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修仙界行事开放,别说男人跟男人了,就是人跟兽都是正常的……但他没想过少主会跟男人好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方面的爱好呢?!
不对,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听尊上说叫什么萧夕禾,不是个女的吗?合欢宗的弟子,应该是个女人吧?还是说合欢宗还收了男弟子?
林樊整个人都混乱了,连乌鸦攻击都没注意。
谢摘星顺手帮他灭了一只:“还不干活?”
林樊猛地回神,心情复杂地看着谢摘星:“他害你遭此一劫,你不该恨之入骨吗?为什么还要帮他?”
谢摘星顿了一下,半晌才淡淡开口:“在我跟她算账之前,她得给我完好无损的活着。”
……这是什么虐恋情深的语录,就差将‘旧情难忘’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了。林樊想起谢摘星这些日子受的罪,不由得长叹一声:“早知道你好这口,兄弟我就牺牲一下了,省得吃外人的苦。”
谢摘星:“?”
没等他弄明白什么意思,林樊已经化悲愤为力量,抄起自己的砍刀奋力斩杀乌鸦。乌鸦呼啦啦被砍落在地,血肉中混着亮晶晶的东西。
他的突然发疯让周围人都为之一松,虽然谢摘星很可怕,但不得不说只要离得近点,被围攻的压力就会减轻许多,所以不少修者都悄悄靠近,在他与林樊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聚集圈。
萧夕禾狼狈应对乌鸦,得空还往谢摘星那边扫了一眼,确定他安好后又收回视线,继续对付这些难缠的乌鸦。
谢摘星无视她担忧的视线,继续做靠林樊保护的甩手掌柜。
修者们杀了半天,乌鸦总算有了减少的趋势,只是不等众人松一口气,便有白色混合了灰绿的东西掉在了从鸦群里喷射。
众人皆是一愣,蛮腰儿用力擦掉脸上的东西,盯着看了半天后惊恐尖叫:“是鸟屎啊啊啊啊啊!”
众人:“……”
修者喜洁,讲究尘不沾衣,在座的虽然大多数都是低阶修者,但也辟谷清明好多年,结果今天迎面被鸟屎攻击,其打击不比捱了一刀小。
众人瞬间心态崩了,惊叫声此起彼伏,药神谷的三人也好不到哪去,一边手忙脚乱地将外衣披头上,一边还要防备偷袭的乌鸦。
一大群人中,只有谢摘星幸免于难,周身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气墙,直接将乌鸦的鸟粪攻击阻隔在外。
林樊顶着一头鸟屎回头,就看到他淡定如初……能不淡定吗?这些乌鸦的攻击对他根本没用!林樊心一横,直接就要往谢摘星面前凑:“保护我啊少主!”
谢摘星嫌弃地后退一步:“滚开。”
“……你嫌弃我?你竟然嫌弃我?我这一身鸟粪是因为谁啊!”林樊悲愤。
谢摘星冷眼瞧他:“你自己实力不济,怪谁?”
“噗……”
不远处响起一声轻笑,两人同时回头,便对上了陈莹莹的视线。
陈莹莹披着古幽的衣裳,被缔音阁的人护在中心,所以身上同谢摘星一样干净。她没想到偷听会被发现,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古幽挡住了视线。
“这姑娘长得真漂亮,”林樊感慨,“刚才在外头我就瞧见了……是不是对你也有点意思啊少主?”
“不知道。”谢摘星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林樊想到什么,顿时欲言又止,但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少主,其实我觉得你不用局限自己,觉得第一次找什么样的,以后就得找什么样的,漂亮姑娘……可比漂亮男人强多了。”
谢摘星没听懂,刚要开口询问,便听到柳安安一声惊呼:“小师妹!”
他猛地抬头,许如清已经将萧夕禾拉进怀中,然而还是慢了一步,乌鸦锋利的翅膀划过她的脸颊,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谢摘星眼神猛地暗了下来,冷着脸抽出青柄红刃的长剑,威压强得几乎要压垮所有人。林樊先是一愣,接着便看到许如清拉着一个小姑娘,他心里咯噔一下:“少主你冷静点……”
为了这点小事动用认魂剑不值当的啊!可惜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谢摘星已经动手了。林樊不忍心再看,赶紧别过脸去。
许久,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便看到所有人都呆滞地站着,每个人脚下都是厚厚一堆乌鸦尸体,而不远处的男女二人,此刻还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儿。
……嗯?林樊扭头看向谢摘星。
谢摘星面无表情,收起认魂便往前走去,林樊见状赶紧跟上去。
两人经过药神谷三人时,谢摘星脚步慢了一瞬,扫了眼萧夕禾脸上的伤便走了。林樊直接慢了两步,对着萧夕禾冷笑一声。
萧夕禾:“……”
这两人走了,众人还在发愣,直到谁说了句:“这也太强了……”
山林里才如滚油滴水,猛地热闹起来。
“太恐怖了,只需一剑便强过千军万马,难怪各仙门这般忌惮。”
“这样一看,修仙界实力要弱上许多,前景堪忧啊!”
“若是咱们也能出一个这样的天才就好了……”
众人感叹着,顾不上清理衣裳,便开始蹲下从乌鸦尸体里扒那些亮晶晶的东西。萧夕禾本来全部注意力都在已经离开的谢摘星身上,见状也捡了一颗。
指甲大小,亮晶晶的,像水晶。
“这是什么?”
“尚未修成内丹的晶体,”柳安安解释,“可以锻造法器,也能入药。”
“那我们要捡一些吗?”萧夕禾询问。
“不必,”许如清缓缓开口,“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那些散修才喜欢。”
萧夕禾闻言巡视一周,发现实力较强的那几个门派已经离开,留下的都是小门小派,还有一些散修。
“可是有总比没有强吧?”萧夕禾第一次参加试炼,对这些很是新奇。
许如清挑眉:“你确定?”
话音未落,角落里一个捡了一大包的修者便被围攻了。
萧夕禾:“……不确定。”
她叹了声气,余光突然扫到角落里一道挺拔的身影,她心思一动,跟大师兄二师姐说了一声后,便趁其他人不备悄悄跑了过去。
“喂!”
钟晨一回头便看到了萧夕禾,很快就认出她就是刚才在秘境入口与自己对视的姑娘。
“这个给你,疗伤用的。”萧夕禾说完,直接塞给他一瓶药粉。
钟晨愣了愣,没等回过神萧夕禾就已经离开了。
“你认识他?”柳安安等萧夕禾回来,立刻问了句。
萧夕禾笑笑:“不认识,就是觉得挺可怜的。”虽然自己不在主角的剧情线上,以后也未必有机会再见,但趁他弱小的时候刷一刷好感也不错,万一在关键时候能保某人一次呢。
柳安安又看钟晨一眼,才看到他一身的伤,衣裳也被乌鸦翅膀割得破破烂烂,大约是清洁咒修炼不到家,身上还残存着鸟粪的痕迹。
是挺可怜的。
“实力这么差,还能活到现在,运气不错。”许如清评价一句。
……人家是男主,运气当然错不了。萧夕禾干笑一声,招呼两人继续往前走。
三人一路往前,很快便来到一片空地上,刚才离开的几个门派也在此处休息,谢摘星与林樊也在。
刚才一场战斗搞得所有人都精疲力尽,虽然身上的秽物都已经清理干净,但每个人都是一副心情不美丽的样子,各占一隅休养生息。
萧夕禾将披风的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大半张脸,这才跟着许如清到一棵树下坐好。
刚一坐稳,柳安安便赶紧掏出一盒药膏:“我给你涂一下。”
萧夕禾答应一声,乖乖将脸伸过去。
上好的药膏涂在脸上,伤口转眼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柳安安松了口气:“再涂两天,就连疤也没了。”
“谢谢二师姐。”
萧夕禾默默脸颊,对柳安安笑了一声,正要再说什么时,头顶突然降下一片阴影。
“萧夕禾?”
沉郁的声音响起,萧夕禾表情一僵,抬头便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
“真的是你,”古幽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你竟然活了下来。”
修仙界人人皆知谢摘星前阵子上天入地找人,却鲜少有人知道他找的是萧夕禾,就连当初拿着名册做排除法的合欢宗宗主,也不知道她就是谢摘星要找的人,还在他面前叭叭地嘲讽了她几句。
也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在古幽叫出她的名字后,众人只是好奇地看一眼,便都别开脸了。
除了蛮腰儿和林樊。
在知道古幽给萧夕禾下药之后,蛮腰儿便没再见过萧夕禾,本以为她早就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而林樊则是震惊,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萧夕禾’竟然真是一个男人的名字。看着古幽站在许如清前方,他不由得提醒旁边的谢摘星:“少主,萧夕禾好像被找麻烦了。”
谢摘星垂着眼眸:“关我什么事。”
林樊啧了一声继续看。
这一边,古幽站在药神谷三人组面前,眼睛却死死盯着萧夕禾。
萧夕禾扫了眼缔音阁的方向,陈莹莹果然不在,难怪他敢过来找茬。在最初的紧张之后,她倏然生出一点不耐烦,但为安全考虑,还是提前密音大师兄:“你能打得过他吗?”
许如清盯着古幽看了片刻,答:“势均力敌。”
那加上她跟二师姐就差不多了。
确定自己不会有危险,萧夕禾也不客气了:“生或死关你什么事,怎么着,你还想再下一次蛊毒?”
蛮腰儿听到,总觉得好像在点自己。
“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蛊毒吗?”林樊听力优秀,听完立刻跟旁边的人八卦,结果就看到他铁青的脸色。
……自己不去护着,就该想到别人会护着,怎么还不高兴上了。林樊腹诽一句,老实继续看戏。
“你不该死吗?”古幽反问。
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惹得萧夕禾一头火,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想起什么,于是硬生生挤出一点笑意:“当然该死,谁让我不小心弄脏了陈道友的裙摆呢,犯下此等滔天大罪,当然应该死了!”
她这句话抬高了声音,顿时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
古幽脸色瞬间难看:“与我师姐何干?”
萧夕禾就知道,这疯批捱多少骂都不痛不痒,可只要涉及到陈莹莹,就必然会动怒。
挺好的,要的就是他生气。萧夕禾冷笑:“你不就是为了给她出气,才对我下了蛊毒吗?怎么着,现在倒与她无关了?”
“弄脏裙角一个清洁咒不就行了,怎么还置人于死地?”
“这人未免太过分,如此偏执如何修道。”
“他口中的师姐,不会就是陈莹莹吧,真是看不出来……”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起,听到他们用轻蔑的语气提起陈莹莹,古幽愤怒回头:“都闭嘴!”
众人一静,毕竟谁不想惹这个年纪轻轻就结丹的疯子。
“萧夕禾,下蛊是我一人所为,你再敢牵扯我师姐,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古幽怒道。
林樊嘁了一声:“这人怎么回事,明明一直是这个女人在说,他还怪上萧……”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扭头问谢摘星,“这个女人是萧夕禾?”
“不然呢?”谢摘星烦躁反问。
林樊:“……”真是一套接一套啊。
“你刚才说‘早知道我好这口’是什么意思,我好哪口?”谢摘星蹙着眉问他,尽可能忽略某个正起争执的角落。
林樊:“……没什么,我胡说八道而已。”
角落里,萧夕禾看着即将发疯的古幽颤了一下,默默往许如清身边挪了挪,许如清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她又有了无限勇气。
两人的小动作没有瞒过谢摘星的眼睛,谢摘星沉着脸,风雨欲来。
“你在下毒的时候怎么不想到会牵扯她?”萧夕禾还在与古幽对峙,“自私自利自我感动的疯子,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深情啊?你师姐认识你,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你……”
“你什么你!”萧夕禾瞪眼。想起自己因为这个该死的合欢蛊受了多少苦,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想着正事要紧先不追究,结果这人还巴巴地贴上来了,她怎么可能还忍得了。
古幽虽然修为高,但年纪还小,被激得当即便要动手——
“阿幽。”
古幽一愣,一回头就看到陈莹莹急匆匆朝这边走来。
“怎么了?”陈莹莹耐心地问。
古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匆忙将指尖灵力熄灭:“没、没什么。”
“他冒犯了我。”萧夕禾突然开口,引来古幽一阵愤恨的眼神。
陈莹莹愣了愣,刚要询问具体情况,萧夕禾突然笑了:“但古道友说,愿意向我下跪道歉,以后这件事我们就两清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蛮腰儿看着这个昔日的废物师妹,仿佛有点不敢相信她能这么强硬。
人人都怕的疯子,她竟然要他跪下道歉,她活得不耐烦了吗?
“古道友?你现在跪吗?”萧夕禾笑眯眯地问,大有他不跪就将事情告诉陈莹莹的意思。
古幽脸色一黑,怒气简直快要涌出。
陈莹莹忍不住开口:“这位道友,不知我家师弟究竟……”
“你确定要你师姐求情?”萧夕禾打断她,盯着古幽的眼睛问。目前还能说陈莹莹与此事无关,但她一旦帮忙说情,就彻底不能撇清干系了。
古幽咬紧牙关,终于还是朝萧夕禾跪了下去。
“呦吼,你媳妇儿挺厉害啊,竟然将缔音阁的小疯子都逼跪下了。”林樊惊叹。
“谁媳妇儿?”谢摘星不悦。
“你的啊,”林樊说完对上他的视线,咳了一声补充,“我本来没想承认的,但有刚才那个在前,我竟然觉得她还行。”
长得又乖又甜,不像刚才那个,一看就是个不安于室的,还是个硬邦邦的男人。
“那是你觉得。”谢摘星冷笑。
林樊耸耸肩:“不过她招惹了小疯子,接下来这几日只怕不会好过,你确定不管?”
“她有人护着,关我什么事?”谢摘星冷淡地扫他一眼。
……懂了,还醋着呢。林樊叹了声气,思索一番后笑着走上前去:“哟,这不是药神谷的人么?”
角落里众人纷纷抬头,陈莹莹赶紧将脸色难看的古幽搀扶起来,这才朝林樊微微颔首:“林道友。”
“陈道友,”林樊笑了一声,眼睛却看向药神谷三人,“秘境危险,你们几个医修来凑什么热闹。”
萧夕禾看见他来,忍不住偷瞄谢摘星,见对方没往这边看才收回视线。她失神的功夫,许如清不知他的来意,但想也知道与萧夕禾有关,于是代为开口:“有一味药要取。”
经过刚才认错人事件,林樊对‘萧夕禾’的讨厌都聚在这人身上了,闻言轻嗤一声:“瞎凑热闹。”
听出他没来由的反感,许如清饶有兴致地挑眉。
“看在你药神谷对我家尊上有恩的份上,我也不好见死不救,”林樊说着,随意取出几枚暗器,“你们且拿着防身好了,免得药没取到,再丢了性命。”
说着,随意地扫了缔音阁众人一眼。
陈莹莹被他看得一愣,回过神后脸上闪过一丝羞愧:“林道友放心,我缔音阁绝不与人为恶。”
“陈道友多心,我是叫他们提防山中灵兽而已。”林樊笑道。
陈莹莹不好多言,叫上脸色难看的古幽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再三叮嘱古幽不准为难药神谷的人。
“师姐是为我着想,还是因为魔界的人发话了?”古幽沉着脸问。
陈莹莹没有听清:“什么?”
“没事,我会听话的。”古幽乖巧开口。
陈莹莹看着执拗的师弟,表情略微严肃了些:“刚才那位道友说你冒犯了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古幽顿了顿刚要开口,陈莹莹声音已经泛冷:“你若不说实话,日后就不要跟着我了。”
古幽一愣,瞬间慌了。
缔音阁的人一走,林樊便直接在萧夕禾面前蹲下了。
被他一直盯着,萧夕禾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正要开口询问时,就听到他问:“你跟这男的是什么关系?”
这男的许如清:“……”
“他是我大师兄。”萧夕禾不明所以地回答。
林樊若有所思:“没别的关系吧?”
萧夕禾:“?”
“如果这位道友要问的是男女之情,那我可以代师妹回答,没有,”许如清笑了一声,待林樊看向自己时反问,“但似乎不关你的事,毕竟你家魔尊已经亲口答应,与我小师妹划清界限。”
他说后一句话时加了一道密,只有他与林樊能听到。
林樊闻言当即眯起眼眸,与许如清视线交错,空气中仿佛噼里啪啦激起一阵闪电。
许如清察觉到他的敌意,愉悦地扬起唇角:“多谢道友美意,但东西还是不必了,药神谷有自保的能力。”
说完,便直接将东西递还过去。
……更讨厌他了,幸好这人不是少主夫人。林樊:“呵,又不是为你。”
话音未落,扭头就走,完全没有收回的意思,许如清只好将东西收好。
“师兄,怎么不接受他们的帮忙?”柳安安小声问。
许如清看一眼萧夕禾:“魔界的人情岂是好欠的?”
柳安安恍然:“说的也是。”
萧夕禾很是愧疚:“大师兄二师姐,对不起,是我惹麻烦了。”
“若我们觉得你麻烦,就不会带你来,”许如清笑了一声,“更何况你心里清楚,不论他下不下跪,都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缔音阁小疯子的名号,他还是听说过的。
萧夕禾苦涩一笑,没有反驳许如清的话。也正是因为清楚无论如何,古幽都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才会替自己、替原身出一口恶气。
搜集乌鸦晶体的散修们也聚集过来,空地很快变得拥挤,好在先前来的这些人已经休息得差不多,陆陆续续朝着山林深处走。
“咱们也走吧。”许如清起身。
柳安安和萧夕禾也赶紧起来,跟着他一齐朝着深处走去。
林樊看着三人渐行渐远,立刻扭头看向谢摘星:“少主,咱们也走吧,缔音阁那群人刚走,少主夫人要是遇到他们,容易吃古幽那小子的亏。”
“再胡乱叫人,本尊毒哑你。”谢摘星扫了他一眼,沿着路径走了。
林樊乐了一声,突然觉得他未必真能狠得下心不要腹中孩儿。
毕竟是与他心爱之人的骨肉。
几个大门派走了,魔尊也走了,空地上只剩下一群不成气候的,为免再遭受攻击,众人不敢休息纷纷跟上,刚才还拥挤的空地转眼一个人都没了。
萧夕禾跟着许如清走了片刻,远远便看到前面几个门派的人都聚在某处,似乎在飞快地捡什么东西,她刚要凑近查看情况,柳安安突然惊呼一声:“怎么这么多秘宝!”
萧夕禾定睛一看,果然看到遍地秘宝,法器、灵药应有尽有,饶是见过世面的名门弟子,也难免激动不已。
柳安安看准一支灵药正要上前,萧夕禾及时将她拉住:“别去。”
“得来太易,恐有不对。”许如清解释。
柳安安失望地停下脚步:“好吧。”
三人说话间,谢摘星与林樊也来了,之后便是被遍地好东西惊到的散修。
散修们一边慌忙加入争抢,一边懊悔没能来得更早,那些好东西估计全被各大仙门的弟子捡走了。
“不是幻境,没有陷阱,”林樊检查之后笑了,“真有意思,这秘境搞什么鬼?”
“静观其变。”谢摘星不为所动。
一片混乱中,他与林樊也好,药神谷三人也好,都显得格格不入。萧夕禾尽可能无视他,却还是忍不住悄悄打量他身上的披风。
记得在背阴谷时,他曾嫌弃披风不够方便,连下雪时也不肯披,如今秘境内气候宜人,他为什么要穿着这样宽大的披风?
萧夕禾正思索时,陈莹莹已经走到自己面前。
“萧道友,阿幽已经说了对你做的那些事,都是我管教不力,萧道友想要什么补偿尽管说,我缔音阁一定满足。”她诚恳道。
萧夕禾顿了一下,笑了:“陈道友,此事与你无关,可你要是坚持道歉,那我也只能连你一起讨厌了。”
陈莹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我鲁莽了。”
萧夕禾微微颔首,没有再理她。
陈莹莹低头离开,却没有回去捡秘宝,而是去找了谢摘星:“魔尊大人,我捡了几样于魔修有益的秘宝,刚好我用不上,你若是想……”
“不想。”谢摘星冷淡开口。
陈莹莹噎了一下,眼底顿时闪过一丝窘迫,却还是温婉得体地点了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了。”
萧夕禾余光瞥见她与谢摘星说话,心里默默叹了声气,恨不得直接将她拉到男主面前,告诉她这才是你的官配。
……对了,男主呢?
她疑惑张望,便看到钟晨此刻正老实站在路边,并未参与争抢。
……嗯,看来这些东西果然有问题。萧夕禾满意地点了点头,钟晨还以为在跟自己打招呼,也周正地颔首。
林樊没有错过两人的互动,正惊讶于萧夕禾交朋友的速度,结果一扭头……
“少主。”林樊紧张开口。
谢摘星面无表情:“干嘛?”
“你看起来……没事。”林樊打了个哆嗦,默默站得离他远些。
地上的秘宝很快被抢夺一空,大部分人都露出了不虚此行的幸福笑容,唯有一小撮人面露不甘。
抢完秘宝,无事发生,众人心思各异地继续上路,这一回谁都不敢掉队,生怕前面还有更好的东西。
然而一路平静,且没有再遇到什么东西。
“……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萧夕禾迟疑。虽然知道识绿山秘境相对简单,可目前来说也太简单了吧,除了刚来的时候有乌鸦攻击,其余时间简直像白给。
小说定律,不都是越平静越古怪吗?
果然,许如清眼底多了几分正经:“的确不对劲,与我知道的识绿山秘境全然不同,你们两个跟紧点。”
萧夕禾跟柳安安答应一声,刚要继续往前走,突然平地一阵烟雾起,所有人都置身白茫茫一片。萧夕禾心下一紧,赶紧去拉柳安安的袖子,可手伸出去却扑了个空。
刚才还在旁边的人,突然就不见了,因为烟雾炸起的响动也在一瞬间消失。
“……二师姐?大师兄?”萧夕禾心跳逐渐加速,警惕地站在原地不敢动。
她僵站许久,仍然未能分辨前路后路,大师兄两人也不见踪影。正不知所措时,突然白雾之中一道身影闪过,她愣了一下,便看到一个绝色美人悠悠出现。
四目相对时,两人同时一愣,对方很快反应过来,掩唇轻笑一声:“萧师妹,还真是巧啊。”
萧夕禾咽了下口水:“我已经不是合欢宗弟子了。”
“你名碟还在合欢宗,是不是合欢宗弟子可不是你一张嘴说得算的,”蛮腰儿风情万种地抚一下头发,“不过我也没功夫与你掰扯这些,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交出乾坤袋,我饶你不死。”
萧夕禾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蛮腰儿扫了她一眼:“你一个筑基,此等情况下留着宝贝可不是什么好事。”
萧夕禾心念电转,突然明白了秘境的用意。先是以秘宝诱惑众人,挑起所有人的贪念,再用烟雾阻隔出不同的空间,缔造完美的犯罪机会,引众人为了抢夺秘宝自相残杀。
……从秘宝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就掉进了秘境的陷阱。
“还不拿来?”蛮腰儿挑眉。
萧夕禾深吸一口气:“我刚才没捡东西。”
“我知道,可你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吧?”蛮腰儿扬唇,“听说药神谷谷主最疼徒弟,想来也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吧?”
萧夕禾:“……”
“拿来。”蛮腰儿眼神一狠。
萧夕禾僵持许久,到底还是拽下乾坤袋递了过去。
蛮腰儿却不肯接:“扔地上,后退。”
……警惕性还挺强,萧夕禾搓了搓手指,默默照她的话做了。
蛮腰儿捡起乾坤袋,眼底却闪过一丝杀意。萧夕禾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当即警惕后退:“你要食言?”
“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师妹,我疼你还来不及。”蛮腰儿说着,笑眯眯地一步步逼近。
萧夕禾连连后退,结果一不小心摔在地上。蛮腰儿见状顿时笑了:“看你如今已是筑基,还以为长了本事,没想到还是这么蠢。”
她眼底笑意褪去:“生得漂亮又有什么用,蠢,就该死!”
说着话,突然朝萧夕禾攻去,原本跌坐在地上的萧夕禾连忙抬手,藏在指缝立刻朝她脸上撒去。
蛮腰儿没想到她会偷袭,刚要发怒突然开始打喷嚏。萧夕禾不敢拖延,起身就往前跑,白雾很快阻隔了二人,彻底将她们分成不同的空间。
萧夕禾跑了一路,确定身后没声音后才跌坐在地,结果还没休息好,就迎面遇上一个修者。
这回她轻车熟路,立刻举起双手投降:“已经被抢了,什么都没剩。”
来者不死心地看一眼她穿的披风:“脱下来给我!”
萧夕禾:“……”
接下来半个时辰里,她又接连遇到三个人,一个比自己弱的,被她仗着筑基修为打跑了,另外两个都从她这儿捞了点东西。几个回合下来,她能给的基本都给了,好在足够识时务,没人对她动杀机。
萧夕禾意识到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一边往前走,一边祈祷下一个遇到的是师兄师姐。
大约是秘境不听祈祷,她默念了没多久,就迎面撞上了古幽。
……真巧啊。
“真巧。”古幽眸色沉沉。
萧夕禾扭头就跑,却在下一瞬被一股灵力击倒在地。
筑基与金丹的差距犹如天堑,她狠狠摔在地上后,挣扎半天都没坐起来。
“跑啊。”古幽来到她面前,看她的眼神仿佛看一个死人。
萧夕禾死死盯着他,突然扬起右手偷袭,可惜古幽不比蛮腰儿好骗,直接攥住了她的手腕。
钢筋一样的手在不断缩紧,被挤压的疼痛由手腕传出,疼得萧夕禾脸都红了,却不愿在这个疯子面前露怯。
“跑啊!”古幽重复,眼神疯狂而偏执。
萧夕禾咬着牙,整个人都疼得颤抖,却始终一句话都不说。
古幽冷笑一声,伸手便要了结她,萧夕禾吓得猛地低头,手腕上的挤压感却倏然消失。
她愣了一下抬头,就看到刚才还嚣张不已的古幽,已经被谢摘星踩在了脚下。
如果说她与古幽的实力差距是天堑,那古幽跟谢摘星也一样。
谢摘星心情极差地看向她,连声音都仿佛沾了冰碴,“不会反击?”
萧夕禾:“……”她想,但做不到。
第32章
大约也知道自己让一个筑基反击金丹,是相当无理取闹的事,谢摘星只说了萧夕禾一句,便垂眸看向脚下的人。
古幽怎么也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他最讨厌的人,当即咬着牙试图反抗。
谢摘星看着他在自己脚下挣扎,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略一用力便踩碎了他的脊椎。
古幽痛苦地呜咽一声,整个身体突然动不了了。谢摘星冷笑一声,一脚将人踢飞出去。
古幽摔出很远,又狠狠跌在地上,唇角顿时溢出一点血沫。谢摘星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正打算一剑了结他时,突然想到了什么。
“过来。”他说。
萧夕禾还在发愣,闻言一个激灵赶紧小跑过去。
“杀了他。”谢摘星淡淡道。
萧夕禾茫然地眨了眨眼,半晌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
“不然呢?”谢摘星看不惯她那废物样,“他给你下蛊,又要杀你,你打算就这么算了?”
“当、当然不是。”萧夕禾紧张回答。
“那就杀了他。”谢摘星说罢,抽出自己的认魂,直接递给她。
萧夕禾犹豫一瞬,还是伸手去接。
认魂剑由万年玄铁打造,外形虽然消薄,却重达几千斤,谢摘星松手的瞬间,萧夕禾直接被砸在了地上。
“呕……”要被砸吐了。
谢摘星:“……”
“……魔尊,救我。”萧夕禾艰难开口。
谢摘星扯了一下唇角,抬手将认魂召回。
认魂却不肯走,压在萧夕禾身上一动不动。
“回来。”谢摘星不悦。
认魂这才轻颤一声,依依不舍地回到谢摘星手中。
萧夕禾猛地松了口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杀他。”谢摘星吩咐。
萧夕禾咽了下口水:“怎、怎么杀?”
“你的法器呢?”谢摘星问完,才发现她腰间的乾坤袋没了,身上的披风没了,脚上的鞋也没了。
萧夕禾只觉得他似乎风雨欲来,却不知因何动怒。
“废物。”谢摘星面无表情。
萧夕禾:“……”怎么还骂人?
“以灵力化剑,杀了他,”谢摘星忍着不耐指点,“这总会吧?”
“会、会……”萧夕禾看向地上只有头能动的古幽,怎么也没想到全文第二大反派,会死在剧情还没铺开的时间线。
她深吸一口气,默念咒法在指尖化出一道灵力,哆哆嗦嗦地走近古幽。古幽死死盯着她,眼底满是恨意与不甘,看得她后背一阵阵发凉。
正在她被他瞪得不敢再靠近时,一道灵力从自己身后穿过,直接刺瞎了古幽的眼睛。
“看什么看,蠢死了。”
萧夕禾:“……”
“赶紧。”谢摘星蹙眉催促。
萧夕禾哀哀答应一声,艰难举起了手指,好一会儿苦着脸回头:“魔尊,我不行。”
“今天不是他死,就是你亡。”谢摘星冷眼看她。
萧夕禾:“……那肯定他死。”
“杀。”
萧夕禾:“……”
讨论又回到了原点,萧夕禾重新看向地上蠕动的小疯子,感觉自己都快哭了。
她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里动不动就杀人的风气,她也是这种风气的受害者之一,也曾因此吃过大亏……可不代表她能摒弃自己多年养成的观念,让她杀人,哪怕杀的是几次三番想害自己的人,她依然下不去手。
僵持许久,她欲哭无泪地看向谢摘星。
谢摘星冷笑一声,直接将古幽结果了。
萧夕禾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半天都没有起来。
谢摘星扫了她一眼,声音愈发冷了:“连杀人都不敢,活该被欺负死。”
“……谢谢魔尊救命之恩。”萧夕禾咽了下口水。
谢摘星神色冷淡:“起来,该走了。”
萧夕禾一愣:“一起?”
谢摘星重新看向她。
萧夕禾恍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刚到他身边站定,突然想到什么:“空间不是随机吗?好像不能一起走。”
刚才她与师兄师姐离得那么近,不也被白雾隔进了不同空间,估计就算跟谢摘星一起,最后也是一样的结果。
……实在不行,还是自己走吧,反正最难缠的古幽已经死了,就算运气不好再遇蛮腰儿,跑快点估计也没事。萧夕禾正犹豫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到面前。
萧夕禾愣了愣:“魔尊?”
“快点”谢摘星眉眼冷肃。
萧夕禾赶紧牵住他的手指,拘谨又客气。谢摘星没什么表情,径直往前走,萧夕禾连忙跟上。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又一次进入新的空间,空间里的人浑身充满杀气,结果一看到谢摘星直接跪了,顺便将鼓鼓囊囊的乾坤袋双手奉上:“这这是我刚才拿到的所有秘宝,求魔尊别杀我!”
萧夕禾:“……”多么识时务,仿佛一刻钟之前的她。
她正感慨时,谢摘星视线突然落在她身上。萧夕禾不明所以:“怎么了?”
“还不接着?”谢摘星反问。
萧夕禾反应过来,赶紧将乾坤袋接过来,那人猛地松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跑了。
“魔尊。”这回轮到萧夕禾双……单手奉上了。
可惜谢摘星一个眼神都不分给她,萧夕禾只好暂时拿着乾坤袋。
两人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又一次撞见人了。
那人看到谢摘星愣了愣,刚要下跪求饶就被谢摘星掐断了脖子。
萧夕禾看着那人瞬间没了气息,顿时惊恐地看向谢摘星:“为什么杀他?”
谢摘星不回答,只是继续往前走,萧夕禾只好跟上。白雾在身后凝结,逐渐将他们与尸体隔开,萧夕禾忍不住最后回头看一眼,隐约看到对方身上的披风有点眼熟。
好像她被抢走的那件。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遇到不少修者,但不管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不管实力高低,都相当识趣地奉上全部家当,以求谢摘星放过自己。
萧夕禾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很快就拿不下了,最后只好全挂在腰上,放眼看去腰间一串接一串,腰都粗了几圈。
随着越走越远,身边的白雾也逐渐透明化,也不再频繁地遇到人,显然快走出这层层叠叠的空间了。萧夕禾松了口气,偷瞄谢摘星几眼后忍不住寒暄:“魔尊,你近来似乎消瘦了些。”
谢摘星眼皮子抬了一下,没理她。
“你怎么也来秘境了,是要找什么东西吗?”萧夕禾又问。
谢摘星不语。
萧夕禾早就习惯了自说自话,静了静后又问:“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穿披风的,这次为何会穿?”
谢摘星猛地停下:“萧夕禾。”
萧夕禾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怎、怎么了?”
谢摘星定定看了她许久,问:“你是不是知道自己能让男人……”
话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
萧夕禾眼底闪过一丝好奇:“让男人什么?”
谢摘星沉默片刻,最后面无表情地别开脸:“没什么,你最好不知道,否则……”
萧夕禾:“……”知道什么啊,为什么话只说一半啊!
她抓心挠肺,正纠结要不要追问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甜腻的轻哼。
“什么啊?”萧夕禾探头。
“啊……小道友好厉害呀~”
萧夕禾:“……”知道了。
在秘境外的时候,蛮腰儿就说过是来找年轻人‘交流’的,她以为至少得等个两天,先先挑一挑目标再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了。
黏黏糊糊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听得萧夕禾脸都红了,赶紧拉着谢摘星走。谢摘星看着她脸上的局促,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两人加快步伐,途经耸动的草丛时,谢摘星无意间瞥了一眼,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萧夕禾:“……”干嘛,要留下听现场版?
正当她不解时,谢摘星突然板着脸掏出认魂,直接将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男女刺了个对穿。两人还沉浸在巨大的欢愉里,就这么突然丧了命。
萧夕禾:“?”
谢摘星冷笑一声,将剑收了回来。
萧夕禾:“……他们得罪你了?”
“看不惯。”谢摘星说着,还扫了她一眼。
萧夕禾立刻站直:“我现在已经不是合欢宗的人了。”
谢摘星冷嗤一声。
萧夕禾扯了扯唇角,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跑到衣衫不整的两具尸体前,果然看到自己的乾坤袋被丢在旁边。
大约是已经被翻过了,乾坤袋皱巴巴的,里头也少了些东西,但丹药食材之类的都在,想来蛮腰儿也看不上。
“幸好还在,”萧夕禾瞄了眼旁边死不瞑目的两人,赶紧拿着乾坤袋跑回谢摘星身边,“师父送的,丢了就不好了。”
谢摘星目视前方,懒得与她说话。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白雾彻底散尽,萧夕禾回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走了这么久,现实中也就才走了十余米,踮起脚轻易就能看到刚才发现秘宝的地方。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微风拂过山岗的声响,除了他们两个,暂时还没有第三个人走出空间,萧夕禾松开谢摘星的手指在地上坐下,乖乖等着大师兄和二师姐出来。
“不担心?”谢摘星挑眉。
萧夕禾顿了顿,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后笑笑:“大师兄很厉害,二师姐也带了很多自保的东西,而且他们没捡秘宝,应该不会被针对。”
唯一的疯批已经死了,其余人就算杀人,也是为了夺宝而杀,并非为杀人而杀人。
谢摘星对她那句‘大师兄很厉害’轻嗤一声,正要开口说什么,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他脸色一变,恶心感直冲天灵盖。
“魔尊!”萧夕禾吓了一跳,连忙爬起来就要去扶他。
“别过来!”谢摘星严厉呵斥。
萧夕禾脚下一停,面上担忧更甚:“魔尊,你没事吧?”
谢摘星眼神晦暗,然后又一阵反胃。
他已经许久没吃过东西,吐也什么都吐不出来,但这种身体不受控的滋味让他非常厌恶,连带着心情都变得极差。
萧夕禾看着周身萦绕黑色气息的他,想问又不敢问,半天憋出一句:“你要不要吃点东西缓解一下?”
谢摘星淡漠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到路边坐下。
萧夕禾咽了下口水,犹豫半晌后还是跟了过去,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一颗梅子:“上次在御剑宗就想给你了。”但当时怕暴露身份,就一直没敢给。
谢摘星看向她手中裹了一层白霜的雪梅,单是看一眼便口齿生津,恶心想吐的感觉略微压下了些。
“你吃一颗吧,能压一压。”萧夕禾又往前递了递。
谢摘星闭了闭眼,微微抬起的下颌愈发锋利,阳光透过树梢晒在他的脸上,为略显苍白的肤色镀了一层光泽,看着好像要羽化一般。
萧夕禾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他身上看到一种类似‘脆弱’的情绪。
他可是谢摘星啊,让主角团头疼了一本书、连死亡都炫酷到惊天动地的人,竟然也会有脆弱的情绪存在?
萧夕禾不知他发生了何事,但此刻轻易被他影响了情绪,心里闷闷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谢摘星闭着眼睛假寐,默默平息着小孽畜带来的烦躁,正毫无起色时,嘴里突然被塞了个东西。
糖霜一瞬间化开,梅子酸而不涩,与清甜的糖霜完美融为一体,酸酸甜甜的滋味唤活他的味蕾,也压下了厌恶与烦闷。
谢摘星睁开眼睛,锐利的视线直直看向某人,某人吓得连退三步,结果一不小心还跌坐在地上。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她自作主张,但先道歉总没错。
谢摘星喉结动了动,片刻之后缓缓开口:“还有吗?”
萧夕禾眼睛一亮:“有有有,我还有很多!”
说罢,便赶紧挪回他身边,从乾坤袋里翻出第二个梅子:“刚才那个是盐渍的,这个是蜂蜜做的,都去了核,吃起来也方便,你尝尝喜欢不。”
说着,便递到了他面前。
然而谢摘星没有要接的意思,只是神色恹恹地看着她。
“……还不舒服吗?”萧夕禾担心地将梅子塞到他嘴里,便要为他诊脉,结果手指刚搭上他的手腕,他便挣开了。
“干什么?”他冷着脸问。
萧夕禾顿了顿:“为你诊脉,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摘星眉头蹙了一下,静静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道:“用死人当做活人医的法子诊脉?”
“……黑历史,求不提。”
谢摘星轻嗤一声,将梅子咽下,又成了矜贵炫酷的魔尊大人:“管好你自己。”
萧夕禾:“……”她竟然会觉得这种人脆弱。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出来一刻钟了,却依然没见第三个人出现。萧夕禾心里正担忧,没多会儿便看到有一道粉蓝身影出现,她眼睛一亮,赶紧凑过去看。
是陈莹莹。
陈莹莹出来后,身上的乾坤袋没多没少,看来成功自保,且没有抢人家的。
见萧夕禾盯着自己看,陈莹莹笑了笑:“道友。”
“你可有见过我师兄和师姐?”萧夕禾忙问。
陈莹莹颔首:“只见过你家师姐。”
“她怎么样?”萧夕禾顿时心提了起来。
陈莹莹温和一笑,视线已经注意到她身后的谢摘星:“我见到她时,她好好的,还同我问起过你。”
……还能问起自己,看来如她所猜的那样游刃有余。萧夕禾顿时放心了。
陈莹莹忍不住又看了谢摘星一眼,结果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了。
没想到他会朝这边看,陈莹莹先是一愣,回过神后脸颊顿时泛起一股热意,却还是礼貌与萧夕禾说话:“道友,你出来这么早,可有见过我那些同门?”
萧夕禾心虚一瞬,果断撒谎:“没有,一个也没见着,反而见了许多其他仙门的弟子。”
谢摘星轻嗤一声,两个姑娘同时看去,只不过一个是羞涩,一个是警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萧夕禾眯了眯,示意谢摘星别乱说话。
谢摘星看不上她这般畏畏缩缩,却也懒得反对,于是轻易别开脸去。
陈莹莹抿了抿唇,心底刚升起一股小甜蜜,便看到了萧夕禾腰间一圈乾坤袋,愣了愣神后喜悦如潮水一般褪去。
她看看萧夕禾,再看看谢摘星,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惆怅。
萧夕禾一回头,就看到她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晶莹:“你……哭了?”
“没、没有,”陈莹莹脸颊有些红,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我很好。”
萧夕禾一脸莫名,正要再追问时,便又有人从虚空中出现了。
是其他仙门的弟子。
萧夕禾顿时没了心思与陈莹莹闲聊,直接到他们出现的地方守着,想尽快见到大师兄和二师姐。
大约是她离出口太近,不少人出来后一看到她,都会明显怔愣一瞬。萧夕禾没放在心上,继续盯着出口的位置。
终于,在出来十余个人后,二师姐总算出现了。
萧夕禾一看到她就激动地扑过去,柳安安也十分激动,两个人直接抱成了一团。
“小师妹,我好害怕你会死啊!”柳安安直接哽咽,“这关卡设计得太缺德了,简直是引导修者自相残杀。”
萧夕禾闻言,也跟着心里泛酸:“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担心我,对不起,都是我太弱了。”
柳安安吸了一下鼻子,红着眼眶放开她:“对呀,都怪你太弱了,我才这么担……心。”
当看到萧夕禾腰间乾坤袋时,她眼睛都快直了。
萧夕禾顿了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总算知道那些人一看到她就发愣的原因了。
柳安安直勾勾地盯着乾坤袋看了片刻,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她顿时恍然:“你路上遇见魔尊了?我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为什么不能是靠我自己?”萧夕禾反问。
柳安安给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萧夕禾干笑一声:“幸亏有魔尊,不然我真要死在里面了。”
柳安安一听又要哭:“小师妹,你受苦了。”
萧夕禾拍拍她的肩膀,将她拉到路边后扭头跑到谢摘星面前,压低声音问:“魔尊,你好点了吗?”
谢摘星抬眸看向她。
萧夕禾连忙将自己腰上一串乾坤袋都取下来:“刚才二师姐不提醒我都快忘了,这些都是你的。”
谢摘星不搭理她,只是眼神冷了下来。
萧夕禾想了想:“你要是嫌麻烦,我先替你拿着也行,等离开秘境时再还给你。”
“不愿意要就扔了,”谢摘星总算开口,“我不收垃圾。”
这怎么能是垃圾……好吧,对于魔尊大人这个级别的人而言,或许这就是垃圾。萧夕禾自讨没趣,摸摸鼻子转身离开,只是走了几步后又折了回来,又拿了个乾坤袋要给他。
谢摘星彻底不耐烦了:“萧夕禾……”
“我这里面有零食,”萧夕禾小小声。
谢摘星倏然闭嘴。
萧夕禾看一眼四周,声音更小了,“你如果不舒服了,就随便掏点什么吃一吃,能好受许多。”
谢摘星眉眼略微舒展,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看了片刻,挑刺:“声音这么小,是觉得与本尊说话丢人?”
“……当然不是,”萧夕禾看着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魔尊,一脸无语地解释,“我是怕别人知道你吃零食,会影响你威严的形象。”
虽然整个修仙界都知道魔尊大人好美食,可小零食这东西,听起来还是跟他很不搭。
谢摘星表情好了些,直接将她手中乾坤袋拿走:“用不着你担心。”
萧夕禾讨好地笑笑,正要再恭维两句,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她一扭头,就看到许如清和林樊打得正热闹。
“大师兄?”萧夕禾惊呼一声,赶紧跑过去。
谢摘星对她果断离开的样子很是不满,刚刚舒展的眉眼再次蹙了起来。
萧夕禾急匆匆跑到许如清身边,林樊见状立刻收手,萧夕禾与柳安安趁机拉住许如清。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怎么打起来了?”为了秘宝?不至于吧!
林樊冷哼一声:“你问他!”说完,直接甩脸子去找谢摘星了。
谢摘星看着林樊气冲冲走来,没等他开口问,林樊便主动交代了:“少夫人的大师兄忒不是人,亏得少夫人对他那么信赖!”
“他做什么了?”谢摘星眉头微挑。
林樊冷笑:“明知少夫人实力差,在里头容易有危险,却不肯抓紧时间找她,只顾着自己离开,我一时气不过,就跟他打了起来。”
“这种白雾空间我虽是第一次见,但也读过记载,最多维持三刻钟,三刻钟后没有离开,便会随着空间一同彻底消失,”许如清气得直笑,一双桃花眼堪称顾盼生辉,“眼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还要在里头乱窜找人,真是不知者无畏。”
“大师兄消消气,听起来他也是一时情急。”萧夕禾拍拍他的后背。
许如清扯了一下唇角:“我倒没什么可气的,只是觉得倒霉,竟然遇上了他。”
柳安安觉得有点不对,等许如清气消了突然想到什么,当即看着他控诉:“所以你为了保全自己,就丢下我们逃跑了?大师兄你太过分了,我还以为你疼我们胜过自己的性命。”
“你们不是已经出来了?”许如清斜睨她。
柳安安瞪眼:“万一我们没出来呢?”
“因为在他遇到我之前,我几乎已经走遍了所有空间,也将活的死的都见了一遍,确定你们无碍,才会着急出来,”许如清似笑非笑,“我为了你们机关算尽,你如今反倒来怪罪我?”
柳安安:“……师兄我错了。”
许如清轻嗤一声,余光瞥见萧夕禾腰上一串乾坤袋,顿时了然:“谢摘星带你出来的?”
萧夕禾不好意思地笑笑:“是。”
“都与你说了,魔界的人情不好还,这些,”许如清掂了掂其中一个乾坤袋的分量,“只怕更不好还。”
萧夕禾心里也清楚,可收都收了,总不能像谢摘星说的那样,直接扔了吧。
她叹了声气,余光瞥见一个浑身是伤的身影从虚空中出现,重重跌在地上的瞬间,虚空突然颤动一下,化作一团蒸腾的水汽转眼消逝,本来还算干净的地面上瞬间出现几十余尸体,安静的山林瞬间沸腾。
“师姐!”
“师弟!”
“大师兄你醒醒!”
空间结束了,死去的人都在地上躺着,而活着却没有及时走出来的,全部都随着空间一起消失了。几乎幸存下来的所有人,都冲过去辨认尸体,真心或假意,个个都悲痛欲绝,这其中只有缔音阁的人是震惊大过悲痛。
毕竟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古幽竟然没能走出来。
在虚空消失前,他们还在担心古幽会做得太过,彻底得罪了其他门派,却怎么也没想到,一直到现在都没见到他的人。
眼看一群人都去辨认尸体,萧夕禾赶紧上前将钟晨拖到一边,避免他被其他人乱步踩死,顺便再为他治疗一番。
钟晨艰难地睁开眼,看清是谁后勉强扯了一下唇角:“多、多谢。”
“你命真大。”虽然知道是男主光环,可想到刚才虚空在他背后消失的瞬间,仍然觉得震撼。
钟晨苦涩一笑,没有力气再说什么。
萧夕禾见状,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这是几?”
“三。”钟晨艰难回答。
萧夕禾满意了:“意识还算清楚,看来没伤到脑子。”
说着话,她伸手去掏自己的乾坤袋,结果手上却捞了一空。她愣了愣,才想起乾坤袋给谢摘星了,于是抬头朝他看去,却恰好对上他冷淡的视线。
这视线虽冷淡,其中含义却十分丰富,比如‘你要敢过来要乾坤袋,我就弄死你’,‘我也不介意顺便弄死他’,‘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看’。
萧夕禾抖了一下,放弃谢摘星转而向大师兄求助,大师兄不紧不慢走来,简单看诊后给了钟晨一堆丹药。
“随便吃,吃不坏的。”许如清不怎么走心地叮嘱。
钟晨一本正经地行了一礼:“多谢两位道友。”
许如清看着他一板一眼的样子,心情总算好起来了:“不错,有礼貌。”
萧夕禾翘起唇角,看看古板和煦的钟晨,再看看那边红着眼圈找古幽的陈莹莹,只觉得世界真奇妙,现在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将来竟然还有爱得要死要活的一天。
“好看吗?”谢摘星问。
“什么?”萧夕禾反问问。
“你说什么?”钟晨不明所以。
萧夕禾愣了一下,才发现只有自己听到了谢摘星的话。
她顿了一下扭头,一对上谢摘星冷淡的眼神,他的声音再次在脑海响起:“他也是全阴体质?”
萧夕禾:“……”
见她没有回答,谢摘星眼神猛地暗了下来,接着就听到她用咋咋呼呼的声音密音自己:“当然不是!我只是做好人好事而已。”
谢摘星:“呵——”
萧夕禾无奈:“真的呀,别说他不是全阴体质,就算他是,我也不会找他的,现在虽然还有一点残毒,但好好养着也能再活五十年,我很知足了,不打算再找别人。”
她就动过两次歪心思,结果一次惹上魔尊大人,一次招惹了厉鬼,鉴于她这运气,她觉得还是别胡思乱想了,好好活个七十来岁就得了。
听到她说不打算再找别人,谢摘星眉眼顿时舒展了。旁边的林樊就看他的脸晴了阴阴了晴的,又默默离他远了点。
眨眼的功夫,大多数人都找到了自己同门的尸体,拖到一旁默默作法收尸,唯有一小部分人还在四处寻找,其中就包括缔音阁的人。
路中央剩的尸体已经不多了,萧夕禾仔细看了眼,并未找到古幽的踪迹,顿时心里不安起来。
“他不会还活着吧?”她担忧地密音谢摘星。
谢摘星扫了她一眼:“不可能。”死得不能更透了。
“那为什么没见他的尸体?”萧夕禾最怕反转了。
谢摘星没当回事:“估计是在空间里,被谁给炼了。”金丹修者,浑身是宝,有丧心病狂的会藏尸体也不奇怪。
萧夕禾设想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谢摘星没错过她眼底的紧张,本来不想理会,却还是说了句:“即便没死,也不可能再出现这个世上。”
这样的白雾幽境,带走了便是彻底带走了,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世上。
萧夕禾闻言,默默放心了。
那边缔音阁一直找不到人,终于死心了,一群人里只有陈莹莹备受打击,其他人倒还算冷静。也是,古幽这个人,偏执到了极致,心里眼里只有陈莹莹一个,时常视其他同门为无物,死了自然也没有太多人伤心。
一场白雾之后,存活下来的人只剩先前的三分之一。再次出发时,许如清带着两个师妹来到了谢摘星跟前。
“魔尊,”他拿着折扇,笑着颔首,“接下来一路,不如同行吧。”
萧夕禾愣了愣,赶紧密音师兄:“不是说魔界的情不好欠吗?”
“没办法啊小师妹,这秘境明显不对劲,谁知道前头还有什么凶险的情况,我怕我一个人护不住你们。”许如清看着谢摘星,脸上笑容不变。
萧夕禾明白他的苦心,却想想谢摘星刚才的状态,觉得还是不要麻烦他了,可惜没等她开口,林樊便已经嘲讽了:“不是说药神谷有自保的能力?”
许如清看向他。
林樊挑眉。
“我在与魔尊说话,关你什么事?”许如清真诚地问。
林樊:“……”
不等他顶着一张娃娃脸发脾气,谢摘星便转身向深处走去。许如清没有废话,直接带着两个师妹跟上,其他人见状也呼呼啦啦追了过去,转眼就只剩林樊一人还站在原地。
他瞪了半天眼,最后憋出一句:“公狐狸!”
一群人沉默前行,相比刚来时的热闹,所有人都沉郁许多,而从进秘境到现在,也不过才三个时辰而已。
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到秘境的不对劲了,现在唯有跟着谢摘星,才能稍微安定一些。
萧夕禾走在谢摘星身后,一抬头便能看到他的黑披风。在背阴谷时,他就一身黑衣,却远没有如今的披风看着沉闷。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穿着披风啊!
萧夕禾叹了声气,突然迎面一阵风吹来,她恍神一瞬,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山巅之上,而四周是环形的山谷,谷内洪水翻涌,淹没了山林良田,将他们所在的山顶完整地围在中间。
“是姻缘石。”有人惊呼一声。
萧夕禾一抬头,便看到山顶的正中央,摆放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说是石头,更像是一面镜子,夕阳照在上头,泛出银色的光,再往前走一些,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儿见到姻缘石。”许如清挑眉道。
萧夕禾仔细回忆一下姻缘石的设定,好像是独自将一只手抵在上头,能看到自己的前世,若是牵着另一人的手做同样的动作,则可以看到对方与自己的姻缘如何。
修仙界讲究缘法,如果连姻缘石都断定两人无缘,那两人即便纠缠,最后也无法善终。
简直是夫妻关系试金石。
萧夕禾心里感慨一句,一抬头就对上了谢摘星若有所思的视线。
她:“?”
第33章
“早就听说过姻缘石的名号,但我还是第一次见,”柳安安一脸新奇地拉着萧夕禾,“听说能照出自己的前世,我们要不要去试试?”
“我劝你最好不要。”许如清凉凉开口。
“别急,先看看情况。”萧夕禾安抚。
柳安安也知道,姻缘石出现在这里相当反常,听到小师妹劝阻便立刻放弃了。
可总有人忍不住好奇。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趁其他人不备,跑过去将手扣在了石头上,姻缘石接收到他的灵力后,银色的光愈发亮了。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只见少年怔怔盯着石头,许久突然哭着跪下,嘴里念叨着什么:“孩儿对不起您,都是孩儿的错……”
柳安安看着除了比之前更亮些、其他毫无变化的石头,忍不住心生好奇:“他瞧见什么了?”
“除了自己的前世,还能瞧见什么?”许如清反问。
柳安安愣了愣:“就……一个前世而已,至于这么伤心吗?”
“那得看自己前世经历了什么,若是无悲无痛,自然不必伤心,”许如清说完停顿一瞬,又道,“即便伤心,也不会太久,毕竟姻缘石只能看到前世,而非将前世的情感与记忆强行融入脑海,所有情绪不过浮于表面罢了。”
萧夕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懂了,就跟看电视剧一样,情绪上头会跟着哭,但关了电视就什么事都没了。
果然,痛哭过一场的少年很快冷静下来,脸上只剩下没控制住自己的窘迫。
众人等了片刻,见四周没有半点异状,也渐渐放松警惕,有存不住气的小年轻直接跑去玩姻缘石了。也有道侣一起去测姻缘的,结果第一对道侣测完,男的直接捱了女的一巴掌,其他道侣瞬间放弃了。
柳安安看得蠢蠢欲动,可没有大师兄准许,再心动也不敢贸然前去。许如清看着她抓心挠肺的样子,总算准许了:“去吧。”
“好!”柳安安欢快地朝姻缘石跑去,跑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又回来拉萧夕禾的手,“小师妹,我们一起吧。”
“好。”萧夕禾对什么前世今生的不感兴趣,但还是笑着陪她去了。
两个人跟在其他修者后面排队,不多会儿便轮到了她们。
见她们已经到了最前面,林樊也按捺不住了:“少主,咱们也去吧。”
“不去。”谢摘星慵懒拒绝。
“去呗,就当是凑个热闹,你就一点不好奇自己的前世?”林樊劝道。
谢摘星撩起眼皮看他:“有什么可好奇的?”
“那你不好奇少夫人的?”林樊拿出杀手锏,“而且你也可以跟她测测今生的姻缘,我看你们肯定是天生一对。”
谢摘星突然不说话了。
林樊乐了一声,推着他就往姻缘石走,到了之后直接插队,后头排队的人非但不敢生气,还赶紧往后退了几步,给他们腾出更大的空间。
萧夕禾见谢摘星也来凑热闹,便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谢摘星轻嗤一声别开脸,看也不看她。
……少主,你这样是讨不到媳妇儿的。林樊腹诽一句,却不敢真说出来,只是笑着催促前面两人:“快点快点,我也要试试。”
“要不你先来吧。”被林樊一催,柳安安突然有点紧张,于是寻求小师妹帮助。
萧夕禾笑着应了一声,将手轻轻覆在了姻缘石上。
指尖下银光涌动,很快便出现了不甚清晰的画面。
应该是她的一生吧。怀孕的女人、生下来就被丢弃的孩子、孤儿院的围墙、被爸爸收养又看着他离世、大学的奖学金、人生第一份工作……她好像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努力活着了,也终于靠着自己,一步步活出个人样来。
……然后就是出车祸,全身粉碎性骨折,肇事者为了减轻罪责,便一直将她留在ICU里吊着一口气,试图借此减轻刑罚,然而还是在一年后,死在了秋天的某个夜晚。
原来她是死了之后才来到这个世界啊。萧夕禾恍惚一瞬,接着就看到自己的墓碑,看到肇事者逃脱刑罚,因却又因另一件事被重判,去了监狱后没过多久,便因为哮喘死了。
也算恶有恶报。
“小师妹,小师妹……”
萧夕禾猛地回神。
“你看到什么了?”柳安安紧张地问。
萧夕禾无言片刻,笑了笑:“前世呀,好像还挺惨的。”
“没关系,这辈子过得好就行了。”柳安安牵着她的手安慰。
萧夕禾点了点头,催她赶紧试试。
柳安安笑着答应,也将手覆在了姻缘石上。
萧夕禾在旁边等着,正是百无聊赖时,旁边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把眼泪擦擦。”
萧夕禾愣了一下,一扭头便对上了谢摘星不悦的眼眸。
萧夕禾下意识抬手,结果眼下干干的:“……哪有眼泪。”
谢摘星看着她湿润的眼眸,觉得很不顺眼:“看见什么了?”
“……也没什么。”萧夕禾尴尬一笑。
谢摘星一顿,又扫了她一眼:“那哭什么?”
“哭我自己呀,”跟其他人看电视的心情不同,她的前世也不过是几年前,提起当初仍然有些惆怅,“好不容易否极泰来,结果被个人渣毁了一切。”
谢摘星沉默不语。
萧夕禾轻呼一口气,就看到柳安安笑盈盈地将手收了回来。
“小师妹,原来我上辈子是只小兔子,”柳安安笑眯眯地比划一下大耳朵,“还是只胖兔子,一直生活在山林里,每天翻山越岭打洞。”
这么勤快,肯定很好吃。萧夕禾一冒出这个念头,立刻深深地罪恶了……她真是个禽兽,竟然连师姐都想吃。
萧夕禾咳了一声抬头,便看到谢摘星一脸若有所思,显然是想起了背阴谷泛滥成灾且美味的兔子。
……也是个禽兽。
柳安安蹦蹦跳跳去找许如清了,萧夕禾慢吞吞地在后面跟着,走了几步后发现谢摘星也跟来了,顿了顿后问:“魔尊,你不看看自己的前世吗?”
“有什么可看的?”谢摘星反问。
萧夕禾:“……”你不看还去排什么队。
两人对视许久,谢摘星扭头就走,萧夕禾只好跟上。两人一路无言,在即将与许如清二人汇合时,他突然开口问:“那个人渣还活着?”
“嗯?”萧夕禾不解。
谢摘星面无表情:“死了也没事,转世十次也能抓回来。”
萧夕禾怔怔看着他,突然一股暖流涌入心口,烫得她差点又要哭:“估计是抓不到了,但是没关系,他已经遭报应……谢谢魔尊。”
谢摘星斜睨她:“想太多,本尊只是想看个热闹。”
萧夕禾嘿嘿一笑:“是是是,魔尊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摘星轻嗤,眉眼却是愉悦。
角落里,陈莹莹看到两人自然的相处,抿着唇匆匆别开脸。
而同样不快乐的还有某个人,那便是正用姻缘石看前生的林樊。
大部分人在看自己的前世时,都是或惆怅或悲伤,也偶尔会有像柳安安这样没心没肺的,但目前为止,并没有哪个人表露出如他一样的愤怒。
看完前世,林樊怒气冲冲地往回走,经过许如清时还冷笑一声。
许如清眉头微挑,没有理会他的突然发疯,倒是柳安安忍不住好奇:“他看见什么了?”
“应该跟师兄有关,”萧夕禾若有所思,“难道他们上辈子就认识?”
“即便上辈子认识,也定然是仇家。”许如清悠哉悠哉开口。
柳安安啧了一声:“那可未必,我看他的样子,倒像是上辈子对你求而不得。”
“噗……”萧夕禾没忍住乐了。
许如清:“……”
这三人聊天也没避着谁,谢摘星听完也难得生起一丝兴味,慵懒地问还在黑脸的林樊:“看见什么了?”
“别提了,真晦气,”林樊扯了一下唇角,娃娃脸没有半点气势,“早知道我就不看了!”
偷听到他说话的萧夕禾,忍不住把耳朵往这边送送,可惜林樊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了。
确定从林樊那里打听不到什么后,萧夕禾跟柳安安对视一眼,接着同时看向许如清。
“……看什么看,我对前世今生什么的不感兴趣。”许如清轻嗤。
两个师妹睁大了眼睛,愈发显得可怜。
谢摘星看着这俩人双胞胎似的,不由得扯了一下唇角。
师妹们的撒娇永远是最强大的武器,许如清很快就败下阵来,被两个小丫头钳制着去了姻缘石前。
“你看完一定要告诉我们呀。”柳安安不放心叮嘱。
萧夕禾跟着点头:“不准隐瞒。”
许如清勾起唇角,不紧不慢地将手扣在姻缘石上,石头表面顿时闪过一阵银光。他盯着石头看了片刻,唇角的弧度突然加深。
“看见什么了?”柳安安忙问。
许如清似笑非笑:“看到了让林樊恼羞成怒的东西。”
柳安安眼睛一亮:“什么啊?”
许如清抽回手,言简意赅:“我上辈子娶了他喜欢的姑娘,他为了阻止婚事差点被我的部下打死,结果人家姑娘根本不跟他走。”
柳安安、萧夕禾:“哇哦。”
“她不跟我走也不是为了你好吧,她有喜欢的人,当晚就毒死你跟其他男人走了!”林樊嚷嚷。
柳安安、萧夕禾:“哦嚯。”
“但我又不喜欢她,”许如清身为一个男人,太懂如何气死另一个男人了,“不像某人,巴巴给人做了一辈子的奴才,却什么都没落着。”
“你……”
“这水怎么越来越高了!”不知是谁惊呼一声,直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众人闻言纷纷跑到崖边往下看,果然看到四周环绕的洪水比刚才高出一截,且有越来越高的趋势,只怕不出三日,就会将他们所在的山顶直接淹没。
“这里应该是幻境吧,咱们只要离开这里,是不是就直接破局了?”
“那可未必,万一不是幻境呢?”
“不是也无妨,洪水而已,直接飞过去就是。”这样的洪水于凡人而言或许是巨大的威胁,可在修者眼中,实在不算个事儿。
“那万一飞过去之后,有更凶险的东西等着呢?”他们真正怕的是这个。
众人议论纷纷,却没有哪个人真愿意身先士卒,渐渐的议论声小了,无声的交流却多了起来,无非是盼着谢摘星能如之前一般,带着他们走出这里。
谢摘星懒得理会他们的小九九,直接在一块山石前坐下,倚着石头开始休息。萧夕禾见他又睡,眼底闪过一丝担忧,默默磨蹭到他身边:“魔尊,真不需要我给你诊脉吗?”
他以前从来没像今日这样频繁地休息过。
“不必。”谢摘星闭着眼睛拒绝。
萧夕禾抿了抿唇:“你要是不信我的医术,那让我师兄来呢?他得了师父真传,很厉害的。”
“少夫人不必担心,少主有我呢。”林樊不知何时飘了过来,“我可是魔界最厉害的魔医。”
“他已经严重到出门要带医生了吗……你叫我什么?”萧夕禾突然反应过来。
谢摘星倏然睁眼,视线凌厉地朝林樊射去。
“叫……夕禾呀,”林樊睁大了无辜的双眼,“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萧夕禾迟疑:“可我怎么听着像……”
“你肯定是听错了。”林樊一脸笃定。
萧夕禾也确实没太注意,见他这么坚决地否定,也就没有再问,只是叮嘱谢摘星如果不舒服了一定要说,或者从乾坤袋里拿点吃食压一压,这才转身回到师兄师姐身边。
林樊目送她远去,立刻转头邀功:“少主,我是不是很机灵?”
谢摘星冷眼看他,他默默将头扭回去。
片刻之后,林樊又一次忍不住搭话:“少主,少夫人给你留了吃食?”
“林樊。”谢摘星再次睁开眼睛。
林樊:“……干什么?”
“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你现在就去下辈子。”
林樊:“……”怀孕的少主真的好凶。
因为谢摘星的狠话,林樊不敢再打扰他,无聊之下只好又去找萧夕禾。
一看到他过来,许如清便挑起眉头,林樊立刻呛声:“看什么看,又不是来找你。”
“我似乎也没说什么吧?”许如清似笑非笑。
林樊冷笑一声,扭头看向萧夕禾:“夕禾,冒昧地问一句,我能给你诊个脉吗?”
“怎么突然想起给我诊脉?”萧夕禾疑惑。
林樊搓搓手:“好奇而已。”萧夕禾貌似没什么资质,修为也低,他真的很好奇,她是怎么让少主怀孕的。
嗯,肯定有她的特别之处。
萧夕禾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林樊当即抬起指尖覆上。魔医诊脉不同凡间大夫,是以灵力灌入经脉,在被诊者体内走上一圈,七经八脉全部过一遍,隐藏再彻底的特别之处,也能被轻易查出来。
然而他查了两遍,萧夕禾都平平无奇,唯有脉中血要比寻常人活泛……难道少主怀孕的奥秘,藏在她的鲜血中?
林樊想问能不能取点血,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对上了许如清似笑非笑的眼眸,他瞬间清醒了——
倒不是怕许如清,只是怕过不了少主那关。
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知道的。林樊深吸一口气,抓心挠肺地克制住好奇心,笑着松开了萧夕禾的手。
“如何?”萧夕禾好奇。
“很康健。”林樊夸道。
萧夕禾笑了:“谢谢。”
几人说话的功夫,山下洪水又往上涨了一截。所有人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失去耐性,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这么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我先走一步!”
那人说罢,直接腾空跃起,试图直接跃过洪水,去往另一座山顶。
然而在他置身于洪水上方的瞬间,所有灵力都好似消失了一般,整个人如同折断了翅膀的鸟雀,身形笨重地朝着洪水栽去,彻底消失在翻涌的水面上。
“李道友!”
与他相熟的人当即扑到崖边,试图将人捞回来,可惜不管法器也好灵力也罢,一离开山顶便失去了作用。
众人看在眼中,终于失去了先前的从容——
灵力一旦消失,就意味着他们与凡人无异,而凡人在这样的滔天洪水中,是根本不可能存活的。
“大师兄,我们该怎么办……”柳安安小声问。
“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许如清温声安抚,眉眼却多了一分严肃。
萧夕禾咬着唇,直愣愣地盯着水面看,林樊以为她吓到了,于是也开口安慰:“少……夕禾别怕,少主不会让你有事的。”
萧夕禾回神:“我不是怕。”
“别逞强,明明都吓呆了。”林樊一副了然的神色。
萧夕禾干笑:“真不是吓呆了。”只是突然想起原文后半段,似乎也有过类似的剧情,只不过是在另一个极为凶险的秘境里。
同样的姻缘石,同样的洪水环绕,同样的修者被迫失去灵力。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只需找到一对命定姻缘的男女,将手同时置于姻缘石上,便能将环形洪水分为两段,硬生生劈开一条路。
姻缘石将姻缘化分为五种颜色,黑灰黄橙红,黑色为仇,灰色为怨,黄色为毫不相干,橙色算是合得来,唯有红色才是命中注定、天生一对。
世上大多夫妻都是灰橙两色,少部分是黑色,极少部分为红色。而黄色的毫不相干,却是真的毫不相干,如两条平行线,谁也不捱谁,更没机会成为道侣。
小说世界里,没有谁比男女主更符合‘命中注定’四个字了,所以在原文中,也是互通心意的他们一起解决了这场危机。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在解决危机时已经彼此喜欢,所以才会尝试去碰姻缘石,而现在两人还不认识,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怎么不令人起疑又顺理成章地让他们一起去测姻缘呢?
萧夕禾陷入苦恼。
林樊见她越来越心不在焉,犹豫一下摸回了谢摘星身边:“少主……”
谢摘星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你先别生气!我是真有话跟你说。”林樊赶紧将情况说了一下,“你再不出手,她就真要吓傻了。”
谢摘星不悦:“她没你说的那么胆小。”
“你确定?”林樊反问。
谢摘星沉默一瞬。
“少主,不管怎么说,先从这里出去吧。”林樊催促。
谢摘星平静地看向他。
林樊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没见过这个阵法,不知道怎么出去。”谢摘星开口。
林樊:“……”
不妙的预感成真后,林樊人都快疯了:“那怎么办?!”
谢摘星静了许久,道:“叫她过来。”
林樊赶紧过去叫人。萧夕禾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来了:“魔尊,你找我呀。”
谢摘星盯着她看了片刻,示意她在旁边坐下,萧夕禾立刻席地而坐。
“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谢摘星扫了她一眼,“你怕什么?”
萧夕禾嘴角抽了抽:“我真没怕……”
谢摘星用‘你糊弄鬼呢’的眼神看她。
萧夕禾无奈:“我真没怕,”说罢,她停顿一瞬,“其实我知道怎么出去,但得请你帮个忙。”
谢摘星眼眸微动。
萧夕禾没卖关子,悄悄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流动,谢摘星走神片刻,回过神来萧夕禾已经坐直了身子。
“就是这样,你愿意帮我吗?”萧夕禾认真地问。
谢摘星:“……再说一遍。”
萧夕禾愣了愣:“没听清?”
谢摘星不语。
萧夕禾恍然:“啊!我忘了可以密音的……”
谢摘星慵懒地靠着石头,等她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告诉他破局的办法,再请他出面召集所有人,两两随机去试姻缘石,这样总能轮到钟晨与陈莹莹一起。
“为什么我去?”谢摘星问。
萧夕禾无奈:“你确定这是个问题吗?”修仙界实力为尊,她一个筑基初期的菜鸡,说话有人听吗?
谢摘星也自觉问了一句废话,斟酌片刻后又问:“所以你为何知道破局之法?”
萧夕禾:“……”
“还有,我是全阴体质的事,所知之人寥寥无几,你是如何知晓的?”这个问题谢摘星从未想过,直到今日才突然想起来。
萧夕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提供一个破局之法,就被他揪住了小尾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两人对视许久,萧夕禾突然望天:“呀,快天黑了。”
谢摘星冷笑一声,却也没有追问。
洪水不断上漫,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溢到了山顶,凡是鞋袜沾到水的修者,全都修为大减,可想而知一旦洪水漫过人身,便只剩下死路一条。
关键时候,谢摘星还是站了出来,将破局之法说了出来。
在一群炼气筑基里,他的话就像金科玉律,一听他说完所有人都开始排队,打算两两去验姻缘石,其中仅有的三对道侣就站在最前头。
“咱们两个验完,其他人就不必验了。”第一排的女修十分笃定,倒是旁边的男修僵笑了一下。
两人准备好后伸手覆上姻缘石,不多会儿姻缘石银色渐消,逐渐呈现出灰色。
男修顿时汗如雨下,女修愣了愣,回过神后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萧夕禾抖了一下,默念:“罪孽啊罪孽……”为了让男女主顺理成章地验到一起,对不住了各位。
两人验出的颜色让后面两对道侣皆是头皮一麻,好在最后验出的都是橙色,虽然没到姻缘天定的地步,但好歹没人挨巴掌。
但他们待会儿分别与其他人验时,要是出现橙以上的颜色就不好说了。
众人有条不紊地进行,药神谷与魔界五人站在一旁观看,犹如在看一场离奇的戏码。
“确定这样有用吗?”林樊迟疑,“少主,你不会是拿他们寻开心吧?”
“我有这么无聊?”谢摘星反问。
林樊想了想:“你有。”
谢摘星:“……”
“你之前还因为无聊,装废物骗人骂你。”林樊又道。
谢摘星:“……”
萧夕禾:好像突然知道谢摘星在背阴谷时,为什么会允许那些外门弟子蹦跶了。
合着是因为闲的。
林樊又要说什么,谢摘星一个眼神扫过来,到嘴边的话瞬间变成了:“……所以我才觉得你非常威武。”
萧夕禾:“……”你努力找补的样子,看着真的很可怜。
测姻缘是很简单的事,一刻钟不到便已经有几十次随机组合生成了,只不过大部分都是橙色,偶尔也会有灰色和黑色,黄色跟红色却一次都没出现。
“红色难找也就算了,黄色为什么也这么难?”柳安安好奇,“毫不相干而已,能有多难?”
“因为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很能凑合的,哪怕半点不般配,哪怕心生怨恨,也依然能过一辈子。”许如清悠悠解释。
柳安安听了只觉得牙疼:“那他们还真能凑合。”
“走吧,咱们也加入,增加一点可能性。”许如清催促,虽然他觉得自己跟在场所有人,都不可能验出红色。
柳安安笑了:“那我先跟你验!”
“嗯。”许如清觉得无所谓。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姻缘石,萧夕禾余光瞄了眼姻缘石旁边的钟晨,再看看此刻排在师姐后面的陈莹莹,想了想也走上前去。她刚一过去,柳安安与许如清的结果就出来了。
是橙色。
“看来咱俩也能凑合过一辈子。”柳安安感慨。
许如清似笑非笑:“可以,但没必要。”
萧夕禾乐了,也跟着伸出手:“大师兄,来测。”
许如清不紧不慢地将手放上,波光粼动,颜色逐渐变化——
是黄色。
许如清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倒是第一个黄色。”
“真奇怪。”萧夕禾跟着感慨。
许如清笑了:“没什么奇怪的,只是说明咱们俩是凑合也凑不到一起的人。”有意思,这世上竟然还有连凑合都不行的。
林樊啧了一声:“不愧是少夫人,连在姻缘石上都这么洁身自好。”
谢摘星唇角浮起一点不明显的弧度,正要走上前去,萧夕禾已经招呼钟晨了:“你来,咱们也测一下。”
谢摘星的唇角一僵。
“别急别急,就是随便测测。”林樊太了解自家少主,连忙出声安慰。
那边钟晨已经来到萧夕禾身边,微微颔首后一本正经地将手覆在上头。
还是黄色。
“看,说明他们俩连凑合都不行,”林樊拿许如清刚才的话安慰谢摘星,“你想想,得多不喜欢,才能连凑合都不行。”
谢摘星扫了他一眼:“我问你了?”
……你没问,但你刚才满脸写着‘我就要杀人了’。林樊露出一个假笑,再一次感慨生活不易。
连续两次黄色,萧夕禾笑了笑,顺便往旁边一站,将位置腾给陈莹莹:“陈道友,你与钟道友验一下吧。”
“好。”
陈莹莹走上前,刚要将手伸过去,谢摘星突然插队。
萧夕禾:“?”
“不是人人都要验?”面对她疑惑的眼神,谢摘星反问。
洪水已经快漫到腰了,萧夕禾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敢显露:“是呀是呀,你要跟谁验?”
“随便。”
嘴上说着随便,却不由分说地将萧夕禾的手扣在了姻缘石上。
姻缘石闪起微光,隐约显露点点红色。谢摘星喉结动了动,盯着这点不明显的红色看,可惜没等他看太久,红色便变成了橙色。
接下来一瞬之间,黑灰黄橙红几次变换,终于定格在黄色。
是黄色。
“咱俩也是黄色,我都验出三次黄色了。”萧夕禾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谢摘星盯着姻缘石上一抹黄看了许久,冷嗤一声转身就走。
“魔尊!”陈莹莹忍不住叫住他,“我能与你验一次吗?”
谢摘星淡漠看她一眼,直接走了。
他半点面子都不给,陈莹莹的脸顿时涨红,萧夕禾正要安慰,旁边的钟晨便开口了:“陈道友,我能与你验吗?”
他主动解围,陈莹莹感激一笑,两人便将手伸了过去。萧夕禾看着两人扣在姻缘石上的手,默默松了口气。
这边,谢摘星垂着眼眸走回原处,林樊立刻解释:“肯定是姻缘石坏了,你们孩子都有了,不可能是……”
“无聊。”谢摘星面无表情地打断,好似自己根本不在意。
林樊见他心情还算平静,默默松了口气,正要再安慰几句时,姻缘石突然显露出红色,洪水猛然褪去,嘶吼着朝后翻滚。所有人都愣了愣,回过神后欢呼雀跃,连生怨的道侣都忍不住相视一笑,全然忘了刚才验姻缘时的苦大仇深。
钟晨与陈莹莹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尴尬,却谁也没有缩回手。萧夕禾一看这招有用,当即欢快地奔向谢摘星:“魔尊!”
谢摘星冷眼看她,萧夕禾被看得背后发凉,奔向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终于停下:“魔、魔尊?”
“烦人。”谢摘星冷淡道。
萧夕禾:“……”怎么得罪他了?
天地突然颠倒,大地开始震颤,洪水褪去之后,无数灵兽奔涌而出,嘶吼咆哮着朝众人冲来。修者们还未从死里逃生的喜悦里回过神,便又一次陷入新的绝境。
灵兽好似发了疯,即便被攻击也绝不后退,咬起一人扔向天空,一口便吞了下去。
众人纷纷找到自己的阵营,共同抵御灵兽。钟晨的伙伴早就死的死伤的伤,即便有两个留下的,也因嫌弃他不肯与他组团。
他正处于落单,一只纤细的手突然将他拉了过去,他一回头,便对上一双秀丽的眼眸。
“多谢陈道友。”他一本正经道谢,全然没了刚才验姻缘石时的窘迫,仿佛已将方才的事抛诸脑后。
他不纠缠也不忸怩的样子,让陈莹莹生出一分好感,与他颔首之后便继续专心应对面前的情况。
在灵兽们的疯狂下,所有人都节节败退。萧夕禾苦苦支撑,就在快被一只剑嘴兽刺穿时,幸好谢摘星及时出现,将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了出去。
萧夕禾猛地松一口气,第一时间去找二师姐的踪迹,看到她被大师兄护着,这才略微松一口气。
谢摘星一手拎着她的衣领,一手挥着认魂反杀,周围很快一片尸体。一片混乱中,萧夕禾隐约嗅到谢摘星身上一点奇异的味道,这点味道让她头晕目眩,隐约生出保护他的冲动。
……疯了吗?她竟然想保护谢摘星,那可是魔尊大人诶,需要她一个筑基菜鸡保护?
这些灵兽很快意识到谁才是最大的威胁,当即一股脑朝谢摘星冲去。谢摘星正面无表情地反击,突然胃里一阵翻涌,恍神的功夫上空突然覆来一阵阴影。
“少主小心!”林樊撕心裂肺。
萧夕禾猛地抬头,就看到一张巨大的嘴朝自己和谢摘星扣来,她大脑一阵轰鸣,浑身不知从哪爆发一阵巨大的力量,直接将谢摘星推了出去。
谢摘星错愕回头,两人视线对上的刹那,萧夕禾回神……她果然是疯了。
大嘴扣下,灵兽蜂拥而上,她的身影一瞬间被淹没,谢摘星在巨大的怔忪中红了眼,周身灵力暴涨。灵兽们像是察觉到什么,相互之间嘶鸣怒吼,然后掉头就跑。
万兽奔腾激起巨大尘嚣,谢摘星没有去追,径直冲到了萧夕禾本该在的位置。
空无一人。
尘嚣散尽,地上只余几个沾了血的乾坤袋。
第34章
谢摘星死死盯着地上的乾坤袋,连呼吸都急促了两分。
时间仿佛突然慢了下来,他能清楚地看到柳安安的脸色由震惊转为痛苦,看到许如清眼底的空白与错愕,能看到林樊的不可置信,能听到慢速的风、所有人的呼吸、也能听到自己巨大的心跳声。
一瞬间,时间恢复正常,柳安安冲到乾坤袋前跪下,哭得撕心裂肺。许如清略微冷静些,只是一向带着笑的桃花眼里,笑意早已如潮水般褪去。
“小师妹……”柳安安哭得发抖,拼命去抱地上的乾坤袋,可惜不管如何努力,始终无法将乾坤袋拿起来。
许如清喉结动了动,沉默地走到她身边半跪,一言不发将她拉进怀中:“没、没关系……”
他尽可能冷静,可惜发颤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小师妹!小师妹!”柳安安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拼命去够地上的乾坤袋,仿佛只要将乾坤袋拿到手,萧夕禾就会回来。
“没关系……”许如清抱紧了她,盯着乾坤袋看的双眼还是红了。
林樊怔怔看着这一切,好半天才轻声开口:“怎么会呢……”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事呢?他扭头看向谢摘星,喉结动了动,却不知该从何安慰。
明明死的只是一个不重要的筑基修者,可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自觉离谢摘星三米远,连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闹出一点动静,就会惊扰到他。
一片安静中,陈莹莹走到谢摘星面前,犹豫一下后开口:“魔尊,节哀。”
谢摘星蹙了一下眉,再抬头钟晨已经走到了萧夕禾消失的地方,正面色凝重地行礼。
“行什么礼,人还没死呢。”谢摘星不悦。
他一开口,陈莹莹顿时一愣,林樊眼底满是担忧:“少主……”
“她这般惜命,没那么容易死。”谢摘星说罢转身就走。
林樊急忙追去:“少主,你去哪?”
“找那群灵兽,叫它们放人。”谢摘星冷淡开口。
林樊眉头紧锁:“可是少夫人是被一口吞下,即便找到灵兽剖开肚子,也是不可能还……”
话没说完,谢摘星身上突然多了几分肃杀之意,林樊愣了愣,顿时不敢再多说。
两人很快消失在山林深处,药神谷二人没有回头,依然定定看着乾坤袋。众人群龙无首,只好求助身份最高的陈莹莹:“陈道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莹莹看着还沉浸在悲痛中的许如清二人,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秘境处处古怪,如今试炼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出口开启前保住性命,若大家愿意,便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免得再生枝节。”
众人闻言纷纷答应。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从进秘境到现在,也不过才短短一天,也就是说,他们还得在这里待上九天。
时间真是长得令人绝望。
夜,越来越深。
山林里起了风,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动。
萧夕禾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又一次陷入深黑的梦。
她梦到一口棺材,散发着幽幽绿光。短暂的几次半梦半醒,她已经梦到这口棺材很多次了。
前几次的梦境里,她看见棺材扭头就跑,这一次却没有离开,而是盯着棺材看了许久,大着胆子走上前去。
是空的。
萧夕禾愣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的同时试图坐起来,可惜身体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连动一动都十分艰难。
她挣扎两下就不动了,双眼盯着漆黑的虚空发呆……她不会死了吧?记忆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好像是一只巨大的灵兽将她一口吞了,所以她是被吃了吗?
应该是被吃了,既然被吃了,那肯定死得不能更死,这下二师姐肯定要哭了,大师兄也会伤心,就是不知道谢摘星是感激她,还是嫌弃她多管闲事,毕竟连她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会不自量力去救他。
……啊,当时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来着,然后就好像有了无限勇气,可现在回忆那股味道是什么,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萧夕禾安静躺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大堆,渐渐地突然意识到另一件事……自己都死了,为什么还能思考?不会是又重生了吧?
一冒出这个念头,她的手指仿佛受到指引一般动了动,接着就是胳膊上传来刺穿一样的疼痛,应该是被灵兽一口叼进口中时,牙齿咬住的地方。
……嗯?灵兽牙齿咬住的地方在疼?萧夕禾眨了眨眼,心跳渐渐快了起来。
她肯定没死!不然为什么能感觉到疼!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萧夕禾努力动一下脚,当知觉渐渐恢复时,她眼底闪过一阵狂喜,刚要试图坐起来,就看到上空突然多出八个大灯笼,在黑夜中散发着或幽绿或暗红的光。
哪来的大灯笼?萧夕禾一愣,随即惊恐地发现,这些不是什么灯笼,而是四只大型灵兽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它们想干什么!萧夕禾内心咆哮,身体却诚实地僵住了,一动都不敢动。
“呼哧……”
一只灵兽喷出一团鼻息,直接给萧夕禾带来一阵风,她惊恐地掐住指腹,努力扮演一具死尸。
“啊嗷——”
又一只灵兽叫起,声音传到萧夕禾耳中,竟然自动变成了一句人言:“怎么还没醒,不会死了吧?”
萧夕禾:“?”就叫了一声,能翻译出这么多意思?不对,她为什么能听懂灵兽说话啊!
像是为了应和她的想法,另一双‘大灯笼’的主人……兽回答:“没死,还有呼吸。”
“那为什么一直没醒?”
萧夕禾瞬间闭眼。
“可能是伤口太疼,不愿意醒。”一开始说话的灵兽道。
剩余三只发出原来如此的吼叫。
萧夕禾:“……”为什么感觉他们不太聪明的样子。
“那怎么办?”
“我来给她治吧。”
萧夕禾顿了顿,刚疑惑灵兽怎么治伤,便听到一声“喝——tui!”
一口巨大的口水喷涌而出,直接将萧夕禾喷了个满身满脸。
萧夕禾:“……”
“这样就好了。”吐口水的灵兽满意道。
“但对她来说有点多了,堵住口鼻的话容易窒息。”
第三只灵兽想了想:“没事,我给她抠一下。”
说完,一只比萧夕禾脸还大的指甲尖伸了过来。
萧夕禾再也忍不住了,在指甲尖碰到脸之前一个翻滚,直接躲到了一盘。指甲尖扑了个空,在不算松软的地面上钻出一个大坑。
萧夕禾:“……”这一下要是戳在她脸上,能把她头盖骨给戳碎。
“醒了!”第四只灵兽惊呼。
萧夕禾干笑一声,四周突然萤火虫纷飞,照亮了整片山林,也照亮了四只巨大灵兽的长相,其中嘴最大的那只,就是之前吞她的那个像站立版鳄鱼一样的家伙。
面对四只巨大的灵兽,萧夕禾压力极大,但经过刚才的事,也隐隐意识到他们并不想杀自己。
至少现在不想。
她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之前吞她的灵兽突然鞠了个躬:“对不起小老大,我不是故意咬你的。”
萧夕禾愣了一下,不知道该震惊他叫自己小老大,还是该震惊他作为一只灵兽竟然会鞠躬。
“小老大肯定生你的气了,要是我也生气,”旁边的长了像鸡一样的嘴,体型却更像鹰的灵兽吐槽,“幸亏你还算机灵,能尝出小老大的血跟其他人的味道不一样,不然嚼碎了就说什么都晚了。”
另外两只像熊一样的家伙深表认同。
萧夕禾呆滞地看着四只灵兽,半天才憋出一句:“为什么叫我小老大?”
“因为你有老大的血脉,是老大的后代。”鸡嘴兽说完,一脸慈爱地用翅膀拍拍她,结果把她拍了个大跟头。
萧夕禾:“……”
“你别碰她。”熊大不满。
熊二跟着附和:“人类血脉是很脆弱的。”
鸡嘴兽顿时一脸懊恼,以至于刚挣扎着爬起来的萧夕禾都心生怜爱,呸呸两口嘴里的泥后赶紧安慰:“没事没事,我好好的。”
“小老大真乖。”鸡嘴兽的爱意更泛滥了,捏着嗓子说话的女声娇滴滴。
萧夕禾干笑一声,开始捋现在的情况:“所以是鳄鱼把我吞下时,尝到了我血的味道,所以即使住口没吃我,还跟你们一起把我带走了对吗?”
“鳄鱼是谁?”熊大歪头。
萧夕禾顿了顿,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取的外号给秃噜了出来,顿时不敢吱声了。
“是我,”鳄鱼兽主动解释,“小老大给我取的爱称。”
……原来这是爱称。萧夕禾讪讪一笑,愣是没敢反驳。
这下另外三只不干了,嚷嚷着也要萧夕禾给自己取名字,巨大的声音差点将她的耳膜给戳破。
萧夕禾赶紧安抚:“你叫鸡嘴,你们俩一个叫熊大,一个叫熊二!”
名字通俗简单,只是不懂为什么是熊大熊二,而不是大熊二熊。
萧夕禾很难解释动画片的存在,思索片刻后道:“倒装句,比较可爱。”
四只灵兽恍然。
一人四兽又聊了片刻,萧夕禾大概弄清楚了,他们因为她血的味道,把她当成了什么小老大带回了栖息地,目前有两只灵兽去找那位传说中的老大了,而他们四个负责在这里等她醒来,至于其他灵兽,都守在通往这片山林的各条路上。
也就是说,她想逃走,难于登天,只能留在这里等待他们的‘老大’。
翻遍全文,对她这个炮灰的描写都只有寥寥几笔,还是为了衬托古幽对陈莹莹偏执的爱,算得上作者不上心的千千万万人设之一,怎么可能还有隐藏身份。
萧夕禾看着四只目前来说还算友善的灵兽,想到待会儿身份被戳穿后,他们迫不及待分食自己的画面……萧夕禾打了个哆嗦,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萧夕禾视线乱飞,将四只灵兽打量无数遍后,突然停在了鳄鱼的尾巴上。
“你受伤了?”她问。
鳄鱼试图回头看,可惜脸太长眼太高,扭了一点微小的弧度又扭了回来:“不知道,但是尾巴有点疼。”
“好像是那个一身黑的男人砍的,”鸡嘴斟酌道,“他好像挺厉害,杀了我们不少伙伴。”
“要不是为了尽早把小老大带回来,肯定不能轻易放过他!”熊大一捶地,顿时激起阵阵灰尘。
萧夕禾被灰尘呛得直咳嗽,鸡嘴立刻嗔怪地看了熊大一眼:“蠢货,小心点!”
“我不是故意的……”熊大讪讪。
萧夕禾干笑一声,勉强掩饰自己的心虚,结果下一瞬就听到鳄鱼问:“小老大,你认识那个男人吗?”
“……不、不认识!”萧夕禾赶紧撇清干系。
鳄鱼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可当时你跟他站得很近……对了,你好像还保护他来着,要不是你推他一下,我就把他吞了。”
另外三只也齐刷刷看向她。
萧夕禾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我、我跟他不熟的,也没保护他,估计是当时被吓傻才会推他一下。”
“都怪你,把小老大给吓傻了!”
“你下次别这么莽撞,幸好小老大没事!”
鳄鱼虚心挨骂,萧夕禾咳了一声:“我先给你治疗吧。”
“不用,我吐点口水帮他愈合就行了。”鸡嘴道。
萧夕禾看一眼自己身上黏糊糊的不明液体,嘴角顿时抽了抽:“没事,我来治也一样。”
说完,先拈一个清洁咒将身上洗了一遍,又用灵力将鳄鱼咬出的伤愈合,这才主动绕到鳄鱼身后检查伤口。
不是简单受伤,而是尾巴尖直接断掉了,此刻正隐约露着骨头。
萧夕禾的乾坤袋给谢摘星了,眼下也没有可用的东西,只能用灵力为他疗伤,好在鳄鱼的伤势不太重,她简单止血之后,又催着结了疤。
“小老大好厉害!”鸡嘴捧场地夸奖。
熊大熊二配合鼓掌。
萧夕禾被夸得不好意思:“就是个简单的治疗。”
“那也很厉害,就像老大一样厉害。”鸡嘴继续夸。
听她又一次提起老大,萧夕禾忍不住好奇:“你们说的老大是谁啊?”
“老大就是老大啊,还能是谁?”鸡嘴好奇。
萧夕禾顿了顿:“长什么样子?”
鸡嘴回忆一番:“他有着光滑的皮毛,健壮的体魄,还有柔顺的鬓发的,奔跑起来像风一样快……”
萧夕禾一脸茫然。
“是不是很英俊?”鸡嘴眼睛就差冒心形泡泡了。
萧夕禾:“是……吧。”所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好像是灵兽。
……灵兽的话,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后代啊!
萧夕禾这下更加确定是这几只弄错了,心如死灰的同时,又不甘心坐以待毙,正思考该怎么博取好感,以让他们关键时候饶自己一命,对面的鸡嘴突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萧夕禾瞬间紧张。
鸡嘴往地上一蹲:“我的尾巴也疼。”
萧夕禾恍然,赶紧绕到她身后去看,发现是毛被烧焦了,连带下面的皮也烧黑了点。
“别紧张,小伤。”萧夕禾说着,直接用灵力为他治好了。
鸡嘴开心道谢,另外两只不好意思地凑了过来。
“你们没受伤吧。”萧夕禾看着这俩。
熊大熊二对视一眼,巨大的熊头上竟然浮现一丝可疑的娇羞:“那个……你能治便秘吗?”
萧夕禾:“……能。”
灵兽多以肉食为主,偶尔也会吃点草促进一下消化,但总有一些灵兽死都不肯吃草,这就导致出现了便秘的问题。
……虽然灵兽便秘听起来,一点都不奇幻小说,但萧夕禾看着面前突然排起的长队,想起蛮腰儿的脚气,深刻感受到某些疾病就算到了修仙世界,也真的很难摆脱。
“他们听说你能治病,所以想让小老大帮着瞧瞧。”熊二刚才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这会儿有点不好意思。
萧夕禾看着不久之前还在攻击她的灵兽群,紧张得后背都出汗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算了,医者圣心,病痛面前不分人……兽。
她干脆搬来一块石头当桌子,坐在地上摆起了露天诊所。灵兽们经年累月地生活在识绿山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毛病,好在病痛都不算太严重,萧夕禾还应付得来。
只是治着治着,才发现大部分灵兽的病都是因为外伤,有一只相对弱小的山羊兽,身上更是几十道伤口,简直没一个好地方。
秉持着多问多错的态度,萧夕禾本来是没打算打听的,可看到她的状态后也忍不住开口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都是那些修者砍的。”山羊兽提起前事就忍不住眼圈泛红。
萧夕禾愣了愣,旁边的鸡嘴就主动解释了:“还不是那些修者每隔几年就要来一次,识绿山又没有别的秘宝,只能从我们这些灵兽身上弄,她还是运气好的,最起码活了下来,不像她的父母姐妹,全都被那些修者打死做了炼器的材料。”
“那些修者自诩大义,动不动就要拯救苍生,其实全是一群自私鬼,吸血虫一样只会贪图自己不该有的东西,真是虚伪死了!如果不是老大每次都出去捱一顿打,掉落一些鳞片毛发给他们,恐怕他们还要一直追着我们打。”
“最可怜的还是我们,时不时就要被那些人闯进家里屠杀一番,父母妻儿稍有不慎便会丧命,即便活下来也可能会一身伤,再无精进的能力,若非老大有多子多福绵延长寿的力量,我们这些灵兽早就灭绝了,又怎会一直活到现在。”
萧夕禾越听越心虚,拈着灵力的手指微微颤抖,熊大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小老大,你怎么了?”
“啊?!”萧夕禾惊慌抬头。
“笨!小老大是心疼我们了!”鸡嘴说完,又想摸摸萧夕禾,随即想起自己翅膀的威力,硬生生忍住了,“小老大别担心,这次跟以前不一样,等这次结束,就不会再有人能骚扰秘境了。”
萧夕禾干笑一声,正要说些什么时,前方排队的灵兽突然自觉让出一条路,叽叽喳喳地说着老大来了。
萧夕禾心里咯噔一下,一抬头便看到幽深山林中,一匹高大矫健的战马朝自己而来。说是战马,身上却长了老虎一样的斑纹,一条火红的尾巴轻甩,每一寸肌肉纹理都充满喷薄的张力。
是鹿蜀,她来之前看过他的画像。
萧夕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候遇到要找的上古神兽。
“老大!”鸡嘴激动地迎上去,“我们找到了一个小老大。”
“小老大可贴心了,还帮我治疗尾巴。”
“也给我治便秘了,我终于不用吃草了!”
“小老大真是个好孩子,不亏是老大的后代。”
萧夕禾在一声声夸赞中头晕脑胀,差点就地昏厥——
不管怎么看,自己都不像这位大佬的后代吧!
果然,鹿蜀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开口便是悦耳磁性的男声:“真当什么人都配做本尊的后代?”
萧夕禾后背一凉。
鸡嘴闻言连忙帮她说话:“她真的是小老大,鳄鱼……赤影已经确定了!”
……原来鳄鱼的名字叫赤影,比自己取的不知好听多少,所以他们刚才果然只是哄着她玩吧。萧夕禾后背都快被汗水浸透了,面上还在故作镇定:“老、老大好。”
刚打个招呼,灵兽们就哄笑起来,熊大一边笑一边提醒:“你该叫老祖宗。”
萧夕禾:“……”别玩我了行吗?
所有灵兽都神色轻松,萧夕禾却半点都笑不出来,只能颤颤巍巍仰着头,看着面前高大的鹿蜀。
鹿蜀神色冷淡,与她对视许久后缓缓开口:“滚出本尊的地盘,否则杀了你。”
灵兽们一愣,瞬间安静下来。
半晌,鸡嘴试探开口:“老大,她真的是你的后代,与你流着一样的血,你自从三千年前伤了内丹,便无法再亲自孕育子嗣,说不定她是你最后一点血脉。”
“同样的血脉,又能证明什么?”鹿蜀语气毫无波动,“她在选择修者一方时,便已经不配做本尊的后人。”
熊二急忙解释:“她没有选择修者,她对我们特别好,还帮我们……”
“她若没有选择修者,为何会来识绿山?”鹿蜀打断。
熊二被噎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本来想说也许是来认亲的,可刚刚萧夕禾的表现,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是老大的血脉。
一片安静中,鹿蜀再次开口:“修者,说出你来的目的。”
灵兽们齐刷刷看向萧夕禾。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萧夕禾突然难以启齿。
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羞愧,是侵略者对受害者的羞愧,也是医者对患者的羞愧。
万籁俱寂下,萧夕禾艰难开口:“我是一名医修,我这次来……是想为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妇,取一点鹿蜀血。”
此言一出,所有灵兽都失望了。
鸡嘴噙着眼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怎么能这么做,老大是你的祖宗啊!”
“你这个骗子,我还以为你与其他修者有什么不同,没想到都是一样的,我讨厌你!”山羊兽悲愤离开。
其他灵兽也后退两步,对她表现出极大的失望,有几个格外仇恨修者的,直接迸出阵阵杀意。
鹿蜀盯着她看了片刻,转身朝来路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滚出去,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不杀她,还放她走。
萧夕禾抿了抿唇,掐着手心默默转身离开。
一步两步……鸡嘴在抹眼泪。
三步四步……鳄鱼也流露出些许不舍。
五步六步……熊大熊二伸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萧夕禾没忍住停了下来,再次转身看向往相反方向离开的鹿蜀:“我想帮他们把病看完再走!”
鹿蜀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看她。
萧夕禾觉得自己脑子肯定抽了,这会儿不赶紧跑,竟然还想着给这些灵兽治病,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身新伤叠旧伤的灵兽,她没办法就这么离开。
所以他们干嘛对她这么友善可爱!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我发誓绝不会做伤害他们的事,只是想帮他们治病,否则就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萧夕禾说着,直接伸出三根手指。
修者发誓与凡人不同,话说出口的瞬间便有天道为证,若是违背誓言便会心魔加身,轻者走火入魔彻底断了修仙的路,重者便真是永不超生了,所以修者鲜少立誓,哪怕是与心爱之人的婚誓,也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建立。
萧夕禾此言一出,灵兽们一阵哗然,或多或少都生出些动容。鸡嘴用翅膀擦擦眼角,哽咽着说了句:“我就知道小老大是个好人。”
“老大,你让小老大给他们治病吧,错过这次,以后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熊二憨憨地求鹿蜀。
“老大,你就答应吧!”
鹿蜀沉默片刻,突然抬脚离开了。
萧夕禾不解他这是答应还是没答应,正疑惑时,灵兽们突然欢呼着一股脑涌过来,险些将她的临时诊台给轰塌。
“等、等一下,还按刚才的顺序排队!”萧夕禾差点被一头河马踩死,一个翻滚逃出来后赶紧组织纪律。
灵兽们依然哄闹。
“都闭嘴!”鸡嘴一阵长吟,尖锐的声音刺破上空。
连人带兽瞬间捂住耳朵,鳄鱼的两手短短够不到耳朵,焦躁地原地走了几圈后,忍不住一巴掌将鸡嘴拍到了地上。
鸡嘴虽然倒下了,但灵兽们却是老实了,于是秩序很快就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萧夕禾松了口气,继续为下一只灵兽诊治,顺便叮嘱旁边的熊大熊二:“你们去给我找几样草药来。”
“可我们不认识草药。”
萧夕禾想了想,一抬手在虚空化出几种草药的样子。
熊大恍然:“是我们经常吃的一些灵草。”
灵兽有灵兽的生存方式,虽然不知道这些灵草具体是做什么用的,但也知道时不时吃一些准没错。
听到他们说经常吃,萧夕禾笑了:“那你们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了。”
“对,我们现在就去!”熊二当即要出发。
萧夕禾赶紧叮嘱:“不要连根拔,这样以后还能长。”
“好!”
熊大熊二勾肩搭背离开,萧夕禾继续刚才的事,周围萤火虫飞舞,为幽暗的山林增添一点光亮。扰人的蚊子应光而来,却被壁虎兽通通吞下,半点都没打扰到萧夕禾。
山林深处,鹿蜀独自立在山巅。
来找草药的熊大熊二见到他,欢快地与他打招呼。
“她还没走?”鹿蜀忍不住问。
熊大点头:“没走呢!小老大特别好,一直在帮灵兽们看病。”
“虚伪。”鹿蜀淡声评价。
熊二想了想:“老大,你身上不也有伤吗?不如叫她给你看看?”
“用不着。”鹿蜀说完,直接走了。
熊大熊二对视一眼,耸耸肩开始采草药。
月亮渐渐升至高空,又从高空缓缓落下,深蓝色的天空终于泛起光亮。
天亮了。
萧夕禾打了个哈欠,为最后一只灵兽剜出留在体内多年的碎剑片后,总算伸了伸懒腰:“这几日最好是躺着休息,等伤口长好之后再活动。”
“好!”困扰自己多年的东西总算解决,灵兽当即欢快地跑掉了。
萧夕禾看着他一蹦一跳的背影,额角顿时青筋直跳:“慢点!”
灵兽脚下一软,瞬间慢了下来。
萧夕禾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扭头发现鸡嘴还在,笑了笑后将剩下的草药给她:“这些你应该都知道怎么用了,以后生病了就给自己简单治疗,千万别生熬着。”
“你要走了吗?”鸡嘴不舍地看着她。
萧夕禾微微颔首:“我该走了。”
“不能不走吗?”鸡嘴再次眼泪汪汪。
萧夕禾顿了一下,苦笑:“不能,我的家人还在等我。”
“老大才是你的家人,”鸡嘴说完,又赶紧补充,“真正的、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萧夕禾叹了声气,安抚地摸摸鸡嘴的翅膀。
鸡嘴足有三米多高,每一片翅膀都犹如一把铁扇,萧夕禾摸得不疼不痒,她甚至没什么感觉,却还是红了眼眶。
萧夕禾叹了声气:“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爱哭的灵兽。”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熊大嗷嗷的哭声:“老大,你就让小老大留下吧啊啊啊!”
萧夕禾:“……”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哭起来挺好笑的。”鸡嘴实事求是。
萧夕禾扯了一下唇角,半晌憋出一句:“我就……不用了吧?”
一听就知道熊大在跟鹿蜀说话,那位……并不喜欢她。
这边,熊大还在嗷嗷哭,见鹿蜀不为所动,直接趴在地上开始打滚,搞得尘土飞扬一片污糟。鹿蜀如果有人形,此刻肯定连青筋都爆起来了。
“闭嘴!”他忍无可忍。
熊大不肯起来:“让小老大留下,让小老大留下,让小老大留下……”
他不断重复同一句话,鹿蜀听得头都快炸了,正准备强行让他闭嘴时,一抬头就看到了某道纤瘦的身影。
萧夕禾:“……”都怪鸡嘴的蛊惑性太强,逼得她忍不住来看‘张着傻嘴大哭的熊’是什么样。
熊大也发现萧夕禾了,当即从地上爬起来:“小老大!”
萧夕禾尴尬一笑。
鹿蜀扫了她一眼:“你自己问她,她要是愿意留下,本尊不会拒绝。”
这下压力瞬间给到萧夕禾这边。
面对熊大灯笼一样纯真的双眼,萧夕禾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熊大见她不说话,当即将眼睛睁得更大,鹿蜀也忍不住看向她。
许久,萧夕禾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拒绝:“对不起……”
鹿蜀冷嗤一声,喷洒的鼻息激起灰尘,心情突然烦躁起来:“既然要走,就赶紧滚吧,不要打扰我们的清净。”
这脾气,跟谢摘星倒是有点像。
萧夕禾尴尬一笑,还是转身离开了。
熊大看着她越走越远,终于一个没绷住又开始嗷嗷哭。萧夕禾走出好远还能听到身后有熊在哭,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可是没办法,她必须要离开。
鸡嘴躲在暗处看着她渐行渐远,没忍住又开始擦眼泪。
鳄鱼站在她旁边,犹豫一下开口:“别看了吧,怪伤心的。”
“我得看着她跟那些修者汇合才放心。”鸡嘴操碎了心。
鳄鱼不以为然:“她可是筑基修为,我们的人也不攻击她,她就是走个山路而已,有什么不放心的?”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萧夕禾突然扑通一声,踩到石头摔倒了。
鸡嘴:“……”
鳄鱼:“……”
第35章
山林幽静,泉水叮咚。
随着又一次太阳升起,柳安安忍不住再次流泪。
她哽咽着,看向身边沉默的师兄,哑着嗓子小小声哀求:“师兄,我们也去找小师妹吧。”
许如清定定看着她,许久之后别开脸:“不行。”
“师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小师妹已经死了,你是亲眼见到的,”许如清拒绝得干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躲好等秘境开启,然后跟我回药神谷。”
“你太自私了!谢摘星都能去找她,我为什么不能去!”柳安安悲愤起身,当即就要冲出去。
许如清一抬手,灵力从指尖迸出,直接将她打晕了。
彻底失去意识前,柳安安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却在下一瞬陷入了黑暗。许如清及时接住她,沉默地坐在一地碎石中。
一起躲着的陈莹莹等人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悲悯,谁也没有苛责他的选择。
毕竟秘境危险未知,不能在牺牲一个之后,因为感情用事再牺牲第二个、第三个。
“对不起……”许如清叹了声气,不知这句对不起是跟谁说的。
日头高升,山林中总算多了一分暖意。
谢摘星周身的肃杀之气越来越重,林樊只是走在他身边,就已经感觉到无法呼吸了。
这是他们出来寻找的第三次天亮,假如萧夕禾没死的话,也已经失踪两天半了……当时那么多人眼睁睁看着她被灵兽吞噬,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这话林樊不敢说,怕一说出口少主就会发疯。
两人继续走在山林间,离人群越来越远,周围的路也越来越陌生。自从见识了这个秘境的诡谲,林樊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一片落叶一点风动,都能让他绷紧后背严阵以待。
两人又走了大半天,林樊身心俱疲,正要劝谢摘星休息一下时,谢摘星突然脸色一变,加快步伐冲到一个土坑前。
林樊愣了愣赶紧追过去,刚要问怎么了,就看到土坑里一件被腐蚀得破破烂烂的外衣,上头还沾着斑驳血迹。
虽然破得厉害,但还是能一眼认得出,是萧夕禾先前穿的那件。
林樊咽了下口水,半晌艰难开口:“像、像是灵兽没能消化才吐出来的……”
谢摘星死死盯着地上血衣,一阵翻天覆地的恶心感突然直冲天灵盖,他猛地转头吐了出来。
林樊一惊,连忙上前扶他:“少主你冷静一点!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一定要保全自己,这样少夫人在天之灵才能……”
“她没死。”谢摘星撑着地面才没倒下,说出的话冷静又沉着。
林樊愣了愣:“少主……”
“她不可能这么容易死。”谢摘星盯着血衣看了片刻,略微恢复后便起身继续寻人。
林樊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担忧至极,却也说不出劝慰的话,只能继续跟在他身后,时刻注意他的身体。
他们这边愁云惨淡,萧夕禾那边也没好到哪去。
一个时辰前,她第三次经过同样的土坑,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迷路!”萧夕禾崩溃。
躲在暗处的鸡嘴也相当崩溃:“为什么!为什么她一个筑基修者会这么笨,她的修为都是偷来的吗?!”
“实在不行,我们出去帮帮她吧。”鳄鱼提议。
鸡嘴拒绝:“不行,老大说了,要她自己走。”她也很舍不得小老大,可还是得听老大的。
“可她一直这么迷路,会不会有危险?”鳄鱼一脸担忧。
鸡嘴迟疑一瞬:“……不可能吧,识绿山最大的危险就是我们,我们又不攻击她,她怎么可能会有危……”话没说完,便看到萧夕禾不知道何时摸到了一棵酸酸树前,踮起脚尖就要去摘酸酸果,“住手!”
一声高亢尖叫,萧夕禾吓了一跳,抓住果子的手一抖,黄色果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刚才还安静如鸡的酸酸树突然发出一声咔哒响,一股浓液猝不及防朝她喷来。
萧夕禾赶紧背身闪躲,衣裳瞬间承受了所有浓液,开始滋滋啦啦地腐蚀。她哪见过这阵仗,闻到难闻的气味后赶紧去脱外衣。
鳄鱼与鸡嘴转眼间就冲了出来,一起帮她将身上的外衣撕下,前爪因此被浓液腐蚀出不少伤口,血顺着爪子淌到了外衣上。
一人两兽手忙脚乱,总算将还在冒烟的外衣扔在了土坑里。萧夕禾也弄了一手伤,却远不及两只灵兽伤得重。
“你还是什么小孩子吗?!怎么可以乱摸东西!”鸡嘴黑着脸训小孩。
萧夕禾被训得一脸懵,半晌憋出一句:“我、我就是有点渴了……”
都走两天了,滴水未进,虽然修者不需要吃喝,可她却是需要的,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果子,就想摘下来解解渴。
此刻的她没了外衣,身上的衣裳也破破烂烂,一张脸更是不知何时搞得花猫一样,唯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依然又黑又亮。
太可怜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小孩……鸡嘴瞬间母爱泛滥:“哎呀不凶你了,但你以后不准乱碰这些东西知道吗?很危险的。”
萧夕禾乖乖点头:“你们也受伤了,是不是很疼?”
“我们没事的,吐点口水就好了。”鸡嘴安慰完就要吐口水。
鳄鱼赶紧后退两步:“我要小老大治。”
“小老大自己都受伤了,你怎么有脸麻烦她!”鸡嘴黑脸。
鳄鱼相当委屈,却不敢拒绝鸡嘴。
萧夕禾赶紧打圆场:“没事的,我可以治。”
“那就麻烦你了。”鸡嘴立刻排在第一,把鳄鱼挤到了后面。
萧夕禾笑了笑,简单处理了自己手上的伤后,又为他们疗伤。
酸酸树的腐蚀性很大,即便用灵力治疗,也不能完全愈合,只是停止继续腐蚀,顺便将伤口凝出一层痂。
“还是会疼,”萧夕禾叹了声气,“我对不起你们。”
“别这么说,保护小老大是我们应该做的事。”鸡嘴说着,从地上捡起酸酸果,“给你。”
“能吃吗?”萧夕禾这回学会了先问再做。
鸡嘴咯咯笑:“能吃,但味道不好。”
萧夕禾闻言咬了一口,顿时酸得脸都皱巴了。
鸡嘴又是一阵笑,笑完突然想起什么:“我知道一个地方,果子特别甜,我带你去吧。”
萧夕禾犹豫了:“可我还要回去跟家人汇合。”
“你不是迷路了吗?”鸡嘴一针见血,“就算现在走,确定能回得去?”
萧夕禾:“……”
“跟我们走吧,先填饱肚子,然后我们送你回去。”鸡嘴哄道。
萧夕禾看一眼土坑里惨不忍睹的血衣……算了,真要自己走,走到秘境出口关闭也未必能见到师兄他们,不如先吃饱,然后让鸡嘴他们送自己离开。这么想着,萧夕禾还是答应了。
鸡嘴满意地蹲下:“爬上来,我背着你。”
“……可以吗?”萧夕禾看着她宽阔的后背有点迟疑。
鸡嘴想了想:“你要是害怕,可以坐鳄鱼嘴里,他含着你也行。”
鳄鱼配合地张大嘴。
萧夕禾看着他圆咚咚的喉结,瞬间想起自己被吞噬的滋味,打了个哆嗦连滚带爬上了鸡嘴的后背。
鳄鱼顿时失望地闭上嘴:“那你下次坐我的。”
萧夕禾:“……好。”
鸡嘴抖抖翅膀,引吭一声后直冲云霄,翅膀惊险划过树冠,转眼便将山林置于身下。萧夕禾没想到这么刺激,吓得赶紧抱紧了她的脖子,于烈烈风声中眯着眼睛往下看,只隐约看到鳄鱼的身影正奔跑在山林里。
“……他能跟上吗?”萧夕禾开口问,可惜声音被剧烈的风吹散。
鸡嘴察觉到她在说话,于是回头用硕大的眼睛盯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说说什么都没说你看路!”眼看前方凭空出现一棵大树,萧夕禾吓得魂都快没了。
鸡嘴大笑一声:“抓紧了!”
话音刚落,直接空中一个翻转。
失重感传来,萧夕禾屁股瞬间离了鸡嘴的后背,下一瞬就从她身上掉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
萧夕禾尖叫声摔向地面,却在距离地面还有一尺高的时候,被直冲而来的鸡嘴接住。巨大的翅膀拍地而起,激起巨大尘嚣。
萧夕禾快吓疯了,手脚并用抱住鸡嘴的脖子,嘴里还在啊啊啊啊个不停。
鸡嘴被她逗得大笑,胸腔的震动仿佛振幅开到最大的按摩椅,萧夕禾随着颤动而抖抖抖。
“小老大,你睁开眼睛嘛,很好玩的。”鸡嘴鼓励。
萧夕禾颤悠悠睁开眼睛,看着世间万物在下方渐渐变成一个小点,而她就在万里无云的碧空之上俯视这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却不小心被大风呛到,一边咳嗽一边抱着鸡嘴看美景,眼睛黑亮黑亮的,像是世上最纯净的宝石。
“小老大,你喜欢这里吗?”鸡嘴问。
萧夕禾笑:“喜欢。”
“你会更喜欢,”鸡嘴得意,“抓紧了!”
有上次的经验在,萧夕禾当即抱紧了她,只见她一个俯冲直奔地面,却又在即将撞地时腾空而起,上上下下,侧身飞跃。萧夕禾从一开始的紧张,渐渐地开始跟她一起疯,等来到她口中所说的果林时,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萧夕禾从她身上滑下来,倒在地上后就不肯动了,鸡嘴用爪子轻轻碰了她一下,问:“怎么不去摘果子?”
萧夕禾抬起眼皮,看了眼不远处结满了果子的树,却还是不想动:“等我缓缓,刚才太刺激了。”
“小老大,你真是我见过最娇气的修者。”鸡嘴看着咸鱼一样的她,突然有些无奈。
萧夕禾不服气:“我哪里娇气了?”
“哪里都娇气,连飞一会儿都要休息。”鸡嘴说完,一阵笨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同时看去,就看到鳄鱼气喘吁吁地追来了。
“你们跑得太快了。”鳄鱼说完,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萧夕禾当即找到了同盟:“你看鳄鱼那么厉害,不也一样要休息。”
……人家是自己跑来的,你是被我背来的,能一样吗?鸡嘴腹诽一句,却没有再说她,而是一脸慈爱地碰碰她。
萧夕禾接收到她的善意,也跟着笑了笑,恢复体力后就要去摘果子。
“摘了之后先别急着吃,让我检查一下再说,”虽然这里的果子基本无毒,但鉴于某人的表现太菜,鸡嘴很是担心,“算了,你还是别去了。”
说完,直接踹了鳄鱼一爪子,“你去!”
鳄鱼哼唧一声懒得动。
萧夕禾失笑:“摘个果子而已,我能行的。”
“不,你不行。”鸡嘴温婉拒绝。
萧夕禾:“……”
一人一兽僵持片刻,最后还是鳄鱼去摘了一大堆。鸡嘴简单快速地分为酸的、甜的、更甜的三大类供萧夕禾选择。
萧夕禾却看向唯一一颗不在三大类中的苹果:“这个呢?”
“哦,这个非常甜,但不能多吃,不然会醉。”鸡嘴回答。
“吃苹果也能醉?”萧夕禾好奇地拿起来。
鸡嘴见她感兴趣:“你如果想吃就吃吧,少吃点是不会有问题的。”
“多少算少吃?”萧夕禾相当严谨。
鸡嘴想了想:“二十个以内吧。”
萧夕禾:“……那看来只吃一个是绝对没问题了。”
“当然。”鸡嘴欣然表示认同。
萧夕禾盯着手上苹果看了片刻,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咔嚓,汁水四溢,甘甜的气息充斥整个口腔。萧夕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像苹果。”
“本来就不是苹果,”鳄鱼也凑过来偷了一个果子,“这叫甜甜果。”
“真的很甜,好吃。”萧夕禾三下五除二将一个‘苹果’吃完了,连续走了两天路的疲惫感顿时散了大半。
鳄鱼见她吃得高兴,不免有点担心:“确定不会醉吗?”
“不会,才一颗。”鸡嘴相当淡定。
一刻钟后,萧夕禾对着他们傻兮兮一笑。
鸡嘴:“……”
“你吃二十个才醉,可她长得这么小,”鳄鱼用短短的爪子比划一下,“看来一个就够了。”
“好甜,还有吗?”萧夕禾继续乐。
“……不会变傻吧?”鳄鱼更忧愁了。甜甜果里没有酒,之所以能叫人产生醉意,其实是因为本身含有一种毒,能叫人暂时忘却忧愁烦恼返璞归真,但吃太多的话就不行了,会变成傻憨憨。
鸡嘴闻言干笑一声:“她应该没有这么脆弱吧?”
“哇,好大的鸡!”萧夕禾指着她惊叫。
鸡嘴:“……”
情况不妙啊!鸡嘴与鳄鱼对视一眼,连忙抓起萧夕禾回大本营了。
半个时辰后,萧夕禾出现在鹿蜀面前,一脸无辜地对他鞠个躬:“老祖宗好。”
鹿蜀:“……”
鸡嘴跟鳄鱼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假装无事发生。
“解释。”鹿蜀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
鸡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鳄鱼猝不及防与鹿蜀对视了。
鳄鱼:“……”
“快解释!”鸡嘴催促。
鳄鱼一脸晦气,却只能认命当出头鱼,吭吭哧哧地解释了半天。
“事情就是这样,”鸡嘴忙总结,顺便不忘邀功,“要不是我们跟着,小老大就被酸酸树给喷化了。”
鹿蜀低头看了眼坐在地上晕晕乎乎的萧夕禾,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失败的后代。”
萧夕禾:“嘤——”
鸡嘴忙用翅膀捂住她的耳朵:“小朋友可听不得这些。”
“老大,你这么说真的有一点过分。”鳄鱼也不认同。
鹿蜀扫了两只家伙一眼:“滚。”
鸡嘴和鳄鱼马不停蹄地滚了,萧夕禾思绪还沉浸在莫名其妙的快乐里,但也隐约知道能护着自己的家伙都走了,于是强行克制住喜悦坐直了身子:“老祖宗。”
鹿蜀盯着她看了片刻,抬手往她额上注入一点灵力。
萧夕禾醉意消退大半,头脑恢复了些许清明,只是思绪还是迟缓。
像极了宿醉之后的早晨,还有点醉,但好歹不亢奋了。
“唔……”她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眉头都皱了起来。
鹿蜀冷淡看她:“既然已经醒了,就离开吧。”
“……好。”萧夕禾挣扎着站起来,慢吞吞往外走,然而没走上两步,就一头朝地上栽去。
地面上满是凹凸不平的碎石,其中一块刚好尖锐朝上,她要是这么摔下去,估计能直接将她扎穿。
思绪迟缓的萧夕禾半点危机感也没有,当看到尖锐在无限放大时,好半天脑子里总算冒出一句话——
啊,死定了。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却重重摔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萧夕禾撞得鼻子一酸,哼唧一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敞开的衣领和坚实的胸膛,她伸出手指,迟钝地勾了勾胸膛前垂落的白发,再往上看,便看到一张英俊出尘的脸。
男人肤色白得近乎透明,眉眼透着浑然天成的矜贵与疏离,一头银发泛着幽幽光泽,美得不似凡间人。
萧夕禾怔怔盯着他看了半天,好一会儿才呆呆开口:“老祖宗,快来看帅哥。”
帅哥:“……”
没听到回应,萧夕禾默默扭头:“老祖宗?”
身后空无一人。
“去哪了?”萧夕禾不解。
男人无言片刻,将她拎直了:“不要耍酒疯。”
熟悉的声音从帅哥口中传出,萧夕禾瞬间睁大了眼睛:“你变成人了?!”
“不过是化形,有何难的?”男人冷淡开口。
萧夕禾深吸一口气:“厉害哦老祖宗。”
男人扫了她一眼,径直往林深处走。
两人错身时,萧夕禾眼尖地看到他后背衣衫上点点血痕,愣了一下后立刻抓住他的袖子:“老祖宗,你受伤了。”
“放开。”男人不悦。
萧夕禾默默看着他。
男人甩了一下袖子,没甩开干脆直接走,结果刚走两步袖子便发出撕拉一声响。
男人:“……”
宿醉的人特点之一,就是非常执拗。
一刻钟后,萧夕禾将鹿蜀后背被石头划破的伤处理好,顿时满意地拍拍手:“好了。”
男人任由衣裳斜斜地挂在身上,全然不在乎露出大片胸膛。
萧夕禾没忍住瞄一眼,又瞄一眼。
男人默默坐直,将衣服拢好。
“啊……”萧夕禾遗憾了。
男人忍无可忍:“该走了吧?”
“走走走,这就走。”萧夕禾答应着,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男人不悦抬眸。
“老祖宗,我能给你诊个脉吗?”萧夕禾问。
男人:“为何?”
“你的胸口轻震的频率过于频繁,呼吸也比一般人急促,也许有心脏上的问题。”他为兽形时,萧夕禾看不出什么,可一化为人身,有些症状就太明显了,本想着神兽与人不同,不能用人的那一套给神兽看诊,可越看男人的面相越觉得……是即将仙逝之相。
男人抬眸,无声地看向她。
萧夕禾愣了愣,恍然:“你早就知道了。”
“仙魔人鬼妖,皆不能做到与天同寿,提前知晓又有什么奇怪的,”男人扫了她一眼,“记得保密。”
萧夕禾嘴唇动了动,半天憋出一句:“你要是死了,鸡嘴他们怎么办?”
“不要乱给他们取外号,”男人神色淡定,“本尊死之前,自然要将他们安顿好。”
“怎么安顿?”萧夕禾好奇。
男人却不肯说了。
萧夕禾执拗劲又上来了,拉着他另一边没破的袖子不停追问,男人不胜其烦,直接将她放倒在一张草甸上。
“睡一觉,甜甜果的症状就会彻底消失。”男人淡淡开口。
萧夕禾:“我不困……”
一句话没说完,她的眼皮便开始沉重,几个呼吸的功夫彻底睡熟了。
她又一次做了梦,梦中一口被打开的棺材散发着幽幽绿光,她想上前查看,却本能地感觉危险,于是只是安静盯着看,一直看到棺材消失为止。
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睁开眼就看到头顶几个大灯笼。
同样的场景经历第二次,萧夕禾已经淡定了:“我醒了。”
其中一个大灯笼立刻看向她:“还晕吗?”
萧夕禾尴尬一笑:“不晕了。”不仅不晕,还头脑清明、才思敏捷,对之前发生的事记得一清二楚。
“既然不晕了,那跟我们一起去玩游戏吧。”鸡嘴热情邀请。
萧夕禾顿了顿:“玩游戏?”
鸡嘴跟熊大对视一眼,熊大一把将萧夕禾抓了起来,欢快地朝山林深处跑去。
萧夕禾被他攥得都快吐出来了,回过神后连忙提醒:“我得回去找师兄……呕,你松松爪子!腰要断了!”
熊大不听不听,转眼便跑到了一大片空地上。
萧夕禾认识的灵兽几乎全来了,正围在一起鬼吼鬼叫,看到萧夕禾后也蹦蹦跳跳来迎接,激起一阵尘嚣,而鹿蜀还是人形,此刻就坐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安静地看着眼前热闹的一幕。
萧夕禾被灰尘呛了个结实,咳嗽着与他对视一眼后,便抬头跟灵兽们打招呼。
山羊兽犹犹豫豫地站在不远处,萧夕禾看到她后笑笑,主动将头伸过去,山羊兽顿时高兴地跟她抵了一下脑袋。
“小老大,你喜欢篝火吗?我给你点个火怎么样?”喷火兽献殷勤。
萧夕禾笑笑:“我得走……”
“啊!小老大喜欢篝火!”喷火兽欢快地喷起火来。
萧夕禾:“……”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萧夕禾再说不出扫兴的话,只好答应他们留下玩……嗯,就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一定要走了。
见萧夕禾总算答应,鳄鱼立刻将她顶在头上,跟其他灵兽一起蹦蹦跳跳,鸡嘴赶来之后,立刻把萧夕禾抢了过去。
众灵兽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法,当即把萧夕禾当成玩具一样抢来抢去。这些灵兽个头大,手劲也大,萧夕禾被他们抢来抢去,又一次生出要吐的冲动。
为了避免自己被玩死,她只好叫停游戏。
灵兽们顿时失望地看着她。
……一个个长得又凶又狠,装什么可怜啊!萧夕禾咽了下口水,憋了半天提出一个类似的游戏:“你们玩过击鼓传花吗?”
灵兽们瞬间产生了兴趣。
萧夕禾提这个游戏,是为了解救自己,然而一刻钟后,她看着一只手攥着自己的熊大陷入沉思……不是跟他们说了,找块石头当花吗?为什么被传的还是她?
啊,是鸡嘴坚决要用‘花一样漂亮的她’。
男人坐在高石上,待所有灵兽都准备好后,便随意拍起了手,于是萧夕禾开始被抛来抛去。
……呕,太难受了。
男人看着萧夕禾一脸生无可恋,清俊的脸上总算闪现一丝笑意,只是这点笑意一瞬即逝,眼底很快只剩下迟缓的疲意。
萧夕禾被传了两三次后,终于忍不住吐了,灵兽们这才意识到,作为人的她太过娇气,完全不适合被抛来抛去,于是果断换成了最开始提议的石头。
萧夕禾终于解脱,摇摇晃晃地走到男人面前:“老祖宗,我要走了。”
男人抬眸看向她,没有像先前一样开口留她:“嗯。”
身后爆发一阵欢呼,萧夕禾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突然生出些许不舍。她之前跟鸡嘴打探过,隐约知道这次试炼结束之后,而那些幸存的修者在离开这里之后,定然会大肆宣扬如今识绿山秘境的凶险,这里本来就没什么珍贵秘宝,加上难度增加,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打这里的主意。
而眼前的男人则会用某种方法封印秘境,以后千年万年,这里都不会再开启,彻底成为一座桃花源。
也就是说,他们此刻,就是最后一面。
“老祖宗再见……”萧夕禾说着,郑重对面前的男人鞠躬,却因为被抛得还有些晕,弯腰时用力过猛,直接一头往地上栽去。
没等摔在地上,她就腾空而起,直接撞在了男人怀中。
“又被你救了一次。”萧夕禾笑嘻嘻,伸手撑住他的胸膛想要起来,却在察觉到什么后表情突然愣住。
手掌之下,他的心跳越来越慢,已经趋近于停止。
是要仙逝的预兆。
男人缓慢地看她一眼:“还不起来?”
“老祖宗……”萧夕禾声音微颤,一股来源自血脉的共鸣让她心生悲戚。
男人抬手拭了一下她湿润的眼角,继而看向热闹的兽群:“死得其所,足矣。”
萧夕禾定定看着他,眼泪突然汹涌。
男人无声将她抱进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太弱小,不适合修仙界,若你愿意,可以留在识绿山,赤影他们会将你照顾得很好。”
萧夕禾听着他趋近于停止的心跳,拼命压下内心的悲伤,正要说些什么时,一股大力突然将她扯走。
她的身影飞速后掠,等重新停下时,已经靠进另一个坚实的胸膛。
“他们欺负你了?”
谢摘星的声音响起,萧夕禾怔怔抬头,哭红的眼睛和鼻子透着几分可怜:“魔尊……”
谢摘星一看她这副样子,周身气压愈发低了,而旁边的林樊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萧夕禾竟然真的还活着。
入侵者的气场太强,刚才还玩闹的灵兽们当即摆出攻击姿势,谢摘星也不废话,直接将萧夕禾丢给林樊,抽出认魂朝灵兽群杀去,男人眼神一凛,一瞬闪到灵兽前方,拦住了谢摘星的攻击。
“不要!”萧夕禾惊呼一声便要冲过去阻止,结果被林樊一把拉住。
“少夫人你先跟我走。”林樊劝道。
“走什么走,快去阻止他!”
林樊愣了愣:“为什么?”
“你……哎呀!”萧夕禾不知怎么解释,干脆甩开他的手就要过去。
林樊吓了一跳,赶紧再次困住她:“少夫人,你是不是被吓坏了?”
说话的功夫,男人与谢摘星已经缠斗到一起,两人打得惊天动地,闹出的动静震耳欲聋,萧夕禾拼命喊叫阻止却于事无补。
谢摘星力量很强,但强不过即将殡天的男人,才短短几个回合,谢摘星就狠狠摔向地面,在地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坑。
男人以空气为刃,径直朝谢摘星刺去。
“老祖宗不要!”萧夕禾声嘶力竭。
男人的剑在谢摘星腹前一寸停下,察觉到什么后眼眸微动。
“你将孩子照顾得不好。”男人收手,语气没什么波动,却每一个字都透露出对谢摘星的指责。
谢摘星脸瞬间黑了。
林樊也脑子发懵:“你叫他什么?”
萧夕禾哪顾得上跟他解释,重新挣脱束缚后扑到谢摘星旁边:“老祖宗,他是……”
“我知道。”男人打断她。
萧夕禾一愣:“你知道?”
“嗯,”男人重新看向谢摘星,“虽然你不够尽责,但也辛苦了。”
萧夕禾:“?”
没等她开口问,林樊突然扑了过来,死死抱住想杀人的谢摘星:“少主冷静,一定要冷静,咱打不过……”
“易怒易躁,难怪胎像不稳。”男人蹙眉。
萧夕禾:“……什么胎像?”
“我杀了你……”谢摘星咬牙切齿。
萧夕禾彻底懵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问老祖宗:“什么胎像?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男人垂眸看她,萧夕禾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看回来。
“你敢胡说一个字,我就毁了你的老窝!”谢摘星黑着脸威胁。
男人无视他,继续与萧夕禾对视。
许久,男人缓缓开口:“他到现在都不肯告诉你,可见你也不是个尽责的,等到你何时承担起应有的责任,他自然会说。”
萧夕禾:“……”说什么说什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第36章
萧夕禾被这几人的哑谜打得抓心挠肺,赠要继续追问时,男人的身体突然浮起点点微光,抱着谢摘星的林樊微微一愣:“他这是……要殡天了?”
萧夕禾茫然地看着男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老祖宗……”
“提前了,”男人面色平静,“但还来得及。”
萧夕禾下意识就要去找他,却被谢摘星突然拉住。她定定看着男人,男人安抚地摸摸她的脸,转身走到灵兽们中间。
灵兽们似乎察觉到什么,匐在地上发出哀哀的低鸣。男人的视线在灵兽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双脚离地,渐渐浮至上空。
“本尊先前打算彻底将秘境封闭,此后独立于五界之外,再不受外敌侵扰,但是……”男人垂眸看向萧夕禾,“但是本尊的子孙,唯一的后代,还要留在修仙界,她那么弱小,一棵树、一个果子都能要她的命,本尊担心她无法照料自己,以及将来的子嗣……”
“我愿意追随小老大去修仙界,请老大放心!”鸡嘴哽咽开口。
鳄鱼闻言也立刻起身:“我也愿意追随小老大,只要我有一口气,就定会护小老大无忧!”
“我也愿意!”
“我愿意!”
熊大熊二争相表示。
萧夕禾眼圈更红了,拼命克制才没哭出来。
男人唇角微微扬起,周身浮起的光点越来越多,几乎照亮了整座山林。
“当你们接受她取的名字时,彼此便有了羁绊,所以本尊也属意你们去,”男人抬手,修长的指结近乎透明,“但秘境是你们的家,你们有回来的权利,我将不再彻底封闭秘境,而是留下一把钥匙,有朝一日钥匙会带你们回家。”
“是!”几只灵兽红着眼答应。
男人重新看向萧夕禾,萧夕禾眼泪刷地掉了下来,谢摘星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到底还是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萧夕禾胳膊一轻,当即想也不想地冲向男人。男人平缓落地,将她抱入怀中。
萧夕禾强忍着来自血脉的悲伤,颤抖着在他怀中开口:“你、你不要担心我,也不必为我考虑,因为我不是……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真正的萧夕禾早已经死了,死在原文里的四年前,死在她穿来的那一刻。
男人闻言笑了一声:“你以为的血脉是什么?”
萧夕禾红着眼眶抬头,突然对上他了然一切的眼神。她愣了一下:“你知道……”
“我的子孙,是这具壳子里的人,你所得到的传承与延续,皆是因为你,而非这具躯壳,”男人像逗孩子一般,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将来即使你转世千百遍,依然是我的子孙,你受血脉的指引而来,终将回到我身边。”
萧夕禾怔怔看着他,眼泪簌簌地掉。
男人为她擦掉眼泪,握着她的手贴近自己的胸膛。
胸膛下那颗心已经趋于停止,萧夕禾要极为努力,才能感受到它有一下没一下的跳动。
一瞬之后,一颗金黄色圆丹从心口浮现,萧夕禾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后,惊慌地想将手扯回来。
然而已经晚了,圆丹进入她的掌心、融入她的经脉,一瞬间充斥她的身体。萧夕禾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经脉中奔腾,整个人都仿佛被烧灼一般,鸡嘴他们面面相觑,最后缩小了身体主动钻进萧夕禾的乾坤袋。
而男人在万千光点中变回鹿蜀原型,对着天空一声嘶鸣,一瞬间,万千灵兽跟着嘶鸣,悲痛的声音几乎划破上空。林樊看着男人的原型,愣了愣后想提醒谢摘星,但在看到萧夕禾通红的眼眶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天空传来轰隆隆的声响,片刻之后,出口提前开启,所有入侵者都被迫离开。
萧夕禾的身体也渐渐腾空,不由自主地朝着出口飞去,她试图抓住鹿蜀,却被另一人扯进了怀中。
“老祖宗……”她拼命挣扎,手朝着鹿蜀的方向奋力去抓。
鹿蜀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漆黑的眼睛里难得少了几分清冷。
“我的子孙,我唯一的后代,死亡意味新生,你该欢喜。”
鹿蜀身上的光越来越强,萧夕禾却眼前阵阵发黑,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指尖碰到了点点光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紧了。
又一次入睡,她再次梦到那口棺材,只是棺材不再发光,而是一片死寂。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梦中,也第二次走到棺材前,思索许久后伸手摸了摸上头精致繁复的花纹。
热……很热,经脉中仿佛有岩浆流动,烫得她每一寸肌肤都疼痛起皱。
萧夕禾在极致的痛苦中闷哼一声,被疼痛感逼着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己身上肌肤焦黑,仿佛刚经历一场烧灼。
她面露痛苦,略一挣扎焦黑的肌肤便会裂开,现出血红的血肉。
她呜咽一声想要起来,却被一双手扣回床上。
“不想活活被烧死,就别乱动。”
萧夕禾一抬头,便对上一双晦暗的眼睛。
她嘴唇动了动,勉强开口:“魔尊,疼……”
“很快就不疼了。”谢摘星说罢,抬手点在她的眉心,一股寒意顿时涌入识海,接着传递到四肢百骸。
身上的焦黑血痂快速脱落,新的皮肤飞速生长,原本血肉模糊的地方很快一片光滑,体内的燥意也渐渐减退。
萧夕禾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仿佛搬了三天三夜的砖,整个人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但好在不疼了。
她迷迷糊糊又要睡,彻底失去意识前,隐约看到林樊也进了房内,为她检查完身体后与谢摘星道:“力量还未完全吸收,我先让她沉睡,明晚你再来为她炼化内丹。”
“嗯。”
“唉,有这么强的力量本来是好事,可惜少夫人的身体承受不了……对了,少夫人的手还攥着不肯松,不知道怎么回事……”
萧夕禾嘴唇动了动,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入眼是做工粗劣的床帐。
萧夕禾茫然地盯着床帐看了许久,才撑着身体坐起来。
张开五指,掌心有一块斑驳的红痕,像极了她先前抓住的光痕。看着这一抹红,她眼睛忍不住泛酸。
盯着掌心看了许久,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并没有焦黑的血痂,也没有烧灼痛楚的感觉,先前的一切似乎只是做梦。萧夕禾轻呼一口气,这才抬头观察眼前的环境。
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屋子里摆设简单,却窗明几净,隐约还能听到窗外的车马声。环境不算太好
萧夕禾眨了眨眼睛,刚要准备出去看看,房门突然打开了。
柳安安从外头进来,一对上她的视线瞬间睁大了眼睛:“小师妹,你终于醒了!你都睡快半个月了!”
萧夕禾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扑了个满怀。
她笑了一声,安慰地拍拍柳安安:“我睡这么久了?”
“对呀,从秘境出来你就一直睡,谢摘星说你需要休息,不能轻易挪动,我们便带你来了识绿山附近的客栈。”
原来这是识绿山附近的客栈,看来他们已经离开秘境了。萧夕禾想起什么,赶紧拿起身上仅剩的乾坤袋开始翻找。
她的那个乾坤袋给了谢摘星,这袋子还是之前在白雾空间时其他修者给的,她之前一直没有查看过,这会儿突然开始翻找,找了半天都毫无头绪。
正不知该怎么办时,乾坤袋里突然传出鸡嘴的声音:“小老大别担心,我们都好好的。”
“咦?谁在说话?”柳安安惊奇。
萧夕禾听到鸡嘴说话后才松一口气,也没打算隐瞒柳安安:“是我从秘境带回来的灵兽。”
正思考怎么具体解释时,柳安安先懂了:“遇到的机缘是吧?”
萧夕禾勉强笑笑:“算是吧。”
“小师妹运气真好。”柳安安真心为她高兴。
萧夕禾叹了声气:“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你都不记得了吗?”柳安安松开她,“啊,不记得也正常,毕竟你从秘境出来时已经昏倒了。”
说着话,两人一起到床边坐下。
“你被灵兽吞了之后,我跟师兄都以为你死了,和其他人一起躲在山洞里等着秘境出口开启,本来以为还要过几天才开,谁知道提前开了,还强制将我们送了出来,”柳安安叹气,“我们出来之后,就看见谢摘星抱着昏倒的你。”
萧夕禾勉强想起一点昏倒前的事,心情十分惆怅:“谢摘星他们呢?”
“他们也在客栈里,就在你隔壁屋子。”柳安安回答。
萧夕禾点点头:“他们还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不好的只有你,昏睡了这么久,”柳安安说完,眼圈突然红了,“小师妹,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不哭不哭,都过去了。”萧夕禾连忙安慰。
柳安安吸了一下鼻子:“虽然这次任务没成功,但我还是要逼着爹给你买礼物!否则就太对不起你这么大的牺牲了。”
“我也没牺牲……啊对,任务不算没成功。”萧夕禾突然想起自己有鹿蜀血脉的事。
柳安安睁大眼睛:“你找到鹿蜀了?”
“……可以这么说吧。”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萧夕禾干脆承认。
柳安安欢呼一声,许如清一进门就笑了:“小师妹醒了,你就这么高兴?”
“大师兄,小师妹取到鹿蜀血了!”柳安安忙跑过去报喜。
许如清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真的?”
“嗯……”萧夕禾有点心虚,“具体情况等回去之后再跟你们说吧,现在也解释不清楚。”
“那现在就出发吧,师父之前还给我来了飞信催促,说谷内又来了几个病患,他跟师娘两人照顾不过来,”许如清叹了声气,“谢摘星说你没醒过来之前不方便移动,我就一直没敢带你走,可又不放心你一个人留下,这才一直拖着没回去,师父师娘都快急坏了,现在既然醒了,应该是没事了吧?”
说着话,他为萧夕禾诊了诊脉,还是一切如常,就像刚出秘境时那样。
但若真一切如常,她又怎会昏睡这么久都没醒?谢摘星又怎会一到晚上便亲自来守夜?许如清皱了皱眉,还是觉得应该尽快带她回去让师父看看。
“你现在感觉如何?能乘飞行法器吗?”
萧夕禾活动一下,只觉精力充沛:“没事,我好得很。”
“不会勉强就好,”许如清笑笑,“我们尽快回去吧。”
萧夕禾想了想:“我去跟魔尊道个别吧。”
“你确定?”许如清皱眉,“他若是不让你走怎么办?”
萧夕禾笑笑:“不会的。”相处这么久,她大概也知道了,谢摘星那人骄傲得很,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许如清见她一脸笃定,到底没有再拒绝,只是说了句:“一刻钟之内尽快回来,我们在天黑之前到家。”
“好。”
萧夕禾答应完,便按照柳安安的提醒去隔壁找人了,结果还没进门,就被林樊及时拦在了门外:“少夫人,你醒了啊,身体如何?”
“我还好,”萧夕禾说完,又道,“不要乱叫人,魔尊知道会不高兴的。”
他巴不得呢。林樊笑意更深:“你是来找魔尊的?”
“对,他在屋里吗?”萧夕禾问。
林樊点头:“在,但是睡着了,你晚会儿再来吧。”
萧夕禾一顿,看了眼大亮的天光:“这个时间睡觉?”
“你不懂,他最近晚上累得很。”林樊叹了声气。
萧夕禾确实不懂:“他晚上干嘛去了?做贼吗?”
“嗯,采花贼。”林樊一本正经。
萧夕禾乐了:“他要知道你这么编排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所以求少夫人一定要保密!”林樊顶着一张娃娃脸,毫无顾忌地撒娇。
两人又贫了几句,谢摘星始终没出来,萧夕禾不由得叹了声气:“既然他睡着了,那我就不等了,还请你帮我跟他说一声。”
“说什么?”林樊问。
萧夕禾想了想:“帮我谢谢他在秘境里这么保护我,也谢谢他一直没放弃找我,我先回药神谷了,以后他有机会可以随时来做客,我给他做好吃的……”
“等等!”林樊连忙打断,“你要回药神谷?”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萧夕禾不解。
问题大了!林樊忙劝道:“要不还是等少主醒了,你亲自跟他道别吧。”
话音未落,许如清突然出现:“小师妹,还没好吗?我们该走了。”
林樊顿时龇牙。
“这就好了。”萧夕禾忙答应一声。
林樊还想拦她,却被许如清抢先一步,直接将萧夕禾拉了过去。
“许如清!你别太过分!”林樊暴躁了。
许如清冷嗤一声:“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谢摘星都没出来,可见根本不想见我小师妹,你又上蹿下跳个什么劲?”
“你懂个屁!我家少主那是因为……”林樊话说到一半突然闭嘴。
“因为什么?”萧夕禾对有关谢摘星的事都格外上心。
林樊欲言又止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因为困……”
萧夕禾:“……”那不是废话吗?
许如清轻嗤一声,拉着萧夕禾直接上了飞行法器。萧夕禾扶着法器边缘,跟林樊挥了挥手:“有机会再见。”
说着话,法器已经载着药神谷三人远去。
林樊看着法器渐行渐远,终于忍不住冲进房中,将沉眠中的谢摘星强行唤醒:“少主不好了,少夫人又跑了!”
谢摘星瞬间睁开眼。
法器飞速往药神谷的方向走,萧夕禾衣角翻飞,总觉得心神不宁。
许如清见她心不在焉,思索一瞬后开口:“等回去见过师父,你若还想来找他,那就再来。”
谢摘星不肯说,他总要亲自查明她昏睡多日的真相才放心。
萧夕禾回过神来:“没事,魔尊应该也不想见我。”
否则刚才早就出来了。
“那便什么都别想了,先回去再说。”许如清温和开口。
萧夕禾乖乖点了点头,吹在身上的风突然弱了许多,她一回头,便看到二师姐正用灵力为她挡风。
“你刚醒,还是谨慎点好。”柳安安体贴道。
“谢谢二师姐。”萧夕禾刚说完,视线所及之处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她顿了顿,眨眼的功夫身影已经出现在飞行法器上空,描金的靴子一点法器,直接将她给掠走了。
“小师妹!”
“谢摘星你想做什么?!”
身后响起大师兄和二师姐焦急的声音,萧夕禾一脸茫然地抬头,便看到了谢摘星绷得极紧的下颌。
……虽然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可也能感觉到此刻的他心情并不美妙。
大师兄和二师姐的声音越来越远,萧夕禾独自面对气压极低的谢摘星,心里突然有些忐忑:“魔尊,你怎么突然来了?”
谢摘星不理人。
萧夕禾干笑一声:“……对了,我刚才去找你道别了,只是你在休息,我就没进去,林樊应该已经向你转达了吧?”
谢摘星还是不理她。
“……我给你的零食都吃完了吗?如果吃完了,就把乾坤袋给我吧,那是我师父送的,转送给你也不好……我可以送你个新的。”
“你以后想吃什么,就直接去药神谷找我,我给你做。”
“要、要不你放我下来吧,师父师娘在家等很久了,我要是不回去的话,他们肯定会担心……”
“闭嘴。”谢摘星冷冷地看她一眼。
萧夕禾一秒闭嘴,为了让自己舒服点,主动揽住了他的腰。
当腰间缠上她的胳膊,谢摘星眼神微动,垂眸看向她。
两人对视一瞬,萧夕禾真诚道:“魔尊,你好像胖了点。”腰都粗了。
“……闭嘴!”
萧夕禾再次闭嘴。
谢摘星继续赶路,越走周围的环境越偏,萧夕禾直觉他不会带自己去什么好地方,于是一颗心越来越慌,好几次想说话,都被谢摘星的眼神吓退了。
在飞过最后一座小镇时,萧夕禾看一眼前方一望无际的沙漠,再看看下方仅剩的几户人家,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魔尊,我难受……”
谢摘星总算有了反应——
他从单手梏着她的腰,变成了双手抱。
这样抱是舒服点,但……
“我不是因为这个难受,”萧夕禾苦着脸,“我刚醒,一点东西也没吃,现在虚得厉害,你带我去找点吃的好吗?”
“装什么,你现在明明精力充沛。”谢摘星淡淡开口。
萧夕禾:“……”不愧是魔尊,连她精力充沛都知道。
她咳了一声,愈发可怜:“可是真的难受,我好想吐……”
说着话,还特意呕了两声,谢摘星总算蹙眉:“真难受?”
萧夕禾‘虚弱’地点了点头。
谢摘星没有犹豫,当即带着她在小镇落脚。
小镇真的是小镇,加起来也就两三家客栈。谢摘星选了一家还算不错的,带着萧夕禾走了进去。
“两位客……”小二看到两人容貌愣了一下,语气瞬间轻了不少,“客官要吃点什么?”
“炒两道辣点的菜,再要一个甜汤。”萧夕禾吩咐。
小二刚要答应,谢摘星不悦开口:“不舒服还吃辣?”
小二跟萧夕禾同时直起身:“不、不吃。”
“煮一碗白粥,别的都不要。”谢摘星吩咐。
小二答应一声赶紧跑了,独留萧夕禾一人面对魔尊大人。
她尽可能用眼神释放对食物的渴望,可惜魔尊大人视而不见。萧夕禾无奈,只好不怎么委婉地提醒:“魔尊大人,不管怎么说,请客吃饭只请一碗粥,是不是太抠了点?”
“请客?”谢摘星眉头微挑。
萧夕禾:“……就算不是请客,你只给我吃一碗白粥也有点过分吧?”
“不告而别,有的吃就不错了。”谢摘星相当冷酷。
萧夕禾无奈:“我都让林樊转达了,怎么会是不告而别。”
“转达就不是不告而别?”谢摘星反问。
萧夕禾闭了闭嘴,安静片刻后又问:“那你现在要带我去哪?”
“监牢。”
萧夕禾一愣:“为什么?!”
“不告而别的人,就该坐牢。”谢摘星淡淡开口。
萧夕禾:“……”你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吧!
虽然不觉得谢摘星真会让自己蹲监狱,可他要去的也绝不是什么好地方,萧夕禾想到大师兄跟二师姐,心里渐渐着急……但着急谢摘星就会放她走吗?不,只会将她管得更严。
萧夕禾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面上却还在维持镇定。
不多会儿,店小二将粥端了上来。
萧夕禾看着粒粒分明的米,一点食欲都没有:“不用砂锅炖也就算了,最起码要将米粒煮得烂糊点吧?这哪像是粥,分明就是大米汤,还是熬得不好喝的大米汤。”
谢摘星冷眼看着她。
萧夕禾演不下去了,干脆将碗推到他面前:“不信你尝尝。”
谢摘星不动,一身黑披风为他增添几分肃杀之气。
每当他面无表情时,萧夕禾总会生出几分怯意,此刻也不例外,但一想到临时退缩的后果可能是被他抓到某个奇怪的地方去,她还是鼓起勇气,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谢摘星垂眸看了眼,到底还是赏脸吃了。
米粒软趴趴的,像是泡胀了。他顿时蹙起眉头。
“我去煮吧,你也吃一点,这么将就太难受了。”萧夕禾说着,转身往厨房方向去了。
谢摘星没动,神情莫测地坐在椅子上。
萧夕禾独自进了厨房,确定谢摘星没跟过来后,立刻跳窗往外跑。
为免谢摘星追上来,她一边跑一边打开乾坤袋,刚要将鸡嘴放出来,前方巷子口突然伸出一只手,直接将乾坤袋摘了去。
萧夕禾一愣,下一瞬猝不及防对上谢摘星晦暗的视线。
“去哪?”他问。
萧夕禾无言三秒扭头就跑,却被一股大力扯了过去,直接抵在了墙角。
“还准备去哪?”谢摘星面色阴沉,攥着她肩膀的手逐渐用力,“始乱终弃还不够,现在还要抛夫弃子是吧?”
“我不是我没有……等一下,”萧夕禾被抓得生疼,轻哼一声突然觉得不对,“抛夫……这个暂且不论是不是,哪来的弃子?”
谢摘星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扯下了身上披风。
没了披风的遮挡,瞬间显露他相比从前略显削瘦的身形,只是四肢虽瘦,小腹却微微隆起,虽然不甚明显,可过于了解他身体的萧夕禾,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她茫然一瞬,刚要询问怎么回事,便听到谢摘星咬牙问:“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有鹿蜀血脉?”
萧夕禾愣了愣:“这跟鹿蜀血脉有什么……”
话没说完倏然想起山海经上关于鹿蜀的介绍——
多子多福的祥瑞之兽,有其血脉者,可使男人怀孕。
轰隆隆……萧夕禾脑子里瞬间炸起阵阵惊雷,整个人瞬间呆滞。
谢摘星看着她傻愣愣的德行,心里那股积郁多时的火气突然散了些。他松开萧夕禾的肩膀,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一步,然后静静与她对视。
不知对视了多久,萧夕禾尴尬一笑:“不可能吧?”
谢摘星面无表情。
萧夕禾笑不出来了:“不可能……吧?”
谢摘星沉默地看着她。
不可能……啊啊啊啊怎么可能?!
远处突然传来柳安安焦急的呼唤,萧夕禾眼眸微动,下意识要开口应和,只是视线一落到谢摘星肚子上,又瞬间老实不动了。
“跟我走,还是跟他们走。”谢摘星冷声问。
萧夕禾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肚子,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我能……先跟他们道个别吗?不然他们会着急。”
这就是跟他走的意思了。谢摘星神色缓和了些,却还是拒绝:“不能。”
萧夕禾:“……”
柳安安的声音由远及近,萧夕禾却一声都不敢出,只是缩着肩膀瞄谢摘星的肚子,显然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虽、虽然是奇幻小说,什么都可能发生,但……但男人怎么能怀孕了?而且让他怀孕的那个人还是她。
……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让男人怀孕呢?萧夕禾脑子始终转不过弯来,可又全然相信谢摘星的话。
他怀孕了!
魔尊怀孕了!
本文最大反派怀孕了!
怀的还是她的孩子啊啊啊啊!
萧夕禾越来越恍惚,一直到被谢摘星带进宫殿,都还没回过神来。
“傻了?”谢摘星嘲弄开口。
萧夕禾迟钝地眨了眨眼,视线再次落在他的肚子上……算算时间,应该是在御剑宗那次怀的,可看着又不太大……
谢摘星面无表情地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萧夕禾:“……”
大殿之内静悄悄的,幽深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却未给大殿增添几分光亮。两个人沉默对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萧夕禾艰难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话说到一半,感觉有点像渣男言论,她又赶紧补充,“我会负责的!”
听到她说负责,谢摘星眼底闪过一丝嘲弄:“你拿什么负责?”
……她哪知道拿什么负责!一刻钟之前她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不婚不育潇洒快活!萧夕禾内心还在地动山摇,半天憋出一句:“我会攒钱买房。”
谢摘星:“?”
“也会买一辆好车……好的飞行法器,你以后出门就不用自己飞了,”在第一句话说出口后,萧夕禾思绪渐渐恢复,“我修为不行,但医术和厨艺也能勉强糊口,以后你跟……孩子,我都会好好照顾。”
尽管心里还没什么真实感,对未来也一片迷茫,但她还是尽可能给出承诺。
谢摘星闻言沉默许久,笑了:“萧夕禾,我需要你买房糊口?”
萧夕禾顿了顿,这才注意到自己此刻正站在一间高大的宫殿里……看周围的摆设与装饰,应该就是原文里提到过的,谢摘星在魔界的住处,龙溪殿。
看着随便一个香炉都是上等法器的龙溪殿,萧夕禾想到自己还在药神谷跟二师姐一起住‘学生宿舍’,瞬间感觉压力重重。
看着丧眉搭眼的小姑娘,谢摘星思索片刻,到底没说不打算要孩子的事。
他被这个小孽畜折磨了半年,也该她尝尝这其中滋味了。
魔宫另一侧,谢无言正在种花,察觉到什么后当即叫了个人来:“少主回来了?”
“回尊上,刚回。”
谢无言愉悦地扬起唇角:“这回倒是没出去太久。”
“应该是想陪尊上过除夕。”下属讨好道。
谢无言顿时更愉快了:“去,将本尊给他准备的那些惊喜都送去,也叫他高兴高兴。”
“是!”下属当即走了。
谢无言心情不错地给花灌灵力,结果用力过猛,直接将花给灌死了。
“这辈子长在你这片园子里,也是它前世造了太多孽。”一道幽幽响起。
谢无言嘴角抽了抽,回过头果然看到了亲儿子。谢摘星没有穿披风,但也换了件宽松的衣裳,将本就不明显的小腹遮得严严实实。
“这辈子把你生下来的我,才是前世造了太多孽。”谢无言果然没看出来。
谢摘星眉头微挑:“可惜,后悔也来不及了。”
“臭小子,”谢无言笑骂,“你心情倒是不错,莫非刚才遇见臣奉,知晓他去做什么了?”
“是遇见了,但没说话。”谢摘星想起自己刚进门时遇到的下属,随口答了一句。
谢无言神秘一笑:“那你真该跟他说说话。”
谢摘星一顿:“怎么?”
“哈哈没事,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谢无言拍拍手上的土,便要去揽儿子的肩膀。
谢摘星当即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给他施了一道清洁咒。
“……你连亲爹都嫌弃?”谢无言无语。
谢摘星抬眸:“不能?”
“能能能,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谢无言嗤了一声,乐呵呵地与他一同往殿内走,“找我有事?”
谢摘星面色淡定:“没事就不能来看你?我刚回,自然要来同你打声招呼。”
谢无言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被夺舍了?”
谢摘星:“……”
“你什么时候回来主动跟我打过招呼?你眼里有过我这个爹?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觉得自己很孝顺?”谢无言大加嘲讽。
谢摘星沉默一瞬,有话直说:“我带了个人回来。”
谢无言:“谁?”
“柳江的小徒弟,萧夕禾。”
谢无言:“……还没放弃呢?”
“放弃不了,”谢摘星眯起长眸,“她欠我太多,得买房赚钱还我。”
谢无言嘴角抽了抽,觉得他真是要疯了,刚要问他药神谷那边怎么说,突然想起一件事:“糟了糟了,臣奉……臣奉去龙溪殿了!”
“去龙溪殿做甚?”谢摘星蹙眉。
谢无言讪讪:“……也没什么,就、就是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谢摘星默默与亲爹对视,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什么惊喜?”
“我我我上次跟你说过,要广召魔界美人为你充盈后宫,所以……”谢无言尴尬一笑,“你现在回去,可能还来得及,不然媳妇儿可能要没了。”
谢摘星果断扭头就走。
第37章
谢无言看着谢摘星急匆匆的背影,下意识就想躲起来,可想想这事儿是他搞出来的,万一儿子跟儿媳没和好,那最后倒霉的可能还是他。
谢无言纠结半天,到底还是追了过去。
父子俩一前一后冲到龙溪殿,一只脚刚迈进门,便铺面而来一股浓郁的脂粉味。谢摘星蹙了蹙眉头,沉着脸走进殿内。
“少主。”莺莺燕燕恭敬行礼。
“萧夕禾?”谢摘星无视她们,抬眸看向人堆儿后。
“在呢在呢!”萧夕禾挣扎着从人堆儿里挤出来,跑到他面前时呼吸还有点重,“魔尊,你、你们魔界的姑娘个子都好高啊!”
她差不多也一六八了,却只到人家的耳朵根,被人一挡直接人影都没了。
她一直没离开龙溪殿,身上也沾染了脂粉香,同样的香味在她身上却半点不呛人,谢摘星眉眼舒展了些:“被欺负了?”
嘴上是问她,视线却扫向她身后的美人们。
美人们一个哆嗦,瞬间老老实实站好。
“没有啊,怎么会有人欺负我?”萧夕禾不解。
说话间,谢无言也进门了,萧夕禾虽然没有见过他,但凭借他与谢摘星有几分相似的轮廓,还是快速认出了他的身份。
“尊上好。”她心下漏了一拍,赶紧低头行礼。
谢无言端起架子淡淡颔首,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瘦小了些,资质也差,模样生得也不是特别美,就是看着顺眼的水平,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肤色白皙透亮,眼神也干净,在人人都是野心家的修仙界,倒也算是难得。
但目前看来,跟谢摘星他娘亲比起来,差远了。
谢无言在心里刻薄地评价半天,萧夕禾紧张得直咽口水,满脑子乱糟糟的想法——
谢无言知道谢摘星怀孕的事吗?
应该知道了吧,刚才听漂亮姐姐们说,她们是谢无言送给谢摘星的礼物……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这个时候送,是为了敲打她吧?想告诉她即便谢摘星怀孕了,也绝不会跟她在一起?
如果是半个时辰前,萧夕禾绝不会想这么多,可自从知道谢摘星怀孕后,就把自己代入到人渣凤凰男的身份了,而谢摘星就是有钱人家不谙世事的小公主,现在小公主的爹亲自登门了,估计就是要给她几分颜色瞧瞧。
萧夕禾脑补了一场宫斗大戏,越想越觉得自己前途无亮。
谢摘星看她脸色都变了,蹙了蹙眉回头,果然看到亲爹正直勾勾盯着人家看。
“看什么看?”他语气不太好。
谢无言:“……看也不行?”
“不行。”谢摘星拒绝。
谢无言气笑了,正要说什么,萧夕禾忙道:“尊上想看就看,随、随便看……”
“看人家多懂事。”谢无言夸赞。
萧夕禾却总觉得他在阴阳怪气,毕竟真懂事的话,又怎么会搞大好男孩的肚子……
“夕禾来了,想来你也不用别人伺候了,那这些人我就带走了,”
虽然很气儿子还没成亲就成了泼出去的水,但关键时候还是要为他解围的,谢无言说完,又特意同萧夕禾解释,“我儿子最是洁身自好,平日从不胡来,让她们过来伺候也只是本尊一人的主意,一切与他无关,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谢摘星抬眸看向她。
洁身自好、从不胡来……果然是在敲打她!萧夕禾汗如雨下:“尊、尊上也是爱子心切,晚辈怎有资格介意,再再再说魔尊位高权重事务繁忙,有几个美人相伴也是正常,若是尊上和魔尊都愿意,那让她们都留下就是,晚辈半点意见都没有!”
她已经把谢摘星肚子搞大了,又怎么敢再阻拦他纳后宫,所以不如趁现在表明立场。
“总之,我绝不反对魔尊做任何事!”萧夕禾强调。
殿内瞬间静了下来。
谢摘星脸色阴晴莫辨,眸色冷得要结冰。
谢无言表情微妙,半天憋出一句:“想不到你还挺大方。”
“……都是晚辈应该的。”萧夕禾尴尬开口。
谢无言乐了,只是刚笑一声就对上了儿子的眼睛,瞬间又憋了回去:“……咦,好像有人找我,我去瞧瞧。”
说罢,给了美人们一个眼神,赶紧扭头就走。
美人们面面相觑,犹豫着也要离开。
“站住。”谢摘星突然开口。
美人们立刻停步,已经走到门口的谢无言也停了一瞬,但下一瞬直接跑了起来,转眼就不见踪迹了。
谢摘星神色冷淡地看向萧夕禾,萧夕禾不由得站直了些。
“我爹走了。”他道。
萧夕禾:“嗯……嗯?”
“刚才姑且念你太紧张,才会那般回答,眼下他走了,我再问你一遍,你真不介意我纳后妃?”谢摘星盯着她的眼睛。
萧夕禾舔了一下发干的唇,半晌小心翼翼回答:“魔尊大人,你想做什么都行,我绝不干涉你的自由。”
怀孕已经是在某种意义上失去了自由,她哪有资格再剥夺他剩下的空间。
“便是不介意的意思。”谢摘星语气没有半点波动,周身气压却越来越低。
萧夕禾:“我当然不……其实有点在意。”
本来想说不介意,可一对上他的视线,总算福至心灵改了口风。
美人们见气氛不对,集体往外磨蹭,等快到门口时,直接一溜烟逃跑了。
萧夕禾看着她们妖娆奔跑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谢摘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眉眼间的霜雪总算融化了些:“既然在意,为何逞强?”
“……尊上拿这件事敲打我,我自然要给出个态度来,叫他知道我不会仗着你有身孕了,就得寸进尺如何如何,免得他心气不顺,你在中间也难办。”萧夕禾煞有介事的解释。
谢摘星眼尾微挑:“你倒是考虑得多。”
“那是那是,自然是要考虑的,我说过我会负责嘛,”萧夕禾咽了下口水,“所以你不必担心,我肯定不会影响你们父子的关系,也不会做多余的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干涉。”
谢摘星盯着她看了片刻,勾唇:“可惜,他不知道此事。”
萧夕禾愣了愣:“不可能吧?”
谢摘星静静看着她。
萧夕禾:“……”
好家伙,岳父大人还不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得亲口告诉他?啊啊啊啊合着刚才只是她一个人脑补太多,该过的关卡根本就没过!
萧夕禾瞬间要疯,但还是顶住重重压力,坚强地笑了一下:“没、没关系,我会去跟他说的,这件事你不用管……”
“不准说。”谢摘星直接打断。
萧夕禾顿了顿:“不说?”
“嗯。”谢摘星态度坚决。
萧夕禾为难了:“可你肚子都大了……”
“谁肚子大了?”谢摘星眯起长眸。
萧夕禾一秒改口:“我我我,我肚子大!”
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你,我,不是两个人吗?那第三个是谁?”
“林樊。”谢摘星随口回答。
萧夕禾恍然,先前林樊的各种奇怪举动,也突然有了答案。
盯着萧夕禾看了片刻,谢摘星淡定收回视线:“今日起,你便在龙溪殿住下,若再敢跑……”
“不跑了,我会留下照顾你。”萧夕禾讪讪。
谢摘星对她的答案还算满意,正要再说什么,她又忍不住问:“那些美人……你真的不收?”
“你希望我收?”谢摘星反问。
萧夕禾:“当然不希望!”
谢摘星唇角浮起一点弧度。
“孕期性生活太频繁的话,对孩子不好。”萧夕禾补充。
谢摘星:“……”
一刻钟后,大殿房门砰地一声在眼前关上,萧夕禾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外,不懂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
她叹了声气,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下,脑子里依然乱糟糟的。
她竟然搞大了一个男人的肚子……
这件事不论何时想起来,都极具冲击力,以至于她不得不考虑许多事——
如何跟谢无言解释、跟药神谷的家人解释,如何照顾孕期,以及跟谢摘星以后该如何相处,孩子出生了是养在魔界还是……估计十有八九是魔界了,他辛辛苦苦生的孩子,她怎么好意思让他们骨肉分离。
到时候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也会留在这里照顾他们父子俩,一直到孩子成年、不需要她了为止,这期间还得一直盯着谢摘星,防止他像原文中一样干一堆缺德事,最后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想想就觉得是一件漫长而艰难的事。
总而言之,两人的命运已经彻底被这个孩子绑在一起,她要重新规划自己的未来了。
萧夕禾轻轻叹了声气,低着头看向掌心红痕。
魔界永远都是昏暗暗的,白天黑夜界限不明,萧夕禾研究半天,也没看出此刻是什么时辰,只是坐得久了身体有些燥热。
莫非是中午?萧夕禾眼底闪过一丝不解,正要找个人问一下时,一道惊讶的声音响起:“少夫人?你怎么在外面坐着?”
萧夕禾一抬头,便看到一张娃娃脸。
“林道友。”她开口打招呼。
林樊盯着她看了半天,恍然:“看来少主已经告诉你了。”
萧夕禾尴尬一笑:“是。”
林樊一脸同情地在她旁边坐下:“吓坏了吧?”
“……倒也没有,就是有些震惊。”她直到现在都没什么真实感,全靠理智撑着。
“我懂,这事儿搁谁都震惊,”林樊态度良好,“所以你现在是因为表现太震惊,才被少主赶出来的?”
萧夕禾无言地看向他。
“孕夫的脾气很不好吧?”林樊愈发同情。
萧夕禾扯了一下唇角,又开始搓掌心的红痕,林樊咦了一声:“是传承的印记。”
“嗯?”萧夕禾不解抬头。
林樊点了点她掌心的痕迹:“灵兽特有的传承,鹿蜀给了你,那将来有一天,传承也会带你找到他。”
萧夕禾又盯着掌心看了片刻,最后深吸一口气:“林道友,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吧。”林樊回答。
萧夕禾一惊:“酉时?不是晌午吗?”
“怎么会,”林樊笑了,“魔界虽然终年不见日光,可时辰与修仙界却是一样,你们回来时已经下午,眼下自然不可能是晌午。”
“原来如此,”萧夕禾只是觉得越来越热,才会以为现在是中午,“林道友,能借你们厨房一用吗?”
既然已经酉时了,那也该给谢摘星做饭了。
虽然还对自己喜当妈的事实有点恍惚,可作为一个优秀的厨子加医修,她已经开始对照顾孕夫的事熟练上手。
“当然可以,”林樊当即带路,一边走一边问,“你借厨房做什么,给少主熬补药吗?”
“我给他做点吃的。”萧夕禾回答。
“你还会做饭?”林樊惊讶。
萧夕禾谦虚开口:“会做一点。”
“啧,”林樊蹙眉,“如果厨艺一般,那我劝你还是别做了,少主嘴刁得很,不是合心意的饭菜,宁可饿着也不吃,就算他再喜欢你,也不可能妥协的。”
“我做的,他应该会喜欢。”萧夕禾道。
林樊见她不到黄河心不死,索性不劝了,只是默默带她进了厨房。
龙溪殿的厨房已经太久没用,能找到的食材寥寥无几,萧夕禾翻找半天,也就找到两颗白菜一捧米,实在寒酸得可怜。
她斟酌片刻,干脆做了一道醋溜白菜,又闷了一锅米饭。
林樊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渐渐放下心来,倚着门框看她忙活。大概是厨房有明火的缘故,萧夕禾只觉得更热了,炒个菜的功夫出了一身汗。
两刻钟后,米饭蒸好,醋溜白菜也做出来了。
林樊闻着酸酸的味道,顿时食指大动:“我能尝一口吗?”
萧夕禾擦了擦汗,将筷子递给他。
林樊麻利地夹起一块白菜入口,表情顿时微妙了。
“怎么样?”萧夕禾问。
林樊欲言又止,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实话:“……太酸了。”
“那就好,”萧夕禾笑了一声,“之前在御剑宗时,他就爱吃酸……”
等一下,谢摘星在御剑宗时就已经爱吃酸了,还时不时伴有恶心想吐的孕期反应……不对啊,要是当时怀上,那为什么在她跟他合修之前就开始有这些反应?!
萧夕禾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默默捂住了嘴。
“少夫人?”林樊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萧夕禾猛地回神:“啊……怎么了?”
“你表情不太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林樊好奇。
“没、没事。”这种事,还是亲自去问谢摘星的好。
萧夕禾干笑一声,将米饭和白菜盛好放在托盘上,便朝着寝殿去了。
一路上心事重重,直到停在寝殿门前才略微冷静些。萧夕禾深吸一口气,一脸郑重地敲了敲门:“魔尊大人?”
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响,打开了一条缝隙。
萧夕禾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看到谢摘星后讪笑一声,将晚饭摆在了桌子上:“我做了醋溜白菜。”
“闻到了。”谢摘星扫了她一眼,直接在桌前坐下。
“多放了醋,你先尝尝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加。”萧夕禾道。
时隔两年,再次看到她做得热腾腾的饭菜,谢摘星盯着托盘看了许久,才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
又酸又辣,口舌生津。
“可以吗?”
“嗯。”
萧夕禾松了口气。
谢摘星安静吃饭,她坐在对面捧着脸看他,仿佛又回到了背阴谷的时光。
只一刻钟,谢摘星便将饭菜吃完了,萧夕禾忙问:“吃饱了吗?”
谢摘星放下筷子:“说吧。”
萧夕禾一脸懵:“说什么?”
“‘心事重重’四个字都摆在脸上了,你说要说什么?”谢摘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萧夕禾也没想到自己表现这么明显,尴尬一笑后思索片刻,最后艰难开口:“那你先保证你不会生气。”
谢摘星眉头微挑。
“我不是不信任你,就是觉得有点超出理解,所以才想问一问,”萧夕禾还在铺垫,“当然了,我绝对没有要推卸责任的意思,只是有点不明白,想问问清楚,这样也方便我制定计划……”
“再废话,就不用说了。”谢摘星直接打断。
萧夕禾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我就、就是想问,你现在多大月份了?”
谢摘星眼皮一跳。
萧夕禾瞬间语速加快:“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毕竟按照正常推算应该是小半年前御剑宗那次怀上的,可当时咱们没合修之前你就已经有孕反了,在那之前咱们更是一年半没见,所以……”
“所以你怀疑孩子不是你的。”谢摘星平静开口。
萧夕禾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他一个对女人没什么兴趣、连床上都不愿意出力的吃货,怎么可能去找别人。
再说了,就算找别人,也恰好能找到有鹿蜀血脉的人?不可能的!所以孩子只能是她的。
“我只是想问月份,你却觉得我怀疑你的人品?”萧夕禾一脸失望。
仿佛被倒打一耙的谢摘星:“……”
“所以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萧夕禾为免再刺激他,决定直入主题。
谢摘星盯着她看了片刻,回答:“你走之前。”
……也就是已经怀了两年了。萧夕禾猜中了事实,嘴唇微微一颤。
谢摘星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没错,我揣着这个小孽畜,找了你两年。”
萧夕禾:“……”
“而你在这两年里,一直在躲我,即便见了面,也给我装不认识,”谢摘星眼神泛冷,“惹了祸,自己跑得倒快,所有苦我一个人受,你却逍遥得很……”
萧夕禾:“……”
“狼心狗肺,人面兽心。”
“魔尊大人,我知道错了!”萧夕禾欲哭无泪。
谢摘星却不肯放过她:“错哪了?”
“错……哪都错了,我以后会补偿你跟孩子的。”萧夕禾郑重承诺。
谢摘星轻嗤一声:“我要吃蒸蛋糕。”
“我这就去做!”萧夕禾麻利地收拾起碗筷,扭头就往外跑。
谢摘星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唇角扬起一点弧度,可惜心情没好太久,恶心感又涌了上来,他蹙了蹙眉,强行克制住心底的烦躁。
萧夕禾第二次来到厨房,只觉得厨房里好像更热了,再看原本空无一物的架子上,此刻已经摆满了各类食材,显然是自己刚才给谢摘星送饭的时候,林樊叫人补上的。
她轻呼一口气,挽起袖子开始做蒸蛋糕,很快便因为燥热出了一身的汗。
半个时辰后,蒸蛋糕做好了,热意也似乎消退不少。她轻呼一口气,端着刚出锅的蛋糕回到寝殿。
谢摘星吃蛋糕,她就坐在对面不停地扇扇子,一边扇一边问:“魔尊,魔界为什么这么热啊?”
谢摘星抬眸扫了她一眼,拒绝回答她的蠢问题。
“你没感觉吗?”萧夕禾哪哪都热腾腾的,渐渐因此变得急躁,“真的很热,我都出好多汗了。”
谢摘星吃完最后一口,转身到床边坐下。
“吃完就睡对身体不好!”萧夕禾提醒。
谢摘星当没听到。
萧夕禾叹了声气,拿着扇子追过去:“魔尊,晚上我睡哪?”
“地上。”谢摘星随口回答。
萧夕禾:“好。”
谢摘星:“……”
“有多余的被褥吗?”萧夕禾问。
谢摘星脸色泛冷:“没有。”
萧夕禾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谢摘星当没看见,面无表情地躺下了。
“吃完就躺对身体不好。”萧夕禾纠结提醒。
谢摘星额角青筋直跳,干脆闭上眼睛。萧夕禾站在床边犹豫片刻,最后到不远处的软榻上躺下。
寝殿彻底安静下来,两个人一人一张床,中间隔着十几步远的距离,谁也不打扰谁。
萧夕禾静静躺在软榻上,本想着心静自然凉,结果越躺越热,且身体也因为高温开始泛红——
她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了。
“……魔尊,我好像不对劲,”在试图用灵力压制热意、结果却越压越厉害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很热。”
谢摘星不理她。
萧夕禾深吸一口气,颤巍巍从软榻上爬起来,艰难往外走去。
“去哪?”谢摘星终于开口。
萧夕禾停下脚步:“去找林樊,让他给我诊治一下。”
“你觉得他比我有用?”谢摘星撩起眼皮看向她。
萧夕禾一顿:“你知道我是怎么回事?”
“我若不知道,你早就被鹿蜀的灵力烧成一把灰了。”谢摘星嘲讽。
萧夕禾愣了愣,蓦地想起先前做过的梦里,自己浑身烧得焦黑,是他用灵力为自己平复……
“不是梦啊。”她喃喃。
谢摘星坐起身,板着脸看向她:“过来。”
萧夕禾犹豫一下,问:“林樊能帮我吗?”
谢摘星眼神瞬间暗了下来:“萧、夕、禾!”
“我不是嫌弃你,”萧夕禾忙解释,“只是不想你太累。”
都怀孕了,可不敢累着他。
“过来。”谢摘星烦躁开口。
萧夕禾见状没有再犹豫,一路小跑到床前:“有劳魔尊了,但你千万别勉强,累了就立刻停下,我能忍的。”
“啰嗦。”谢摘星直接将她扯到床上,“躺好。”
萧夕禾乖乖躺好。
谢摘星衣衫松散,抬手扣住她的眉心。
一股凉意涌入识海,萧夕禾冷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将手搭在他的腿上。随着适应这股凉意,体内的燥火终于逐渐平复。
她长呼一口气,视线瞄了眼他松开的衣襟,心不在焉地问:“你刚才说,我现在变成这样,是因为老祖宗?”
“嗯。”谢摘星懒散回答。
萧夕禾想起那颗金黄色的圆丹:“他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内丹,”谢摘星扫了她一眼,“你难道就没发现,自己已经筑基中期?”
萧夕禾一脸茫然。
“蠢货,”谢摘星轻嗤一声,“寻常人拿到上古神兽的内丹,就是直接突破金丹的也有,你倒好,生了个没用的全阳体质,差点被内丹烧死不说,炼化许久才筑基中期,你那位老祖宗若是知道,定会后悔将内丹交给你。”
“老祖宗才不会后悔。”萧夕禾嘟囔一句,随即又开始担心,“你累不累,要不休息一下吧,我好多了。”
谢摘星似笑非笑:“我是怀了,不是废了。”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现在特殊时期,咱也得量力而行不是。”萧夕禾好心劝导,顺便扶住他的腰,以免他劳累过度,“等孩子出生,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话说回来,男人要怎么生孩子?”
说完,视线默默一路往下……她想到什么,表情突然诡异起来。
“你在想什么?”谢摘星眯起眼睛。
萧夕禾:“……没什么。”
“你肯定想了。”谢摘星冷笑。
萧夕禾死鸭子嘴硬:“真的没什么!”
“不承认是吧。”谢摘星伸手就去抓她,萧夕禾吓得尖叫着要躲,却被他一步步逼进床角。
“我真什么都没想!”萧夕禾垂死挣扎。
谢摘星却不肯放过她:“都摆在脸上了,还敢说自己什么都没想?”
萧夕禾被他扣着手腕按在床上,一边挣扎一边还不忘提醒:“你别跟我闹,小心孩子!”
谢摘星闻言,一低头对上她担忧的双眼,突然不想逗她了:“萧夕禾,我们聊聊。”
萧夕禾乖乖坐起来,伸手扶住他的腰:“聊什么?”
“在聊之前,首先,”谢摘星心平气和地看着她,“先把你的手给本尊拿出去,再碰本尊的肚子一下,胳膊给你折了。”
萧夕禾默默把伸到他衣服里的手缩回来,一脸无辜地看向他。
第38章
昏暗的寝殿内,两人在床上相对而坐。
萧夕禾莫名有些紧张,忍不住将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一遍:“聊什么?”
谢摘星抬眸:“聊这个孩子。”
“你说。”萧夕禾打起精神。
“我不打算要。”谢摘星直言。
萧夕禾愣了愣,半晌迟疑地‘啊’了一声。
谢摘星在开口之前,有想过她的反应,或许会失望,或许会着急,又或者没良心点,干脆因为少了一个负担而高兴,却独独没想过她会是这样。
不喜不悲,不骄不躁,仿佛在对待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谢摘星不悦:“你什么意思?不高兴?”
“没有没有。”萧夕禾赶紧摆手。
谢摘星眯起长眸:“那就是高兴了?”
萧夕禾:“……”
寝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萧夕禾无言与谢摘星对视,终于意识到他此刻心气不顺。
半晌,她小心翼翼开口:“我没有不高兴,也没有高兴……我不知道怎么说,相比较这个孩子,我更在意你的心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一直打心底觉得,唯有孕育生命者,才能决定胎儿未出生前的去留,其余人的想法根本不重要。生育权这东西,只属于能生孩子的人,不论是男人怀孕还是女人怀孕,都该如此。
“我嘴笨,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就是……我都听你的。”萧夕禾急得抓耳挠腮。
谢摘星闻言,表情总算明朗了些,嘴上却不饶人:“这孩子虽不在你腹中,却也是你的血脉,你这般轻易放弃,还真是刻薄。”
萧夕禾讪讪一笑:“你也说了,孩子不在我腹中……既然不在我腹中,我就没资格说什么放不放弃,你要是肯要,我就努力养你们,你不肯要,我就专心照顾你自己。”
“你想要吗?”谢摘星问。
萧夕禾谨慎反问:“你会参考我的意见?”
“不会。”
萧夕禾:“……”
谢摘星:“但我想知道。”
他非逼着她回答,萧夕禾纠结半天迟疑开口:“想吧……你没说不要之前,我是想的,但你现在说不要了……我本来就没什么真实感,还需要时间接受他,你这么一说我就……”
“既然还没接受,那就不要接受了,”谢摘星神色淡定,“否则你将来伤心,本尊也不会安慰。”
萧夕禾迟疑地应了一声:“知道了,那我以后就像今日一样,只考虑你就好。”
谢摘星眉头微挑:“你确定?可我怎么觉得,你今日种种行为,都更侧重小孽畜?”
“当然不是,我那是紧张你的身体,才会事事小心,”萧夕禾说完,忍不住叹了声气,“十月怀胎犹如害一场大病,你这病都害两年了,是我对不住您。”
谢摘星慵懒地靠向床头:“还算有点良心。”
萧夕禾抿了抿发干的唇,小心翼翼地开口:“魔尊大人,冒昧地问一句,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不想。”谢摘星答得干脆。
萧夕禾嗓子有些发紧:“是因为我吗?”
谢摘星顿了一下:“不是。”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与任何人无关,只是因为他的自尊不允许,所以今日即便萧夕禾跪下求他,他也绝不会心软。
萧夕禾与他对视许久,逐渐明白了他的想法,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我要挖你内丹呢?”谢摘星反问。
萧夕禾一愣:“为什么要挖我……我哪有内丹?”老祖宗给的那颗,不是早就炼化了吗?
“等你突破金丹,就有了,”谢摘星扫了她一眼,“小孽畜太狡猾,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扎根,待我发现他时已经来不及,唯有鹿蜀内丹方能化去他,如今内丹被你吸收,就只能用你的了。”
萧夕禾怔怔看着他,总算明白他之前为什么会去识绿山秘境了。
见她发呆,谢摘星唤了她一声:“萧夕禾。”
“我在!”萧夕禾急忙应声。
谢摘星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我若要你的内丹,你给吗?”
金丹不同其他,修成之后一旦被挖,修为上便再无可能进益。萧夕禾也清楚这一点,却答得干脆:“给。”
“这么笃定?”谢摘星唇角浮起。金丹被挖,人就废了,此生再无登顶的希望,她答应得这么干脆,让他不禁怀疑她根本不知道其中后果。
萧夕禾默默抓住他搭在膝上的手,谢摘星眼眸微动,视线落在她用力的手指上。
“我说过嘛,我要负责的。”她一脸郑重地说。
谢摘星盯着两人勾缠的手看了半晌,最后径直躺下:“时候不早了,睡吧。”
萧夕禾答应一声就要下床,谢摘星却攥紧了她的手。
她不解低头:“魔尊?”
“跟我睡一张床,就这么难受?”谢摘星不悦。也不知当初在背阴谷时,是谁成日死皮赖脸绞尽脑汁,都要同他赖在一张床上。
听到他这么问,萧夕禾惊讶:“怎么会呢!我是怕自己睡觉不老实会压到你,”说完,怕他又误会自己看重孩子,又赶紧补充一句,“虽然你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可目前来说你们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他化去之前,还是得按照孕妇……夫的标准照顾你。”
“多场大战都弄不死他,你压一压就死了?”谢摘星冷嗤。
萧夕禾不认同:“有些人爬山下海都没事,结果打个喷嚏就出事了,还是小心点好。”
说着话,将被他攥住的手指强行抽回来,撑着床一只脚跨过躺着的谢摘星就要下床。
“你离我远点也好,”谢摘星不紧不慢地开口,“免得自燃时烧到我。”
一只脚刚跨过去的萧夕禾表情一僵:“什么自燃?”
“没事。”谢摘星心情愉悦地勾起唇角。
萧夕禾:“……”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下去,我要睡了。”谢摘星闲适地看着上方某人。
萧夕禾两只手撑着枕头两侧,与身下的他默默对视许久,最后收回即将下地的脚,重新回到床里侧躺下。
“不走了?”
萧夕禾:“……不走了。”
“不怕压到我?”谢摘星似笑非笑。
萧夕禾咳了一声:“多场大战都没弄死他,我压一下肯定也不算什么……我半夜如果烧起来了,你别忘了帮我平复一下哈,我得养好身体才能早日突破金丹。”
谢摘星轻嗤一声。
“如果我压到你了,你也一定要说,不舒服也要说,我肯定……”
“再啰嗦就去地上睡。”谢摘星打断。
萧夕禾彻底老实了。
谢摘星指尖一动,床幔自动阖上,挡住了外头昏暗的光线,床上不大的空间瞬间一片漆黑。
萧夕禾静静与谢摘星并肩躺着,却半点睡意也没有,只是直勾勾盯着虚空。
许久,她偷偷摸了谢摘星的肚子一把,又飞速收回了手。
并未睡着的谢摘星:“……”
虽然没摸出什么东西,但萧夕禾还是意犹未尽地捻了半天手指,这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又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又回到了药神谷,谢摘星挺着大肚子,手里扯着两个三五岁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站在药神谷大门前。
“你怎么来了?”她问。
谢摘星冷笑:“当然是来找你。”
“找我干嘛?”萧夕禾不解。
“当然是让你兑现承诺,是谁说只要我给老萧家生个儿子,就给我买房买车的?”谢摘星怨气冲天,“现在我为了你,已经怀了第三个,林樊说看肚子形状就是男孩,你不赚钱养我们,整天躲在药神谷算怎么回事?”
萧夕禾脑子晕晕乎乎:“咱俩已经三胎了?”
谢摘星也不废话,直接松开两个娃的手,两个娃当即冲到萧夕禾面前:“妈妈你不要我们了吗?”
“就算我们不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也得负起责任呀。”
“爸爸他五年生三个真的好辛苦,妈妈你可怜可怜他吧……”
爸爸爸爸妈妈妈妈……无数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嚎啕,萧夕禾睡梦中哼哼唧唧,仿佛被梦魇了一般。
谢摘星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将她揽进怀中,萧夕禾顿时熟练地找到自己的位置,枕上他胳膊的同时,一条腿也搭在了他的肚子上。
谢摘星一阵无言,抬手将她的腿往下放了放,某个睡觉不怎么老实的人顿时抱紧他:“魔尊……”
“睡吧。”谢摘星闭上眼睛。
萧夕禾咬着谢摘星的衣襟,做了一夜喜提三宝的梦,终于在天光蒙蒙亮时惊醒。
睁开眼,一胎三宝没了,谢摘星沉静地睡着,盖着薄被的肚子几乎没有什么弧度,完全不像梦里一样鼓鼓囊囊。
萧夕禾无言许久,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重男轻女,竟然梦里连生三胎追男宝……要素也太齐全了吧!
她搓了搓脸,小心翼翼避开还在熟睡的谢摘星,穿上鞋子便出去了。
院子里依然是与睡觉前无异的昏暗光线,萧夕禾伸了伸懒腰,总算清醒了些,再回忆梦里那些内容,顿时只觉好笑。
她略微活动一下身体,取下乾坤袋打开:“鸡嘴鳄鱼,熊大熊二,你们睡醒了吗?”
“醒着呢小老大!找我们有事吗?”鸡嘴高兴打招呼。
“你们出来走走吧,乾坤袋太闷了。”萧夕禾道。
鸡嘴忙拒绝:“不用不用,乾坤袋挺舒服的。”
“听话,快点出来,不然我要把你们倒出来了啊。”萧夕禾吓唬。
鸡嘴无奈,只好叫上剩下三只一起从乾坤袋里钻出来,四只灵兽一瞬间挤满了庭院。
“还是外面舒服。”熊二感慨。
熊大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胡说,乾坤袋里也舒服。”
“没错,乾坤袋里特别舒服。”鸡嘴附和。
萧夕禾歉意一笑:“对不起啊,让你们受委屈了,等魔尊醒了,我跟他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给你们找个宽敞点的地方活动。”
“我们就待在乾坤袋里,哪也不去!”鸡嘴有些急了,当即钻进乾坤袋,其余三只见状也跟了进去。
萧夕禾无奈:“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们先出来活动活动,憋在里面太委屈了。”
“不出去,我们哪都不去,老大已经没了,小老大你不能不要我们!”鸡嘴委屈。
萧夕禾赶紧解释,可惜灵兽执拗起来相当一根筋,最后她只好承诺不会不要他们,四只才心情好点,但也是躲在乾坤袋里死活不出去了。
萧夕禾拿他们没办法,只好暂时先让他们留在乾坤袋里,自己则挽起袖子去厨房,巡视一圈后拿了两个青茄子,刮皮切段开始备菜。
她在厨房低着头忙碌,全然没注意到厨房外的门上窗上,已经挤满了黑魔。
“这就是少主找了好久的少夫人?她还会做饭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少夫人不仅会做饭,做的还特别好吃。”
“嘁,说得好像你吃过一样。”
“我没吃过,少主还没吃过吗?!昨天她给少主做的晚膳,少主可是一口都没剩下。”
“嚯,能叫少主一口都不剩的东西,那得是多厉害的人间美味?少夫人也太厉害了吧?”
“何止啊,少夫人还会行医呢!我听臣奉说她可是药神谷的弟子,你想想那医术能不厉害吗?”
黑魔们仗着他们少夫人看不见他们,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萧夕禾生火起锅,独自在厨房忙碌。随着拌了干面的茄子下锅,发出刺啦一声响,黑魔们瞬间闭嘴,伸着脑袋往里看。
谢无言本来是闲着无事,想来看看儿子,结果一路闻着味来到了厨房门前,一看一堆黑魔都快把门窗扒坏了,当即不悦呵斥:“干什么呢?!”
黑魔们吓一跳,一瞬间四散。萧夕禾听到动静也吓一跳,拿着汤勺就跑了出来:“尊上好。”
谢无言见她一脸惊魂未定,赶紧摆摆手解释:“不是凶你。”
萧夕禾尴尬一笑。
“你很怕我?”谢无言不解。都敢跟他那个阎罗王一样的儿子纠缠不清了,胆子应该不小吧?
萧夕禾努力镇定:“……不怕。”
就是太心虚,跟渣男面对女方父母的心态一样。要命的是现实中的女方父母,恼起来顶多把人打一顿,而眼前这位可是会杀人的。
“不怕就好,”谢无言动了动鼻子,“你做的什么?”
“烩茄子,您要尝尝吗?”萧夕禾问。
谢无言的字典里没有客气二字,闻言当即欣然同意。萧夕禾赶紧进厨房,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直接放在了厨房案板上。
谢无言也不介意环境问题,坐下后看了眼熬得浓稠软烂的茄子:“闻着挺香,模样却不怎么好看,像熬过头的面汤。”
“味道可能有点平,您先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再给您做别的。”萧夕禾毕恭毕敬给‘岳父大人’递上勺子。
“你还做别的呢?”谢无言感慨着接过勺子尝一口,浓香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绽开。他微微一愣,重新审视面前的‘面汤’。
“确定是茄子做的?”他又尝了一口,忍不住问,“怎么这么香?”
萧夕禾点头:“沾了干面粉,下锅之后就会格外浓稠,茄子本身是没什么味道的,主要靠调味。”
“很鲜,你以前也是这样给他做饭?”谢无言边吃边问。
萧夕禾听他问起从前,更心虚了:“就、就做过两年……”
“两年,”谢无言感慨,“难怪他小子总对你念念不忘,合着是因为你的手艺。”
说罢,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又赶紧解释,“当然,肯定也是因为喜欢你。”
萧夕禾笑笑,没有半点不愉。
谢无言见她乖乖站着,连手里的汤勺都透着几分拘谨,心下逐渐对这个儿媳另眼相看。太乖了,还会做饭,跟自家难缠儿子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你这次来,你师父知道吗?”谢无言感慨完,总算有功夫询问了。
萧夕禾犹豫一瞬,默默摇了摇头。
谢无言顿了顿:“你呢?是自愿来的吗?”
是……吧?萧夕禾犹豫一瞬,默默点头。
谢无言没错过她的犹豫,心里叹了声气:“摘星那小子,从小被我惯坏了,但本性不坏,是个会疼人的,你……你要是眼光不太高,就跟他凑合凑合得了。”
“魔尊很好,是我配不上他!”萧夕禾惶恐接话。好家伙,她一个渣男,哪敢嫌弃人家的‘宝贝女儿’。
……这是婉言拒绝的意思?谢无言纠结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正要直接询问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厨房里。
“你在这儿干嘛?”不速之客谢摘星一进门就问,接着注意到桌子上的空碗,顿时面露不善,“你吃我早膳?”
谢无言看着护食的糟心儿子,半天憋出一句:“不能吃?”
“不能,这是我的。”
谢无言一拍桌子,萧夕禾赶紧把碗端走,同时安抚某人:“还有还有,我给你留了。”
说完,相当利索地盛出剩下的。
谢摘星仍然不满:“不够。”
“……那我再给你做别的。”萧夕禾哄人。
谢摘星思索一瞬,勉为其难答应了。
谢无言看他这么欺负自己救命恩人的徒弟,瞬间气得够呛:“夕禾你别搭理他!你又不是他奴隶,凭什么这么惯着他!”
“不该惯?”谢摘星反问。
萧夕禾连忙接话:“该该该。”
“听见没?”谢摘星昂起下巴。
谢无言骂骂咧咧走了。
他走远后,萧夕禾目露担忧:“你这么气他没问题吗?”
“有问题。”
萧夕禾:“……什么问题?”
“把他气死,过早继承皇位。”
萧夕禾:“……”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一成年,他便将魔尊之位推给我了。”谢摘星一脸淡定地拿起勺子。
萧夕禾无语:“你也没干魔尊的活儿啊。”位置给他了,可事儿不还是谢无言在做?
“我为什么要干?”谢摘星看她一眼,“魔界想灭亡就灭亡好了。”
萧夕禾:“……”体会到了谢无言的不易。
她叹了声气,便要重新系围裙,谢摘星却拒绝了:“不用。”
“你不是不够吃吗?”萧夕禾疑惑。
谢摘星看她一眼:“够。”
“那你刚才……哦,故意气他是吧,”萧夕禾叹了声气,“你真是太熊了。”
“什么意思?”谢摘星蹙眉。
萧夕禾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正要敷衍过去时,突然想到自家四只灵兽的窘况,犹豫一下还是同他说了。
“这有何难,随便给他们找个地方住就是。”谢摘星不当回事。
萧夕禾皱眉:“他们不愿意,我也不想跟他们分开。”四只为了她,离开了从小长大的秘境,她不能不管他们。
谢摘星抬眸看了她一眼:“我那儿倒是有个法器,个头不大可以随身携带,里头自带空间,可以让他们住下。”
萧夕禾闻言,突然想起原文里,一个月后的仙魔试炼大会上出现了一枚戒指,是难得的上古法器,所带的空间极大,有山有水四季如春,不比识绿山差。
“你若是要,我这就去取。”谢摘星将话说完。
萧夕禾忙摆摆手:“不用不用,哪能要你的东西,我自己想办法吧。”
“你要想什么办法?”谢摘星眼尾微挑。
萧夕禾老实回答:“去仙魔试炼大会看看有没有机会捡漏。”
原文中,那枚戒指由一名蓬莱仙民摆摊卖的,但因为外表平平无奇,又无人看出内里玄机,所以一直到试炼大会结束都无人问津。
她只需在一个月后仙魔试炼大会开始时就去蹲守就好。
十年一次的仙魔试炼大会备受关注,每次举办大半个修仙界都会去,有不少修者趁热闹摆摊出闲置,有一定概率能找到些好东西。但能容得下四只灵兽生活的空间法器,至少得是上阶级别,谢摘星不信她能靠捡漏的方式找到,但见她这般笃定,便也没说什么。
用过早膳,两人重回寝殿,萧夕禾犹豫片刻,鼓起勇气开口:“魔尊,我能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吗?”
“不能。”谢摘星不紧不慢地拒绝。
萧夕禾顿了顿,继续劝:“魔尊,你不能讳疾忌医,我只有给你检查了,才能制定你的营养方案。”
谢摘星径直到软榻上坐下,闻言随意看她一眼:“你有功夫搞那些没用的,不如好好修炼,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我这就开始。”萧夕禾说着四下巡视一圈,最后跑到床上开始打坐。
谢摘星静静看着格外努力的她,唇角浮起一点弧度。
寝殿内静悄悄,他闲散地倚着软榻,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饱食后的慵懒。他闭上眼睛假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拱起的膝盖,萧夕禾凝神静气默默修炼,两人虽在同一间屋子里,却谁也没有打扰谁。
魔界常年如一的幽暗光线照进寝殿,将窗子上的花纹印在地面上,角落里拳头大的夜明珠撒了一地,散发着昏黄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谢摘星眼眸微动,点膝盖的手指突然一停,刚进龙溪殿、正要往寝殿走的林樊突然一头撞在空气上,直接撞得跌坐在地。
他一脸茫然地抬头,只见空气中虚虚写出一个字——
‘滚’
林樊:“……”大白天的,他跟少夫人在屋里干啥不可告人的事呢?
身为魔医的他忧心忡忡,思虑一番后在空气中写了几个字:怀着孩子,不能纵欲过度。
谢摘星给的回答,是突然烧了他的衣裳。
林樊吓得原地打滚,扑灭身上的火后赶紧溜了。
总算清净了。
谢摘星勾起唇角,继续闭目养神。近来不知是不是受小孽畜影响,他比先前嗜睡许多,整个人也总是透着一股懒意,什么都不想做。
时间悄无声息流逝,寝殿内一切却仿佛静止了一般。
萧夕禾将灵力运行两个小周天,隐隐察觉到体内尚未完全炼化的内丹之力。她小心翼翼地尝试自己炼化,内丹仿佛感应到什么,突然开始散发力量。
萧夕禾身上瞬间热了起来,她心慌一瞬,第一反应就是找谢摘星帮忙,可一想到他现在怀着孕,到底还是忍住了,打算自己先试试。
她静了静神,耐心引导内丹之力在体内运行,灼热的感觉渐渐褪去,经脉开始胀痛。萧夕禾深吸一口气,忍着痛意将内丹之力运行一周,结束时只觉精神充沛,好像境界都提高了不少。
“结束了?”谢摘星的声音响起。
萧夕禾一抬头,见他还在软榻上坐着,当即高兴地跑过去:“魔尊,我刚才靠自己炼化了内丹之力!”
“嗯。”谢摘星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靠自己诶!”萧夕禾强调,“看来我还是颇有悟性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将内丹彻底吸收,突破金丹也是指日可待。”
谢摘星泼冷水:“你修炼了一整日,修为可精进了?”
萧夕禾顿了一下,连忙查探体内灵力。
……妈的,毫无变化。
“内丹之力所剩不过百分之一二,就算是个炼气也能将其炼化,你好歹也算筑基中期,却跟炼气没什么不同,还敢说自己颇有悟性,”谢摘星拿眼斜她,“以你的资质,靠打坐修炼至少还得十年才能筑基,到时候小孽畜不知出生多久了,若是资质没有随你,说不定比你还早突破金丹。”
萧夕禾嘴唇动了动,一句也反驳不了。
半晌,她问:“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
谢摘星:“……”是不是说狠了?
他正犹豫时,萧夕禾已经出去了,偌大的寝殿顿时只剩他一个。
半个时辰后,萧夕禾端着两菜一汤走了进来:“魔尊,吃饭啦!”
谢摘星犹豫一瞬,还是到桌边坐下。
“今天有点晚了,我给你做了个番茄炒蛋,还有一个洋葱炒肉,都是清淡的家常菜,你吃完就躺着,不好做太硬的菜,”萧夕禾将筷子塞到他手中,“等明天吧,明天中午我们打火锅,你还没尝过我做的白粥火锅吧,味道特别鲜,你肯定会喜欢。”
谢摘星默默接过筷子,安静吃饭。
“怎么样?”萧夕禾问。
谢摘星:“很好吃。”
萧夕禾:“……”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以前吃到再喜欢的食物,不也只有一句‘尚可’吗?今天竟然说很好吃?他疯了还是她出现幻觉了?
两人无言对视,屋里再次安静。
片刻之后,谢摘星别开脸,不经意间开口:“资质差也没什么,多用灵药养着,一样可以突破进阶,魔宫最不缺的就是那些东西。”
萧夕禾愣了愣。
“大不了再猎几头上古神兽,多挖几颗内丹出来,修为说上去就上去了,不是什么要紧事。”谢摘星又补充。
萧夕禾还是不说话。
谢摘星垂着眼眸慢吞吞吃饭,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抬头,却恰好对上萧夕禾若有所思的眼神。
“魔尊……”
“嗯。”
萧夕禾斟酌开口:“你是不是以为我生气了,在哄我呢?”
谢摘星:“……”
萧夕禾看到他的反应,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你还真在哄我啊!”
“……没有。”谢摘星瞬间冷脸。
再说下去可就要发飙了。萧夕禾咳了一声:“没有没有,是我自作多情了。”
谢摘星扫了她一眼:“我用你给台阶?”
萧夕禾:“……”怀孕的魔尊大人比没怀孕时难搞一百倍。
她叹了声气,主动给谢摘星夹菜:“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尽快修出金丹的。”他既然已经决定不要孩子,那就越早解决越好,否则月份越大,对他的伤害也就越大。
“我今天开始不睡觉了……我现在就去修炼。”萧夕禾说完就要走。
“回来。”谢摘星无语,“又不急于一时。”
萧夕禾叹气:“时间紧迫啊!”
谢摘星垂眸喝汤:“你合欢宗出身,又走了医修的道,现在按寻常修者的方式打坐,即便累死也不会有太好的效果,不如返璞归真。”
萧夕禾眨了眨眼,沉默了。
谢摘星没有看她,安静喝完一碗汤,最后放下筷子平静与她对视:“懂了吗?”
“懂了,”萧夕禾郑重点头,“我现在就出去找人双修。”
“……滚回来。”
第39章
萧夕禾老老实实滚回来。
谢摘星不悦:“你故意的?”
“……怎么了?”萧夕禾一脸茫然。
谢摘星盯着她看了半晌,确定她是真心打算找人双修之后,心口顿时一阵气血翻涌:“萧夕禾,你还有没有点廉耻心?”
“这跟廉耻心有什么关系?我是为了尽快结丹帮你呀,”萧夕禾被他怼得莫名其妙,“本来有你在,是不必舍近求远的,可你现在不是有孕么,不好受那些累,我也只好找别人了。”
“我还得谢谢你?”谢摘星气笑了。
“不必谢,都是我应该做的。”萧夕禾随口应和。
谢摘星面无表情,搭在膝上的手却渐渐攥拳:“那你还真是受委屈了。”
“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是受委屈呢?”萧夕禾嘿嘿一笑,“有些东西你把它当回事,它就是困住你的枷锁,你不拿它当个事,它就什么都不是。”
世俗规训女子贞洁大过性命,她要是信了,四年前就死了。
见谢摘星还绷着脸,萧夕禾继续安慰:“真的不亏,修仙界人才辈出,那些仙门弟子个个都长得好看,还非常整洁干净,就是修为不如你,可能一次采补不了太多,但只要多来几次,应该也能弥补差距,你也不用担心我,古往今来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萧夕禾!”谢摘星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萧夕禾吓一跳:“怎、怎么了?”
谢摘星忍了忍,尽可能平静下来:“这就是你说的对我负责?你负责的方式,就是给我戴绿帽子?”
“什么绿帽……等、等一下,”萧夕禾有点懵,“让我捋捋。”
谢摘星冷眼瞧她。
半晌,萧夕禾艰难开口:“你不是不要孩子吗?”
“我不要,你就不负责了?”谢摘星眯起长眸,“是谁说的更侧重我?”
“我当然更侧重你,你先等等……”萧夕禾又一次陷入思考。
谢摘星看她眉头紧皱,心底的火气渐渐消了些。
萧夕禾想了半天,思绪总算捋清了:“魔尊,咱们的想法好像出现了偏差。”
谢摘星抬眸看向她。
“我以为……你不要孩子的意思是,我把内丹给你,照顾你到痊愈,我们就两清了,”萧夕禾一边思考一边说,语速要慢上不少,说完还不忘跟他确定一下,“不是吗?”
她没什么经验,可也看过不少这种情感类电视剧,一般来说双方愿意留着孩子的话,就会买房买车准备结婚,如果不留,大部分都是男方负责照顾女方到养好身体,再给一笔经济赔偿然后分手。
她也是按照这个基本套路来的,可看谢摘星现在的意思……
“不是,”谢摘星冷笑一声,“就算我不要,你也得按先前说好的,对我负责。”
萧夕禾:“……”可电视里不是这么演的!
“不愿意?”谢摘星冷声问。
萧夕禾尴尬一笑:“没有不愿意,就是有点意外……”人家牺牲这么大,负责一辈子也是应该的,她只是没想到他思想这么传统,就算没了孩子也不打算分道扬镳。
不过反过来想也能理解,修仙界虽然实力为尊,但封建余孽的思想也不少,他好好一个黄花大闺男,却为她怀过一个孩子,不肯善罢甘休也是正常。
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也许谢摘星苦寻她两年,也不完全是因为吃货的执拗。
“只要你愿意,我肯定负责,”谁让自己当初让人怀孕了呢,萧夕禾叹了声气,“那找人双修这条路就不能走了,我得想想别的提升修为的法子,对了,你不是说可以用灵药催养吗?要不我们明天试试吧。”
她一脸坦然,很快就给出解决办法。
谢摘星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与她对视许久却仍未发现不对的地方。
“魔尊?”萧夕禾在他面前招了招手。
谢摘星抓住她作乱的手:“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先睡觉。”
“……又睡吗?你刚吃完饭,”萧夕禾哄人,“吃完就睡对身体不好,我们出去散散步呀,我来了两天,就只去过厨房,别的地方还没去过呢。”
谢摘星转身要往床上走:“你自己去。”
“走嘛,魔尊大人。”萧夕禾可怜兮兮,立刻拉住他的手。
谢摘星:“……”
一刻钟后,两人出现在宫殿的花园里。
魔宫不喜用明亮的颜色,灰墙黑瓦的仿佛加了黑白滤镜,唯有园内的花鲜艳得过分,为这份肃穆与森严平添许多妖冶。
萧夕禾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座宫殿,张望一圈后,对谢摘星的财力有了新一轮的认识,作为耽误了人家闺女的凤凰男,她表示压力很大。
“我以后会努力的。”萧夕禾承诺。
谢摘星:“?”
两人在园子里走了一圈,萧夕禾趁机将鸡嘴他们放出来溜达一圈,等他们都玩够了再收回乾坤袋,继续跟谢摘星聊天:“之前听人家说,魔界尸山火海、遍地蛇虫,我还信以为真来着,现在看除了天总是灰蒙蒙的之外,跟外面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谢摘星扫了她一眼:“哪听的谣言。”
“外面都这么说,还说你们魔界中人性子荒淫,比合欢宗还没底线,”萧夕禾提起那些谣言,就忍不住想笑,“现在看纯粹是诬陷嘛。”
能养出谢摘星这种老古董的地方,怎么可能是荒淫之地?结果她话音未落,墙角草丛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哼。
萧夕禾:“……”真是熟悉的场景,她怎么老跟谢摘星一起听到这东西。
谢摘星十分淡定:“这点倒是没错,魔界重欲,行的是逍遥道,一切从心,你日后再遇见这种情况,就径直离开,别逗留太久,否则……”
“否则他们会恼羞成怒杀了我?”萧夕禾好奇。
谢摘星停顿一瞬:“否则他们会邀请你加入。”
萧夕禾:“……”
“但现在你是我的人,想来没人敢这么做。”谢摘星幽幽补充。
草丛后的战况似乎突然激烈,热烈孟浪的动静越来越大,引得草丛一阵颤抖。萧夕禾不忍直视,赶紧拉着谢摘星回屋了。
“看来以后晚上还是不能出去散步,太吓人了。”萧夕禾感慨着,一回头突然对上谢摘星若有所思的表情,“……在想什么?”
“我在想,”谢摘星缓缓开口,“你为什么从来不叫。”
萧夕禾:“……”
“只会哼哼唧唧的哭,连个大点的声音都没有。”谢摘星认真思索。
萧夕禾:“……这都不是你一个怀孕的人该想的事。”
为免谢摘星继续深入探讨这个话题,萧夕禾直接将他推到床上,自己转身去了软榻。
“做什么去?”谢摘星不悦。
萧夕禾:“我现在已经能自己炼化内丹了,咱们还是分床睡吧,晚安。”
“萧夕禾。”谢摘星不悦。
萧夕禾闭眼装死。
谢摘星还要再说话,却一眼看到她泛红的耳朵,他愣了愣,突然不说话了。
萧夕禾躺了半天一直没听到再有动静,终于忍不住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当看到谢摘星已经躺好休息时,这才彻底放心。
……听魔尊大人一本正经探讨少儿不宜的事,压力实在太大了,要是再睡一张床,难保他不会继续聊。
她默默松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
今天一整天都在修炼,虽然身体精力充沛,但精神上却是疲累。她独自躺在软榻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谢摘星闭着眼睛假寐,当听到软榻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轻轻动了一下指尖。一瞬间,熟睡的萧夕禾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托举,轻而易举离开软榻朝床上飘来。
当身体重新落地,萧夕禾哼唧一声翻个身,熟练地攀上谢摘星的脖子。
谢摘星唇角浮起一点弧度,总算有了一分睡意。
可惜没等睡着,某人的手便伸进了他的衣襟。
谢摘星:“……”
熟睡的萧夕禾浑然不觉,摸了一把后意犹未尽,于是又往他身上贴了贴。柔软抵在身上,谢摘星喉结动了动,片刻之后才忍着燥热将人往旁边推了推。
萧夕禾却是不满,于是变本加厉往他身上蹭,留在他衣襟里的手还不老实地一路往下……当即将碰触到肚子时,谢摘星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萧夕禾梦中惊醒,一抬头便对上了谢摘星晦暗的视线:“你怎么……我怎么回床上了?”
“你自己过来的。”谢摘星面不改色。
“我怎么不记得……”萧夕禾一脸茫然,但也没过多纠结,“来都来了,继续睡吧。”
说完,打着哈欠将手抽回来,翻个身正要睡时,膝盖却不经意间往上碰到了什么。
两人同时一愣。
寝殿里死一样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萧夕禾同情地表示理解:“孕期,就是比较容易躁动。”
谢摘星:“……”
“我帮帮你呀。”她困倦地枕着他的胳膊,刚抽出的手便伸进了被褥里。
谢摘星喉结猛地一动,再次攥紧她的手腕。
“没关系,别紧张。”萧夕禾含糊道。
谢摘星抿了抿唇,僵持许久到底还是松开了她的手。萧夕禾唇角扬起,安静开始手工作业。
不知过了多久,她胳膊都酸了,谢摘星总算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萧夕禾也跟着松了口气,拈一道清洁咒将两人打理干净,顺便清除了空气中暧昧不清的味道。
“睡吧。”萧夕禾翻个身背对他,宛若疲惫的中年男人。
谢摘星侧目看向她干脆利落的背影,突然生出一分不快,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敷衍了,却又不知哪里被敷衍。
一夜无事。
翌日一早,谢摘星便带萧夕禾去了自己的藏宝库。
看着整整一仓库琳琅满目的天材地宝,萧夕禾发出了没见识的声音。
“灵药在左侧,你自己拿。”谢摘星慵懒地倚着门框。
萧夕禾欢快地跑了过去,凭借自己一年多的医修经验,很快挑了十几颗适合自己的丹药。
“事出紧急,这些药当我借的,以后有机会再还你。”萧夕禾说完,直接将药当糖豆一样开始磕。
谢摘星四下巡视一圈,最后找到一个三寸见方的盒子,直接扔给她。
萧夕禾连忙接住。
“既然要借,把这个也借了,将你四只灵兽先装里头,不要再来祸害我魔宫的后花园。”谢摘星淡淡开口。这个盒子就是他之前提过的空间法器。
萧夕禾不好意思地收下:“谢谢啊。”
说完,便亲自去空间里转了一圈。
不算很大,但也有田舍温泉,比起乾坤袋里不知好多少,四只在里面也能舒服些。她又道了声谢,便将几只全都送了进去,之后还想将盒子装进乾坤袋,结果怎么也装不下,最后只好作罢。
她安置灵兽的这会儿功夫,药效已经起来了,于是立刻打坐修炼。
谢摘星拖了把椅子过来,直接在她对面坐下,时不时提点两句。有他相帮,萧夕禾只用了两个时辰,就将所有灵药克化,体内灵力前所未有的充盈。
“魔尊,灵药太好用了,我能再借点吗?”萧夕禾眼睛亮晶晶。
谢摘星抬手,示意随便。
萧夕禾立刻去拿,这次还特意多拿几颗,全部吞食下去。
然而第二次修炼时,她运行灵力的速度明显比不上灵药克化的速度,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被迫往前的状态里,一时间脸都红了。
谢摘星注意到她的不对,蹙着眉头将手扣在她的额上,查出情况后一阵无言:“才吃这么一点便过溢了,当真废物。”
“……魔尊,快帮帮我。”萧夕禾浑身燥热,连手指都胀得难受。
谢摘星扯了一下唇角:“灵药不比内丹,一入口便已经融于全身经脉,我如何能帮?”
“那怎么办?”萧夕禾一脸惊恐。
谢摘星沉思片刻:“要么,你再忍上两天日,要么,用你合欢宗的心法排出。”
合欢宗的心法……萧夕禾睁大眼睛。
谢摘星玩味地看着她:“当然,你若紧张我的身体,大可以拒绝。”
萧夕禾:“……”
谢摘星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等待她做出选择。
是禽兽不如地劳驾孕夫,还是自己忍着,这是个艰难的问题。萧夕禾没有纠结太久,便没良心地选了前者。
“……回房?”她犹豫开口。
谢摘星眼尾微挑,一副不打算动的样子。
萧夕禾咬咬牙,干脆直接去解他的腰带,只是动作没到一半,手腕突然被攥住。她不解抬头:“怎么了?”
谢摘星盯着她看了许久,总算知道自己昨夜被敷衍的感觉是从哪来的了——
“你打算就这么做?”
“……不然呢?回寝房?”萧夕禾不解。他不是不走吗?
谢摘星眯起长眸:“萧夕禾,你拿我当工具用?”
萧夕禾:“……”
无言许久,体内灵药克化越来越快,整个人都好像要碎开了。萧夕禾难受得脑子都快不转了,还在艰难思考他何出此言。
许久,突然福至心灵,她试探地倾身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
一个相比现在的情况、过于纯洁的亲吻,却如同往烈酒里扔了一根点燃的火柴。刚才还冷眼旁观的谢摘星突然捏住她即将退开的下颌,咬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萧夕禾已经快忘了,他们上次接吻是什么时候,又或者说,她根本不记得他们有没有接过吻,只知道这一刻唇齿研磨间,她节节败退,而谢摘星却以不由分说的阵势攻城略地。
……魔尊大人霸道起来,也确实够叫人喝一壶的。
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滚到地上,衣衫纠缠间,椅子被带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萧夕禾的理智步步沉沦,最后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理智:“你别这么……小心肚子。”
“死不了。”谢摘星眼神清冷,呼吸却反常的灼热。
萧夕禾看着他紧绷的肌肉、颤动的喉结,再一抬头便是略微泛红的眼角和克制的薄唇。她咽了下口水,第一次发现魔尊大人非常性感。
……奇怪,明明之前也做过无数次,明明之前的他也很英俊矜贵,可她却是第一次觉得他性感。
察觉到她在走神,谢摘星不悦地咬了她一下,萧夕禾瞬间清醒不少,当即控诉地看向他。
谢摘星一只手还在她的裙子里,视线对上的瞬间,他缓缓开口:“有点潮。”
“什么潮……”问到一半,萧夕禾回过神来,脸颊刷地红了,“你别摸我!”
“你昨晚不也摸我了?”魔尊大人小心眼,到现在还在记仇她的应付了事。
萧夕禾说不过他,干脆闭上眼睛装死,谢摘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有再说什么。
情至浓时,仓库外突然有人敲门。
“少主!少夫人!尊上请二位去一趟正殿。”
萧夕禾没有听清,只是迷茫地看向谢摘星。
“不必管。”谢摘星安抚。
萧夕禾轻哼一声,敲门声愈发大了:“少主!柳谷主来了,您现在就得跟我过去!”
“让他滚!”谢摘星一抬手,桌上一只瓷器猛地砸向大门,发出剧烈一声响。
门外的人吓一跳,屁滚尿流地跑了。
正殿之内,气氛格外凝重。
柳江黑着脸坐在椅子上,谢无言干笑着赔不是:“我看夕禾在魔宫待得挺高兴,不像是被强掳来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闺女跟我大徒弟亲口所言,怎么,你的意思是他们撒谎?”柳江怒问。
谢无言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先别生气。”
“你儿子拐了我徒弟,我怎么不生气?”柳江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谢无言,我若当初知道有这么一日,就不该豁出性命救你!”
“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吧?”
柳江:“有你儿子过分?!”
谢无言:“……”
被柳江连呛几句,谢无言心里憋屈得厉害,偏偏干出缺德事儿的是自己儿子,他有苦也只能往肚里咽,嘴上还得不停说好话。
两人正僵持时,方才去送信儿的魔奴回来了。
“少主呢?”谢无言见他一人回来,顿时不高兴了。
魔奴战战兢兢:“他、他不见奴……”
“不见你是什么意思,你跟他说柳谷主来了的事没有?”谢无言皱眉。
魔奴点头:“说了。”
“他怎么说?”
柳江皱眉。
魔奴:“他让柳谷主滚。”
柳江:“……”
谢无言:“……你听错了吧?”
“没有,我说柳谷主来了,请他来正殿,他说让柳谷主滚。”魔奴一脸认真地说。
谢无言深吸一口气,拼命用眼神示意:“你确定?”
魔奴半点眼力见都无:“奴用性命担保!”
……担保个屁!谢无言干笑一声,没等帮亲儿子圆回来,柳江已经骂骂咧咧走了:“他个王八蛋在哪!我现在就亲自去找他,就是豁出我这条老命,也要把徒弟带走!”
“柳江你冷静点,咱们都这么多年情分了……”谢无言眼看他已经出了正殿,赶紧一路追过去,一边追一边劝,态度卑微到震惊一众大小魔。
仓库里,萧夕禾最后一点饱和的灵力转至谢摘星体内,两个人同时轻哼一声,世界清静。
休息的功夫,萧夕禾思绪逐渐清明,这才抽空问一句:“刚才那人说谁来了?”
“柳谷主。”谢摘星顺口回答。
萧夕禾:“……谁?”
谢摘星微微一顿。
两人对视许久,萧夕禾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手忙脚乱开始整理衣衫,一低头见谢摘星还躺在地上,忍不住踢了踢他的小腿:“赶紧起来啊!我师父来了。”
谢摘星嘴唇动了动,还未来得及说话,突然眼神一凛,径直将衣衫大开的萧夕禾拉进怀中,一件宽大的外衣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下一瞬,仓库的大门猛地被踹开,柳江随着一声巨响出现在门口,萧夕禾惊恐抬头,猝不及防与暴怒的师父对视了。
仓库里,衣衫散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过来人都懂的味道,而他不争气的小徒弟,此刻正被衣衫不整的谢摘星抱着。
柳江愣住了。
谢无言絮絮叨叨追上来,看到仓库里的一幕后瞬间哑声,萧夕禾默默往谢摘星怀里缩了缩,虽然不至于被抓现行,但现在这个情况……也确实够让人窘迫的。
空气好像凝滞了一般,世间万物都陷入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柳江突然深吸一口气:“谢摘星,我杀了你……”
话没说完一跃而起,谢无言赶紧将人抱住,腾空的柳江张牙舞爪,非要弄死谢摘星不可。
“你敢强迫我徒弟,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我我我没被强迫!我是自愿的。”萧夕禾赶紧解释。
“柳江你听到了,你徒弟是自愿的,是自愿的……”谢无言被他打到鼻子,顿时一阵酸疼,然而却不敢松开他。
“放屁的自愿!她若是自愿又怎会躲了两年?”柳江继续发疯。
“真是自愿……”萧夕禾脸都红透了,裹着谢摘星的衣服就要起来,谢摘星眉头蹙了蹙,又将人抱回来。
“你还敢欺负人!”柳江没错过这一幕,更疯了。
谢无言叫苦不迭:“谢摘星!还不赶紧放开夕禾!你非要把他气死不行吗?”
“魔尊,你先松开我,我跟师父解释。”萧夕禾一脸为难地跟着劝。
谢摘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静了片刻后缓缓开口:“不放。”
谢无言:“……”
萧夕禾:“……”
“谢、摘、星!”柳江挣脱谢无言,化掌为爪朝谢摘星杀去。
萧夕禾心下一惊,赶紧挡在谢摘星身前,却被谢摘星扯回怀中。
“我跟她有孩子了。”谢摘星不紧不慢地开口。
萧夕禾:“……”
柳江的手在距离他咽喉一寸处猛地停下:“你说什么?”
谢无言也冲了过来,重新将柳江往后拖了几步,顺便一脸震惊地重复他的问题:“你说什么?”
“有身孕了,不该负责?”谢摘星抬眸看向目瞪口呆的二人。
萧夕禾咽了下口水:“魔尊,你不是不打算说吗?”
“不说,他就疯了。”谢摘星不悦。
萧夕禾扯了一下唇角,讪讪点了点头:“对……有身孕了。”
柳江怔怔看着二人,半晌哆嗦着嘴唇开口:“谢摘星,你禽兽不如……”
谢无言克制住年纪轻轻喜添孙的兴奋,轻咳一声劝道:“老兄弟,你也别生气,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放屁的一家人,谢摘星我杀了你!”柳江瞬间暴怒。
谢无言赶紧将人控制住:“这件事是我们摘星做得不对,你要打要骂我们都认了,但别吓着夕禾,万事好商量……”
“谁要跟你们好商量!”柳江气得直哆嗦,“夕禾你现在就给我过来,我们回药神谷!”
“别走别走,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会负责的!”谢无言还在挽留。
“我们现在就走!”柳江挣扎着去拽萧夕禾。
“她不能走。”谢摘星冷眼旁观。
柳江愤怒:“凭什么不能走?!”
“因为怀孕的不是她。”谢摘星淡淡开口。
柳江瞪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摘星,你好好说话,别惹师父生气!”谢无言赶紧呵斥。
谢摘星轻嗤一声,平静看向柳江:“她是全阳体质,如何能怀孩子?”
“夕禾是全阳体质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全阳体质的姑娘,”谢无言惊讶,随即意识到不对,“全阳体质的女子确实无法孕育子嗣,那你怎么说她有孕……”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柳江也愣住了,尤其是看到自家徒弟心虚的表情时,更是隐隐感觉不妙。
“她是鹿蜀后代一事,许如清他们该告诉你了吧?”谢摘星直接肯定了他的猜测。
柳江怔怔与他对视,许久之后扭头看向谢无言。
全阳体质、鹿蜀后代……谢无言嘴角抽了一下:“不、不是吧?”
柳江呆滞地看向小徒弟,小徒弟凄风苦雨地点了点头。他倒抽一口冷气,再次看向谢无言。
“……干什么?”谢无言还在发懵。
柳江一脸郑重:“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会负责的。”
谢无言顿时眼前一黑。
第40章
从儿媳妇怀孕,突然变成儿子怀孕,谢无言着实受了不小的刺激,以至于几人重新出现在正殿时,他还一副备受打击的德行。
萧夕禾已经整理好衣衫,老老实实站在柳江身后,看到谢无言魂不守舍,忍不住小小声提醒师父:“等会儿他打我的时候,师父你记得拦一下,我怕疼。”
“他凭什么打你?”柳江不服气,可声音还是主动调低,“你没见他刚才以为你怀孕时那副卑鄙小人窃喜的样子吗?现在轮到他自己儿子就受不了了?做人不能太两幅面孔。”
看着师父悠闲自得的样子,萧夕禾扯了一下嘴角,心想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一片安静中,柳江作为女方家长主动开口了:“关于这个孩子,你们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你什么意思?”谢无言当即责问。
柳江咳了一声:“谢兄,你不要这么激动,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商量个解决的法子。”
“有孕的不是你徒弟,你当然不激动!”谢无言气笑了。
柳江扯了一下唇角:“看来今日不适合商量正事,夕禾,我们先回去,等谢兄冷静之后再来。”
说罢,拉着萧夕禾就走。
萧夕禾第一时间就去看谢摘星:“师父……”
“闭嘴,听我的。”柳江压低声音。
萧夕禾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谢无言就拍桌子了:“给我回来!”
柳江清了清嗓子,果断拉着徒弟回来。
萧夕禾松了口气,对着谢无言歉意一笑。
谢无言板着脸:“柳江,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现在是你徒弟对不起我儿子,不是我儿子对不起你徒弟,你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柳江据理力争,“再说我徒弟以前又不知道自己有鹿蜀血脉,她一个小姑娘,被你儿子强迫那么久不说,还被吓得四处躲四处逃,你凭良心说究竟是谁不对?”
柳江的话让谢摘星想起某些不美好的回忆,顿时凉凉看向萧夕禾。萧夕禾后背一紧,赶紧拉了拉柳江:“师父,你少说几句,我没被强迫……”
“你别管他,让他说!”谢无言非要跟他论出个道理来,“不管她知不知道自己有鹿蜀血脉,现在的事实就是我儿子!我好好一个大儿子!像女人一样有孕了!”
“怎么,你看不起女人?你娘你媳妇都是女人!”柳江冷笑。
谢无言怒了:“你少给我扯远了!现在是男人女人的事吗?”
“谁跟你扯远了?事实就是我徒弟作为一个小姑娘,本质上跟那些臭男人不同!男人让女子有孕,不是过错就是疏忽,总之多少沾了点故意,而我徒弟在这件事里就是无辜的,你要是个女的,好端端的像她一样突然当孩子娘,你不委屈吗?!”
谢无言拍桌:“委屈就能不负责了?!”
“我们说不负责了吗?!刚才不就表明态度要负责了?!是你自己不好好说话!”柳江跟着拍桌。
两个加起来几百岁的人争得面红耳赤,撸起袖子随时要泼妇干仗,吓得萧夕禾不敢吱声,只能密音谢摘星求助:“魔尊,你要不要说几句?”
“说什么,不觉得很热闹?”谢摘星反问。
萧夕禾:“……再吵下去他们就打起来了。”
谢摘星沉默一瞬,若有所思地端起茶杯。
萧夕禾:“……”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更期待了!
谢摘星指望不上,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两、两位长辈,我们都冷静一下行吗?”
“不行!”
“不能!”
萧夕禾:“……”
谢摘星闲适地喝口水,一副早知如此的德行。
“你凶我徒弟?”柳江不可置信,“现在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开始凶我徒弟了?若将来真能怎么样,你是不是还要将她怎么样啊?”
“你少颠倒是非,我干嘛要将她怎么样,你难道就没凶吗?”谢无言再次拍桌。
柳江也不示弱:“她是我徒弟,我爱怎么凶怎么凶,她是你什么人?!”
“怎样!”拍桌。
“什么怎样!”继续拍桌。
可怜的桌子摇摇欲坠,在四人面前啪嗒碎成三截,萧夕禾站在柳江和谢无言中间,宛若吓呆了的鹌鹑瑟瑟发抖。
空气安静了。
谢摘星看够了戏,这才不紧不慢地朝她招招手。
萧夕禾连忙跑过去:“怎么了?”
谢摘星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确定没受伤后才开口:“看戏别站太近,容易误伤。”
谢无言:“……”
柳江:“……”
被谢摘星这么横插一句,两人算是吵不起来了,于是各自找了把椅子坐下生闷气。萧夕禾见状默默松了口气,悄悄从乾坤袋里摸出一颗话梅递给谢摘星。
谢摘星接过来,看清是什么后神色和缓。
许久,他再次开口:“孩子,我们不要。”
双方家长同时一愣。
正殿之上安静许久,谢无言艰难开口:“……别不要啊,我跟柳江吵架是我们的事,与你和夕禾无关。”
柳江也劝:“我方才那些话并非为自家徒弟开脱,你既然有了,我们肯定是要负责的。”
“我不想要,与任何人无关。”谢摘星扫了二人一眼。
谢无言知道他的脾气,顿了顿后叹气:“你若是决定了,我便不说什么了,夕禾呢,你怎么想?”
“我听魔尊的。”关于这件事,萧夕禾每次表态都心虚。
“你们若是商议好了,那就这样吧。”谢无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也没多说什么。
柳江却是眉头紧皱:“修者大多亲缘淡薄,你们不要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鹿蜀血脉并非其他,从孕育那一刻起便有强大的生命力,你若坚持不要,只怕不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
谢摘星闻言,正要说出解决法子,却被萧夕禾突然握住手腕:“我们已经想好办法了。”
谢摘星抬眸看向她,萧夕禾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什么办法?”柳江不信。
萧夕禾主动回答:“这次去识绿山秘境,我见了鹿蜀祖宗,机缘巧合之下,他将内丹相赠……”
柳江微微一愣:“鹿蜀之血能生万物,而内丹则克化万物,若是有内丹相助,倒是不会伤及母体。”
听到母体二字,谢摘星眼皮一跳。
“那可有什么后遗症?”谢无言忙问。
柳江摇头:“半点后遗症都无,只是克化过程中会有些痛。”
“那便好。”谢无言长舒一口气。虽然对没机会出世的孙子有遗憾,可最重要的还是儿子的身体。
柳江抿了抿唇:“我虽然想劝你们再考虑考虑,但如果真的已经下了决心,那就越快越好,否则越拖孩子越大,到时候要承受的痛也就越重。”
“那……那要是这样的话,”谢无言看向对面一对小年轻,“不如这几日就了结了吧。”
萧夕禾抿了一下发干的唇,正要编个理由出来,一旁的谢摘星突然开口:“现在不行。”
“为什么?”谢无言皱眉。
“一个月后仙魔试炼大会,我要代表魔界出面。”谢摘星看向他。虽然他这个现任魔尊一向不管事,但谢无言为了帮他立威,像这样的盛事一般都交给他出面,这么多年一直如此,他这次若是不出现,只怕会动摇魔界军心。
仙魔试炼大会每十年一次,魔界若是输了,将来至少十年抬不起头。
谢无言无奈:“你也说了还有一个月,完全来得及。”
“来不及。”谢摘星淡淡开口。
谢无言:“为什么?”
“克化胎儿伤身,我要坐小月子。”谢摘星回答。
谢无言:“?”
柳江:“……”
萧夕禾:“……”为了帮她圆谎,魔尊大人真是辛苦了。
正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谢无言在反复品味亲儿子的话后,终于凌乱了。
他养儿子养了这么多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从儿子口中说出‘小月子’三个字。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忘了自己生的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
许久,柳江咳了一声打破沉默:“鹿蜀后代强劲,魔尊如此思虑是对的,还是身子为重。”
“……那就这么再耽误一个月?不对,不止一个月,加上试炼大会那段时间,少说也要两三个月,这怎么等得起?”谢无言尽可能遗忘‘小月子’三个字,可开口说话时还是控制不住古怪的表情。
柳江倒是比他适应得快,沉思片刻后看向谢摘星:“可否让老朽一试?”
谢摘星眼眸微动:“有劳。”
柳江微微颔首,起身走到他面前,道:“我可以为你腹中孩儿下一道禁制,使他短时间内不再生长,但最多也就能维持两月左右,更多便不能了。”
鹿蜀后代生命力旺盛,他的禁制无法维持太久。
谢摘星面色平静:“两个月,够了。”
萧夕禾抿了一下发干的唇,只觉一座大山突然压在了肩头。两个月……她必须在两个月内突破金丹,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对谢摘星的伤害。
柳江叹了声气:“开始之前,我要先为你查一遍身体。”
“开始吧。”谢摘星十分配合。
柳江见他同意,便抬手拈起一股灵力,反手一推轻轻推进他天灵盖。只见灵力如闪烁的小灯笼一般,在他体内一路往下,最后缓缓停在了他的腹部,包裹着一团东西散发着暖暖的光。
是孩子。
萧夕禾怔怔盯着小小的光团看,这些日子一直刻意压下的好奇、心悸,在这一刻突然迸发,连指甲何时掐进掌心都不知道。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一闪一闪的光,是他在与她打招呼,可回过神来细想,又平白觉得可笑。
……还是个胎儿而已,胎儿哪有什么意识,都是她脑补过度。萧夕禾呼吸略微急促,却无法别开视线。
谢无言和柳江也盯着这团光看个不停,唯有谢摘星神色淡然,连看都不愿低头看一眼。
许久,光团熄灭,萧夕禾的心脏揪了一下,很快便恢复镇定:“……师父,魔尊身体如何?”
“不知是不是男子怀胎的缘故,孩子要小一些,灵力也十分匮乏,所以会加倍吸收母……父体灵力,”柳江看向谢摘星,“你这阵子可有嗜睡、乏累的症状?”
“有,他经常疲惫,可有什么影响?”萧夕禾瞬间将孩子抛诸脑后,紧张开口询问。
谢摘星抬眸扫了她一眼,唇角清浅浮起。
谢无言将儿子的神态尽收眼底,不由心底长叹一声,感慨老谢家怎么尽出情种,一个甜枣就能吃一冬,以前他是这样,现在儿子也是这样,当真是叫人头疼。
“此亏彼盈,此消彼长,自然会有影响,不过下了禁制之后,胎儿沉睡,症状便会消失。”柳江说完,口中默念咒法,指尖渐渐汇集靛蓝色微缩阵法。
许久,他将阵法推入谢摘星体内,谢摘星蹙了蹙眉,很快又眉眼舒展。
“怎么样?疼吗?”谢无言紧张地问。
谢摘星品味一瞬,眉眼突然舒展:“不疼,我已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但他还是在的,只是睡着了而已,”柳江提醒完,又生出一分犹豫,“你们也趁这两个月好好想想,到底要还是不要。”
“不必想,不会要。”谢摘星答得干脆。
萧夕禾还是那句话:“我听他的。”
柳江叹了声气,却也没有再劝。
“孩子的事,两个月后再说,”谢无言重新坐回椅子上,抬起下颌冷淡开口,“现在该谈另一件正事了。”
柳江面露不解:“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你徒弟搞大了我儿子的肚子,难道不要孩子就能不负责了?!”谢无言愤怒拍大腿。
“注意用词。”谢摘星不悦。
“你别说话!”谢无言再次拍大腿。
看着桌子的下场,萧夕禾心下一颤,生怕他把自己给拍出个好歹来:“……尊上,你冷静点。”
“你也别说话,”谢无言盯着柳江,“这是我们长辈之间的事!”
萧夕禾:“……”怎么成长辈之间的事了?
柳江虽然一如既往的护犊子,也不觉得自家徒弟有什么错,可事实就是谢摘星有孕了,原本占理的他们一瞬间变得不占理了。
面对谢无言的逼问,柳江尽可能友好开口:“我们肯定是要负责的,这样吧,克化一事药神谷愿全权负责,并奉上谷内所有上品灵药,保证将魔尊大人的身体调养得更胜从前。”
“你觉得魔界缺灵药?”谢无言反问。
柳江扯了扯唇角:“那你说,你想怎么样。”
“结亲。”谢无言只有两个字。
柳江微微一愣,扭头看向萧夕禾。萧夕禾点头如捣蒜,谢摘星抬眸扫了她一眼,慵懒地将梅子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溢满口腔。
柳江见徒弟愿意,沉思片刻后点头:“好。”
谢无言看他态度还算诚恳,总算长出一口气:“本来修仙界不像凡间,一般没那么规矩,可魔界至尊成婚,仪式也不好太寒酸,更何况如今情况特殊……”
“你若想按凡间的规矩办,那便按凡间的来办。”柳江理亏,只能答应。
谢无言扫了他一眼:“可按凡间的规矩,聘礼该我魔宫送。”
“聘礼由我药神谷来送。”柳江十分上道。
谢无言冷哼一声:“我要八十一样聘礼,另加上品灵石一万,一等灵药三千,灵兽两只。”
柳江震惊:“你卖儿子呢?!”
“你怎么说话的,我儿子为你徒弟牺牲这么大,多要点不是应该的?”谢无言愤怒。
萧夕禾嘴角抽了抽,悄悄拉了拉谢摘星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觉得,话题好像越来越偏了?”
“随他们去。”谢摘星不当回事。
萧夕禾吸了一下鼻子,越看眼前这一幕越觉得魔幻……她穿的确定是高大上的修仙小说对吧?不是修仙乡村爱情?怎么连彩礼都谈上了。
柳江与谢无言讨价还价半天,最后将上品灵石一万降为八千,一等灵药改成两千,其余东西不变。
这些东西,几乎算是药神谷全部家当……或者说药神谷全部家当也没这么多,柳江变得愁眉苦脸,萧夕禾也像做错了事一般,默默小学生罚站。
谢无言仿佛没发现师徒俩的愁云惨淡:“那就给你们三个月时间好好筹备,仙魔试炼大会之后将东西送来,顺便为摘星克化胎儿,再等他坐完……小月子,”他抖了一下,拼命将这三个字从脑海甩出去,“反正等结束差不多也四五月份了,正是春末夏初好时候,到时候再正式办婚事。”
师徒俩点头答应。
“那现在,先让两个孩子结契吧。”事情都确定了,谢无言语气也缓和许多。
“现在?”柳江惊讶。
谢无言拍大腿:“不行?”婚事最早也得四个月后,谁知道药神谷到时候会不会反悔,还是提前结契为好。
柳江嘴角抽了抽,再次看向萧夕禾:“你怎么看?”
萧夕禾:“啊……我可以。”
修者结契,犹如现代世界两人领结婚证,只不过结婚证是拿在手中的证件,结契则是留在神魂中的烙印,且一生只能结一次,即便将来毁掉,也会永远留下痕迹。
她都答应负责了,领结婚证也是应该的。
“魔尊,你呢?”萧夕禾征求谢摘星的意见。
另外两人齐刷刷看过来。
谢摘星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回:“我不可以。”
“摘星。”谢无言急了,叫了他一声后立刻转为密音,“你不趁现在抓住她,将来她跑了怎么办?”
谢摘星将杯子放下,起身看向萧夕禾:“热闹看完了,该回了。”
说罢,便直接转身离开。
萧夕禾看看两位长辈,又看看远去的谢摘星,只好跟柳江二人道了声歉,小跑着追了过去。
一路追回寝殿,她才忍不住问:“魔尊,你是觉得现在结契太草率吗?”
“不是。”
萧夕禾不解:“那为什么不答应?”不会是担心提前结契,药神谷就不给聘礼了吧?
谢摘星闲散地到软榻坐下,这才朝她招了招手。
萧夕禾乖乖走到他面前。
“还有三日便是除夕。”谢摘星回答。
萧夕禾:“……跟结契有什么关系?”
谢摘星轻嗤一声:“魂契说破天也是烙印,以你的体质,至少要躺上七日才能恢复,你想除夕在床上过?”也不知是谁说过,最喜欢的便是过年。
萧夕禾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生出感动:“魔尊,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谢摘星抱臂,慵懒地看向她:“我还想问你,为何于内丹一事上撒谎。”
“挖内丹这种事,我自己是不在意的,可师父难保不会在意,我怕他会从中阻挠,也怕他有朝一日会怪你。”萧夕禾在他身边坐下。
同他想的一样。谢摘星闭上眼睛,半晌说了一句:“就当我投桃报李吧。”
萧夕禾愣了愣,半天才意识到他在回答她上一个问题。
寝房里静悄悄,全然不同正殿的热闹。
萧夕禾坐了片刻,某人已经快睡着了。
不是说胎儿沉睡之后,他就不会疲惫了吗?萧夕禾疑惑地看着他,视线渐渐落在了他的小腹上……也不知道陷入沉睡之后会不会难受,修仙界的胎儿,应该会像现实中的一样,没有自己的思想与意识吧?
刚才跟谢摘星在藏宝库滚作一团时,也没功夫去摸摸他,说起来一直到现在,她好像都没真正观察过他,甚至连之前偷偷摸的一下,也没咂摸出什么来。
萧夕禾抿了一下唇,在安静的寝殿悄悄伸出手,慢吞吞地伸向谢摘星的肚子。
然而在还有一寸就能触碰到时,她猛地将手收了回去。
萧夕禾深吸一口气,快速离开了寝殿。
寝殿内,谢摘星缓缓睁开眼睛,静了许久后继续假寐。
萧夕禾一直冲到龙溪殿外,才彻底冷静下来,搓了搓脸在石阶上坐下,一直到谢摘星召唤才回去。
傍晚时,她做了一桌子菜,双方家长再次聚头。
柳江提到青元城城主夫妇的事,继而看向萧夕禾:“识绿山秘境彻底关闭,我还想着他们再无机会孕育子嗣,现在知道你有鹿蜀血脉,便不担心了,你明日一早跟我回去,为他们夫妇诊疗。”
萧夕禾看了谢摘星一眼,为难:“可我还得照顾魔尊。”
柳江面无表情地密音:“你不回去,我就得退一半的灵石给他们。”
“……患者最重要,我还是跟你回去吧。”萧夕禾立刻道。药神谷还有一大笔聘礼要出,实在不能放过任何一笔灵石。
柳江这才满意:“正好过年了,你师娘也忙,你回去还能帮帮她。”
“好的,”萧夕禾答应完,才想起旁边的谢摘星,于是又看向他,“魔尊,我明天先跟师父回去吧。”
“你不是已经决定了?”谢摘星反问。
萧夕禾干笑:“那、那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们一起。”
“没什么不放心的,”有腹中胎儿在,她不敢跑,谢摘星也懒得再盯着她,“你只管回去。”
“但记得尽快回来。”谢无言补充。
谢摘星看他一眼,没有反驳。
萧夕禾乖乖答应,四个人还算和谐地吃完一顿饭。
晚膳结束,萧夕禾跟着谢摘星回龙溪殿。
路上,萧夕禾一再保证,自己十日之内肯定回来,说得谢摘星不胜其烦,干脆捏住她的嘴。
“唔唔唔……”萧夕禾抗议。
谢摘星面无表情:“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绑在龙溪殿,哪都不准去。”
萧夕禾挣扎着后退一步:“我这不是怕你没有安全感嘛!”
谢摘星冷嗤一声,刚要开口说话,一道贱嗖嗖的声音横插进来:“什么安全感?”
萧夕禾嘴角抽了抽,扭头看向八卦的某人:“林道友。”
“少夫人不必客气,叫我林樊就行,或者小林小樊都行,以后你就是我正儿八经的主子了。”林樊一本正经地打趣,显然已经知道正殿之内发生的事了。
萧夕禾讪讪一笑,找个借口先回龙溪殿了。
林樊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感慨地搭上谢摘星肩膀:“少主,你这也算父凭子贵了,真不考虑留下孩子吗?”
少主亲自生出的小少主,他实在拒绝不了。
“不考虑。”谢摘星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打掉,继续往龙溪殿走。
林樊笑了一声跟上:“少主,我真是为你着想,修者命比天还长,漫漫岁月中,再恩爱的道侣也有感情消磨那一日,有个孩子会好上许多,不仅可以打发时间,还能增进感情,时看时新,多有乐趣。”
“用不着。”谢摘星还是同样的话。
林樊顿了顿,还要继续再劝,谢摘星突然停下脚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啊?”林樊装傻。
谢摘星直言:“担心我借腹上位,她对我并无几分真心,假以时日愧疚减退,还是会离我而去。”
“我相信少夫人不是那种人。”林樊尽可能含蓄。
谢摘星眯起长眸。
“……好吧,我确实担心。”林樊叹气。
“不必,”谢摘星抬步往前走,“我给她时间,日后她若还是真心不够,我也少喜欢她些就是。”
林樊闻言,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两人一同进了龙溪殿,却并未看见提前回来的萧夕禾,谢摘星神识一扫,便径直往厨房去了。
“你们不是刚吃过饭,她这就开始做宵夜了?”林樊一边疑惑,一边到了厨房,就看到厨房内三口锅齐烧,萧夕禾大汗淋漓,利索地周旋于灶台之间。
察觉到有人来后,她一抬头,便看到了门口的二人。
“少夫人,你忙什么呢?”林樊直接问了出来。
萧夕禾笑笑:“我明日要回药神谷一趟,可能要十日左右,所以提前给魔尊将未来几日的三餐做出来。”
林樊愣了愣:“十天,一天三顿……要做三十顿?”要是一顿餐饭两道菜以上,工作量就更大了。
“没事,一晚上能做完。”萧夕禾随口回一句,继续辗转于灶台之间。
林樊看着热火朝天的厨房,愣了许久后扭头看向谢摘星:“少主,我觉得她以后就算不喜欢你,你对她的喜欢也不可能会少。”他不是没见过恩爱的夫妻,可能为道侣做到这份上的,却独有她一人。
谢摘星眼眸微动,安静看着某道身影。
“谁说的,真当我是几顿饭就能收买的?”他平静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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