晚, 蜜娘却有些睡不着,她肚子越发大了,睡觉很不安稳, 方惟彦成日不在家中,他忙于政务,平日蜜娘还能消遣, 但是在最脆弱的时候, 总需要人陪。

    下人们虽然忠心, 但也说不到一起去。

    因此,只有拿一本书先看着,看到累了,也不知道何时昏昏睡过去,待方惟彦一早回来时,听闻蜜娘还在歇息, 赶紧去看了看她, 她身侧还放着一本书, 眼下乌青, 肯定睡不安稳。

    想到这里方惟彦就很自责,就那一次因为没有做措施, 故而怀上了。

    他守在这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她总嫌弃她自己鼻子太直了,皮肤不好,眼圈容易黑, 还天天抱怨, 可方惟彦觉得她哪里都很可爱。

    外面又听到羡哥儿的声音, 方惟彦怕吵到蜜娘, 连忙出去看儿子。

    羡哥儿已经穿戴整齐,背着小书袋,很有学子的模样。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爹爹了,见到方惟彦立马熊扑上去,方惟彦也是立马抱起了他,然后走到外间:“你母亲正歇息着,爹爹和你一同用膳,如何?”

    “好。”羡哥儿自然很高兴。

    他小人家平日和娘在一起的时日多,但是爹爹学问好,他也想得到爹爹的夸奖,因此吃饭时,就说自己:“先生经常赞许儿子呢,儿子也不知道怎么背书快。”

    方惟彦轻咳一声:“不要骄傲。”

    其实他内心还是很为儿子骄傲的,别看儿子这么得意,其实在家里也是用苦功夫,但将来若是不谦虚,很有可能才大志疏的无能之辈。

    “羡哥儿,你还小,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须记牢了。为父年少时,天资也不逊色于你,却不曾有一日懈怠。”

    羡哥儿连忙起来躬身道是。

    方家家教很严,平日蜜娘对他宠是宠,但是绝不会溺爱,反而对他学业和规矩待人接物管教的非常严格。

    方惟彦见儿子如此,不免颔首赞许:“快些坐下,你明白为父的话就好了。”

    羡哥儿这才入座,方惟彦替儿子夹了一个包子:“你素日最爱吃小笼包,来,为父替你夹一个。”

    “爹爹,娘亲为何酣睡不醒?儿子好生担心。”羡哥儿即便吃了小笼包,也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很关心蜜娘。

    他虽然是乳母平日养着,但是乳母只伺候起居,多半时候读书学习玩耍,还是蜜娘在陪。

    方惟彦笑道:“你母亲有了身孕,也许再过一个月,你就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到时候也有人陪你了。”

    “可是弟弟或者妹妹生下来,你们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羡哥儿虽小,但是自从娘亲怀孕,就不像以前那般陪着自己了,娘亲时不时要歇息,还要为小弟弟和小妹妹做小衣裳,每日只检查功课的时候才会和自己一起。

    方惟彦失笑:“不会,你比你的弟弟或者妹妹多陪爹爹和娘亲几年,自然咱们的感情更深啊,对不对?”

    “再说了,爹爹肯定是最喜欢羡哥儿的,你娘也是如此。”

    父子二人又说笑几句,方惟彦亲自送了儿子去书斋,本打算回去看蜜娘,但又听闻有人说九如阁的修造出了问题,方惟彦不敢耽搁,只好再去了。

    因此,蜜娘起床时,又是身边空无一人。

    她自用了早点之后,听闻袁氏过来,打起精神来。

    袁氏嫡女今年已经十岁,出落的落落大方,蜜娘也十分喜欢她,她一来,就让人上了樱桃酪,还道:“这樱桃在京都是稀罕物,在咱们这儿却算不得什么。”

    “樱桃算不得什么,樱桃酪如您家这般做的这么好吃的也少。”袁氏笑。

    她是听闻蜜娘擅长弹琵琶,不知道是否可以教她女儿,蜜娘只看着她道:“收下倒是无妨,只是我这个人教起来就颇为严格,就怕她受不住。”

    袁氏还未说话,只听她女儿双姐儿道:“我能吃苦。”

    见女儿都这么说了,袁氏也失笑:“您看看她这样子……”

    蜜娘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只是我如今身体不便,等我好了,再教双姐儿。我这里也有一本入门的乐谱,你可拿回去看,若不懂来请教我就是。”

    袁氏自无不应的,让女儿先行回府,又拉着蜜娘道:“方夫人,咱们也不是别人,我这里有个巧宗,我有个族兄做海商生意,近来咱们登州热闹的紧,故而我也想让门人开个铺子,到时候赚些脂粉钱。”

    这也是常事,蜜娘不太在意,她嫁妆虽然不甚丰厚,但也有铺子分红来,再有方惟彦在外任官,钱都是交给她管,且再有翁老夫人的私产都在她们手上,如今的她们算得上是豪富了。

    故而蜜娘道:“袁夫人,我对生意一窍不通,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投点钱,就像你说的有点脂粉钱就好。”

    袁夫人却神神秘秘的道:“怕是不止这点。皇上要派花鸟使来我们登州选后,众闺秀们哪个不是摩拳擦掌,我听闻城中的绸缎铺都卖的断货了。”

    “是了,我也听说了。”蜜娘摸着肚子,心中又有些奇特,难道真的皇后在登州吗?

    她在袁夫人的铺子投了五百两,隔月就有了进账,蜜娘本想分享给方惟彦的,但是想起方惟彦来信给她,说不日要赶回来,也就没写信了。

    她知道他赶回来是为了什么?

    虽然二人许久不像以往那样谈心,但是蜜娘知晓方惟彦肯定是为了她生产赶回来的,有时候蜜娘也没办法,方惟彦太紧张自己了。

    可是他根本也不知晓自己喜欢什么。

    他以为她想尊贵的身份,可是她根本就不是如此。

    身份高一点固然好,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好话,不论何时都有人奉承你,仿佛你遇到的每个人都是最好的人了。但人最紧要的是自由,这种自由是你能选择,她和方惟彦在一起的时候,方惟彦的那份尊重最是难得。

    终于,方惟彦在蜜娘生产前赶了回来,他还晒黑了一些,人精神头还好,回来时见蜜娘笑吟吟的,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蜜姐儿,我回来了,怎么样,肚子舒不舒服?”他关心道。

    蜜娘用手指头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就不关心我心里舒不舒服。”

    二人都是聪明人,方惟彦一时低下头来。

    蜜娘则道:“我才不想做什么尊贵的人,我实话告诉我,我这个人生性有些反叛,并不是那等为了尊位,为了富贵就完全无自我的人,即便我一时那么做了,也只是图日后的日子更好过。你若真了解我,就该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虽说不是那种淡泊名利的人,但也不是为了追求富贵尊位就放弃自我的人。你若为了这些,反而冷落了我,岂不是舍本逐末?”

    一句舍本逐末,让方惟彦恍然大悟,他立马道歉:“是我的不是,竟然冷落了你。”

    他见蜜娘偏头往一方,泪水流出来,一下慌了神:“是我不对,蜜娘,你待怎样才能原谅我呢?”

    蜜娘见他这般紧张,心里倒很高兴,方惟彦不停的哄着她,这辈子他劝人很有一套,但未曾想过劝蜜娘这般难劝,甚至连“小祖宗”都喊出来了。

    “小祖宗,你要怎么样才不哭了?还有着身子呢?”

    蜜娘这才收了眼泪,不由道:“你是真心想悔过?”

    “真心的。”

    “那我,我要打你三下才解气,谁让你这些日子都不了解我的心。”

    方惟彦知晓蜜娘对羡哥儿就是如此,做错了事情,就是打三下手板,没想到她的惩罚居然是打他三下。

    他无不答应,还道:“打我三十下都成。”

    打自然是没有打成的,因为她当时就发动了,不知道是否因为生过一胎的缘故,这一胎虽然在刚有身孕时很难受,但是生产时却异常顺利,进产房不到两个时辰都生下来了。

    这一胎,居然又是儿子。

    方惟彦看着那些粉红鹅黄的小衣裳,不由得道:“那这怎么办?”

    春桃尴尬道:“奴婢再让他们做吧。”

    “别了,先用着吧,但是你们得再赶制一些。”

    蜜娘得知生的是儿子,也颇有些闷闷不乐,倒不是她不喜儿子,而是自己以为生女儿,准备了好多好多,还准备替女儿梳头发,没曾想是个儿子。

    方惟彦就哄她:“等你坐月子出来,我就带你去九如阁,九如阁景色极好,尤其是早上去,仿若置身云间。”

    如此才让蜜娘开颜。

    果然出了月子,蜜娘身体恢复之后,方惟彦留下人照看孩子,他则带蜜娘去往九如阁,蜜娘从上往下俯瞰,不由觉得神清气爽。

    “果然是灵台清明之地,最适合修道了,若心无旁骛,必有所成。”

    方惟彦笑着应是。

    二人一并来到紫光殿,上有牌匾横幅,方惟彦本人亲自作的青词,写的极好。方惟彦知晓蜜娘不喜下人跟着,于是清场,只剩夫妻二人观景。

    他本以为蜜娘喜欢记住景色,回去画画。

    没想到蜜娘勾了勾他的腰带,“如此仙境,若没有仙娥相伴,到底不美?”

    方惟彦只见她翩翩起舞,他早就听闻前世阮氏受宠,得益于舞姿曼妙,只见她在堂中,腰姿柔软,水白色的软烟罗起舞时仿若仙子一般缥缈动人。

    她是为他所舞,方惟彦一时竟然看痴了。

    蜜娘继续跳着,因为这夫妻之间,应该要多有新鲜感才是,平日贤妻良母做惯了,今日也学做一个仙娥,下次更要做妖姬。

    就像方惟彦平日君子如玉,偶尔霸道一次,她也觉得耳目一新,更添几分崇拜。

    却没想到阁后也有人在看,不是当今天子又是谁?

    他偷跑出来,不欲让人知晓自己的行踪,但实在是好修道,故而跑来此处寻仙问道,却未曾想见到如此景象。

    他身边的宦官道:“此女是方惟彦的夫人,陛下若有意,臣让她来就是了?”

    “这不太好吧……”天子显然已经动了心思,此等女子,这舞实在是跳的极好,形容间仙娥的美貌清冷,无不让他心动。

    那宦官道:“这也没什么,您是天子,什么不是您的。”

    天子心道,这倒是,日后再封赏方惟彦一番,替他赐婚不就好了,至于此女,还真是如神女一般。

    一曲将歇,方惟彦迎了上来,蜜娘却道:“之前说惩罚你,我那时生孩子,后来坐月子,没有力气,今日既然给了你甜头,但惩罚不可不记得。”

    方惟彦自然也答应,蜜娘抡起拳头就狠狠的捶了他三下,方惟彦自然是不疼的,别看蜜娘表情凶,其实力气很小,但他依旧作龇牙咧嘴状,这当然是多想让蜜娘心疼他。

    却没想到阁后的天子脸色剧变,还对方才那内官道:“此等女子猛如虎,你也敢献给我?况且她是外臣之妻,吾怎可夺人之妻,将来你是要我和卫灵公和楚平王一样的下场么?”

    卫灵公和楚平王都是夺了儿子的妻子,最后差点亡国。

    内官连忙跪下,心道,自己怎么知道这女子居然是个悍女?真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作者有话说:

    彦彦子:一时甜蜜一时痛苦,真真是个折磨人的小妖精。

    天子:怕了怕了。感谢在2022-08-25 21:28:56~2022-08-26 17:3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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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章

    天子是偷偷溜出来的, 当然,他溜出来也是因为首辅崔缇一向听他的话,几乎是对皇帝惟命是从的地步。

    登州虽然算不得像江南那等富庶之地, 但九如阁因为方惟彦一手操盘,修道之人都请来做法开坛,又请无数文人墨客来留下墨宝, 以至于声名大噪。

    内官们和大臣不同, 本朝士大夫地位崇高, 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士大夫得罪了皇帝大不了不做官,依旧地位很高,有的甚至鱼肉百姓。

    但内官们都是皇帝的家奴,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让皇帝开心,如若得罪了皇帝, 就死路一条。

    故而, 内官们自知皇帝偷跑出来不对, 但是无人敢劝谏。

    他们只是奴婢, 劝谏那是大臣的事情。

    所以,天子非常恣意, 尤其是蓬莱岛的九如阁这里,这里雾气充沛,看起来仙气飘飘,仿若置身于太虚幻境,即便一日在此, 都觉得神清气爽。

    “陛下, 花鸟使已经为您选了登州本地的淑女了, 您要不要提前先看看画像?她们都是出自清白之家, 有的甚至还是官宦之家。”

    天子却兴致寥寥,他以皇后出自登州,不过是玩笑罢了。

    后宫虽然算不得什么,但也不能随便把平衡打坏,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故而,天子神色有些冷凝:“不必,这些人送去京中之后,可以许配给宗室,朕选秀不过两年,实在是不好操之过急。”

    “是。”内官们连忙躬身应是。

    众人都道天子在此间还是很有分寸的。

    但白龙鱼服于旁人大概很难察觉,但于方惟彦而言,他却立马掌握了第一手皇帝的行踪。

    他头一个就先跟蜜娘说了,夫妻二人没有任何秘密,方惟彦自从蜜娘闷闷不乐后,除了出恭,几乎大小事情,只要有空都会和蜜娘商讨。

    蜜娘搂着小儿子,亲昵的点了点方惟彦的鼻子:“那你准备如何做呢?”

    “作为臣子自然是劝陛下早日回朝,以免江山不稳,惹出祸患来。”方惟彦不假思索。

    蜜娘点头:“没错,应该如此。为人臣者,不能谄媚事君。你的见识比我多,你做什么大抵都是对的。”

    方惟彦没想到蜜娘这么支持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就在方才,袁同知和幕僚们都建议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到时候陛下总会回京。我在登州做了这么多,可能因为劝谏可能会失去上升的机会。”

    “就是全天下人反对你,我也肯定站在你这一边的,永远站在你这一边。”蜜娘把头轻轻的放在方惟彦肩头,以表示自己的支持。

    “蜜姐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连生了两个儿子,蜜娘有些闷闷不乐,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喊自己蜜姐儿,那可是在闺中的时候家里人这么称呼自己的。

    她抚着他微微皱的眉头,“我还巴不得外任呢,你我在外当家作主也不是不好,家中弟妹诞下麟儿,她一向是个忌刻好胜之人,我虽然有办法弹压她,但也要费心神,还不如外任,到底松快多了。”

    自己的丈夫是州府最高的官,也无需什么应酬的,家务也简单,蜜娘只觉得自己比在京中舒服多了。

    固然,大家族自然有大家族的好处,彼此守望相助,自成一体,但大多数时候,争权斗利也是毫不停歇。

    方惟彦的眉头好像一下就被她的手抚平了,天下谁都不站在他这边,但是蜜娘却是站在他这边的。

    这样,他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当夜,方惟彦就来到蓬莱,求见天子,天子对方惟彦除了同情还是同情。

    这个年轻人也只比他小几岁,但学问横贯古今,为官才干又十分惊人,说话有见地,难得的卿相之才,是要好生勘磨培养的,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不过,唯一让他叹息的是,此子之妇,美则美矣,实则悍辣。

    但凡女子,应该知道何为阴阳,男子为阳女子为阴,男尊女卑,亘古不变之道理。

    有此悍妇,居然敢捶朕的臣子,实在是家门不幸。

    因此,他面露同情,但他为天子,脸上倒也绷得住,见方惟彦行礼后,不禁道:“方卿,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方惟彦连忙道:“陛下乃天下共主,当年陛下冲龄践祚,中兴祖宗家业,天下臣民无不额手称庆……”

    这样的奉承话,天子听过太多,但不知方惟彦也来这套,故而含笑听着。

    接着,却听方惟彦继续道:“然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白龙鱼服至此,是以一身置万民于险地。还请陛下早日回宫,我大雍布防强干弱枝,万一被贼人知道,那是臣之过了。”

    说完继续磕头。

    他说这话,内官们其实很赞成,不说别的,皇帝要是出了事情,第一个要问责的就是他们。

    到时候方惟彦大不了被罢官,他被罢官了,他的老师陆如法将来还要起复,不出数年又可以提拔,更何况他是上谏过天子的。

    可他们呢,怕是命都没了?

    但即便如此,内官们依旧还是不敢说话。

    天子闻言微微一笑:“你既然建九如阁,就是为朕祈福,如今朕来了,自然也是因你之过。”

    皇上也很狡猾,你若掩过,我也就罢了,但你若管我,到时候出了事,也是你建造此阁楼之祸。

    做皇帝的,和臣子们打交道久了,也知道如何御下。

    方惟彦却道:“若能以臣之过,让陛下回心转意,臣万死不辞。”

    “你——”天子很生气。

    方惟彦依旧认真道:“陛下,请为万民保重,早日归朝。否则,一旦行踪被察觉,臣万死也难辞其咎。陛下乃盛明之君啊……”

    天子依旧表现得很生气,但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至于方惟彦知晓天子的喜好,临走时,引荐海商和登州商人,进献皇帝私库近三十万两银子。

    天子拿到钱了,倒是很高兴,忍不住对左右道:“方惟彦倒真是个能办事的大臣。”

    内官们连忙应是。

    皇上拍拍屁股就回京,方惟彦一直听到皇帝早朝的消息,方才安心下来。

    而此时,小儿子恰逢周岁,羡哥儿看着弟弟抓周,前面摆了文房四宝、算盘还有小弓箭零零总总。

    他喊着弟弟:“棠哥儿,拿这个小弓箭和小书。”

    蜜娘好笑道:“羡哥儿,你随他拿什么都好。”

    因为方惟彦政绩突出,更杜绝于私门,就是小儿子的周岁宴,都只请了属下几个一起来的同僚,让别人想送礼都无门。

    因此在这里的,也都是家里人。

    方惟彦在大衣裳底下和蜜娘牵着手,看着小儿子抓周,蜜娘悄悄用指头挠了挠他掌心,方惟彦和她会心一笑。

    有她在,他什么都能勇往直前,不用像前世一样瞻前顾后,到最后首鼠两端。

    果真,三年任期满了之后,方惟彦政绩居州部之首,内阁几位枢相正在讨论方惟彦的官职,崔缇得到天子授意,虽然不满,故而只淡淡的。

    “方季英在州府办差,开垦荒地五十万余亩,开辟商道,修桥铺路,仅仅三年,登州财政翻了二十倍不止,实属罕见。如此英才,朝廷可不能埋没了呀!”

    李覃捏须不语,他和方惟彦关系不错,除却此子有倾向之才,管仲之能,更兼此子也是自己人,崔缇为相已经五年,除了逢迎,并无他事,而且朝廷上对于崔缇过于阿谀皇帝早已不满,尤其是让皇帝半年不上朝,这就是崔缇之过了。

    那崔缇下了,谁上呢?

    陛下屡次征召陆如法,陆如法入阁后,若能支持他做首辅,那他就多了一个重要助力了。

    其余几人也是附和,崔缇见他们毫无主见,不免道:“我看升方惟彦去户部做郎中如何?”

    李覃这才道:“这怕是有些不妥吧。方惟彦翰林出身,好歹也是皇上的讲官,又助顾指挥使清除弊案,在地方这般有政绩。”

    崔缇心道,我早知晓你有此说法,故而笑道:“那大理寺如何呢?我看以方惟彦之能,迟早也是位列九卿啊。”

    说完还干笑了几声。

    他和方惟彦没什么私仇,但和陆如法却是对头,陆如法虽然是一代文坛大宗师,但是其却在变法,方惟彦可是陆如法最得意的弟子,因此,崔缇是如何都要把方惟彦排除出去。

    否则天子近臣,对他也是一个威胁。

    就在阁老们僵局时,东安侯府知道方惟彦政绩斐然,已经列为州府第一,徐氏和东安侯都十分高兴,尤其是在晚宴时,徐氏不由在众媳妇中感慨:“这几年我们东安侯府自从守制,再起复来,声势大不如前,还被信陵侯府抢了世子的差事,如今好了,老四回来了。”

    虽然文武并不相通,但是方惟彦如果官位做的更大,有他在,家里谁也不敢欺。

    徐氏的高兴,让这两年独立管家的常雨珠不愉。

    但她在心底想,听爹爹说崔缇是最不喜陆如法一派的人,那四哥也未必有起复之日,她在心里默念,千万不要升官,千万不要回京才好……

    却未曾想到,东安侯已经打听到消息了。

    “咱们惟彦,被封为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了。”

    同为四品,詹事府少詹事可比外放的知府要强多了,东安侯府听了这等消息,简直高兴不已,唯独常雨珠内心如丧考妣,面上还要跟众人一道高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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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章

    圣旨到的时候, 蜜娘正带着小儿子棠哥儿,小儿子的名字取自棠棣之华,寓意兄弟情义, 方惟彦也是基于自家情况,有感而发,希望他们兄弟能重视手足之情。

    棠哥儿也和哥哥一样, 很是聪颖, 但这番聪颖, 并非生而知之,在其后,蜜娘也耗费了不少心血。

    因为她知道大家要看的是结果,你每日说自己把孩子带的多好,多肥壮,这些都没用, 尤其是生男孩子的人家, 一定不能真的养富贵闲人。

    故而培养儿子早说话, 早晓事儿, 这样不管到哪里,孩子们至少自己知道, 这样身边的人都不敢欺负。

    “娘,花儿,花儿……”棠哥儿指着花,很是高兴。

    蜜娘笑道:“我的小和尚也要簪花吗?好呀,娘摘一朵给你, 好不好?”一岁的孩子还未留头, 蜜娘最喜欢摸儿子的小脑袋, 亲昵的叫他小和尚。

    春桃在旁道:“奴婢替您摘吧, 玫瑰多刺,要是伤到手就不好了。”

    是了,这玫瑰多产于平阴,蔷薇有七类品种:月季、玫瑰、蔷薇、缫丝花、木香、金樱子、荼蘼。蜜娘尤其喜欢玫瑰,花小却夺目,又散发出浓郁之香,她时常不喜华贵之物,故而常簪玫瑰,偏玫瑰又多刺,不好亲近。

    可是别在头上,却光彩夺目,很是迷人。

    “好,你去摘吧。”蜜娘点头。

    此时,却听说巡抚前来传旨,下人们很是激动,方惟彦三年任期将满,大家都在猜测方惟彦升往何处,没想到却是一省巡抚来传旨,那很有可能高升了。

    夏莲连忙高兴的对蜜娘道:“奴婢先恭喜您了,看来咱们家姑爷要高升了。”

    众人见蜜娘波澜不惊,仿佛早已料到,也是十分佩服。

    蜜娘却道:“四爷向来不立崖岸,不树异帜,为人既有管仲之才,又有卿相气度,此等人若没有人用,才是朝廷的过失。”

    这当然也是她和方惟彦的不同,蜜娘性子更急躁,更欲压人一头,虽说常雨珠忌刻好胜,但蜜娘也并非是那种很能容忍别人超过自己的人。

    她不喜欢的人,就不喜将就,颇有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思,但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天下间大概只有方惟彦最容忍她,故而,她对方惟彦除了某些夫妻情愫,也有很强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还不能和外人道。

    偏方惟彦自己不懂,还总以为她对他若即若离,又觉得什么她值得最好的,那般的冷落她,还自以为为了她好。

    所以,他升官她能料想的到,但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能和方惟彦彼此心意相通。

    故而荣辱不惊。

    方惟彦也是寻常,他平静的和同知道:“我会保举你做知府,但你记得,在任上要多为登州的百姓办事,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他是极其厚道的人,同知心道。

    就连方惟彦儿子的先生,他都能安排妥当,让众人更加不舍。

    蜜娘喜他如此,却又有些不喜,晚上,她匍匐在他胸前道:“那么多人都喜欢你,我嫉妒。你怎么谁都能想到的,是不是哪一个女子嫁给你了,你都会如此?”

    这也是蜜娘最介意的地方,他对所有的人都好,所有的人都喜欢他。

    那时,侯府妙龄女子,哪个不倾慕于他,就是金淑惠对他也是爱而不得,故而还写书讽刺自己不得。

    说来也奇怪,这种感觉,前世她也从未有过,她争的是宠爱权利,那些看的到的东西,可陛下去其她人处,她并不嫉妒。

    除非那个人给她带来威胁,影响到她的地位,否则皇帝就是日御女十人,她都不会如何。

    可她对方惟彦就有一种,他为己人,不能容许他有任何其她的人,即便那人是个女使,丝毫不影响自己地位的都不成。

    方惟彦没料到蜜娘会说这也一番话,他心里既有异样,又很高兴,因为在这段关系中,他虽然很喜欢蜜娘,可是前世身份的不平等,他在对她的地位上,其实是不平等的。

    她太过于美好,让他时而爱,时而又惧,时而又无法离开。

    她就好像是他的药一样。

    一向说话很少有立场的他,现下却道:“不会,只有你。”

    “只有你才是我最特别的,最欢喜的。”

    这句话如同蜜水一般,沁到蜜娘的心田去了。

    “我也是,如果是别人,我绝不会如此,因为是你,所以我才是这般。”

    方惟彦难得赞同:“如果不是你,也许相敬如宾,终究意难平。”

    蜜娘紧紧抱住他:“反正你是我的,不许变。”

    方惟彦好脾气的哄着:“好,我是你的。”

    ……

    贬谪时,只有羡哥儿一个儿子,现在回去时,又多了个儿子棠哥儿,羡哥儿擅长言辞,小小年纪就口齿伶俐,记性非常好,可谓过目成诵,但棠哥儿年纪小,却十分谨慎,方惟彦有时候都觉得兄弟俩换了个个。

    比如小孩子都喜欢玩水坑,羡哥儿走路之时,若不慎遇到,他会高声对周围人道此处有坑,对自己沾染污渍,则一笑不过,不必放在心上,甚至看别人玩的起劲,自己还会试试,还会下结论说,踩着好玩,但脏了衣裳,不划算。

    可棠哥儿年纪虽小,却从不会踩水坑,连误踩都不会。

    从这点,足以见二子的不同来。

    方惟彦的幕僚陈一鸣就一针见血:“长公子肖母,二公子肖父。”

    前者肖母,有豪杰气象,不管此事好与不好,总要一试,二公子却像父亲,谨慎端方,又聪敏,很少会掉入坑里,兄弟二人各有所长。

    路上,蜜娘却给两个儿子各自编了花环,棠哥儿戴着花环,有些不好意思,羡哥儿因为读书了几年,自觉是大孩子,闹着不肯戴。

    蜜娘倒也尊重他:“你不戴,我自己戴。”

    她自顾自戴着,方惟彦笑着看她:“好看。”

    “那是自然。”蜜娘和他对视着,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这次回去,升官是好事,但是涉及到国本之争,就未必是好事了。

    一路顺风顺水,清明之前,总算赶回侯府,只不过,方惟彦要先赶去李覃府邸,此次他能起复,李覃出了大力,这是官场的规矩,摆明自己的态度。

    蜜娘则带着两个儿子回家,她对羡哥儿道:“你还记得祖父祖母吧?还有各位伯母婶娘,要记得行礼。”

    “知道了,我的好娘亲。”

    今年七岁的羡哥儿已经是个小少年郎的模样了,他个头很高,相貌肖母,很有世家公子的模样,蜜娘也很为儿子骄傲,不说其他的,就这张嘴就很能哄人了。

    男子固然不要多话,但会说话的人比不会说话的人优势还是更大的。

    走进二门,已经有唐妈妈在此等着了,她见到蜜娘很是欣喜:“四太太,咱们老太太和诸位太太小姐们都等着呢。”

    “太太?如今都改了称呼吗?”蜜娘笑。

    唐妈妈点头:“自从老太太故去,守制期满后,咱们府上都改了称呼。”

    俗话说父母在,不言老。

    有翁老夫人在的时候,徐氏都被称为太太,如今,翁老夫人故去,大家的称呼都变了。

    恰如再与众人相见,徐氏仿佛一下就变得慈祥了很多,她离开时,徐氏还是个美艳的中年妇人,现在穿着褐色的褙子陪着绛紫色的泥金马面裙,就明显有老封君的模样,两鬓头发也花白了不少。

    这让蜜娘很是感慨,十年前,她初见徐氏时,徐氏真的完完全全一幅美妇人的模样,不像方惟彦的母亲,倒像是他的姐姐,现下倒是不同。

    徐氏看到蜜娘仿佛也哪里不同了,她装扮的还是如以前一样,但是笑容更多了。

    “老太太,这几年不在您身边尽孝,实属我们不孝。”蜜娘带着羡哥儿和棠哥儿磕头。

    羡哥儿能自己掀起衣摆,行礼如仪,棠哥儿则由乳母抱着磕头。

    徐氏也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好孩子,快些起来吧。”

    世子夫人常雨珠忙热情道:“四嫂可终于回来了,老太太成日念着羡哥儿和棠哥儿,哎哟,这是棠哥儿吧,生的真好,这眼睛像极了四嫂。”

    “弟妹,听说你的仁哥儿也养的极好,我特地在九如阁求了一枚玉佩来,给我这素未谋面的侄儿。”

    说两个儿子都像蜜娘,不像方惟彦,这让徐氏怎么说?蜜娘则反口以送礼,来表达出她的不周到。

    常雨珠心里知道她输了一招,面上却笑吟吟的,其余人如俞氏、乡君都上前说话,三年未见,大家凑在一起话离愁别叙。

    俞氏还是未有生育,看见棠哥儿满是高兴,又说盛姐儿许了人家,大家家长里短的说着,乡君则暗自比较着敏哥儿和羡哥儿,若说以前还好,现在的差距仿佛越来越大了。

    “弟妹,你是说羡哥儿已经把《三》《百》《千》,四书已经开始读了么?”

    蜜娘素来知道乡君的心性,不免道:“也不过是懂些皮毛,先生还说他懂的不多。”

    按照正常流程,孩子八岁左右开始学小楷行书,羡哥儿现在七岁,就已经学了一两年了,其实早已经比寻常儿童学的要多,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蜜娘自然不会现在吹嘘,免得日后孩子若学不好了,这样岂不是被打脸。

    常雨珠方才吃了个软钉子,倒是不敢再多言。

    徐氏见了羡哥儿不知道如何欢喜,见他落落大方,言辞伶俐可人,怎么爱都爱不够,又看小孙子棠哥儿乖巧可爱,更是抱在膝上。

    “羡哥儿现下也大了,在咱们府上小哥儿们都要往外院住了。”

    “这也是应该的,一切但凭您安排就是。”

    曾经在宫中,孩子也是很难养到宫妃身下的,都是年纪大了,往皇子所送,更何况,羡哥儿在登州时就已经另住了,反正每日他也是读书,蜜娘很同意。

    徐氏见蜜娘一切听凭自己说话,就很高兴,她就是觉得常雨珠主意太大,但往往又不能坚持到最后,以至于如今虽然让她管事,但徐氏也没有完全放权。

    接风宴中,蜜娘也给她们送了不少登州的特产,尤其是糖渍樱桃,她道:“若是就那样带回来,路途遥远,碰撞之下,损耗也多,怕是也吃不到什么新鲜的,做成糖渍樱桃,路上用冰,反而滋味极好。”

    再有海货也带了不少回来,海参、梭子蟹再有不少都送到厨下。

    俞氏不免道:“劳四弟妹倒是总记挂着我们。”

    蜜娘很是高兴:“这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些土产罢了。”

    俞氏心道,这四弟妹出去了一趟,倒是变得爱笑多了,以前是个冷美人,虽然也笑,但不过浅浅,现在却像换了个人似的。

    饭毕,妯娌们见徐氏欲言又止,自然知晓徐氏有话要跟蜜娘说,都借故先散去了。

    蜜娘也让乳母把孩子们带去次间,果然徐氏道:“惟彦升官,我十分欣喜,这下他们兄弟又能守望相助。”

    蜜娘早就听闻方惟钧的差事被信陵侯夫人抢了,那位本来和宫里关系更深,当年为了这个位置,甚至不惜陷害自己和方惟彦,自然不是什么善茬。

    她闻弦歌只雅意道:“惟钧的差事我略有耳闻,如今我们回来了,若有能帮忙的地方,自然会帮。”

    却听徐氏摆手:“我岂是这种人,惟彦刚履新,他还未曾站稳,我怎能这般要求。”

    蜜娘倒是很诧异,她不解道:“那您是有何事吩咐?”不管如何,徐氏这个作母亲的,还是很不错的,她们能得翁老夫人那一大笔私产,都是徐氏运筹帷幄。

    她本以为是方惟钧的事情,没想到竟然不是。

    徐氏叹了口气:“家中只要惟钧是世子,我也没什么好愁的,更何况我听说北边烽火四起,他此时若被派出去,未必是好事。只是你们,你还不知道吧,德妃被皇上训斥了,郑昭仪反而升了贤妃之位。皇帝后宫,我们不便置喙,可你知晓么,瀚海公府被敲打了。如今长皇子二皇子甚至德妃所出的五皇子都自成一派,各自为政,我们勋贵人家保得富贵就行,惟彦那里,我希望你们不要掺和其中。”

    没曾想范玉真居然被训斥了,虽然未降位份,恐怕威信全失。

    再有,徐氏道:“姑太太家的女儿也在宫中,听说并不受宠,依我看,不受宠也并非坏事,只是姑太太这隔三差五的寄信过来,仿佛埋怨我们不尽心,我也是无法。”

    方雅贞在蜜娘那儿吃瘪之后,当然没有放弃,而是经常来信托徐氏和常雨珠为她奔走。

    蜜娘笑道:“咱们怎么能管皇上宠幸谁的事情,她早就找过我,还道什么让外甥女就是不生个皇子,生个皇女也好,今上是何等人,咱们若是动作太多,反而不美。我看她是操心太多,女儿嫁进皇家,怎由她说了算。”

    “你说的就是这个理儿。”徐氏不好吐槽庶女,听蜜娘这么说,心里一阵畅快。

    婆媳二人各自说了几句,蜜娘又问起盛姐儿许配给何人,徐氏道:“原本他爹说有申家在,让申家看顾些,申家找的读书人,不过,说的那家人你大哥嫌弃太过清贫,于是另寻了一家,正好逢惟彦升官,来府上说亲的人不少,正好有郭家的子弟求亲,他遂与郭家结亲了。”

    郭家?

    蜜娘皱眉:“是郭瑾妃的娘家吗?”

    举朝皆知郭瑾妃虽然宠爱不够,但她有皇长子这个利器在,只要皇长子将来荣登大宝,那郭家可就是外戚了。

    徐氏呷了一口茶道:“如今后位未定,他这是提前押宝。”

    把方家女儿嫁到郭家,外人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是方惟彦要助皇长子,这个方惟昌,还真是算盘打的精明,即便日后皇长子出事了,他也不过舍弃一个女儿罢了。

    “这样岂不是让朝堂之人误以为我们想和皇长子站一起,怎么当初侯爷和您都不反对呢?”蜜娘不解。

    方惟昌不管如何,还是东安侯府的人。

    只见徐氏道:“多少人想要这个从龙之功,侯爷当初能有这般体面,也是因为他是今上的护卫统领。惟钧你也知道的,年轻资历浅,将来如何能执掌一府?”

    徐氏就已经不年轻了,更崩提东安侯本人。

    蜜娘一下就明白了,东安侯想的是,如果方惟彦押宝对了,那受益的还是侯府,方惟昌本人凭借这个身份,仕途也能更进一步。若是败了,不过是分家的事情,方惟昌反正是庶出,总要分家的,那到底和东安侯府无关。

    至于方惟彦,就不在他的考量之内了,方惟彦不是世子,他也终究要分出去的,而且走的是文臣路线,除非位极人臣,否则文武二道最忌讳相交,走方惟彦的路子,反而是让兄弟二人被皇上忌惮。

    这样岂不是害了方惟彦,故而方惟昌嫁女,东安侯就没发话。

    “侯爷真是想的深远。”

    徐氏点头:“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你面上就不能和长房走的太近。”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徐氏不讨厌俞氏,甚至觉得她品格贵重,连俞父过世,她的弟弟妹妹和继母都时常接来府中照看,但是论关系,肯定是自己的亲儿子更亲。

    蜜娘起身给徐氏磕了个头:“您对四爷和我的爱护之心,我们都铭记于心。”

    徐氏赶紧扶起她,“说这些做什么,你虽然是我的儿媳妇,但我也把你当女儿看待。还有惟彦,我今日看到棠哥儿,不知怎么就想到他了。”

    熟料,徐氏话音刚落,就说方惟彦过来请安,别看徐氏说什么蜜娘似她女儿,但她更疼方惟彦,见到方惟彦先哭了一顿。

    方惟彦关切的问着徐氏身体云云,这下轮到蜜娘告退了,羡哥儿昏昏欲睡,小儿子棠哥儿已经酣睡。

    “走吧,先暂时让两位少爷睡在耳房,等过几日院子收拾出来,再让羡哥儿到外院去。”

    她们住的凤梧院没什么大的变化,毕竟当初走的时候,还特地留人下来看着房子,但饶是如此,登记造册的东西,春桃来报说都有几件不翼而飞了的。

    “我看是被人偷了去。”

    “先不要声张,缺了哪些先去当铺问问,再看是谁。”

    否则,为了几件物件闹的尘土飞扬,旁人要说自己多事了。

    反正贵重的东西,蜜娘都带在身边。

    春桃不禁点头,在她和徐氏等人用膳时,下人们早就把东西安排妥当,蜜娘也有些累了,梳洗一番准备躺下,她料想方惟彦肯定有许多话和徐氏说,也就安心睡下。

    没想到正准备入睡时,却听到他回来了。

    简单梳洗几下,方惟彦就上了床,蜜娘立即往内里一滚,把外面让给他。

    她料想二人都极累了,没想到他伸手解她衣裙,蜜娘轻笑着打了一下他的手:“坏东西,这个时候还想这个。”

    方惟彦却已经是迫不及待了,二人在路上不好亲近,难得到家,他已经是憋的不行了,说来奇怪,前世从未和别人亲热过,他清心寡欲的很。

    这辈子开了荤,就仿佛收不住了。

    ……

    云雨初歇,方惟彦亲自打水替蜜娘清洗,蜜娘羞赧:“不必你如此。”

    方惟彦柔声道:“你不必害羞,我们是夫妻啊。”

    “嗯。”但蜜娘还是很不好意思。

    收拾完毕后,方惟彦道:“今日娘和我说了很多话,大哥要和郭家结亲,怕是别人会误以为我要站队大皇子,这可不成?”

    蜜娘忙道:“可娘不是说要做两手准备,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

    却见方惟彦摆手:“君子立世,岂可求全?求全或者日后什么都被唾弃。我即便上书倡导立国本,那也是我自己愿意,并非为此。”

    “可侯府……”蜜娘看向他。

    方惟彦垂眸:“分家势必在行,虽说爹娘在不分家,但真的要等到那个时候也就晚了,大哥为何拼命的把女儿嫁到郭家,也是为了惟钧的那个位置罢了。”

    蜜娘不曾想方惟彦有如此决断,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一定真的了解他。

    他在她的心里是个忠君爱国的老好人,可现在他展现给他的又是政治家的冷血?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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