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揉碎风月 > 第33章
    席荣来到花园的时候, 谢译桥手里正在检查青金石粉末有没有晒好。

    他今天没有行程,所以打扮的比较随意。

    上身是一件浅灰色的毛衣, 内搭白色衬衣, 翻折出领口。

    指尖沾染了一点群青的颜色,远远看过去,清俊而雅致。

    看着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席荣笑着走过去道:“刚刚在门口碰到个人,看来,你是得手了啊。”

    谢译桥淡淡一笑,没有否认。

    “她那个男朋友呢?”

    “早就分手了。”

    “哦?他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两人绝对不会分开的吗?”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的呢?”谢译桥懒洋洋地说道,“如果有, 那就是筹码不够罢了。”

    “所以, 你给了他什么?”

    “提前二十年的成功。”

    他轻描淡写,好像对于擅自插手别人人生这件事, 没有感到丝毫不妥。

    席荣挑眉说:“就这么简单吗?”

    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带他看足够多的风景,享受不属于他这个阶层的生活,用纸醉金迷的生活腐蚀他的心智,最后再让他失去这一切,他自然而然就会忍受不了这个巨大的落差选择妥协。”

    “还得是你啊,可惜我那段时间太忙了,没有看到这出好戏。”

    席荣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又问道:“那个清高的小夜莺呢,看起来不是很好搞定的样子哦。”

    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 男人从置物架上拿起火机点了支烟, 随后又扔了回去。

    他的神态傲慢又笃定, 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我想要的东西, 就没有得不到的。”

    “也是,女人嘛,都一样的,哄一哄,说点好听的,送点礼物,再表达一下你有多爱她,都能搞定。”

    “这些对她没用,我也没用这么俗套的方式。”

    “那你用了什么?”

    男人弯唇,拨弄了一下指尖沾上的群青颜料。

    想到两人之间的温存小意,他的眼角流露出一点舒心又惬意的神态。

    “秘密。”谢译桥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烟灰,懒散地敷衍了过去。

    梁晚莺站在门口,看着花园里谈笑风生的两人。

    她好像变成了一棵伫立于秋风中的树,满头枯黄的叶子被风一吹,扑簌簌地落了一地。

    掉落的叶子腐烂变成腐殖质,滋养催生了一株绞杀藤。

    它从她的脚底开始生长,并且迅速茁壮,顺着小腿向上爬,逐渐和身体的经脉融合,盘旋到心脏,最后变成一只强有力的网,紧紧缠住了她。

    她快要窒息了。

    可笑。

    “呵……”

    实在是太可笑了。

    她怎么会那么自信,相信谢译桥这样的人会真的爱上自己呢?

    谢译桥身形一顿,立刻转过身来。

    花园入口处,女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晨起的阳光清冷而透彻,照在她的发顶,渡上一层暖光,可是却点不亮那双漆黑的眼睛。

    她的面上没有任何情感色彩,可是那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有痛恨与厌恶正在迅速发酵。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一贯平静的脸浮现出明显的裂痕,“莺莺?”

    梁晚莺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过去,那些看不见的藤蔓拉扯着她,施加了千斤之力,以至于让她连走路都那么僵硬吃力。

    气氛骤然变得如此冷峻。

    谢译桥对席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

    席荣耸了耸肩膀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然后离开了花房。

    “钟朗是被你弄走的。”她直视着他的双眼,声音平静。

    “是。”男人很干脆地承认了。

    “你当初追我是因为什么?”

    “一点兴趣。”

    “什么兴趣?”

    谢译桥不想解释,也无从说起。

    “无论是什么,任何一段感情的开始都是基于一点外力的兴趣,而最终能否真正相爱,要靠后天的相处才能决定不是吗?”

    他还在试图粉饰太平。

    “所以到底是什么?挖别人的墙角很刺激?还是偷情的感觉很爽?”

    “你一定要这么想我吗?”

    “不然呢?”她冷冷地说道,“反正你本来就是一个喜欢追求刺激的人。”

    “有些事情很难解释清楚。”男人皱了皱眉,“但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那还能因为什么呢?难道说你对我一见钟情,无法自拔,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得到我?”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别搞笑了!”

    喉咙发苦,唇齿控制不住地颤抖,手指无意识紧握,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不想再在这里停留,多呆一秒她都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你先冷静一下,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谢译桥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梁晚莺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努力压制住岌岌可危的情绪,她不想让自己像个歇斯底里毫无理智的疯子,于是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置物架旁,取回了自己的手机。

    旁边的摇椅,底部还有昨晚被碾碎的花泥,仿佛提醒着她昨天晚上在这里发生的那场风月情.事。

    他是怎么样游刃有余地看着自己的沦陷、意乱情迷,然后无法自拔的呢?

    是不是像在看一个笑话。

    想到这里,一种无法忍受的难堪席卷了她。

    这个美丽的玻璃花房,就像一个透明的舞台,记录着他和她之前那些虚假的演出。

    讽刺得让人难以逼视。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身上,明明看起来是那样温暖的光和热,可是她却感觉冷到了骨头缝里。

    大脑有轻微的眩晕,脚下也跟着趔趄了一下。

    谢译桥立刻伸手扶住她,“莺莺……”

    “别碰我!你这个卑鄙小人!”

    梁晚莺一把推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男人高大的身躯挡在她面前,遮天蔽日的压迫感袭来。

    他可以轻易就阻断她所有的去路。

    “对,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几次他晚上突然的工作也都是我故意安排的。”

    “每次看到你和他单独在一起,我就会忍不住在想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是不是在接吻,有没有在做.爱……想到这些我就非常不高兴。”

    “可是,他每一次都没有选择留下来陪你,最后也因为利益主动放弃这段感情,也说明了他不够爱你。”

    “你凭什么不高兴?那个时候的我跟你有一点关系吗?”

    “还是你觉得你想要的就一定能够得到,所以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视我为你的所有物了。”

    “你太狂妄了,当然你也确实是有狂妄的资本,事实证明,你做到了,你全都做到了!”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音调也越来越高,最后变成了一把尖利的刀狠狠刺向他。

    “带着你的胜利去昭告天下吧谢译桥!恭喜你又赢了一次!”

    被她尖锐的语言刺痛,他脸上的表情慢慢挂不住了。

    “莺莺,确实,在追求你这件事上我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但是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任何人。”

    “我只是提出问题的人,而最终的选择权和决定权一直都在他手上。”

    “是啊,你只是提出问题的人。”她不住地点头,语气讥讽,“可是你为什么要去试探人性?即便是你,又怎敢保证可以不被诱惑!”

    “我可以,因为我什么都拥有过了,而钟朗,他才刚步入社会不久,以后遇到的诱惑只会更多。而且,他本来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我让他正视心底的欲望,帮他提前完成梦想,又把你从不爱的人身边解救,这样不好吗?我觉得我是做了一件善事。”

    “哈?你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男人最后的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她。

    她的眼睛里燃烧着黑色的火焰,以愤怒为燃料,逐渐茁壮。

    “你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做决定?你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我就是认真地考虑了你们的处境,所以选择了最恰当的方法。事实证明,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不是吗?”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自负,根本不认为自己存在任何的错处。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傲慢自大的样子!”

    “你还真的觉得自己很善良吗?”

    “你做了那么多慈善,是真的想要帮助别人吗?”

    梁晚莺摇头,后退,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

    “抛开你这副精致的皮囊和金钱附加的光环,我只看到一个冷血的、傲慢的、追逐利益的商人腐朽的骨骼!”

    “你给看不见的孩子捐颜料,给供电都困难的地方捐精美的家用电器,给根本没有网络也不会上网的空巢老人送高端的智能手机。”

    “你觉得你很高尚吗?你真的考虑过他们需要什么吗?”

    “你没有,你沽名钓誉、假仁假义,你拿精美的话术包装你的虚假与伪善,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作秀更好的提高公司的知名度!”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似乎一下子把之前所有的不满借着这个机会全部都爆发了出来。

    字字诛心。

    句句如刀。

    “看来你很早之前就对我有极大的意见了。”

    这些锋利的语言就像是一个有力的巴掌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他感到恼怒,想要为自己辩驳,可是她已经给他定下了死罪。

    他在她一声声的诘问中被审判,字字句句都像杀伤力极高的子弹般痛击了他高傲的灵魂。

    她的目光是那么鄙夷,言语又是那么锋利。

    而他又何曾被人说的如此不堪过。

    “是啊,”她的语气从尖锐指责转变成失望的憎恶,“只是我没想到,你连感情都可以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来获取!”

    “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男人英俊的面容绷紧,那张好似永远轻松写意的精致假面出现了一条条龟裂的纹路。

    努力维持的平静已经彻底被粉碎,他的声音也压重了几分,不再像寻常那么柔和,嗓子里像是含了雪,冰冷而沉重。

    “既然之前我在你心里就已经这么不堪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呢?”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

    环顾了下这间漂亮的花房,又看了看两人一起制作的群青,最后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日光。

    冷风从敞开的大门里灌了进来,花房里最后坚守的几株玫瑰也全部被吹落了,只留下了光秃秃的花.茎。

    遍地都是玫瑰的尸体。

    “是。”她站在这片衰败的花瓣中间,面容惨淡地笑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我太愚蠢了。”

    说完,梁晚莺挺直了脊背,在他晦暗如海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

    她纤弱的背影仿佛被风一吹就会飘散,却又决绝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看着她即将离去的背影,谢译桥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可能真的要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于是,他调整了下呼吸,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追了上去。

    “莺莺,不管我之前做了什么,如果我说,我对你的喜欢,没有掺杂半点虚假呢?”

    骄傲的男人第一次低下了那颗高贵的头颅,言辞间袒露出一点点罕见的恳切。

    他试图去挽留那个践踏他自尊的女人。

    可是女人没有回头。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她的声音缥缈而虚浮,有一种心灰意冷的衰颓感。

    一直到走出憩公馆的大门,梁晚莺的思绪都是空白的。

    大脑与肢体失去联系,她甚至都感知不到自己的行动,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来的。

    司机还在等她,看她出现在门口赶紧下车给她开门。

    “梁小姐,你终于出来了。”

    梁晚莺这才回过神,看着面前殷勤的司机和昂贵的汽车,想到他和席荣之间交谈的话语,她只觉得格外讽刺。

    她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可以用手段得到的女人。

    甚至,她都不需要昂贵的奢侈品来哄。

    是不是更显得廉价。

    嘴角勉强勾出一丝笑容,她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您先回去吧。”

    关于谢译桥的一切,她都不想再有一点瓜葛,也不想再享受任何属于他的东西。

    今天的太阳好刺眼,照得她头晕目眩。

    她一直在冒汗,额际线被濡湿,握紧的单肩包的背带上也全是她手心出的汗。

    可是出了这么多汗,她依然觉得身上冷岑岑的,被秋风一吹,就透进了骨头。

    她走了很远的路,才终于等到了一辆出租车。

    坐上去以后,她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说了公司的地点,然后抱着膝盖就蜷缩了起来。

    这里离公司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也就是说,她只有这短短的三十分钟和这个狭小的出租车后座,来任由自己的情绪崩塌。

    女人抱着膝盖,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白色的长裙逶迤,像是一滩融化的蜡烛。

    鲜花与浪漫冲垮了她所有的防备,她站在这片开在深潭中央的大丽花上,忘记了下面埋葬的全部都是红粉骷髅。

    他毁了她对爱情所有的期待。

    作者有话说:

    害,狗子一直都是这种人,他现在的心理活动大概就是,虽然喜欢莺莺,但是因为做什么都觉得游刃有余,所以会显得不是那么真诚,而且做什么都是带着商人思维,习惯于用头脑解决问题,但是感情需要的不是计谋。

    再加上他一直都是很骄傲的人,低声下气地挽留个一两次都觉得够那丢面儿了,莺莺都不给他台阶下。

    所以……但是他后面会意识到老婆比面子更重要的哈哈哈哈!

    昨天大家给我投了好多营养液,谢谢你们,感恩的心~

    我每个都会看的,不过我想要最后完结的时候统一感谢,因为我怕这些感谢名单太多,你们屏蔽作话不看我唠叨!哼!~

    今天大家一起来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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