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为什么凶手会是俞裴商!
俞公馆。
欧式风格的客厅内,水晶流苏在轻微地摇曳,窗外是璀璨的灯火与夜幕交织,映衬着整个大厅越发奢华、高贵。
俞裴商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冷厉之色。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淡白色的烟雾从薄唇边徐徐升起。
袅袅青烟中,那张俊美绝伦、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灯下显得更加冷峻、高傲。
“俞总,有人要见您。”
阶梯下,突然传来佣人的声音。
“谁啊?”
俞裴商阖眸养神,单臂置在扶手上,撑着额角,低沉的嗓音拖着腔调。
“是我。”
前面传来一道浑厚熟悉的男声,带着几分威严,不怒自威。
俞裴商倏然睁眼,看向前方不远处那道挺拔俊逸、拄着拐杖的身影。
他的瞳仁里划过惊讶和意外。
老爷子怎么来了?!
俞裴商眉峰微蹙,坐直了身体,目光犀利地看向将人带进来的男佣。
男佣立刻就会意对方是在责怪自己为什么不事先通报,顿时吓得脊背发凉。
他慌忙解释:“俞……俞总,是董事长执意要进来的,我来不及转达您。”
俞泊堂面色一冷:“怎么?不欢迎我吗?还是说我来的不是时候?”
俞裴商立即敛起心绪,脸上露出礼貌疏离的表情,然后掐灭了烟头,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态度恭敬而又谦逊:
“怎么会?父亲您能大老远过来,是我的荣幸,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爷子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拐杖狠狠地敲击着地板,一副要发火的样子:
“别在这儿继续跟我装模作样!”
俞裴商脸色微变,眼神黯了黯,但还是强压下心里的疑惑,继续陪笑着:
“父亲你这话什么意思?”
“哼!你还想狡辩?”
老爷子眼中闪烁着精光,嘴角绷直,厉声怒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您消消气,有话坐下来好好说嘛,我整日吃斋念佛,何来天谴一说?”
俞裴商微笑着看他,然后缓缓抬手扶住老爷子的肩膀,把他搀到沙发上坐好,接着就吩咐佣人去端水果过来。
这样的举动在俞裴商做来,简直是无懈可击,仿佛是他真的很关爱自己的父亲一般,没有任何破绽和漏洞可寻。
如果不知道实情的人,甚至觉得他是个体贴的孝子,不会忤逆父母。
但是俞泊堂却知道,他只是在演戏罢了,他不可能对自己有这种关怀和热忱的神情,他只是想利用自己,得到自己身后的俞氏集团,分走所有资产和股份。
“来,爸,喝杯茶,这是您最爱的龙井,南方离北方这么远,您身体又大不如前,赶到我府上肯定很辛苦吧?”
俞裴商亲自给老爷子沏了一壶热茶,然后笑意盈盈地递了过去。
怎料老爷子却不领他的好意,用力一推,怒吼道:“滚开!狗东西!”
俞裴商手中的茶盏没有端稳,摔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溅落出来的热水直接泼在了白皙的手背上。
一瞬间,皮肤上青色的血管像是蚯蚓一样鼓起,泛着淡淡的红色。
旁边两个有眼力见的女佣连忙上前收拾碎片,又将一张湿毛巾敷到男人手背上:“俞总,要不要去上点药?”
俞裴商摆手拒绝,慢条斯理地擦了擦烫伤的地方,接着脱了外套放在椅子后面,慢慢坐到老爷子对面的沙发上:
“爸,您这是做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目狰狞、满脸愤恨之色的父亲,心里却琢磨起对方突然来北方的目的,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俞老爷子站起来,步伐稳健地朝他走了两步,腮边的肉剧烈抖了抖。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所谓的好儿子,眼神凌厉得像要把他杀死!
两人四目就这样相对,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
气氛诡异得像是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空气中隐约有一种叫做暴力因子在流动,两个女佣也面面相觑。
良久,还是俞裴商率先打破了僵局:“爸,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声音温和,可他的眉梢却微扬起来,那眼神里,带着些许挑衅。
“你这个逆子!”
老爷子气得浑身哆嗦,随后毫不犹豫地抬起右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那力气大的,把他的整张脸都打偏向一边,嘴角甚至溢出了血丝。
巴掌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大门外的的顾澜潇也被老爷子这个举动惊到了。
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到北方来?
他秀眉紧蹙,手指不由地抓紧了门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感。
屋内,俞裴商捏了捏被抽肿的脸颊,指腹漫不经心地摸掉唇边的血渍。
他惊讶不已地看着怒火中烧的父亲,这一耳光却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的屈辱与愤怒,反而是装作无辜地询问:
“爸,你打我做什么?”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人!”
老爷子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带着浓重的质问和愤懑,仿佛俞裴商真做出了什么伤天害理,令他不能容忍的事情似的。
俞裴商一愣,眼神微微闪烁了两下,眸底已经替换上了异样的情绪:
“什么?”
“你不要跟我装傻!”
俞老爷子用力一拍茶几,怒喝出声,脸上因为气急而涨得通红。
听到杀人这两个字,门外一直窥视的顾澜潇也忍不住感觉一阵恶寒。
到底是杀了什么人,才能让俞泊堂刻意从南方飞到北方来兴师问罪。
而此刻俞裴商却还不想撕破脸,满眼无辜,不明所以地问道:“爸,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杀谁了?”
那模样任外人看了,怕是都要被他这无害纯良的模样蒙蔽过去。
可只有俞老爷子知道对方是在跟自己装傻充愣,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微微眯起眼珠子,目光如刀刃般刺向俞裴商,声音更冷更低沉了:
“璟霖,是你杀的,对吗?”
俞裴商闻言,心中一紧,暗道糟糕,这件事怎么会暴露得这么快。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和从容,面上依旧保持着疑惑的表情,否认道:
“爸,你冤枉我了!我怎么可能会做出泯灭人性的事情来?更何况璟霖还是我的亲生哥哥,我为什么要杀他呢?!”
客厅门外一直没有离开的顾澜潇却再也不能淡定了,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攥成拳,指甲几乎都抠到掌心的肉里去,一双美眸里盛满了悲伤和愤怒。
俞老爷子能这么问出口,十有八九已经确定答案了,俞璟霖极有可能就是俞裴商杀害的,心狠手辣,残害手足……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俞裴商!
没想到这个困扰了他十四年的真相,今天居然能在无意间揭露出来!
顾澜潇心里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都和杀害自己恩师的仇人待在一起,他就毛骨悚然。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杀死俞璟霖的人会是俞裴商?!如果不是,他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继续在俞宅里生活……
脑子里顿时难以控制地浮现出俞璟霖曾经将他从死人堆里救活的场景,一点点把他培育成如今救死扶伤的军医。
“呜……”
顾澜潇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微的啜泣,他生怕被别人听见,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可泪水还是从指缝间流出来。
“呵……”
客厅里,一声嘲讽的轻笑,从俞老爷子口中传出,但眼神却更凶残了。
他放下拐杖,在口袋里拿出那张翻译完全的曲子,重重扔到男人身上。
俞裴商不解,轻轻拿起纸张,在看到上面的曲调以及译文时,脸色大变,连原先还在转无辜的表情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和凝重,他不由地将手中的纸张紧握,眼神锐利而冷漠,仿佛要把手里那张纸烧毁似的。
老爷子见他脸色难看,便觉得他终于不装了,嘴角泛白,狠狠冷笑道:
“这是我亡妻的著作,想必你不会认不出来,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你以为毁尸灭迹隐藏了十四年,就能安全吗?”
俞裴商的脸越来越沉,手里的纸张已经被他捏出了几道深深的褶皱。
演了这么多年的戏还是被戳破了,他第一时间却不觉得恼,反而发出一阵低低的嗤笑,眼神里充满讥讽和嘲弄:
“没想到母亲早在十四年前就知道了俞璟霖是被我杀的,可蠢就蠢在,你们整整十四年都编不出谱子!哈哈哈!”
俞老爷子闻言大怒,手颤抖地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骂道:“混账东西!你早就被逐出俞家了!你不配叫她母亲!她也没有你狼心狗肺、丧尽天良的儿子!”
俞裴商却对他的怒骂置若罔闻,而是低头欣赏着,下面那不属于出自俞母之手的后奏,只觉得无比神奇。
明明无解的绝曲,却能被人轻而易举地写出后半调,是在不可思议。
他抬眸,笑着问道:“呵,我倒是好奇能编出后曲的大师是谁?这个能间接性置我于死地的人,真是厉害啊!”
老爷子扯了扯嘴角,侧过头。
第142章 父亲还有资本杀我吗?
“是沈缘编谱的,对吗?”
俞裴商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他脸色沉静,目光幽深,像是能看透人心似得。
老爷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眸子慢慢瞪圆,浑身上下杀意凛冽。
俞裴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惋惜:
“我就知道他迟早是一个祸害,真后悔当初没有痛下杀手,才带来麻烦。”
“你究竟还要杀多少人才甘心!”
俞老爷子气得胡子都在颤抖,将拐杖掷在了地上,指着他说话都不利索:
“你这孽障,真想将整个俞家连根拔除吗?!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杀了璟霖?他可是你哥哥!哪里对不起你!”
沙发上的男人长腿交叠,坐姿优雅,只是那双狭长而冷漠的眼眸中,透出了一股让人难以捉摸的阴狠与冷漠。
听见俞老爷子的质问,他顿住盘佛珠的动作,缓慢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还敢指责自己的老头,索性也不继续装了:
“且不说他当年搜查违禁物品查到我头上,让我即将面临牢狱之灾,难道从小到大您和母亲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重,几乎是咆哮出声,震得老爷子耳朵生疼。
“您和母亲毅然决然把我赶出家门的时候,为什么不会觉得残忍?为什么我只是杀了你们引以为傲的儿子,就要背负你狼心狗肺的骂名?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报复回去而已!你们没有资格批判我!”
说罢,俞裴商双眼通红,眼底似乎有泪光在闪烁,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流露半点情绪出来,只是紧握成拳头的手却泄漏了他内心极度的愤怒和哀痛。
连那串檀木材质的佛珠也被硬生生捏碎了一颗,珠子骤然间断开,零零散散滚落了一地,在鹅绒地毯上跳跃着。
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被自己最敬重的人抛弃,而是,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却还要被人指责为凶手,成了众矢之的。
他只不过是在维护自己罢了,只不过想活命,立场不同,就活该背负骂名?
老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表情凝肃,一时竟忘记了回答。
他知道,俞裴商对于当初他的做法一直怀恨在心,但是没想到他竟会用这种杀了同胞兄弟的方式表现自己的愤怒。
“难道就因为把你赶出家门,你就杀了自己无辜的哥哥?!当年如果不是你做着见不得人的交易,我也不会权衡利弊下把你抛弃!你的行为是要家破人亡的!”
俞泊堂一脸痛心疾首,眼中含泪地看着儿子,说到最后竟然哽咽起来:
“现在你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提起当年的事!你知道当年那件事是多么荒唐吗?!你知道和地下匪徒同流合污,差点害死我整个俞家上百口人吗?!你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丧尽天良的恶魔……”
老爷子一向以德服众,虽然在外人看来,他这样做实在不厚道,但却没几个人敢说什么,可今天却是他第一次在外面如此失态,可见他真的气到了极点。
“事到如今,您还在提当年的事,如果不是您当初拒绝将公司继承给我,我又何必与那些人为伍?何必见不得光!”
俞裴商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眼里全都是恨意,恨意里却带着几分委屈。
这些年是怎么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到底过得好不好,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当年心浮气躁,根本就没有能力管理好一个公司,更何况是像俞家这么大的企业,我放心交在你手里吗?!”
老爷子厉声呵斥,脸上满是怒容,但是话音中却带着一丝无奈。
俞裴商却不屑一顾地冷哼:“十几年不见,父亲的说辞真是越来越多了,我看您只是想把公司留给俞璟霖吧?”
“你还有脸提他?!”
“因为你们从来都只偏袒他!”
俞裴商怒吼着,仿佛要将这些年压抑在心底的仇恨一并宣泄出去。
他深呼吸了一下,眼睛紧盯着面前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声音逐渐嘶哑:
“从小到大,你们眼里只有俞璟霖,何曾有过我?他考年级第一的时候你们摆席庆贺,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而我只不过拿了第二,你们却看都不看!”
这样歇斯底里的控诉,让俞老爷子脸色变了又变,却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俞裴商,眼中有痛恨、愧疚和无奈,最终只剩下叹息。
门外的顾澜潇看着男人脸上悲痛欲绝的神情,心中的恨意却越发汹涌。
仅仅只是因为不被重视,就将自己的兄弟赶尽杀绝,这样的人有何情意可在?亏他之前还认为对方重感情!
实属可笑!
见老爷子这样,俞裴商脸上的悲痛突然一扫而空,转而换上一副疯癫狰狞的表情,唇边笑意更甚,轻飘飘地说:
“我当年本来也有顾及到兄弟之情,想放他一马的,可一想到你们的自私和偏心,我就嫉妒了,杀得更狠了!”
话音刚落,重重的耳光扇在脸颊上,打断了他继续控诉的话语。
俞老爷子阴冷的目光瞪向他,咬牙切齿地说:“最后劝你一句,到警察局自首!兴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如果,我不呢?”
俞裴商淡定地问,他双手环胸,目光平静得像湖水般深邃无波。
“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随便。”
俞裴商耸了耸肩,语气漫不经心地说道,也不在乎自己脸上的巴掌印。
俞老爷子顿时气急败坏,他挥起拳头狠狠打在他的脸上,毫不留情!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俞裴商抬眸看着他,舌尖舔了舔唇角的血渍,目光平静得仿佛没有任何痛觉。
老爷子成功被他这份平静给激怒了,抡起拳头又朝他的脸上揍去。
拳风呼啸着,他每一次落在他的脸 上都会带出一阵剧烈的疼痛。
俞裴商踉跄了几步,还是没有还手,嘴角也始终挂着一抹淡笑,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目光温和中透着一丝嘲讽。
俞老爷子见他如此,更加生气,但却抡不动拳头了,他气喘吁吁地扶着椅子,身体已经年过九旬,大不如前了。
他不想继续和这种白眼狼多费口舌,哑着嗓音朝客厅门口喊道:“来人!”
话音落下,身后立刻涌出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保镖,将俞裴商团团围住。
被保镖推开的顾澜潇险些摔倒,踉跄站稳身体,他见状不妙,躲到了角落里。
客厅里,全副武装的保镖朝着俞裴商举起AK,漆黑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他。
老爷子弯腰捡起地上的拐杖,双手拄着,目光如鹰隼般犀利,冷厉道:
“你不想坐牢,那我就只好在这里杀了你!为我的儿子璟霖报仇!”
怎料面对这些枪支,俞裴商却是毫无惧色,慢悠悠地做回了沙发上。
他淡然而笑,说出来的话,更让人惊诧:“父亲,您真的以为,您的这些保镖,可以轻轻松松地进入俞宅吗?”
此言一出,老爷子怔愣。
“唉,果然岁月不饶人呐,您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以现在俞氏集团走向衰落的趋势,你还有资本雇佣他们吗?”
俞裴商指向那一片黑压压的保镖,嘴角微勾,眼中尽是轻蔑,又说道:
“时代在进步,现在的职场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您真的老了,很多事情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何必苦苦守着亏空的财务库呢?与其最终负债累累,倒不如父亲现在就把俞氏集团交给我怎么样?”
说完,他坐直了身躯,眼神期待地看向那个顽固了大半辈子的老头。
“绝无可能。”
俞老爷子冷漠地拒绝,声音铿锵有力:“俞氏集团是你外公留给我的遗产,是整个俞家的祖业,绝对不会给你!”
“好嘛,父亲虽然老了,但还是一把硬骨头,那我就慢慢啃~”
俞裴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嘴角扬起,似乎对于这个结果早就料到了。
他朝着半空中打了个响指,刹那间那些本该对准他的枪口转头又朝向了俞泊堂,这架势宛若俞裴商才是雇主。
面对这大阵仗,老爷子再怎么从容淡定,此时也是难掩心里的慌乱。
“你……你们要干什么?”
老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俞裴商和他手下的人,握紧了拐杖,一脸戒备。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俞裴商起身,款款走向老爷子,然后从口袋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爸,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在完全继承俞氏集团之前。”
俞老爷子冷哼一声,避开他的触碰,眼里盛满厌恶,他冷漠地转过身欲走,俞裴商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
“听说你把俞修情那小子赶出俞家了?真稀奇啊,你不是最疼爱那个长孙了吗?还是说你赶人赶上瘾了?”
老爷子眼珠子往下移了移,没有回答,迈开双腿径直往前走去。
俞裴商在后面毫不留情地戳破:
“其实俞氏早就面临破产了吧?你不想连累那小子,居然编了个杀人犯的谎言,真可笑,你一辈子都在为俞璟霖以及他生的儿子做打算!我却什么也不是!”
第143章 你怕我在茶里下毒?
囚禁完老爷子后,俞裴商便回到了客厅里,还没坐到沙发上,身后就急匆匆跑回来一个女仆,弯腰恭敬地说道:
“俞总,顾先生请您过去共进晚餐。”
闻言,俞裴商愣了愣,脸上的阴沉一扫而空,忽而变得明媚起来。
他转身惊喜地看向女佣,激动道:“真的?阿潇真的邀请我一起吃饭?”
要知道,平时顾澜潇从不愿意和他多待一秒钟,甚至吃饭,或者闲暇之余,都离他远远的,就像在躲着瘟神一样。
现在居然主动约自己过去吃饭,心头大喜,怎么能叫他不兴奋。
女佣从来没见过男人脸上的表情如此丰富多彩过,也不由地怔了怔,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连忙点头说道:
“是的,顾先生已经准备好晚饭了,正在等你,所以您赶紧过去吧!”
“好,我马上过去!”
俞裴商迫不及待地说,他整了整衣服,又把胸前的领带理了理,一副精英打扮,然后满脸春风地走出客厅。
餐厅。
水晶灯下,桌上放着一只白瓷杯子,陶瓷杯里盛了半盏清茶,淡绿色的叶片和白色的花纹相映成趣,茶汤呈现出暗绿色,看起来很是舒心怡人。
顾澜潇端起来,摇晃了几下,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然后抿了一口。
温热的茶液缓缓滑过喉咙,暖洋洋的感觉顺着食道一直延伸到胃里去。
“阿潇,我来了!”
俞裴商温柔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闻言,顾澜潇的手莫名一颤,险些拿不稳茶杯,那双倒映在茶水里的眼眸闪过几丝慌乱,但随即便消失无踪了。
他面不改色地放下茶杯,微微侧头,看向那个大步流星朝自己而来的男人,表情还是一贯的冷漠和疏离。
对方一双墨黑色的眸子温柔似水地望向他,眼底深处带着一丝隐藏不住的期待与欣喜,嘴角的笑意也更加明显。
但这些温柔,在顾澜潇看来,却是那么的刺眼和恶心,以及深深的厌恶。
他的身体微微有点颤抖,双手紧紧握拳,眼睛死死盯着如沐春风的俞裴商,仿佛要从那张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就是这张脸的主人,狠心杀死了自己的恩师,又让自己失去了自由!
俞裴商显然也看出了他眼里的不善,下意识放缓了脚步,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俯身,关切地询问道:
“阿潇,你怎么了?”
“没怎么。”
顾澜潇侧过肩头,冷漠地撇开他的手,端起茶杯就坐到餐桌的另一边。
见他还是这般疏远自己,俞裴商落寞地垂了垂眸子,但很快又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样子,拉过椅子坐下,喜悦道:
“阿潇,今天怎么突然邀请我一起吃饭了?平时你都是躲着我的。”
“近日闲来无事,刚研泡了一款新茶,特意让你过来尝尝如何。”
顾澜潇拿过茶壶,斟满了一杯清香四溢的清茶,推到男人面前:“毕竟俞总在茶这方面的学问上,比我更加精湛。”
“阿潇说笑了,叫我裴商就好,这么久了,我还是听不惯你这样叫我。”
俞裴商端起茶盏,轻闻了一口香气馥郁的茶汤,但在气味进入鼻腔的时候,他眉心微皱,隐约流露出一缕沉思。
茶水的颜色虽然不是那种特别好看的绿色,却也算得上清亮透亮。
可他十几年的老茶道,还是从里面嗅到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味。
见他迟迟不喝,顾澜潇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左胸深处出现了一阵尖锐的慌乱,连下颚线条都跟着微微变了形。
这时,男人将准备递到唇边的茶杯放回了桌子上,然后抬头看向对面。
同一时间,顾澜潇迅速低下头,若无其事地切开一块牛肉,放入嘴里慢慢咀嚼起来,他装作不经意间地抬起眼眸,对上俞裴商那双深沉而幽暗的黑瞳。
他看到男人在他抬头的刹那间眼里闪过几分困惑,仿佛是在质疑他。
“怎么不喝?是味道不合俞总的标准吗?”顾澜潇不动声色地问道,脸上的表情中依旧透露出一种淡漠的冷静。
“哦,那倒不是,阿潇泡的茶味道很纯正,只不过有些烫,再晾晾。”
俞裴商微笑着说,神情温和,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顾澜潇的脸庞,似乎要看清楚对方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他能明显感觉顾澜潇刚才那个举动,明显就是心虚!在逃避自己的视线!
“我想茶还是要趁热喝比较好,如果凉了的话,味道就不一样了。”
顾澜潇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淡然地说:“这绿山茶是我第一次煮的,还望俞总能喝完给些建议。”
“阿潇亲手煮的,味道自然也差不多哪里去,只可惜我没有这个口福了。”
俞裴商勾唇一笑,眸色深邃而复杂,像是在看他,又仿佛透过他的身影,看向了别处,让人捉摸不定。
顾澜潇眼皮轻跳,却仍旧维持平静,“为什么没有口福?俞总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尝个茶的工夫而已。”
“你很想我喝,是吗?”
男人微微眯起了狭眸,薄唇轻启,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眸光灼热而危险,似乎是在等着一场猎物自动送上门来。
那双幽暗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光亮,但转瞬即逝,快得连顾澜潇来不及捕捉,便恢复如常,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他心中警铃大作,被盯得心惊胆战,那种危险性让他无端感到不安。
但顾澜潇还是强撑住了,面上努力保持镇定,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迫切,与平时不愿搭理男人的行为互相矛盾。
俞裴商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紧紧地握住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变得发白,面部肌肉紧绷,眼神中透露出的失望像一团火,在内心热烈地燃烧着。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阿潇,你到底要骗我多久?
“你喝不喝与我有什么关系?”
顾澜潇有些不耐烦了,他目光幽幽地望过去,双眼仿佛弥漫着一层冰晶,冷然道:“还是说,你怕我下毒了?”
闻言,俞裴商眸光微闪,似乎在思索着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他的表情有几分松动,随即又轻笑着说道:
“怎么会,阿潇是医师,如果真想杀我,不随随便便就能用点药剂?”
“呵……”
顾澜潇嘲讽性地冷笑了一声,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厌恶,就像一只高傲的孔雀,对面前丑陋的乌鸦投以不屑。
这个男人早就将所有可能制作成药品的东西全都移除了,身边根本看不到一点,怎么可能会给他杀人的机会。
“我相信阿潇,我喝,不要不开心,我没有想怀疑你的意思。”
俞裴商略带歉意地说道,随后便重新端起那杯茶水,在顾澜潇有意无意的注视中,缓缓凑到嘴边准备喝进去……
“俞哥哥!”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青受音,只见顾笛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满头大汗,显然是又从哪里疯耍回来。
他想也没想直接夺过男人手中的水杯,然后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两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顾笛就将茶水喝了个精光,一边擦掉嘴边的水渍,一边喘息道:“啊……渴死我了!”
“顾笛!”顾澜潇站起身来一声大叫,顾笛吓了一跳,连忙回头。
只见顾澜潇气得眼睛通红,走过来抓住他的胳膊,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意和惊慌,厉声道:“谁让你喝了?!”
顾笛用力甩开那只手,他本来就对顾澜潇能莫名入住俞宅的行为感到不满和嫉妒,此刻更是毫不客气地回怼:
“俞哥哥的茶水我怎么就不能喝了?!关你什么事啊!”
“不是不能喝,是……”
顾澜潇一脸焦急,但还是没有将最后的话说出,如鱼刺般卡在喉咙。
他细心缜密好了一切,却偏偏没有预算到顾笛会在这个时候冲进餐厅!
明明在之前自己已经吩咐过佣人了,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和俞裴商。
顾澜潇一个眼神和脸色,俞裴商顿时心知肚明,连忙抓着顾笛的后背用力拍打着:“快点!现在全都吐出来!”
“唔……疼!”
顾笛嗔道,脸色通红,他被迫按在餐桌上,脸蛋朝向面前的空碗,不明白俞裴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吐啊!”
“赶紧的!扣嗓子吐!”
一向对待他温和的男人在此刻也变得异常严肃起来,一个劲地催促他。
“呕……”
顾笛只觉得十分委屈,自己不就是喝了一杯茶水吗?至于这么严重!
见他干呕半天也没吐出任何东西,顾澜潇更是心急如焚,紧张地手心冒汗,他转过身,“我去找催吐的药物!”
话音刚落,顾笛突然痛呼一声,双手紧紧捂着肚子,疼得弯下了腰。
吓得顾澜潇立马回头,便看见自己的弟弟嘴唇煞紫,嘴角有鲜血溢出。
毒性发作了!
“小迪!”
顾澜潇赶紧扶住他,却发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脸色苍白,眼神惊恐,浑身冷汗涔涔,仿佛置身冰窖,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在剧烈痉挛着。
第144章 都是你害死了小迪!
“啊……好疼!我要死了……”
顾笛只觉得浑身疼到了极致,仿佛被千万根针扎一般,痛彻心扉,眼泪止不住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嘴里嘶喊道:
“俞哥哥……救救我呜呜呜!”
“小迪你撑住!我现在就开车带你去医院,你要坚持住,会没事的!”
俞裴商安慰着,他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下,一把抱起少年,朝外冲去。
顾澜潇急忙跟在身后,双腿本能地跑着,但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看着顾笛中毒痛苦的样子,瞬间心如刀绞。
他清楚自己下的剂量有多致命,本就是奔着毒死俞裴商的目的去的……
如果顾笛因此丧命,他也活不下去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亲弟弟还重要的人了,他宁可用自己的性命去换顾笛,也不愿意让对方再出现半点危险了。
他已经对不起顾笛一次了……
这种三年前无法挽回的罪孽,注定了这辈子都要永远背负在身上。
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泪水,模糊了视线,顾澜潇只能抬手迅速擦掉。
就在快要出公馆门口时,面前紧紧抱着顾笛的男人突然出声呵斥道:
“魏叔,关门!”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得顾澜潇出这个门一步,魏管家立马会意,二话不说就挥手直接让几个男仆锁上大门。
顾澜潇拼尽全力冲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大门应声关上,任凭他怎么拍打和呼喊,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开门。
“俞裴商!你让我跟着!求求你了!我发誓不会逃跑的!我只想看着顾笛!求求你了……这样我会死的……”
他趴在大门上,不停哭喊哀求着,可是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那扇大门,就像是铁石一般,将他与世隔绝。
魏叔有些看不下去了,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顾澜潇的肩膀:“顾先生,您还是回房间吧,现在只能等俞总回来了。”
顾澜潇渐渐停下拍打的动作,缓缓转过头,眼眶湿润地看着管家,他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抓着管家的手:
“魏叔,求求你了,放我出去!顾笛现在有危险,我得去救他!他身上的毒是我研制的,只有我知道解药!”
他这般哭得肝肠寸断,魏叔自然怜香惜玉,但碍于俞裴商的命令,自己也不敢擅自做决定,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抱歉啊,顾先生,恐怕我也帮不了你,你就……别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了,要是放你出去,俞总知道了,我们恐怕都不会好过的,你也理解一下吧!”
听到这话,顾澜潇真的绝望了,很清楚自己再怎么苦苦哀求,没有那个男人松开,他永远也踏不出这里一步。
“呜……”
他无助地瘫坐在地上,呆呆着望着紧闭的大门,晶莹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滚落,显得那么楚楚可怜。
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他活得太狼狈了,与仇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现在又失手错杀自己的弟弟。
顾澜潇只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女佣林玖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地咬紧嘴唇,心里也很不好受。
这些日子她照顾顾澜潇久了,对方也只是看上去不好相处,其实性格温和,待人接物都很有礼貌,对她很好。
她立即上前搀扶住顾澜潇:“您快起来吧!地上凉,前些天您风寒才好转,切不能再得病了!俞总会责怪我的!”
顾澜潇像丢魂魄一样,一动也不动,连那张脸都是死寂般的灰白色。
林玖连忙挥手喊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夫人扶进房间啊!要是他有什么闪失,俞总打死你们不可!”
几个男仆面面相觑,也不敢继续懒怠,只得上前扶起顾澜潇。
顾笛在医院里抢救了两天两夜,顾澜潇在床上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躺了两天两夜,期间更是逃跑了无数次,但都以失败告终,魏叔不得已又将他锁起来。
林玖站在床边看着日渐消瘦的顾澜潇,急得快哭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咬了咬唇,忍不住出声劝慰道:“夫人,您起来吃点东西吧,这么饿着对身体不好呀!”
“我吃不下……”
床上的人动了动手指,声音很小,很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皮也跟着轻轻颤抖起来,但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林玖听出他话里的无力,心里不禁有些发酸,眼泪都忍不住掉下来了。
她蹲下去,轻轻握住顾澜潇冰凉的手,柔声安慰道:“夫人,吃不下的话,那喝点汤好不好?小玖喂您吃……”
“不……”
顾澜潇摇了摇头,艰难地把手抽回来,然后睁开那双因流太多泪水而通红的眼睛,看向女佣,低低地询问道:
“小迪那边……有消息吗……”
“还没有……”
林玖欲言又止地看向他,悲伤地低了低眸子,随后立马安慰道:“不过很快了,小迪少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顾澜潇作为医生,这种话他在医院的时候听太多了,都是安抚家属用的。
眼神骤然空洞,心一抽一抽,那种悲痛欲绝的感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他微微侧头,看向不远处高楼之上却紧紧锁着的阳台,玻璃窗外是空茫苍穹,本该是早春的季节,却阴沉沉的。
太阳蒙上雾气,遮遮掩掩晕染着天幕,凛冽呼啸的寒风刺得眼眶泛红。
似乎是因为受了寒意,多年的旧伤一下子爆发,关节传来细细密密被万虫咬噬的隐痛,肺部像被灼烧一般窒息。
可是身体的痛,却远远不及心里。
他就这么一直呆滞地望着窗外,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眷念的东西,又只是想让那些疼痛能稍微缓解一点。
林玖见劝不动他,只好无奈地站起身,将桌上已经凉透的饭菜端出去。
刚打开房间门,便迎面碰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惊慌地抬起头来,便见俞裴商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
“俞……”
“嘘。”
她还没叫出来便被男人打断,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眼里溢满激动。
俞裴商看着她手中那盘一口没动的饭菜,郁闷地皱了皱眉,压低声音:
“他到现在,还是没吃饭吗?”
“是的,夫人说什么就是不想吃,小玖哄了他好多次,实在没办法了。”
林玖撇着嘴叹了口气,又闷闷地问:“小迪少爷他,怎么样了?”
“你去做些燕窝粥吧。”
俞裴商连忙岔开了话题,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显露出了他深深的疲惫。
林玖也不敢多问,点头应好。
俞裴商站在门前,揉了把脸,两天没刮的下巴已经冒出了些许青茬。
他调整好情绪,迈入屋内。
床上的顾澜潇并没有注意到进屋来的男人,他独自躺在床铺幽暗的角落里,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那是一种无助的沉默,只有悲伤和麻木的气息在弥漫。
他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苍白,身体单薄得能被随时吹倒,那种深切的痛苦从心底里渗透出来,让人不忍目视。
“阿潇……”
顾澜潇突然听到有人唤他,声音很轻很柔,带着浓浓的心疼和担忧。
他一怔,浑身忍不住颤抖了下,然后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床边的男人。
“我不在,怎么又不吃饭了?”
俞裴商看着他,便被青年那双盛满泪水的眼睛刺疼,一路疼到了心底。
顾澜潇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双手颤颤巍巍地撑着床板,坐了起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煞白的嘴唇嗫嚅着,沙哑道:“小迪呢?他在哪?”
俞裴商吸了吸鼻子,视线落向别处,不忍看见他这般凄楚的模样。
“回答我……!”
顾澜潇低吼着,眼睛赤红,一脸倔强和决绝,双手死死握成拳头,紧靠着最后一点理智维持着他没有崩塌的意志。
俞裴商此刻的内心很是纠结,如果告诉对方真相,按照顾澜潇的性子,必定愧疚,如果不说,这无疑又是折磨。
秉着长痛不如短痛,他还是选择重新面对顾澜潇,手搭在他的肩膀:“阿潇,我告诉你,你不要崩溃,好吗?”
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已经让顾澜潇崩溃一半了,他努力强撑着身体,可喉咙却哽咽了,声音发出破碎的呜咽:
“你说……”
俞裴商微微低下头,迷惘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的哀痛,嘶哑道:“对不起,阿潇,我……没能保住小迪。”
此话一出,顾澜潇脱力地跌坐在床上,他抬起了手狠命捂住自己的嘴,痉挛,无助,他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让眼泪落下,可眼眶却湿润地厉害,怎么也忍不住。
他缓缓摇着头不愿相信,似乎想要把眼前的事实晃掉,然而却毫无作用。
这两天积攒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了,最后的理智也彻底崩溃。
“阿潇,你别这样……”
俞裴商连忙扶住顾澜潇的双肩,看到他这的模样也是心疼得紧。
顾澜潇却猛地推开了他,大吼道:“都是你的错!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了小迪!你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救他?!如果你让我去医院,他或许就不会死了!”
第145章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对不起,阿潇,我害怕你承受不住,所以不愿意让你给小迪动手术……”
俞裴商低着头,一双眼睛里全是愧疚和无奈,只能紧紧攥着拳头,才能忍住自己心中那股狂躁而又悲伤的情绪。
顾澜潇看着他这副样子,更加恼怒了:“你现在跟我说对不起有用吗?俞裴商你就是个杀人犯,害死我的父母,杀死我的恩师,现在又害死了小迪!!”
“恩师……?”
俞裴商疑惑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却不敢确认。
“呵……”
顾澜潇冷笑一声,眼里充满仇恨,直勾勾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没错,我的恩师就是俞璟霖,我没想到你居然会丧心病狂到杀了自己的亲哥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
闻言,俞裴商的瞳孔猛地紧缩起来,整张脸顿时失去了血色!
他的耳边不断地回荡着顾澜潇永远不会原谅他的话,浑身顿时无比冰凉,只感觉胸口仿佛有万把刀子在凌迟他!
看着男人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顾澜潇目光阴狠,眼底闪过浓烈的嘲弄。
好半晌,俞裴商才勉强压抑住心里那股滔天巨浪般的悲痛,抬眸看向顾澜潇,嘴角勾出一抹极其苦涩的笑容:
“你,都知道了?”他哽咽地问,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沙哑。
面对老爷子的那份从容,和对兄弟的冷血,在此刻却格外显得脆弱不堪。
俞裴商知道,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软肋就是顾澜潇,只要对方痛苦地质问自己从前的种种决定,他便会溃不成军。
即使之前是狠了心做下一切,但那个人一哭,他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对,我那杯茶就是用来杀你的,我要替俞教授报仇!可为什么偏偏……”
顾澜潇愤慨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愧疚与痛苦,他眼中噙着泪水,歇斯底里地质问:
“为什么不是你喝下了那杯茶?!为什么会是小迪喝了?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我恨透你了!你给我滚!滚!”
“我不滚,小迪已经没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俞裴商紧紧地抱住他瘦弱的身子,声音沙哑低沉,满脸哀求和痛苦。
他并没有因为顾澜潇想毒死自己而心有余悸,相反他早就察觉到那茶水里的异样,如果能预料此刻的局面,他宁愿喝下毒茶的人是自己,也不愿意是顾笛。
顾澜潇浑身剧烈颤抖着,眼泪顺着苍白的容颜滚落,他厌恶极了这个男人的触碰,双手不停地捶打着,想要挣脱。
可接连两天的不吃不睡,身体虚弱,已经让他没有半点力气抵抗了。
这时,房门被敲响,林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俞总,燕窝粥做好了。”
顾澜潇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推开了男人,然后虚弱地靠在墙边。
他的肩膀微微塌下去,眉目间痛苦尽显,他似乎消瘦得厉害,那手腕纤细脆弱地可怜,感觉稍微用力便能折断。
俞裴商心疼坏了,想要抬手去擦掉顾澜潇眼角的泪珠,却又害怕对方抵触,最后只能作罢,然后朝门口回应道:
“进来吧。”
得到应允的林玖连忙推开房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走到床边。
她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看向魂不守舍的顾澜潇,轻声劝道:“夫人,这是俞总吩咐我做的燕窝粥,你吃些吧!”
顾澜潇此时哪有什么心情吃东西,也不理会她,依旧呆呆地出神。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死去的顾笛。
曾经是那么活泼可爱,如今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顾笛还那样年轻,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死亡竟离自己是这般近。
作为医生,甚至在战场上无数次濒临绝境,他本该就看淡了生离死别,可当真正死亡降临在自己身边最后唯一一个亲人身上时,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看开了。
顾笛也是间接性被自己害死的……
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你先出去吧。”
俞裴商对女佣说道,然后便端起那碗色味浓郁的燕窝粥,用汤匙轻轻搅拌了一番,将里面的热气均匀地吹散。
林玖点头离开之后,他便舀起一小勺粥,小心翼翼地递到顾澜潇面前:
“来,阿潇,张嘴,吃点,这么饿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了的。”
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顾澜潇听到这话,终于回过些许心神,他木讷地转过头,看向男人,看着对方眼里的诚恳。
“听话,吃几勺就好。”
俞裴商轻声哄劝着,见到顾澜潇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动静,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将勺子又往前递了递。
顾澜潇却只是看着他手中的碗,眼底有着一抹浓浓的抗拒和排斥。
下一秒,他忽地一把抓起他手中的碗,毫不犹豫地狠狠朝地上砸去!
“砰!”
清脆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房间,碗里的燕窝粥也瞬间洒落满地。
一直待在门外的林玖也被这巨大的动静给吓到,想要推开门进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却被走来的管家阻止了。
“魏叔,你干嘛拦我呀?”
她嘟起嘴,埋怨地叉了叉腰。
魏叔:“俞总和顾先生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小丫头瞎掺和什么?”
林玖并不知道顾澜潇和俞裴商之间的那些血海深仇,只是不解地嘀咕:
“你说顾先生怎么就不接受俞总的好意呢?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俞总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要什么就给什么,温柔体贴,甚至可以为了顾先生亲自下厨,顾可先生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呢?我都心动了!”
她掰着手指细数着俞裴商为顾澜潇做出的改变,在她的心里,俞裴商简直就是一个有钱有颜有情的好男人。
说到底魏叔比这小姑娘多吃了几十年盐,对于两人之间也看得比较透彻:
“感情的事强求不来,更何况因为小迪少爷的事,恐怕他们是没可能了!”
“对了,小迪少爷到底怎么样了?俞总也不告诉我!”林玖焦急地问道。
“唉……”
魏叔长叹口气,原本严肃的表情忽而变得痛心起来,低声道:“我偷听到的,好像是小迪少爷不行了……”
这话一出,林玖立即捂住嘴巴,眼中露出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神色,眼眶里的泪水也跟着一并涌了上来。
“怎么会这样……”
她喃喃自语,整个人就像傻了一样,怎么也没想到,前几日还活蹦乱跳和自己荡秋千的小少爷,会就此毙命。
魏叔是看着顾笛长大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意外来的太快了……”
屋里。
刚出锅的燕窝粥很烫,顾澜潇的手背上红了一大片,但他却没有感觉到疼,只是断断续续地啜泣着,悲痛欲绝。
俞裴商也顾不得地上的狼藉了,看到他的手被烫伤,心里就跟被刀剜了一样难受,连忙拉起他的手查看:
“我去拿湿毛巾和烫伤膏!”
“滚……”
许是气急攻心,顾澜潇竟感觉到喉咙一阵发紧,一股铁锈味涌了上来。
他用力咳嗽了几声,终于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血雾弥漫在半空中,迅速翻滚,像是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
俞裴商大惊失色,眼眸慢慢睁大。一颗心也一瞬间揪成了一团。
“阿潇,你怎么了?!”
他惊恐地伸出纸巾,去擦拭顾澜潇嘴边的血迹,也血越擦越多,那触目惊心的颜色,让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这样子看着眼前满口是血的人,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自己一样。
俞裴商从来没有见过顾澜潇这副样子,对方一向清冷恬静,从来不曾流露出这种绝望的神情,他真的害怕了。
害怕这个人会因此死去……
顾澜潇虚弱的抬起头,看向男人的脸庞,眼底是浓烈而复杂的情绪,就好像是两条纠缠成一团的丝线,缠缠绕绕。
剪不断,理还乱。
他张嘴想说什么,但嗓子却仿佛被堵死了,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魏叔! 备车!去医院!”
俞裴商焦急地朝门外大喊,然后一边手忙脚乱地给顾澜潇止血。
外面的魏管家连忙应好。
可顾澜潇就算这样了,还在厌恶地拨开他的触碰,嘴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呢喃:“滚,走……别碰我……”
俞裴商沾了满手鲜血,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怎么办,现在顾澜潇情绪极其不稳定,他生怕自己又刺激到对方。
“噗……”
顾澜潇突然又吐出一口猩红的血,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床上,嘴角挂着一丝鲜艳的血迹,看起来分外凄凉。
“阿潇!!”
俞裴商大喊,眼眶里已经布满泪水,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恐惧,这种失去最爱之人的痛苦。
“不……来不及了,叫陆医生过来!阿潇,你等着,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然后跌跌撞撞地冲向外面,心里不停地祈祷顾澜潇能平安,即使一命抵一命,也在所不惜。
床上的顾澜潇疲倦地闭上了眼。
隐约间,他好像听见顾笛在喊他,还有死去的父母,伸手来接他回家……
第146章 别再恶心我了!
沈缘告诉自己别多想,千万要压制住情绪,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地下室!
想到这,他深吸一口气,从角落里找到了一根铁丝,祁云照之前教过他不用钥匙也能开门的方法,现在派上用场了。
沈缘拿着铁丝站在门前,缓缓伸进钥匙孔里,然后左右捣鼓了好几下,但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咔嚓声,依然纹丝不动。
他不禁有些急了,连忙又将铁丝拔出来再插进去,又加大力气转动几圈,可还是跟刚才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会这样……”
沈缘皱紧眉头,弯腰看了看漆黑的锁孔,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将手中的铁丝扔到地上,然后抬脚踹向门框。
“砰!”
只听见门板猛地震颤了两下,沈缘被巨大的冲击力弹得倒退几步。
他连忙扶住墙壁,脸色变得苍白,不断咬着嘴唇,显然是焦急到了极点。
沈缘直勾勾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很清楚以他自己的力气,根本没办法撞开。
而身后那个男人……
压根就指望不上了!
想到这,无助感和绝望如同一股汹涌的暗流,让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缘缘,你过来一下,可以吗?”
耳边突然传来男人温柔而急切的声音,沈缘本来不想搭理,但为了能尽快出去,还是忍不住转过头,不耐烦道:
“有事吗?”
俞修情很高兴他能搭理自己,但又不敢表现得太过喜悦,只能紧紧蹙着眉峰,半边被血染红的脸透出几分痛楚。
他摸了摸自己后面一直血流不止的肩膀,看着沈缘,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可以帮我包扎一下后面的肩膀吗?我看不见伤口在哪,有点困难。”
沈缘看了看他略带乞求的目光,又看向他肌肤上面那片触目惊心的血迹,不着痕迹地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冷漠道:
“我不会。”
“缘缘,拜托了,你也想快点出去吧?我实在……疼得受不了了。”
俞修情一边捂着伤口,一边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他,语气里透露着恳求。
他很少用这种语调说话,因为那样子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没有用的废物。
可是今天,俞修情感觉自己真的要疼死了,只能用这种办法,让他帮忙。
如果再不得到及时的包扎和止血,恐怕自己得因为失血过多而交代在这里。
沈缘咬了咬唇,眼里犹豫不决。
说到底,对方也是因为救自己而被扎的,虽然万般厌恶,但也先得逃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从地上站起来,朝男人疾步走过去。
“缘缘,我就知道你不忍心!”
俞修情激动地说道,嘴角带笑,血红的眸底难得流露出些许温和的神色。
“闭嘴。”
沈缘并不想跟他多费口舌,僵硬地站在他后面,看着他肩头那个血肉模糊的刀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沉声问道:
“我要怎么处理?”
“先把伤口的血污处理掉吧。”
俞修情看了一眼自己左臂上的伤口,无奈地说道,随即他又扫视着周围能有作用的东西,用下颌点了点不远处:
“麻烦缘缘去前面的储物柜里找一找,看看有没有棉签和消毒水。”
“真麻烦。”
沈缘撇了撇嘴,走过去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一会,便找到了棉签和消毒水,拿着东西他返回去原来的位置。
“缘缘真棒。”
俞修情笑着夸奖,就像以前那样,把他又当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子。
可这几个字在沈缘听来,却觉得无比恶心,又让他控制不住想起自己被折磨的时候,俞修情也这般夸奖过自己。
“再多说一句,我不会帮你包扎。”
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棉签,脸色阴沉如水,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警告道。
“我不说了,缘缘你别生气。”
俞修情乖乖闭上了嘴,低垂眼睑,看着自己那两条鲜血淋的手臂,却没觉得有多疼,心里反而是甜丝丝的。
沈缘愿意给他包扎,愿意跟他说话,是不是说明自己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此刻只专心于伤口的沈缘并不知道男人内心那些对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微微弯下腰,站在俞修情身后。
他看着那个不断渗出鲜血的伤口,忍不住蹙了蹙眉,周围已经血肉模糊了,能让人感觉到从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痛意。
沈缘小心翼翼拿起棉签沾了消毒水,沾湿后轻轻涂抹在他的伤口附近。
他不敢太过用力,只能尽量让棉花棒将那些黑色的血污擦掉。
俞修情忍着疼痛,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哼出声来,一张俊脸上满是冷汗。
沈缘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没有情绪地说道:“疼就喊出来吧。”
“不用,以前在部队时受的伤,比这疼上千倍万倍,不也活过来了。”
俞修情说话时一脸轻松,淡漠的语气里,隐藏着无穷无尽的坚韧。
沈缘闻言,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手中擦拭的棉签却莫名顿了顿。
就在呆住的几秒里,前面忽而响起男人的调侃:“缘缘是终于心疼我了?”
沈缘心头一颤,猛地抬头,不偏不倚对上他那双深邃如海洋般的凤眸。
四目相对,空气也仿佛停滞了一般,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自己。
沈缘已经不像从前那般轻易地被这双眼睛勾进去了,他嘲讽道:“我心疼你?我恨不得杀了你!别再恶心我了!”
说完,他手上的棉签特意用了十足的力道,狠狠往那个血窟窿里戳进去。
“嘶啊……缘缘你轻点!”
俞修情疼得倒抽凉气,眼睛都红了,连手臂也被牵扯到而刺痛起来。
“哦。”
沈缘冷漠地应着,扔掉那大把大把被血染红的棉签,然后拿过撕开的衬衫,三两下随意地裹在男人的伤口上。
“可以了,去开门。”
他站到俞修情面前,保持了一段距离,冷冷的命令道,没有任何感情。
十指还留着不小心从男人身上沾染的血液,可沈缘却没有心思去清理了,现在只要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这里!
可俞修情很明显还不想和沈缘分开,眼神在面对少年时突然躲闪起来。
他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缘缘……我还没休息好,再等等吧!”
沈缘已经濒临崩溃了,现在听到他这番话,更是忍无可忍,嘶吼道:
“还等?!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不想再跟你待在一起了!我要离开!”
“我知道……”
俞修情低下头,双手紧紧握着,心里的挣扎越来越强烈,可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开口,只能用沉默表达自己内心的纠结与痛苦,他已经不敢再看沈缘的眼睛。
“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还不开门?!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想我离开!”
沈缘的情绪几近失控,他觉得自己简直要疯掉了,彻彻底底快疯了!
眼前的这个不知悔改的男人,从头到尾都在耍弄他,而他,却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被欺骗,被玩弄……
俞修情咬了咬牙齿,抬起头,眼眸里倒映着细细碎碎的波光,哽咽道:
“缘缘……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你……我知道这样做会让你生气,也会让我难过,但是,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如果我放你走了,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沈缘比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心像是被人用力地揉搓成一团一团。
他看着男人眼中受伤的神色,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想撕烂对方的脸!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甜言蜜语吗?”沈缘嘲道,决然地走向大门。
“缘缘!”
俞修情想抓住他的手腕,却慢了一步,手臂也因为刚才的举动而扯到伤处,疼得脸色煞白,好半天缓不过来。
沈缘坐在门口,双手紧紧抱着膝盖,下巴搁在上面,低声哭泣着。
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而下,在粉嫩的脸颊上留下两行浅淡的泪痕。
不远处的俞修情看得心疼,有一瞬间想放对方离开,可自私心作祟,还有就是那扇门是特制的,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他没办法,只能等地上那个眼镜男从昏迷中苏醒,才能得知钥匙的下落。
本来是想拉近沈缘和自己的关系,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又让对方更恨自己。
俞修情心疼了又疼,他浑身布满伤痕,衣服破败之处隐约可见新旧伤疤,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看起来很是狰狞。
那双前几秒还发亮的眼眸此刻却再次黯淡无光,有股令人窒息的空洞。
时间很快到了午夜两点。
密闭的地下室里突然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里钻进来一股寒风,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雨滴声,从天花板上传来。
沈缘猛地从瞌睡中惊醒,双眼朦胧,有种被人扔进水池里再捞出来的冷。
一直盖在肩膀上的毛毯突然掉落下来,他疑惑地低下头,便见自己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条东西。
沈缘轻轻拿起来,下意识看向前面那个光着上身躺在水泥地上的男人。
是俞修情趁他睡着盖上的?
想到这,沈缘厌恶地扔开,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第147章 俞修情全都是装的!
不远处的男人一动不动地平躺在角落里,脸色似乎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沈缘有些不确定对方现在是什么情况,犹豫了好一会,他还是拗不过自己,生怕俞修情真的因为失血过多死了。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昏迷的男人,他看见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胸口也在微微起伏着。
看到这,沈缘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又烦闷地蹙起眉头。
只见俞修情眉头紧锁,嘴唇干燥苍白,呼吸很急促,像是随时会死掉。
沈缘蹲下身子,半信半疑地伸出手,试探性地抚摸上男人的额头,发现体温烫得可怕,那温度几乎要灼伤他的手指。
“啊……”
沈缘惊呼一声,连忙把手缩回来。
俞修情发烧了。
而且烧得很厉害,全身上下就像一块被扔在火炉里碳烤的红铁,温度极高。
是不是伤口感染引发的?
沈缘猜测着,他蹲在俞修情旁边,秀眉紧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置之不理的话,对方要是病死了该怎么办?而且那个绑架他的眼镜男随时都会苏醒,那到时候他们都完蛋了!
“怎么办好呢……”
沈缘喃喃自语,急得抓了抓头发,脑子也是一片混乱,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这时,男人的嘴里忽然吐出了一个沙哑至极的气音:“水……”
“麻烦鬼!”
沈缘生气地埋怨了一声,但还是妥协地在周围寻找起可饮用的水源。
由于前面太紧张和害怕了,他都没有发现,眼前的地下室好像就是一个小型居卧,里面的日常用品一应俱全。
难不成这里是那眼镜男的居所?
沈缘疑惑了一秒,也来不及多加揣摩,迅速起身朝着不远处跑过去。
那里正好有一瓶矿泉水。
如果棉签和消毒水都有的话,那是不是应该有退烧药之类的药物?
沈缘翻箱倒柜找了一会,只找到一盒消炎药,但应该也差不多哪里去。
他拿着东西跑回男人的身边,掰出一颗药片,将水拧开,倒一点在瓶盖上,然后就要往俞修情的嘴里塞。
中间对方反复挣扎了几次,都被他紧紧按住肩膀,硬是逼迫着咽了下去。
“吃完赶紧好!别死那么快!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怎么变成我来照顾你。”
沈缘嘟囔了几句,便将沾水的毛巾,小心翼翼地覆盖到男人的额头,又把刚才那条扔掉的毛毯盖在对方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疲倦地瘫坐在地上,揉了揉酸疼不已的手臂,背对着昏迷不醒的男人,侧靠在了冰冷的墙壁。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入睡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脚腕被一只滚热的手掌握住,然后用力一拽,整个被拉了过去。
他昏昏沉沉根本就毫无防备,身体便已经失去了重心,摔在了地板上。
“嘶……啊……”
沈缘疼得闷哼一声,脑袋晕乎乎的,等到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被男人从后面紧紧抱住,连同双腿也被压着!
他浑身僵硬着动弹不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耳边传来了男人粗噶沙哑的呼吸声,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冷杉木气息。
沈缘浑身绷成一条直线,惊恐万分想要挣脱束缚,但是对方却将他箍得更紧,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唔,放、放开我!”
小家伙脸色涨红,拼命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但是他那瘦弱的力量和纤细的手脚,没反抗一会就累得气喘吁吁了。
“俞修情!你有病啊!别再碰我了!再不放开我咬舌自尽给你看!”
可任凭他怎么大喊大叫,缠在他腰间的手臂就是纹丝不动,甚至还有越收越紧的趋势,让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
沈缘想不明白,明明对方都受了重伤,还发高烧,为什么还有力气!
还是说,俞修情全都是装的!
“果然,我就不该相信你!”
沈缘懊悔极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杀掉他,也省得现在这样纠结!
紧接着,一只缠满纱布手忽然小心翼翼摸到了他的脸上,那指尖冰冷的温度和熟悉的触感让沈缘浑身一震。
脑海里骤然浮现出自己被俞修情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画面,鼻尖传来的血腥味更刺激到神经,他惊恐地甩开那只手:
“滚……滚开啊!不要碰我!俞修情如果你再像从前那样强迫我,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让你永远别想弥补!”
沈缘愤恨地嘶吼着,但身后的男人却依旧一声不吭,只是紧紧搂着他,也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像在梦游一样。
就在他准备侧过脑袋想看看俞修情是真醒还是假醒,对方突然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处,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
“我冷……好冷……”
男人冰冷的胸膛贴在身后,沈缘甚至能感觉到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
他顿时浑身一僵,脸颊瞬间火烧火燎,全身血液都快逆流而上,整个身体都在发烫,连带心跳也跟着加速跳动。
这种本能地对俞修情产生的心理反应和身体变化,让沈缘无措又害怕。
他吓得用手肘不停捶打着俞修情的胸膛,说话的声音都染上了几丝哭腔:
“呜……放开我!俞修情你混蛋!快醒醒啊!别再装了!放开我!”
“冷……”
俞修情迷糊地呓语了一句,抱住少年的手更加用力,想要汲取更多温暖。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僵硬,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跋涉已久,渴望寻求一丝暖意,却又没办法得到任何抚慰。
沈缘可不管他是冷是热,手脚并用,不停地对着他受伤的地方踢踹。
伤口又重新裂开了些许,渗出丝丝鲜血,俞修情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嘴里只是重复念叨着“好冷”两个字。
一声比一声低沉,就像是受尽折磨,濒临死亡之际发出最后的乞求。
沈缘心头莫名颤了颤,接连的挣扎让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消耗殆尽了。
渐渐地,浓重的困意袭来,眼皮如果灌了铅般难以睁开,他最后不甘心地抵抗了下,拳头落在手臂上却变得柔软。
“放……放开我……混蛋……”
沈缘觉得自己好似被丢到一片黑暗的沼泽中,周围什么都看不见,耳边浑浑噩噩只听见男人粗哑又虚弱的喘息。
他就这样被困在怀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
一阵疼痛袭过,俞修情眉宇皱成了川字,他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却发现那里包裹着纱布,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唔……”
他难受地呻吟了一声,缓慢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沈缘蜷缩着身体,小小的一只窝在自己怀里,头枕着自己胳膊。
对方像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小猫一样,爪子紧紧拧成拳头,长睫微颤,似乎是因为昨晚的折磨睡得很不安稳。
俞修情看得心头微暖,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丝。
如果时间停止在这一刻该多好……
像从前一样,这个小东西总是习惯性地缩在他胸口里睡觉,总是依赖他。
俞修情这样想着,喉结轻滚,鬼使神差地低头,小心翼翼地靠近沈缘。
就在他要吻上那两片粉唇时,熟睡中的小家伙突然间睁开了双眸,眼神清澈而又明亮,带着一股子懵懂与茫然。
但不过短短两秒,沈缘便吓得尖叫起来,然后像只惊弓之鸟似的推开男人,一脸戒备地往后退去,颤声问道:
“你……你想干什么?!”
“缘缘……”
俞修情不偏不倚被推到伤口,疼得脸色白了又白,想拉他的力气都没有。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缘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发现并没有被粗暴撕开的痕迹,还好端端地穿在身上。
但他不敢完全松懈下来,依然心有余悸地看向俞修情,眼神布满惊恐。
在他眼里,此刻伤痕累累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可怜,而是冷血残酷的禽兽!
“缘缘……你、你别误会!我没有碰你!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们就睡在了一起,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做!”
俞修情脸红耳赤地解释着,看见沈缘那怀疑的神色后,更加急切了:
“缘缘,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要不然你可以检查自己的身体!”
沈缘听他这么一说,慢慢平息下内心的浮躁和怒火,仔细想想,身体确实没有其他异常感觉,也没觉得哪里疼。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彻底放下戒心相信俞修情,之前这个男人对他做过的种种伤害已经给他造成了极大的阴影了。
俞修情见他终于没有刚才害怕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来不及高兴,身后就响起一个狂妄中带着嘲讽的笑声:
“哈哈哈~沈缘同学怎么又轻易相信这个畜牲的话?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沈缘心头一震,惊慌地看向前面,原本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眼镜男居然醒了,还咧着血肉模糊的嘴角笑得阴森。
俞修情忍着疼痛迅速起身,几步冲到沈缘面前,将人紧紧护在身后。
沈缘前面差点被刀子捅破喉咙和胸口的画面已经让他感到害怕了。
第148章 惊现定时炸弹!
“钥匙在哪?!”
俞修情厉声质问道,如寒刃般的双眸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
眼镜男冷笑着,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你觉得我会老老实实给你吗?”
“那我就杀了你。”
俞修情举起手中的匕首,锋利的刀尖掠过一丝寒芒,如同他眼中的杀意。
怎料男人却料定了他不会杀自己一样,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咧开嘴笑时,脸颊的肌肉都在摇摇欲坠:
“好啊,那你就赶紧杀了我,这样你们永远也不知道钥匙在哪,永远也出不去我特意为你们制作的门,哈哈哈~”
他满脸自豪和得意,破碎的镜片之下那双眼睛更是亮到让人害怕。
看着眼前疯狂而扭曲的男人,看着对方脸颊上露出的白骨,沈缘心里一阵发怵,忍不住往俞修情的身后靠了靠。
眼镜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想将他们永远困在这里吗?!
想到这,沈缘更害怕了,小手下意识紧紧抓着俞修情的衣角,身体微颤。
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可以过上想要的生活,却没想到天总是不遂人愿,要这么折腾他……
沈缘的眼睛渐渐湿润起来,泪水在眼角摇曳,像琉璃般轻轻一碰就碎。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颤抖和哽咽,俞修情有些意外,微微侧过头,看向少年那张白皙苍白的小脸,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还有那双隐约透着惊惧与恐慌的眸子。
俞修情突然觉得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有种想要立即将这个小家伙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但忍住了。
“别怕,我们不会死的。”
他嗓音温和地安慰道,伸出手指很轻、很快地碰了碰沈缘冰凉的脸颊。
沈缘微微愣住,牙齿咬着薄唇,脖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抬眸看他。
男人俊朗非凡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疲倦,眉眼间都是化不开的忧愁。
但那双如黑曜石般璀璨深邃的眼睛却依旧闪烁着坚定明亮的光芒。
沈缘呆滞了两秒,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对方身上,吓得他立马松开,脚步避嫌地退后几步。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还是让俞修情的心猛然一紧,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不远处的眼镜男却越发猖狂大笑起来:“哈哈哈!俞少如今自己都身陷囹圄,还有什么自信说出这种话来的?”
俞修情却并没有被他的话恐吓到,曾经在部队里经历过无数次濒临绝境,生死之间徘徊,早已习惯了这些。
“那你就试试,我到底有没有这个自信。”他握紧了那把染血的匕首,眼中闪烁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锐光和狠劲。
“我平生最厌恶你们这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人了!都一无所有了,还拽什么?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吗?!”
眼镜男嗤笑着,他忽然摊开双,露出自己被铁链灼烧的胸膛,然后一步步朝着两人走过去,嘴上还在挑衅道:
“俞少如果想要活命的话,也可以,除非你跪下来舔我的脚,乖乖喊我做父亲,再学狗叫几句来听听,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先放你那个小男仆离开了~”
说着,他还特意向沈缘抛去一个媚眼,那模样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沈缘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小手立马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吐出来。
俞修情连忙用自己的身体将少年紧紧挡在身后,听着眼镜男提出的要求,他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冷冷吐字道:
“绝无可能。”
“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眼镜男拖长了尾调威胁。
他停住脚步,毫不在意地站在俞修情面前,那把匕首已经抵在了胸口上。
只要稍微往前推进半寸,这把锋利的匕首便会刺破他的胸膛,直击心脏。
但是,此时的男人却仿佛没有看见那匕首一般,脸上也没有丝毫害怕的神色,他甚至没有低头,语气癫狂地说道:
“来呀,杀了我!把刀子狠狠捅入我的心脏,你们就永远也找不到钥匙在哪,只能陪着我的尸体一起死在这里!”
“别逼我。”
俞修情平静地看着他,咬字极清,连握住匕首的手都不曾颤抖分毫。
“哈哈哈!”
男人笑得很疯狂,眼睛通红,脸颊扭曲:“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从绑架沈缘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活着离开!”
俞修情没有说话,他依旧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疯子,眼底的冷漠和决绝像一块寒冰,冻得男人打了个哆嗦。
这样不屑的目光更惹怒了眼镜男,他狠声道:“俞修情,我虽然杀不了你,但你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半点好处!”
话音刚落,他就猛地抓住抵在胸口的那把匕首,然后用力扎入了自己的胸膛!没有一丝犹豫,动作又快又狠!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鲜血一瞬间从胸前喷涌而出,将最后一点所剩无几的白色染成深红。
眼镜男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痛意似得,只是嘲讽地看着俞修情,沾满鲜血的嘴巴张了张,浮现出一抹诡谲的笑容。
俞修情的手背也跟着被喷到一股殷红,有几滴甚至溅到了俊脸上,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眼底布满了厌恶。
“疯子。”
他冷冷地丢出这两个字,然后径直拔出男人胸口扎入极深的匕首。
虽然接二连三的恐惧已经刺激得神经麻木了,但沈缘看见眼前这一幕,还是忍不住瞪大了双目,心中惊骇难言!
他踉跄地后退了两步,震惊地看着血肉模糊的男人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咳咳……”
眼镜男狂吐了一口瘀血,手死死捂住胸口,但血液还是从指缝溢了出来。
他颤巍巍地抬起头,直视着俞修情那双如同毒蛇般阴狠可怕的眼神。
明明那么冷血残酷的一张脸,却在无形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眼镜男觉得可笑极了,嗫嚅着残破不堪的嘴巴,断断续续地说道: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了,我在床下藏了定、定时炸弹……还有四分钟,很快这里就会夷为平地了……!”
他兴奋地从牙缝里挤出那几个字,全身都因激动而颤抖着,眼睛瞪得溜圆,可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笑不出来了。
定时炸弹……
四分钟……
不好!!
俞修情脸色大变,心脏剧烈跳动着,下一秒便跌跌撞撞地跑向角落里的床铺,蹲下身,果然看到一颗黑黝黝的小巧东西,那显然就是一枚小型定时炸弹!
上面的倒计时还有不到四分钟!
每一秒倒退,都如同死亡倒计时,那刺眼的光芒和危险气息让人心惊肉跳!
沈缘更是直接惊愣在原地。
他双腿僵硬得动弹不得,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成冰,连心跳也停止了!
炸……炸弹?!
他从来都没有接触到这种东西,此刻居然真真实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危害性足以将人炸得粉身碎骨!
看着少年眼中的惊恐,眼镜男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他趴在地上,呼吸急促而不稳,但即使快死了还不忘挑拨:
“我……我本来只是想吓吓你,然后折磨完俞修情,就放你出去的……”
血不断地从胸口里涌出来,他已经虚弱到奄奄一息了,声音越发口齿不清:
“谁……谁让俞修情居然还敢反抗!那么……就都得死!等到一起下了地府……你再去找他……索命吧……!”
虽然听起来很嘶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沈缘的耳朵里,句句诛心。
眼泪顷刻间不住地往外涌,他死死咬住嘴唇,努力克制自己心头的慌乱和恐惧,但身体却忍不住颤抖着。
“我……”
那句“我在地狱等着你们”还来得及说出口,眼镜男便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迅速断气,可充.血的眼睛却直直睁着。
他死不瞑目。
死也要看着俞修情碎尸万段。
这个死状极其惨烈可怕,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沈缘不敢继续在眼镜男前面站着了,惊慌失措地跑到俞修情那边。
“可、可以关掉定时吗?”
他害怕地询问道,根本不敢想象炸弹爆炸,自己会经历怎样的死无全尸!
俞修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内心深处升起的恐惧让额头沁满冷汗。
他手心不稳地捧着那枚炸弹,颇为失败地摇了摇头:“这种炸弹一旦开启定时,根本没有任何线路可以破坏。”
这话一出,沈缘心底顿时涌现浓郁的绝望,双目空洞地看着炸弹说道:
“所以我们只能等死了是不是……”
时间还有最后两分钟。
俞修情深知这种炸弹就是战场上用来埋伏敌人一击毙命的,根本无解。
他随手把炸弹扔到床上,看向已经六神无主的沈缘,很是心疼,安慰道:
“不会的,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这枚炸弹是小型的,如果爆炸,只有这里会遭殃,我们只要出去,就没事!”
“可没有钥匙,根本出不去!”
沈缘崩溃地哭喊着,他顺着墙壁瘫坐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绝望道: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第149章 你找找他的尸体好不好?
“钥匙,我知道在哪了!”
俞修情一脸笃定地说道。
他转过身,眼神阴沉,疾步朝着男人的身体走过去,便走还边叮嘱:“缘缘,你先不要过来,别看见不该看的。”
沈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只好乖巧地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走,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紧盯着俞修情的身影,生怕错漏掉什么。
对方那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别看见不该看的……?
床上炸弹倒计时的嘀嗒声越来越清晰,沈缘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了。
他的喉咙干燥得几乎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努力咽了咽口唾沫,苦涩难当。
另一边,俞修情拿起地上那把刀子,立即将尸体翻正过来,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把刀子狠狠扎入眼镜男的腹部里!
“噗呲”一声,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俞修情大半边脸都是,他却毫不在意,用力的将手中的匕首再次往里深入一分。
干净利落的一刀下去,眼镜男肚子上的皮肉全被割开了,露出一个窟窿。
紧跟着,又是两刀。
血肉模糊的肠子和异物顿时流了一地,鲜红色的液体染湿了地板。
“砰”,俞修情将手中锋利无比的匕首扔到地上,然后用包裹着纱布的手,伸入眼镜男大开的腹部里,翻找起来。
不远处的沈缘看到这里,终于还是忍不住吐了起来,没吃过东西的胃什么也吐不出,只能呕出一滩又一滩酸水。
虽然眼镜男的尸体被俞修情挡着,但他依然还能看见地上蠕动的大肠小肠。
“你……你在做什么?”
沈缘吓得瘫软在地上,双手不敢置信地死死捂住嘴巴,脸色苍白如雪。
此时此刻的俞修情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杀人狂魔!
“来不及了,缘缘,快走!”
俞修情扔掉匕首,突然起身朝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一把金色的钥匙。
沈缘这个时候完全处于被动状态,轻而易举就被男人一把提起来。
空气中浓郁的杀气和血腥味已经麻痹了他的神经,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没有知觉了,只是本能地被人控制着。
时间还有最后的不到十秒。
定时炸弹即将被引爆。
俞修情慌忙地将那把满是鲜血的钥匙插入门孔里,然后用力转动起来。
他头一回觉得这般紧张和害怕,手心都渗出了汗水,脊背更是绷直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沾了血过于粘稠的缘故,他愣是转不动门锁,只好重新拔出来,在身上使劲擦了擦,又插进去。
定时炸弹的嘀嗒声更加刺耳起来,显示屏上的时间已经来到了倒数五秒!
5、4、3、2……
“呜……”
沈缘吓得闭上了双眼,下意识将脑袋埋入俞修情的胸口,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雷,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而且还是和这个男人一起……
脑海里走马观灯回忆了一遍自己悲惨的人生,像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就在沈缘觉得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传入耳中。
门在最后一秒打开!
沈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扔了出去,紧接着听到一句大喊:
“快走!!!”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一团巨大的火焰猛然升腾,冲天的浓烟夹杂着滚烫的气流让周围的空气扭曲起来。
沈缘被那股强大的气流震得飞出去好几米,耳边狂风呼啸,天旋地转。
他只觉得眼冒金星,耳鸣目眩,身体重重摔在了地板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后背撞到坚硬冰冷的瓷砖上。
“砰!”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沈缘感觉整个人都麻木了,双手死死护着头部。
碎石乱飞,烟尘弥漫。
他被呛得咳嗽不止,险些窒息,剧烈的疼痛迫使他紧紧蜷缩起自己的身体。
不断有飞溅而来的碎石砸落在身上,大片大片沙砾从头顶流泻而下,让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灰蒙蒙的烟雾当中……
过了许久,周围的动静消失,沈缘艰难地睁开双眸,视线逐渐恢复清晰。
目之所及都是满目疮痍的废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硝烟味道。
沈缘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壁站起来,双臂已经被磨掉好几层皮,鲜血淋漓。
他一时间还有些无法回神。
直到真真实实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痛楚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活着的!
他没有死……
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让他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他抬手胡乱抹去脸颊上的泪水,看清破败的地下室后不禁又愣住了。
不对!
俞修情呢?!
对方没有跟着一起出来吗?!
这时,沈缘才回忆起爆炸的前一秒钟,那个男人毅然决然把他扔了出来,然后已经来不及了,又紧紧关上铁门。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
快到他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整颗心仿佛被撕扯成碎片,痛苦到窒息。
他又忍不住想起爆炸前,俞修情说过要带他离开的话,竟是以这种方式。
这种代价……
沈缘觉得自己不应该有什么难过的,完全可以当是俞修情对自己一命换一命,对方有今天的惨烈也是活该。
可为何心里却是闷的厉害,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止不住往外涌。
俞修情死了……
死无全尸。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现实,沈缘觉得有些难以接受,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形容自己心中那种复杂的感受。
他迈开沉重的双腿,往前走了走,站在倒塌的铁门前,望着那一片焦黑的残垣,和角落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就这么死了吗……
心头反复呢喃着这句话。
沈缘神情恍惚了一瞬,突然有种想要冲进去将俞修情尸体找到的冲动。
可是这地下室里到处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砖瓦,浓烟翻滚,很多地方甚至都塌陷了,连他站着的位置都不稳定。
他不知道俞修情是否还活着,可心里又清楚,在这样威力极强的爆炸下,如果能保全尸体,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活着……是不可能了。
沈缘用力握了握拳头,咬紧牙关,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脚朝废墟里面走。
紧接着,他在铁门的附近蹲下身,心急如焚地刨开那些覆盖在上方的瓷砖。
他不相信俞修情就这么死了!
就算是死,他也要看到对方的遗物,否则,沈缘觉得自己是不会安心的……
他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只是发了疯一样地刨,直到把整个屋子都翻找遍了,还没有发现俞修情的尸体。
连一块衣服的边角料都没有。
难道,对方真的粉身碎骨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沈缘直接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脑袋仿佛被炸裂了一样。
“俞修情,你到底在哪里……”他的声音中夹杂着浓重的哽咽和悲伤。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声焦急的呼喊传来:“沈缘!”
沈缘猛地回头,脸颊脏兮兮的,泪眼朦胧地看着朝自己狂奔而来的祁云照。
“对不起……我来晚了……”
祁云照将人搀扶起来,然后紧紧抱在怀里,不断轻抚着他的脊背。
这样的爆炸的场面他见过不少,可发生在沈缘身上,他只觉得一阵后怕……
沈缘紧紧攥住他的衣襟,眼泪顺着苍白无血色的嘴角流淌下来,哽咽道:
“祁、祁哥哥,俞修情死了!”
听到这句话,祁云照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也越发凝重起来。
他松开怀中颤抖的小人,然后抬手替他抹去眼睛的泪珠和脸颊的灰尘:
“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沈缘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所有压抑的痛苦情绪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安放之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有、有人绑架了我,拿我要挟俞修情……后面那个人快死了的时候,引爆了一颗炸弹,俞修情把我扔出来了……”
说到后面,他已经泣不成声,整个身子都在抽搐,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祁云照眸色沉了沉,眉头紧锁,心里也在听到俞修情的死讯后有些惊讶。
怎么会这样……
俞修情竟然会舍命救沈缘?
那个从来都是自身利益至上的男人,怎么可能为了保护沈缘牺牲自己?
祁云照心中思绪翻滚,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眼神更加阴翳起来。
沈缘拉住他的手臂,呜呜咽咽地恳求道:“祁哥哥,你找找他好不好?哪怕就是一件衣服……我也要看到……”
祁云照低眸凝视着他,眼里满是心疼和愧疚,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劝道:
“沈缘,你听我说,他已经完完全全死了,在爆炸的范围里没人可以活着,就算他是钢铁之躯也会被炸成碎片!”
“不……”
沈缘哽咽地摇头,显然不愿相信,不停地摇晃着男人的手臂哀求道:“祁哥哥,求求你了……你找找好不好?”
闻言,祁云照眉目冷峻了几分,说:“既然他选择救你,你就好好活着吧!就当他偿还之前对你的伤害。”
沈缘落寞地松开了他的手。
第150章 俞修情脑部严重创伤
对于沈缘还在执着找到俞修情,祁云照心里有些不爽,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轻轻拉起他的手腕,说:
“你没事就好,以后不要再擅自离开房间了,外面很危险,只有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听明白了吗?沈缘。”
“嗯……”
沈缘眼神呆滞地点了点头,任由男人牵着自己的手,一步步往外走。
就在他们快要走出废墟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砖瓦松动的动静。
沈缘立马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去,便见角落里一块沉重的瓦片被顶上来了一些,下面隐约露出一只焦黑的手。
“俞修情……”
他呢喃一声,眼里闪过几分喜悦,随后就要转身跑过去,被祁云照拉住。
沈缘不明所以地看着阻止自己的男人,急切道:“祁哥哥!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呀,他没死!他还活着!”
“不,他死了。”
祁云照目光冷凝,从薄唇了吐出这几个字,脸上更是没有任何感情:
“我们离开这里,避免二次爆炸。”
“不是的!祁哥哥你看!他没死,被板砖压着!我们过去救他一下吧!”
沈缘一边说,一边扭动着手臂用力挣扎,想要跑过去,却被男人死死桎梏住,他不明白祁云照为什么要拦着自己。
“你看错了!那根本不是!俞修情已经被炸死了!死无全尸!你为什么要固执地去救一个折磨过自己的仇人!”
祁云照突然大声吼道,脸色狰狞,双眼猩红,好像随时都会发狂一样。
沈缘被震惊得说不出话,他怔怔地看着祁云照,仿佛不认识这个男人了。
泪水凝聚在眼眶里,他从来没有见过祁云照像此刻如此歇斯底里的模样,这样的祁云照让他感到恐惧和陌生。
这还是那个义无反顾支持他,保护他,对待他从来都是温柔的男人吗……
祁云照明明知道他在俞修情那里留下了阴影,经不起嘶吼和训斥,可他竟还是当着他的面,大声嘶喊,甚至发狂!
沈缘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失望,嘴唇张了张,却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
原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相信的人,俞修情如此,祁云照亦是,他为什么总是缺爱到犯蠢……
祁云照立马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着沈缘失落害怕的样子,他慌了,双手扶住少年的肩膀,着急地道歉:
“对不起,缘缘,我太在意你了,以至于你对那个伤害你的男人上心,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沈缘哪里还愿意相信他,难过地摇了摇头,然后甩开他的双手,毫不犹豫地朝着不远处那块松动的瓦片跑过去。
这一次,祁云照没有拦他了。
他看着少年跌跌撞撞、摔倒又爬起的身影,看着对方义无反顾地跑向那个男人,他就觉得自己输的彻彻底底。
沈缘不应该那么轻易就原谅。
祁云照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早一点进入这个小家伙的世界里,以至于对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负心汉。
另一边,沈缘蹲在地上,吃力地抬手,一点点搬开上面那块厚重的搬砖。
在他焦急而又期待的目光中,俞修情伤痕累累的脸颊出现在视野里。
连不远处的祁云照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他也知道,对方曾经在战场上经历过炮弹,能活下来也没什么稀奇的。
唯一让他产生嫉妒和不满的是,沈缘为什么要理会俞修情的死活!
如果这个男人就这么死了,沈缘的世界里就永远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依赖。
“我马上救你出来……”
沈缘咬着牙,不敢有丝毫懈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压在身上的大石头挪到了一边,露出男人惨白的侧脸。
俞修情的四肢有些僵硬,嘴唇也是青紫的颜色,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
石块尚且还能搬动,可面对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沈缘显然力不从心。
他从不同方向尝试了好几种方式,依旧没能将俞修情从缝隙里拉出来。
沈缘精疲力尽地坐到地上,激烈的拉扯动作已经让他的身体吃不消了。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时,突然从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了俞修情的胳膊,然后踢开卡死的石头,奋力拉出来。
沈缘惊讶地侧过头,只见祁云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边,他喜悦地抿了抿嘴,小声道:“祁哥哥,你……”
祁云照停下动作,看着地上那个还处在不知所措中的少年,提醒道:
“你让开一些,我怕伤到你。”
“哦!”
沈缘连忙反应过来,乖乖地爬起来,站到了一旁,不给男人添麻烦。
祁云照扭了扭脖子,然后一个用力,便顺利将昏迷不醒的俞修情从废墟里拽了出来,然后直接扔到空地上。
在看到俞修情全身上下的肌肉被炸得面目全非时,沈缘还是忍不住心头狂跳了几下,胃一阵翻涌,险些又吐出来。
他朝着男人挪动了几步,然后缓缓蹲下去,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去探鼻息。
所幸俞修情还吊着一口气,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及时伤成这样,他居然还能保全四肢,没有被炸的缺胳膊少腿。
沈缘暗自松了松紧绷的神经,抬头看向祁云照:“祁哥哥,打120吧。”
“好。”
很快,十分钟后,救护车便成功抵达了现场,将伤痕累累的男人抬了上去。
“沈缘,我们……”
祁云照本想说“我们先回去吧”,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沈缘便毫不犹豫地跳上了救护车,坐在俞修情对面。
他内心不禁有些失落,迫于无奈,也只好跟着一起上到了救护车里。
……
抢救室的红灯亮起,等待的时间是如此漫长,就好像过了半个世纪。
沈缘坐在长椅上,紧张地攥住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紧闭的大门。
他不知道里面的俞修情怎么样了,能不能救活,如果救不活,他该高兴还是伤心,俞家人会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脑子里有太多的可能性,以及这场事故带来的难以想象的后果和代价。
“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男人在爆炸前说过的话,犹然在耳畔回荡,像魔咒一样怎么也挥之不去。
沈缘紧握的拳头松开又握起,如此重复反复,最终,无奈地垂落在两侧。
他在心里由衷地希望这一次,俞修情能够度过难关,不管结局如何,只要人没死,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
“你不想他死,对吗?”
祁云照在这时突然开口,带着试探,打破此刻紧张而又压抑的氛围。
沈缘听到这话身体微怔,默默将视线从手术室的门移到了面前的地板。
他低着头,眼底有些许黯淡与悲伤,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沉默。
祁云照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心脏猛地收缩,眼底不易察觉地划过几分痛苦。
沈缘居然犹豫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嗯……”
许久后,沈缘点头应道。
“可是别忘了,他以前都是往死里折磨你,这样的心软对不起你受的伤。”
祁云照再次开口,语气很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让他认清。
但沈缘闻言却浑身颤抖,眼睛通红的瞪向了对方,眼底充满了怨恨:
“我当然知道!我一刻都没有忘记自己之前被折磨得有多么痛苦!”
突然生气的沈缘让祁云照一时有些无措,他眉头皱得更紧,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底翻滚的情绪,缓慢地问道:
“那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等着?”
“他的死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沈缘面色严肃了几分,转头又看向那扇还在手术中的抢救室,沉声道:
“我只是想看看,他会变成什么样,虽然他之前对我的伤害不可原谅,但也是因为救我变成这样,我实在做不到两两相抵,但我不会就此感动和原谅。”
“好吧。”
祁云照叹了一声,语气中透出浓浓的无奈:“你想怎么办都随你。”
他不知道该开心沈缘恩怨分明,没有忘记仇恨,还是该难过对方竟还在意着俞修情的死活,而不是直接离开。
急救室的红灯在这时终于熄灭,一名带着口罩的主刀医生走了出来。
沈缘忙站起身迎过去。
他忐忑不安地询问道:“医生,怎么样了?病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摘掉口罩,看向沈缘,严峻道:“病人虽然现在勉强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仍然没有度过危险期随时面对第二次手术的可能,而且他的脑部……”
说到这里,医生突然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他看了眼沈缘苍白的脸色,眉头紧紧皱着,犹豫着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看着医生吞吐的模样,沈缘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不安,不由地颤抖起来。
脑部怎么了……?
祁云照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他依旧神情淡定地站在那里,不耐烦道:“医生,还有什么你赶紧说吧。”
医生深呼吸了下,然后继续说:“他的脑部受到了撞击,造成了很大程度上的损伤,导致了颅内出血,如果成功苏醒,智商也仅仅只有五岁孩童的水平。”
第151章 沈缘还在乎俞修情吗?
“五岁孩童……”
沈缘不敢相信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心情繁复如同一团乱麻,无法理清。
也无法安宁。
他不清楚自己此刻听到这个噩耗该是什么心情,是还高兴,还是伤心。
但什么都没有。
沈缘的眼睛只是无神地盯着窗户,看着里面插满管子的男人,平静得近乎冷漠,就好像一潭死水般没有波澜。
祁云照看着沈缘不言不语的样子,心里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难受。
他猜不透这个少年的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在意,为什么没有表现出悲伤,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室。
如果不在意,又为什么要看着手术室,而不是在听到想要的结果后转身离开,难道还对俞修情怀有一丝的爱意吗?
感情的事情太复杂了。
祁云照觉得,这比他处心积虑密谋杀一个人更要复杂,更叫人不痛快。
“走吧……”
好半晌,沈缘终于在压抑中开口。
这让祁云照顿感意外,忍不住询问:“你,不想进去看看他?”
“不看了吧,他是心甘情愿救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我没什么好愧疚。”
沈缘淡然地摇了摇头,脸上除了平静和冷漠,再也找不到任何东西了。
“好。”
祁云照语气轻松,很高兴他能这么想,拉起他的手腕就要带他离开。
但沈缘却还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地板,并没有想走的意思。
“怎么了吗?”
祁云照回头问道,看着少年一副失神的样子,他心里突然生出几分不悦。
沈缘不说话,垂了垂眸子,但还是掩盖不住眼底那片浓厚的阴霾。
下一秒,他挣脱开祁云照的手,然后转身,毅然决然地跑向了被护士推出来,准备移至重症病房的俞修情。
“沈缘!”
祁云照大喊一声,却没能拦得住沈缘离去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傻子跟在护士后面,最终消失在视野中。
他站在原地,眉宇紧蹙,脸上带着几许烦躁之色,却也无可奈何。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骨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看着那个方向的目光也变得有些狠厉,如刀锋般锐利。
指甲嵌入到掌心,丝丝缕缕的鲜血渗出,疼痛传来,祁云照这才冷静了。
原来沈缘还在乎这那个男人……
他的心里涌起了一种从未曾体验过的滋味,那夹杂着酸涩、愤恨、嫉妒,失望的感觉蔓延在心里却无法宣之于口。
祁云照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心痛,手缓缓抬起来,然后放在胸口上。
那颗冰凉坚硬、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心脏,仿佛正在为某件事情而痛着。
痛得让人无措、害怕。
这种被左右情绪的感觉,令他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了,那双原本幽暗的眼眸,在此时突然变得猩红如野兽般恐怖!
“啊——!!”
随着一声难以克制的怒吼,祁云照一拳重重砸向了旁边的墙壁,那坚固的水泥墙上顿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凹痕。
所幸周围并没有人,整条抢救室的走廊静悄悄的,无人发觉他的狼狈。
祁云照额头无助地贴着墙壁,眼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喃喃自语着:
“为什么我倾尽所有救你,你心里却始终放不下伤害你的俞修情……”
说到最后,那沙哑的声音里竟无端生出了几分委屈,还有几分怨恨。
他很清楚杀手是不应该动情的,一旦对某个人有了牵挂,会失去所有。
可是爱就爱了。
又管他有什么回报呢……
ICU病房。
空气仿佛被凝固了,惨白的墙壁、单调的床单,还有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仪器声,一切都显得如此寂静而冷清。
床上的男人依旧紧闭着双眼,插着各种维持生命的管子,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形瘦削,却依然挺拔修长。
沈缘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看着昨日还拼命救自己出去,如今却只能套着呼吸机续命的俞修情,一时间竟有些难受起来。
沈缘抿了抿唇,想要伸手去触碰俞修情的脸, 但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他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似乎是在纠结,却始终没有抬起来触碰那个男人。
这样的动作无疑是多余的。
沈缘的目光渐渐落到俞修情的胸膛上,只见那里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手臂处更是缠绕着许多厚厚的纱布。
他难以想象那些绷带之下,男人的手臂是如何的白骨森森,皮破肉烂。
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沈缘吓得后退了两步。
此刻遍体鳞伤的俞修情却让他生不出半点怜悯和心软,有的只是不想亏欠。
到底他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没办法做到真的无动于衷,和坐视不管。
“你不走,难不成是想照顾他?”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沈缘心头一惊,连忙转身,便见祁云照红着眼眶,脸色阴沉地走过来。
“祁哥哥……我……”
沈缘有些无地自容地低下头。
他窘迫地搅动着手指,不敢面对男人望眼欲穿的视线,轻喃道:“我没有对他心软,只是不想亏欠他什么……”
“有时候优柔寡断也不是好事。”
祁云照深吸口气,努力将心中的怒火强压了下去,他伸出大掌轻轻放在少年肩上,目光深沉而复杂,低哑地说道:
“你要明白,人这辈子很长,有时候做出错误的决定,就等于是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这些年他对你造成的伤害,永远不可能就这样简简单单还清。”
“我知道的,祁哥哥,我对他的恨一日都没有变过,我也不会原谅他!”
沈缘抬起小脑袋看着祁云照,咬紧牙关,眼底掠过一抹冷色,又说道:
“我现在只想知道他醒过来是不是真的变傻,如果这样的话更好,我就能永远摆脱他的纠缠了,也不用担惊受怕。”
少年的声音很轻,但话里话外都是对俞修情的仇恨,他的目光很清亮,像是一汪深潭,让人不敢小觑他的决心。
祁云照眸色渐渐凝重起来,随后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神色复杂。
为什么俞修情能轻易找到沈缘?
明明他租的那栋居民楼位置偏僻,生活环境破烂,根本没有什么人知道。
俞修情又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见他一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俞修情,沈缘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角,问道:
“祁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呀?是……不同意我在这里吗?”
“没事。”
祁云照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少年,扯了扯嘴角,语气略带嘲讽:
“堂堂俞家大少爷,在职场上呼风唤雨,现在却变成一个智障,我倒是挺好奇,他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种傻法。”
闻言,沈缘目光忽而黯了黯,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呆呆傻傻的时候,被所有人嘲笑,欺负,辱骂,却不敢反抗。
这种滋味,他不想再经历了。
“谢谢你,祁哥哥。”
沈缘微微垂着脑袋,声音低低地道,语气里满是诚恳和感激。
“嗯?何故谢我?”
祁云照被他突如其来的感谢弄得有些不解,俊逸的脸上充满了疑惑。
沈缘抬起头看向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真挚,十分认真地开口:
“谢谢你救了我,重新给了我一次生命,让我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隐约闪烁着泪花,似乎又想起来自己悲惨的遭遇。
“祁哥哥,我什么也没有,不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照顾你陪着你……”
沈缘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承诺。
见状,祁云照不由地感到心疼,抬起手指轻轻擦拭掉少年眼角的泪水:
“如果你真的想报恩,以身相许好了。”他笑着说,语气却透着几分认真。
听到这话,沈缘的脸瞬间就红了,他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小声道:
“祁哥哥,不可以的……我已经……不干净了,肚子里死过小宝贝,身体也脏了,恐怕我配不上祁哥哥了……”
说着说着,他又哭了,一张俏丽白皙的脸蛋上挂满晶莹泪水,似乎是在对自己之前被玷污的身体感到恶心和耻辱。
看着少年伤心欲绝的样子,祁云照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意,这种怒意让他恨不得立刻将床上的畜牲男人碎尸万段!
但他还是忍住了冲动,脸色阴沉如水,却还要故作轻松地安慰道:
“好了你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我只是开玩笑的,也不会嫌弃你。”
“嗯……对不起……”
沈缘低着头,眼眶微红。
祁云照对他越好,越让他感到愧疚,这种不知道该怎么回报的苦涩。
“我先出去一下。”
祁云照匆匆转过身,浓密的睫毛恰好掩盖住了眼里的那份痛苦和破碎。
说完,他便疾步走出了病房。
偌大的房间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那个小小的身影独自站在黑暗里。
沈缘看着被绷带缠成木乃伊的俞修情,泛红的双颊因为愤怒微微颤抖着。
“都是你毁了我!”
他眸中含泪,情绪失控地大喊着。
第152章 你还是心软了
床上的俞修情似有所感般,紧闭的左眼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渐渐湿润,接着,一滴清泪沿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
泪水滴到雪白的枕套上,留下了一小滩清晰的痕迹,很快就被枕头吸走。
沈缘并没有看见这一幕,他的脑海里已经被男人之前的各种强迫占满。
那些羞耻、屈辱、愤怒、痛苦、绝望的画面如同电影胶片般不停的闪过。
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
沈缘才从痛苦中回过神来,他看着奄奄一息的男人,心底升起无限恨意。
“为什么我会爱上你……”
他喃喃自语,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滑落,不知道是因为太痛苦还是怎样,身体不停的颤抖着,就好像要将这些年所受到的伤害全部释放出来一般……
可俞修情却依然紧紧闭着眼睛,不会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也不会忏悔了。
时间像凝滞般,安静的可怕。
沈缘看着插在俞修情鼻孔里的那根呼吸管,便想到自己被折磨得命悬一线的时候,不知道插了多少次这根吸氧管。
一种本能的报复心理涌了上来。
他忽然觉得俞修情不配吸这氧气!
“你欠我的太多了,还不清了……”
沈缘失魂落魄地念叨着,下一秒便缓缓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拔掉了俞修情鼻子上维持生命的呼吸管,扔到一旁。
这个动作对于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俞修情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刺激。
没有呼吸管输氧的他身体突然抽搐起来,只能张嘴大口喘气,胸脯剧烈起伏,整张脸也因为窒息而涨得通红。
“啊咳咳咳……!”
病房里响起急促而又痛苦的咳嗽声,一阵紧似一阵,好似要把肺咳出来。
沈缘的身体也随着那接连不断的咳嗽声颤抖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难受至极,无法喘息。
这种第一次杀人的感觉,让他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恐惧的浓雾牢牢笼罩着,他甚至都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好似随时都会冲破胸腔,从他嗓子里蹦出来一样。
这种窒息感,迫使沈缘的脸色变得越发惨白起来,眼神变得空洞迷离,脑海中却依旧清晰记着自己刚才做过什么。
俞修情还在不停地咳着,眼睛却始终睁不开一丝缝隙,他手脚抽搐得更加厉害了,喉咙里发出呜咽声,仿佛被谁扼住了脖子一般,痛苦到极致的呻吟。
他颤动着眼皮,拼命想要睁开眼看清楚周围的人,可是怎么也动弹不得。
意识开始变得混乱,身体仿若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一寸寸地被冻僵。
床板也因为他身体猛烈的震动而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刺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塌陷。
看着这样痛苦不堪的男人,沈缘却没有觉得痛快,反而心里一阵阵揪紧。
他死死攥着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血红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
他要看着那个伤害自己的男人在痛苦中生不如死,在折磨中丧失理智。
“啊……唔……”
声音从刚开始的激烈变得越发虚弱起来,男人的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嘴唇发紫,额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沈缘的手指也不停颤抖着,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男人在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但这一切都是对方咎由自取!
昏迷中的俞修情似乎也感觉到了这样的折磨,脸上青筋暴突,格外狰狞。
他的嘴唇被咬破了,殷红的血沿着嘴角一滴滴落下,染红了干净的病号服。
下一秒,鼻孔里突然涌出大量鲜红的液体,将脸庞浸得斑驳一片,或许是咳得太过急促,嘴里竟然也跟着喷出血液。
此刻的俞修情半边身子全是血,伤口随之裂开,不断有血汩汩流出,“滴答”,鲜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十分清晰。
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弥漫整个病房,混杂着消毒水,呛得人连呼吸都不能。
眼前的这一幕太过于血腥残忍,沈缘再怎么强自镇定,也不由地慌神了。
如果俞修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死得这么凄惨,自己会不会坐牢……
想到这个可能性,沈缘立马从仇恨中回笼,他慌忙跑上去,手颤抖着,将一旁的氧气管小心翼翼插回男人的鼻孔里。
对方胳膊上的纱布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露出千疮百孔的小臂,一块是痂,一块是肉,看起来有点恶心。
“对……对不起……”
沈缘无措地道歉着,他抽过桌上的纸巾,想按住男人身上喷血的伤口。
可是哪里按的住,温热的血不断从指缝溢出,没一会就染红了他的双手。
俞修情虽然插回了氧气管,呼吸终于有所缓解,但因为刚刚挣扎抽搐的缘故,导致还没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
再这么下去,他会失血过多而亡。
沈缘没办法了,连忙放开他的手臂,转而去摁下呼叫铃,紧张到了极致。
没几秒,值班的护士匆匆忙忙跑过来,见到俞修情满身是血的模样,也是大惊失色,然后急忙通知了主刀医生。
俞修情被推去第二次手术。
沈缘麻木不仁地站在原地,目光涣散,沾血的双手垂落下来,殷红的血珠子沿着指尖滴落,发出细微的声响。
而他,就像是一尊雕塑般毫无知觉,像被人剥去了魂魄,只剩空壳。
这时,耳边忽而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祁云照略带可惜的声音传来:
“你还是心软了。”
沈缘眼睛一直盯着床上那一大片刺目的鲜红,俞修情痛苦挣扎的模样充斥着他的脑海,反反复复,挥之不去。
许久,他才缓慢地摇了摇头,像机械般无力地吐出话:“我不知道……”
祁云照看着他,目光坚定而又充满杀意:“如果你害怕,我可以帮你。”
“不,不要!”
沈缘猛然惊醒,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额角冷汗涔涔,他用力抓住祁云照的手臂,急迫而又恳求地望着祁云照:
“别杀他!我听那个绑匪说,现在南港已经翻天了,还是先别在这时候动手吧,毕竟俞修情也是在南港有影响力的,如果他突然死了,我怕容易招来警察。”
这番话居然能从沈缘这个曾经是智力低下的傻子口中说出来,祁云照多少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犹豫再三还是点头:
“嗯,现在局势确实不太好,俞氏集团如今也已经被俞裴商收入囊中,恐怕是要在南港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听到这话,沈缘麻木的脸色白了又白,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和惊愕:
“那俞爷爷呢?他不是将俞修情赶出俞家了吗?俞氏怎么就破产了……”
“董事长兴许是知道真相后,去北方找俞裴商了吧,俞氏集团近几年股票下跌严重,老爷子把名利地位看得太重,始终不愿意把主权交到俞修情手上,破产也是迟早的事情,还有他也不是因为苏淮遥赶走俞修情,而是不想连累这个孙子。”
祁云照淡淡地解释道,忽地又想起来什么,嘲讽性地勾了勾嘴角,说:
“董事长临走之前居然联系我,将俞修情托付我,让我务必保护好他。”
沈缘膛目:“那你还杀他?”
“我只是试探你的意见。”
祁云照看着少年,语气淡定而自然,好像刚才说要杀了俞修情的话,不过是在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轻巧随便。
“……”
沈缘没心情跟他绕圈子斗心眼。
现在唯一担忧的,是俞修情。
祁云照似乎也是看出了他的情绪,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环胸,冷声道:
“我本该不想管俞修情死活,但董事长扶养我成人,俞叔叔又有恩于我,他们的后代,我只能认命护着,迫不得已。”
半晌,沈缘才低低地开口:“其实你也没必要和俞修情反目成仇。”
“他太高傲不训,目中无人,根本不像他的父亲,也不像他的爷爷。”
祁云照那张冷冰冰的脸难得露出一丝遗憾,喟叹道:“以为故人之子,会有故人之姿,没想到,会是这副模样。”
沈缘只是静静听着,心情如铅,每一个念头都带着无法言喻的沉重。
……
俞修情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沈缘在床边也不得已照顾了他两天两夜。
那天晚上吐了那么多血,而且还险些休克死亡,俞修情却还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连医生都不得不感慨他命大。
沈缘放了些温水,给他简单擦了擦身体,将手臂和脸上的血污都擦拭干净。
他毫无情绪地做着这些,也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又或者是因为那天夜里自己突然拔掉氧气管而感到一丝不安。
他从未杀过人,连天经地义的有仇必报,都会在他的潜意识里产生愧疚。
不是因为被虐得不够惨,而是那种沦为玩物的自卑,哪怕恨之入骨,也依旧没能将心底最深处的那股怨气彻底发泄。
翌日清晨。
阳光从窗户射进病房里,在男人苍白的脸庞映出了一片浅浅的阴影。
俞修情指尖微动,眼皮轻轻颤抖了几下,然后慢慢睁开……
第153章 他的世界里只记得缘缘
眼前一阵晕眩,俞修情缓了好半天才渐渐恢复神智,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入目是陌生的环境,还有刺鼻的药水味。
“白……色……”
他呆呆地盯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嘴里口齿不清地念出这两个字。
他动了动双脚想坐起来,身上却传来剧烈的疼痛,仿佛被车碾过似的。
“疼……”
俞修情声音极其微弱地呻吟着,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全身都缠满绷带,而且胸腹间也插着各种管子,就像一只刺猬。
这些冰冷无温的东西,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眼神有些迷茫和害怕。
下一秒,床边侧趴着睡觉的少年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一张脸俊秀可爱。
那精致白皙的脸颊透着粉嫩,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垂,如扇般轻掩着眼睑。
俞修情一双黑眸紧锁在那张俏丽的小脸上,心中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很快这种悸动又变得异常汹涌。
就好像是海水中涨潮时那种难以自抑的波涛翻滚一样,带着无法遏制的狂乱和急切,让他几乎无法忍受这种感觉。
这个人是永远属于他的……
脑海里骤然间冒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像出自本能,像纠缠已久。
俞修情费力地抬起缠满纱布的手臂,用仅剩的那根还能活动的食指,在少年光洁滑腻的脸蛋上轻柔地戳了戳。
“唔……”
熟睡中的沈缘闷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挥手驱赶那个阻扰自己美梦的东西,小嘴嘟囔着:“讨厌……离我远点……”
这两天不眠不休已经将他累坏了,所以这点打扰并没有将他彻底惊醒。
俞修情看着他迷糊的样子感觉甚是好玩,苍白到干裂的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他又将修长的手指往前移了移,在那张粉嫩润泽的唇瓣上轻柔地划过,像极了在逗弄一只乖巧听话的小宠物。
沈缘似乎感受到了这种触碰,不适地皱了皱眉头,他下意识张开嘴唇含住,紧接着不由分说便用力狠狠咬了下去!
“嘶……”
俞修情吃痛,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缩回手,可他现在身上全都绑着绷带,哪里还有什么力气?
于是就只能任由自己那根软绵无骨的手指头被少年的小虎牙紧紧咬住。
“唔?!”
沈缘猛然清醒了,他忽然感觉得自己口腔里满满的都是血腥味,直往喉咙里钻,恶心透了,有种干呕的冲动。
他连忙松口,睁大双眼瞪视着眼前那个微蹙着眉头,脸色苍白的男人。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四周静谧无声,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俞修情看着那双近在咫尺却又朦胧的琥珀色眸子里,映出自己的倒影。
他努力地张了张嘴,口型很明显是在喊着“缘缘”,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沈缘看了看男人渗出丝丝鲜血的手指,又感觉到嘴里的苦涩,突然想到了什么恶心的画面,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啊!”
他从椅子上跳起来站到旁边,一对如同宝石般漂亮的眸子里带着浓烈的怒火,狠狠瞪视着罪魁祸首,羞愤地质问道:
“你……你趁我睡觉对我做了什么?!变态!混蛋!禽兽不如!”
俞修情僵硬着身体,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乖巧可爱的小东西,突然间会暴跳如雷,还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自己。
许是现在的心智只有五六岁,经不起一点责骂,他紧紧咬着嘴唇,眼里竟然还蓄满了一团委屈的泪水,哽咽道:
“呜……缘缘……”
声音软绵绵的,没了冷厉,就像是一团棉花糖包裹着人的心脏,让人恨不得立马将它给揉碎了放到自己肚子里去。
沈缘愣住了,震惊不已。
心头的怒火也随之被浇灭下去。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种委屈巴巴的语气,居然会从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口中发出来,顿时觉得难以置信和稀奇。
“缘缘……我要你……”
男人说完又呜咽起来,那哭腔比前面的还要浓烈些,那条伤痕累累的手臂还拼命伸向沈缘,似乎想抓住他什么。
“你?真的傻了?”
沈缘狐疑地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生怕对方又是伪装出来欺骗自己。
毕竟这个男人最会装疯卖傻了!
但俞修情此刻是真真实实听不懂他的意思了,只是本能地扭动着身体,想要坐起来,但由于身上插着太多管子,加上使不上力气的缘故,他根本做不到。
“缘、缘,我要你……过来……”
他焦灼地伸出手,朝前抓去。
说话的声音嘶哑难辨,又低又沉,像极了病入膏肓、濒临死亡的患者。
沈缘皱着眉头,看着他那副吃力不讨好的模样实在是忍俊不禁,哼道:
“呵,看来是真傻了,不过没死就好,我不想欠你人命,负担太大。”
说完,他擦了擦唇边残留的血渍,转过身,只觉得俞修情有今天也是活该。
咎由自取!
他没必要有什么同情和心软!
见缘缘要离开自己,俞修情顿时急得不得了,呜呜哇哇却喊不出一个字。
他忍着身上千刀万剐般的疼痛,用力翻过身体,然后从床边重重摔了下来!
桌上的水杯也因为被输液管扫到,“砰”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听到这动静,沈缘下意识回过头,便看见俞修情整个人摔倒在地板上,头发和脸颊也被水浸湿,变得狼狈不堪。
“你干什么啊?!嫌自己的麻烦还不够多吗?已经没有新的病号服换了!”
沈缘一脸厌恶,他双手叉着腰站在门口,心里有一瞬间想要过去搀扶。
但或许是因为被惊醒的缘故,嘴里还残留着一股药味,让他感觉心里很不舒服,硬生生忍住了想要过去的念头。
他倒是想看看,俞修情摔成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到底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俞修情此刻完全是伤筋动骨的状态,自然无论怎么挣扎也爬不起来的。
他只能惨兮兮地趴在地上,泪眼蒙蒙,目光痛苦又充满乞求地望向不远处的少年,希望对方可以过来将他抱起来。
但事实并没有,那个人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以一种复杂又冷漠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打量一件毫不相干的物品。
俞修情忽然觉得特别难过。
但脑部已经严重创伤的他根本不理解这种情感是什么,心里只想着沈缘。
“缘缘……别走……”
他低喃着,声音破碎凄凉。
那条尚且还能活动的手臂,紧紧抓着地板,用尽全力一点点向前爬去。
沈缘想阻止,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狠着心,冷眼旁观。
他忘不了当初俞修情将他绑在按摩椅上是如何残忍折磨的,那时候他无助地哭喊、求饶,也没能等来男人的放过。
现在一切不过都是风水轮流转。
面前的瓷砖铺满了玻璃碎片,俞修情却像看不见一样,手掌径直覆盖在上面,用自己仅有的力气,向前一点点移动。
锋利的棱角扎入掌心,割伤了他的手指,鲜红的血液立刻从指间流出来。
手掌每爬过一步,就会在干净的瓷砖上留下一个刺眼的红色掌印。
疼……好疼啊!
俞修情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个细胞,以及骨头都在剧烈地叫嚣着疼痛。
看着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沈缘心里忽然涌起一丝异样,说不清道不明。
“够了!别过来了!”
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呵止,眸底闪过几分焦急,但没有表现出来,又狠心道:
“俞修情!我不会再可怜你了!能把你从废墟里挖出来已经够仁慈了!”
“缘缘……我害怕……”
俞修情还在努力地往前挪动着,脸上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和恐惧。
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每向前移动一分,都好似耗费了所有的体力。
这时,听见喊声的祁云照匆匆忙忙跑进了病房里,他看见面前狼狈爬着的男人也是不由地感到震惊,迷茫道:
“怎么回事?”
沈缘烦躁地揉了揉额头,回道:
“他摔下来了,脑子傻傻的,一直喊我不要离开他,多少有点烦人。”
祁云照看着少年面无表情的样子,一时猜不透他是嘴硬,还是厌恶。
“我去把他扶起来吧,别又出了什么意外,老爷子留的钱不够他折腾了。”
祁云照埋怨了一句,便疾步走过去,将神志不清的男人扶回床上。
俞修情手上全是血,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脸色煞白煞白的,简直与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大相径庭。
祁云照待在他身边很多年,见过他巅峰时期最辉煌的状态,那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男人,如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颓废、绝望的气息,实属叫人唏嘘。
俞修情此刻已经不认识祁云照了,他整个空荡荡的世界里只记得沈缘一人。
“走、走开!我要缘缘……”
他推开了祁云照想要给自己擦拭血渍的手,眼神急切地看向不远处的少年,嘴里一直喃喃着缘缘,说着又要下床。
“别再乱动了!”
祁云照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推倒在床上,声音冷峻地警告道。
“缘缘……我要缘缘……”
第154章 缘缘,不要亲
俞修情还在不依不挠地想要下床,可是肩膀却被祁云照压得死死的。
他只能拼命扭动身体挣扎,嘴里絮絮叨叨念着缘缘,双手一直朝着沈缘的方向伸过去,那副样子看起来好不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沈缘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厌恶和烦躁,就像当初这个男人对待自己的态度一样,厌恶到了极点。
好像他沈缘曾经就是俞修情的污点。
想到这些屈辱,沈缘的心中就有一团熊熊燃烧起来的怒火在不断滋生着。
他径直朝着床上吵吵闹闹的男人走过去,然后扬起手,啪!一个十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对方的脸上,且毫不犹豫!
这一巴掌来得太快、太突然,俞修情完全被打懵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气势汹汹的少年,然后眼眶慢慢泛红起来。
连祁云照也有些不可思议。
沈缘,居然在打俞修情?!
下一秒,病房里顿时响起一阵沙哑、却充满委屈的抽泣声,那断断续续的哭声听在耳中,让人觉得格外心酸和揪紧。
“呜呜呜……缘缘打我……好疼……”
那哭声就像一个小孩子无助的哭诉一样,带着颤抖,还有浓郁的鼻音。
就是这么一个自视甚高的男人,居然会哭出孩童才该有的情绪,祁云照觉得有些可笑,但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哭声……在他看来,太难听了。
“够了,别哭了,你烦不烦?现在倒好,你什么都忘了,欠我的东西忘的一干二净,怎么还有脸在这里大呼小叫?要不要脸?!”
沈缘有些恼怒地说道,虽然这声音还带着点青少年的稚嫩,可是语气里的不耐和冷漠还是清晰地表露了出来。
他看着男人无理取闹的样子,还是不敢相信这会是俞修情如今的状态。
此刻内心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被沈缘大声训斥,只有五岁心智的俞修情自然受不了,他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沈缘,眼眶中的泪水越流越多。
“呜呜呜……小俞没有哭,也没有忘记缘缘,缘缘不要离开我……我想你……”
他的声音很悲伤,说话间还颤巍巍地抬起手,想要抓住沈缘的一片衣角。
沈缘却毫不留情地避开,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眼底划过一丝厌烦。
“现在看见你这样,我就想起自己痴傻的时候,也是像个蠢货一样,天天围绕在你的身边,你不屑搭理我,不喜欢我,折磨我,我就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你……”
说着说着,他眼眶红了,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在为自己感到不值。
“以前的痛苦都过去了,他现在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你别太难过了。”
祁云照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轻声安慰,但是这话却让沈缘心里更加难受了。
“呜……”
俞修情咬着嘴唇呜咽了一声,虽然听不懂沈缘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讨厌和嫌弃,心里顿时一痛。
但这点感觉很快就在看到祁云照靠近沈缘的时候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来自内心深处浓郁的醋意。
“离缘缘远点!滚、滚开!”
他口齿不清地喊着,一边还极力地伸出手臂,忍着疼痛,想要推开祁云照。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限制我和别人在一起?”
沈缘冷声说道,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原本心里还对男人留有一丝心软和亏欠,在此刻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俞修情痴傻的模样,让他控制不住想起自己也曾这般卑微,满心满眼去爱,最后沦落到一个被挖心的下场。
“我不同意!你就是我的,缘缘,你永远是我的,我不允许你们这样……”
俞修情疯狂地喊道,他的眼睛红肿不堪,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而下。
他现在的记忆现在只停留在了沈缘最爱他的阶段,所以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缘缘明明那么爱他,还黏他,怎么转眼就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了……
沈缘是不是不要他了?!
想到这,俞修情心脏剧烈地收缩,像被千斤巨锤狠狠敲打一样疼痛。
“不同意是吧?好啊,俞修情,那你就看清楚了,看我现在还爱不爱你!”
沈缘冷笑着说完,随后便直接转身,踮起脚尖,双手环住祁云照的脖子,将自己的唇送上去,狠狠吻住他。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祁云照措不及防,他有些吃惊地睁大了双眸,但却没有推开他,任由对方亲吻着自己。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沈缘的唇瓣柔软而冰凉,那带着一点青涩和害羞的吻技,让他整个人都微微怔忡。
头皮发麻,紧接着就是心跳加速。
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俞修情看着这一幕,看着两个人嘴唇相触的一刹那,他咬紧牙关,感觉整颗心都快炸裂了。
他的缘缘,竟然在亲别人……
还是那个他莫名很讨厌的男人!
世界在一瞬间崩塌了……
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
他哽咽地摇着头,怎么也不相信那个从来对自己乖巧顺从的小傻子,会有一天在自己面前,主动亲吻别的男人!
“缘缘……不要……不要亲……”
俞修情低低地哭喊着,想要坐起身阻止那两个人的动作,可无论他怎样努力,残废的身体却是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眼中满是痛苦和失望,嘴里喃喃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听着身后传来的咆哮,沈缘却觉得一阵心酸,曾经的自己连哭喊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愣愣地看着俞修情吻着苏淮遥。
祁云照明显感觉到了怀里人吻得心不在焉,无端涌起一股浓浓的醋意。
明明是这小东西先招惹他的!
怎么俞修情一哭喊,就犹豫了!
他更加箍紧了沈缘的细腰,与其紧贴,唇齿间更多了几分霸道与强势。
“唔……”
沈缘有些不适应地嘤咛出声,只觉得胸口闷痛,一张小脸涨得粉红。
他开始推搡着男人的胸膛,闷闷地求饶道:“好了……够、够了……”
他真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感觉到小家伙的反抗,祁云这才稍微松了些力道,却还是将头埋在他肩窝处蹭了蹭,才恋恋不舍放开了他的小嘴。
沈缘终于得以从男人的怀抱中退出来,全身无力,被迫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脸色不禁绯红。
祁云照顺势抱紧了他,目光挑衅地看向面前已经恼羞成怒的俞修情,说道:
“你的缘缘,现在亲我了,而且还不止一次,你已经不配他爱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但眼中却满是戏谑和嘲讽,似乎在等待着对方发狂,或者是……被活活气死。
俞修情的身体顿时僵硬住,脸色惨白,双唇更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觉得面前这个和他抢缘缘的男人可恶极了,有种想立刻杀了他的冲动!
但眼下自己根本奈何不了对方!
一种私有物被眼睁睁抢走的屈辱感顿时涌上心头,让俞修情几近崩溃。
他的手紧紧抓住被角,目光充满恨意地瞪着祁云照,居然用失忆之前的口气低吼道:“你休想从我这里夺走他!!”
这突然的情绪变化让祁云照不由地愣了愣,微微眯起眸子,目光夹杂怀疑,打量着男人因为愤怒而血红的双眼。
他有一瞬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昔日里暴戾的俞大少爷,但很快这点错觉就被男人委屈的哭泣声打消得一干二净。
“呜呜呜……你把缘缘还给我!”
俞修情哭的肝肠寸断,湿漉漉的眼眸可怜兮兮地盯着沈缘,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狼狗,那么无助,乞求爱人能回头。
沈缘躺在祁云照怀里,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到俞修情脸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泪痕,顺着下颚滑落。
还有对方那双布满了血丝和伤痛的眼睛,就连嘴唇都被咬破了。
沈缘忽而感觉到心头莫名震了震,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牵扯他的灵魂。
他只能急忙避开男人痛心疾首的凝视,然后从祁云照的怀中挣脱出来。
这个举动让祁云照有些失落。
但他还是将少年挡在自己身后,以一种占有的姿态面对俞修情,冷哼道:
“呵……以你现在的样子,还有什么自信说出这句话的?不自量力!”
“你滚开!离缘缘远一点!”
就像心爱的玩具被眼睁睁抢走,俞修情此刻如同一个耍脾气的小孩子,大声嚷嚷着,又哭又闹,什么形象都没有了。
他用手胡乱抓住旁边的枕头,朝着祁云照狠狠砸过去,嘴里还在嘶喊:
“我要缘缘!要缘缘!还给我!”
祁云照立马抬手挡住,然后又将枕头毫不留情地扔回去,直接砸到了他脸上,俞修情顿时捂住脑袋嗷嗷叫疼。
他从床上跳起来,指着祁云照鼻尖破口大骂:“你个坏蛋!不许碰缘缘!来人啊!保镖!把这个狗东西杀了!”
“疯子。”
祁云照一脸冷漠的走过去,将俞修情拎了起来,随手将他丢在地上。
第155章 我只知道俞修情对不起你
“砰!”
沉闷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俞修情被摔得七荤八素,脑袋里嗡嗡作响。
浑身骨骼传来阵阵刺痛,他疼得发出一声虚弱的哀嚎,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双眼紧闭,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见状,沈缘心头短暂地颤了颤,眼神忽闪,手指也收紧攥成拳头,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别开视线,看向了别处。
俞修情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但他还是咬牙挺住,从地上坐起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那个高大的男人。
“把缘缘还给我!我要杀了你!”
他嘶哑的嗓音充满恨意,刚刚目睹祁云照亲吻沈缘,已经深深刺激到了他的心灵,占有和暴戾一并被勾了出来。
祁云照又一脚将准备站起来的俞修情踹回地上,看着他这幅样子,就好像看到一条被踩烂尾巴的狗,心里顿时畅快。
他唇角勾出一丝轻蔑的弧度,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那个不自量力的男人:
“董事长让我护着你的性命,并不代表我会容忍你的所有脾气和臭毛病!”
被踢倒的俞修情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额前的刘海垂了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整个人此刻狼狈得不成样子。
他双手撑着地板,想要爬起来,但浑身无力,没几下又重新跌回到了地上。
“想活命,别吵!”
祁云照的声音冰冷如寒川,毫无一点感情,如同机械般在他耳边响起:
“听好了,俞修情,你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不再是俞家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而是一个阶下囚,流浪狗!别再摆出你当大少爷时的那副高姿态了!看着恶心!”
这样的训斥于现在只有五岁心智的俞修情而言,却根本不痛不痒。
他不甘心,想要站起来反抗男人,但或许是前面接二连三遭受祁云照的拳脚,他又处于劣势,不免有些害怕了。
俞修情咬紧唇瓣,身体悄悄往后挪了挪,湿润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一眨不眨,眸底竟流露出几分胆怯和委屈。
“你居然也会露出害怕的样子?”
祁云照看着男人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觉得无比稀奇。
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这种表情的?明明以前他可是高傲得很呐!
“滚开!我迟早会杀了你的!”
俞修情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的怒火燃烧得愈加旺盛,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像是随时会将对方撕成碎片。
“呵……”
祁云照冷嗤一声,随手拿过桌上还装有半杯水的玻璃杯,慢条斯理地晃了晃,然后举在俞修情的头顶,缓缓倾倒水杯,里面冰冷的水顺势倒了出来。
俞修情感受着头顶冰凉的水流顺着他光洁的额角滑落到脸颊、脖颈和下巴处,然后顺着身体每一个毛孔钻进去。
刺骨的寒意瞬间侵蚀了四肢百骸,他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就连身上被匕首割出血痕的伤口也疼得无法自已。
“想杀我?还是先站起来再说吧!”
祁云照微微挑眉,眼中是浓浓的不屑,他将杯子放回原处,然后从裤袋里掏出纸巾,优雅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
他的表情很轻松、很淡漠,仿佛俞修情现在正承受的痛苦与他毫无关系。
“呜……好冷……”
俞修情哆嗦着嘴唇,睫毛和发梢挂满了湿漉漉的水珠,更显得可怜无助。
他疼得瘫倒在地上,身体弓成了虾米状,水雾朦胧的眼睛却一直看向不远处沉默的沈缘,嘴唇张了张,委屈道:
“缘缘……冷……抱……”
沈缘看见这一幕,却下意识转过了身,背对着男人,没有说话。
被无视的俞修情心里顿时一痛,他的泪水就像断线的珍珠般簌簌落下来,滴落到冰凉的瓷砖上,然后消失不见。
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挪动半分,甚至感觉到了骨头快碎裂的剧痛。
他只能狼狈地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一遍又一遍叫着沈缘的名字。
渴望那个少年能回头看自己。
哪怕只有仅仅一眼。
“缘缘……缘缘……”
俞修情继续锲而不舍地喊着,声线带着哭腔,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
祁云照双手插着衣兜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地上这个死性不改的男人。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刚才的警告,怎么还能让俞修情这样的没脸没皮!
就在他准备强制让俞修情闭嘴时,已经不耐烦的沈缘突然回过头,一脸怒气冲冲,吼了出来:“别再叫我了!”
俞修情被吓到,愣愣地望着面前愤怒的少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他眼中含满了泪水,却倔强地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就那样静静地盯着他。
沈缘被男人楚楚可怜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头,不敢与其对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想跟俞修情纠缠不清。
“祁哥哥,我们出去吧。”
说完,沈缘低下头,掩盖住脸上低落的情绪,然后疾步跑出了病房。
“好。”
祁云照迅速跟了上去。
被彻底抛弃的俞修情看着肩并肩一起离开的两人,焦急、害怕、惶恐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让他眼前一片模糊。
他拼命哭喊着:“缘缘不要抛下我!缘缘!不要走!求求你!缘缘!不要丢下我……呜呜呜……不可以……呜呜呜缘缘,你是我的啊!回来好吗……”
但回应他的,只有病房里撕心裂肺的回音,以及那声不会回头的关门声。
门外,沈缘听着里面传来的一阵紧似一阵的哭喊,眼睛也随之红了起来。
此刻的心很复杂,像一团乱麻。
祁云照看着沈缘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说:“如果不想听他开口,我可以拿药让他永远闭嘴。”
“不用了。”
沈缘疲惫地摇了摇头,背靠着墙壁,低头看向脚尖,目光有些呆滞。
他忽地又想起什么重要的,看向男人:“外面那群警察还在通缉他吗?”
“嗯。”
祁云照轻点了下头,神情淡漠,但微蹙的眉额显示出他心中并非平静:
“我想不出一小时,那些鼻子比狗灵的警察就会闻到消息找来这了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沈缘目光急切了几分。
如果俞修情被抓,且先不说对方此刻遍体鳞伤的身体和五岁心智,他们两个也会被当做嫌疑犯扣到警局里盘问。
“收拾收拾先回到出租屋。”
祁云照相对冷静了许多。
“俞修情也带走吗?”
沈缘问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男人的脸色变化,语气多了些许殷切。
到底是在担忧祁云照会不会就此扔下俞修情,还是怕此刻废物一个的俞修情成为累赘,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祁云照似乎看出了他眼里的想法,不禁产生了怀疑,但没有纠结,如实回答道:“对,毕竟董事长嘱咐过我。”
说完,他便转过身,抬手刚要打开门,身后传来少年欲言又止的呢喃:
“我不明白……”
祁云照愣了愣,回头看他,不明所以地问道:“嗯?你不明白什么?”
沈缘咬了咬唇瓣,抬起眼眸,犹豫着说出自己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
“既然俞爷爷将俞修情托付给你,为什么你还要把杀人犯的帽子扣在他头上?这样是不是有些对不起他老人家?”
这个问题让祁云照陷入沉默。
他没有立即解释什么,而是站在原地沉思良久,然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嘴角泛起一丝笑,才缓缓开口:
“我只知道俞修情对不起你,我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给你报仇。”
“你……”
沈缘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感觉一颗心像被人紧紧攥住,闷闷地疼痛。
他不明白对方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只不过是在给自己徒增麻烦。
“你不怕俞修情哪天清醒了,知道你对他做的一切,然后找你报仇吗?”
祁云照微蹙了下双眉,像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半晌才淡声开口:
“如果怕死,就不会成为杀手。”
看着男人淡漠生死,却又带着某种坚定的眼神,沈缘心里忽而一阵触动。
他是感到愧疚的。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何其有幸,才值得祁云照能如此舍命对自己好。
祁云照明显也看出了他眼里的自责,随即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当是我之前袖手旁观的弥补吧。”
说罢,他推门而入。
沈缘却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出租屋。
俞修情被强行按在轮椅上,东躲西藏了好几个小时,才推到了这里。
房门打开的一刹那,祁云照正要推他进去,他却极其反抗地抓着门框,呜呜咽咽,拼命摇头,嘴里还大喊大叫:
“我不要进去!里面好脏!我要回家!这不是我的家!好臭好恶心!”
祁云照用力掰开他的一根根手指,冷厉地警告道:“你已经没有家了!如果再闹再发疯,不会有人要你的!”
“我不听我不听,缘缘会要我的,我是俞家最尊贵的大少爷,怎么能、能住在这么又矮又丑的屋子里!”
第156章 他已经不属于你了!
耳边聒噪的很,沈缘烦躁地皱起眉头,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然后侧身走入屋内,转头对吵闹不停的男人说:
“俞修情,你不是不想离开我吗?我就住在这里,你讨厌的话立刻滚!”
这话一出,俞修情立马噤声了,乖乖松开手,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少年。
“别这样看我!”
沈缘受不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还没说什么呢,对方就这样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好像自己对不起他似的……
轮椅上的人终于安静了,祁云照连忙推动轮椅进屋,然后迅速锁好了房门。
现在外面很乱,到处都是警察,这里勉强能隐蔽些,当一段时间的避风岸。
因为之前空置好几年的缘故,出租屋里到处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腐臭味。
“好臭……”
俞修情忍不住皱起鼻头,一边嫌弃,又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只有二十平米的屋子,心想这么小的房间,能住得了人吗?
简陋就算了,天花板还漏水,一阵阴风吹来,他都能听到水珠滴答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个哆嗦。
“这里不是你的俞家庄园,自然供不下你这尊大佛,如果你不喜欢,可以随时离开,不要在这里嫌东嫌西!”
沈缘没好气地瞪了男人一眼,随后换上拖鞋,将紧闭的窗户打开通风。
“不,我只和缘缘在一起,缘缘在哪我就在哪,我不嫌弃了!我喜欢的!”
俞修情看着少年生动明媚的侧颜,目光露出爱意,一脸认真坚定地说道。
沈缘一阵烦躁,转过头来,一双清澈见底的桃花眼里充满厌恶和怒意:
“你有完没完?一会说恶心,一会又喜欢,这样很好玩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我好骗啊?俞修情,你就算失忆了,但虚情假意这点,你永远也改变不了!”
他说话时,声音里透出一股狠厉之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仿佛这个男人已经彻底将他伤害到无法忍受。
俞修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到,呆滞片刻后,眼泪夺眶而出,一张俊逸却充满病态的脸因为委屈而微微颤抖:
“缘缘……对不起……是我错了,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
他一哭,沈缘便觉得头痛欲裂,索性懒得再去搭话,对祁云照说道:
“我去做饭,你看着他点吧。”
“好。”
祁云照点头,随手将身上沾血的外套脱了下来,刚扔进水桶里,不过眨眼的工夫,身后的俞修情就不见踪影了。
与此同时,厨房里传来沈缘愤怒的驱赶:“滚出去!我要做饭啊!”
祁云照疾步跑进去,便见俞修情像无赖一样紧紧抱着沈缘的腿不松开,不停用鼻子蹭着,嘴里还一个劲地喃喃:
“缘缘,抱抱……”
“有病啊!放开我!”
沈缘拼命推搡着男人的脑袋,甚至还用锅铲敲了几下,但没有太用力。
他看见祁云照进来,像见到了救星一样,一边扭着大腿,一边激动地喊:
“祁哥哥!你快把他弄走!”
“好!我现在把他带走。”
祁云照头疼地揉了把脸,蹲下身子准备强行拽起俞修情,却听对方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还一直往沈缘的身后躲:
“不要啊……呜呜……为什么缘缘不喜欢我……我不要跟坏东西走!”
“给我过来!”
祁云照低吼出声,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只手抓住俞修情胳膊,另一只手推着轮椅,硬生生把他从厨房拽了出来。
俞修情连人带椅被他拽得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没从轮椅上跌落。
他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像只炸毛的小野狼似得,目光凶狠地瞪着祁云照: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和缘缘在一起!缘缘是我的!你算什么东西啊?!”
“因为沈缘是我的人!你已经抛弃他了,以后就别再打他的主意!”
祁云照板起脸,弯腰,单手用力揪住男人的衣领,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俞修情一愣,抬眸看着祁云照的眼睛,突然觉得好委屈,不敢相信道:
“你说什么?缘缘怎么可能是你的人,才不是!他明明是我的宝贝!”
“闭嘴!他已经不是你的了!”
祁云照冷冷瞪了他一眼,原本淡漠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狰狞,厉声道:
“你给我听清楚了!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在你将他的心脏挖出来的那一刻,他已经不属于你了!而且是永远!”
他的话音落下,俞修情愣住了,像受伤的小鹿一般睁大眼睛看着他。
茫然、震惊、痛苦……各种情绪交织着,让他的眼睛都有些模糊了,仿佛要哭出来似的,但却硬生生憋了回去。
厨房里,正在炒菜的沈缘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番话,手中的锅铲忽而顿住,心底的某个角落仿佛被人狠狠戳破。
刹那间,竟疼得无法自抑。
他眼眶泛红,泪水沿着脸颊细腻的弧线滑落,然后坠落到起油的锅里。
“滋啦”一声,油花溅起,一股热浪翻滚而来,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沈缘立马手忙脚乱地关掉煤气,抬手抹了把泪痕,却怎么也抹不完。
视线全都是朦胧的水汽,模糊成一片,看什么东西都像是在重影。
“呜……”
他咬唇忍住哭意,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滴落在掌心上,烫得指尖生疼。
他却恍若未觉。
只是弯腰双手抱膝,蹲在地上,将自己蜷成了一团,身体瑟瑟发抖。
这些不幸的遭遇在别人口中说出来,委屈比自己回忆来得更加凶猛。
“缘缘不是你的女朋友,你骗人!”
客厅里,俞修情突然尖叫起来,眼睛红肿地瞪着面前高大的男人,说:
“你是故意这样骗我的,你是想让我离开缘缘……我不会答应的,我死都不会答应!他也不会爱你的!你滚啊!”
“难道他就爱你吗?!”
祁云照简直被气笑了,他用力扯住俞修情的头发,逼迫他仰起头来与自己对视,眼底是藏不住的怒意。
俞修情挣扎着要甩开他的手,但祁云照力气太大,他只好放弃了。
他抬眸泪水朦胧地看着祁云照,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痛苦,哽咽地说道:
“缘缘爱我的,我知道……”
这副笃定的样子,在祁云照看来,就是可笑的自欺欺人,廉价极了!
他厌恶地松开手,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额角一条条青筋暴露着,额头上的血管也因为激动而隐约凸显。
但最后祁云照还是没有将这股滔天的怒火发泄出来,而是忍下去了。
因为现在的俞修情,活脱脱就是一个智障,什么话都不会听进去!
祁云照咬咬牙,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余怒未消地坐到沙发上。
“缘缘……我要去找缘缘!”
俞修情眼睛直直地盯着厨房的方向,随后推动轮椅,就要过去,被面前突然伸出来的长腿轻易就卡住了轮子。
“你走开!”
他急切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耐烦和愤怒,架着石膏的双手无力地推着祁云照,却因为双腿不能行动,而在原地发狂:
“不许拦着我!你阻碍我,我爷爷不会放过你的!他会把你铲除干净!”
祁云照哼笑一声,眉眼间多了几分戾气,他直勾勾盯着俞修情:“我都忍不住有些怀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说谁傻?是不是嫌命太长了?我要找人弄死你!这样缘缘就是我的了!”
俞修情咬牙切齿地吼道,他双眸泛红,眼里带着嗜血的怨恨和杀意。
但手却直直地指着男人的鼻子,行为举止依旧像极了不服输的小屁孩。
祁云照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似嘲讽,又似轻蔑:“你想杀我?呵,别忘了,你现在就是个废物,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碾死,哪来的勇气让你说出这话?”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俞修情拼命摇晃着他的胳膊,脸上满是狰狞和狠戾的神色,那模样,似乎恨不得将立刻他扒皮拆骨,生吃活剥。
祁云照见他这样,仿佛又看见了之前那个满身杀戮的男人,眉头紧锁。
他抽回手,顿了顿,目光阴冷,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谋算,薄唇微动:
“你不是想去找沈缘吗?好啊!”
闻言,俞修情停下了叫嚷,目光充满惊喜地看着他,脸上居然浮出笑容:
“真的吗?!”
“当然。”
得到肯定,俞修情开心地像个孩子,欢呼了一声,然后推着男人催促:“那你不要拦着我,我要去找缘缘!”
“别急啊,我又没说不让。”
祁云照却依然不慌不忙地挡在他面前,眼神深沉,让人看不清情绪。
但俞修情怎么可能不着急,没兴奋几秒的情绪瞬间又恢复了暴躁:
“滚啊!你都答应放开我了!”
“那我们得做个交易呢~”
祁云照的脸上还挂着一抹淡笑,但那笑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俞修情虽然现在被强行降低智商了,但常年在职场上精通尔虞我诈的大脑还是下意识分析出了男人话里有戏。
可急于找沈缘,他已经没耐性跟祁云照玩文字游戏,不耐烦地问道:
“哼,什么交易?”
第157章 吃了糖,就能去找缘缘
祁云照笑而不语,转身走向一旁,随即蹲下身,从沙发底下摸索了两秒后,手里突然多出了一瓶不知名药物的东西。
他走到俞修情面前,将瓶子晃了晃,然后拧开,“把手伸出来。”
俞修情看着瓶子上那个老鼠被杀死的骷髅图案,脸色发白,眼中闪过惊惧。
他咬牙,艰难地抬起右胳膊,用自己的衣袖挡住那瓶黑色药物,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想干什么?”
“吃了这个糖,就能去找沈缘。”
祁云照继续哄骗道,很温柔,但话语中透露出的坚决让人无法抗拒。
他要试探,俞修情是不是真的在装疯卖傻,如果不是,为什么当时在医院会露出那种对沈缘充满占有欲的表情。
以及刚才自己激怒这个男人,还会时不时透出一种可怖的杀意和狠戾。
“糖?好吃吗?”
俞修情微微歪着头,眨了眨眼,打量着他手中那瓶外壳颜色猩红的东西。
“当然好吃了,吃了它,缘缘会变得更喜欢你,也不会再离开你了。”
祁云照揉了揉他柔软细碎的发丝,低笑一声,随后缓缓抬起他那条没有完全被绷带缠绕的手臂,摊开他的掌心。
“那快给我吃吧,我要让缘缘更爱我!让他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
俞修情兴奋地看着那瓶东西,眼神中透着期盼与急切,此刻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沈缘拥抱他、亲吻他的画面。
“呵……好呢,我倒给你。”
祁云照的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全是阴霾。
他将瓶子倾斜,往男人满是伤痕的掌心里轻轻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
“咦,这个就是糖呀?”
俞修情看着掌心里那几颗小小的东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后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浓郁的恶臭味直钻鼻腔。
“骗人!这不是糖!好臭!”
他嫌弃地扔到地上,手一个劲地擦着膝盖,像碰到了什么肮脏玩意。
见状,祁云照有些恼了,脸色一变,用力抓起他的手腕,恶狠狠道:
“这就是糖!你不吃,我就把你赶出去!让你永远也见不到沈缘!”
听到要和沈缘分开,俞修情急了,连忙说:“我吃!你不要赶走我!”
祁云照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把手里的药瓶递给男人,贴心嘱咐道:
“这是沈缘亲手做的,你可以尝尝味道怎么样,如果好吃,就多吃几颗。”
“知道了……下次我要让缘缘裹上好看的糖浆,要不然这样好丑呢……”
俞修情眸光闪了闪,小声嘀咕着,随后便拿起药瓶,准备仰头吃掉。
千钧一发之际,从厨房出来的沈缘正好看见了俞修情手里的东西!
居然还在往嘴里吃?!
他大惊失色,急忙扔下碗筷,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去,一把抢过那东西。
他看着瓶子上“灭鼠药”三个字,脸都黑了,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祁云照手握成拳头,略微窘迫地咳嗽两声,表情故作平静,语气却不自然:
“饭,做好了?”
“你给他吃的?”
沈缘拿着药瓶质问道。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出声的。
祁云照心里咯噔了一下,强迫自己抬眸看着对方,只见少年眼中满是怒色和困惑,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是啊。”
他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
沈缘看着他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冷哼一声,把药扔回桌上,冷冷道:
“这东西是能随便吃的?你想毒死他?不是说好不杀他吗?况且你也答应俞爷爷了,会好好护住他性命的!难道你不怕俞叔叔在九泉之下怪罪你吗?!”
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责备与失望,沈缘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人,似乎要将他整个身体看透看明白才罢休。
祁云照看到他如此激动的模样,脸色微沉,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淡淡道:
“我没有真的想杀他,我只是用毒药试探一下,他是不是在装疯卖傻。”
听到这话,沈缘脸上的表情这才稍缓,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俞修情身上。
祁云照作为杀手,能突然间这么怀疑,难道这其中真的有什么秘密?
俞修情眨了眨无辜的眼眸,在看到沈缘时变得异常高兴,直接抬起那条还能活动的胳膊紧紧搂住少年的细腰:
“缘缘!抱抱!你做的糖颜色好奇怪呀,下次可不可以换成粉色!缘缘最喜欢粉色了,我也喜欢,好不好呀?”
他将下颌搁在少年的小腹上,抬起脸,眼睛亮晶晶的,溢满了期盼。
那如同黑曜石般璀璨夺目的瞳孔中映出沈缘清俊白皙的轮廓,和刻着褶皱的眉头,仿佛整个世界都为此而静谧。
一股莫名的温暖,突然从心口涌动,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沈缘微愣,没有第一时间抽身,而是随即垂下眸子,看着男人如同孩童般单纯的笑脸,不禁打消了心中的怀疑。
“缘缘好香~好喜欢~”
俞修情用高挺的鼻梁反复蹭着少年平坦的小肚皮,眼神痴眷,撒娇道:
“缘缘可不可以给我生一个小宝宝呀?这样我就有两个可爱的缘缘了!”
沈缘闻言,脸色倏然黑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羞耻的回忆,下一秒直接扬起手,重重拍了下男人的脑袋,骂道:
“变态!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恶不恶心?滚开!谁要给你生宝宝?!”
俞修情吃痛,加上被祁云照拽开,只能被迫从少年温暖的怀里脱离。
他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委屈地咬了咬唇,不明白刚刚还温柔的缘缘,怎么突然间发这么大脾气,而且还打他!
“神经病……”
沈缘嘟囔了一句,嫌弃地拍了拍围裙,生怕上面沾到俞修情的口水。
“要不要去洗个澡?”
祁云照问道,对于俞修情时不时就抱着沈缘这个行为,他十分反感。
而且看着那个男人此刻神志不清的状态,难道自己的顾虑是多余的?
“没事,不用。”
沈缘摇了摇头,有些局促地整理好衣服,然后抬起头,表情凝肃道:
“你也不用试探他了,看他那样子,很明显就是脑子坏掉了,而且医生也有给出证明,应该不是装的。”
“嗯,我知道了。”
祁云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把将还要继续扒拉沈缘的俞修情拽过来。
“关你什么事!”
俞修情生气地瞪了男人一眼,心里已经将祁云照默认为情敌了。
他不会让对方得到沈缘的!
祁云照冷哼,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你要骚扰沈缘就是关我的事!”
“好了别吵了,吃饭吧。”
沈缘有些头疼,将碗筷一一摆放到桌上,坐下去便自顾自吃了起来。
“来了!”
祁云照不再去搭理傻子,抢先俞修情一步,直接坐到了沈缘的身边。
被孤立的俞修情他看着紧紧挨在一起吃饭的两人,心里难受极了。
他十分不爽地踢了踢桌子,还以大少爷的口吻命令道:“坏东西滚一边去!那个位置只能是我坐!我要和缘缘!”
祁云照连眼眸都懒得抬,根本不屑搭理他,而是微笑着给沈缘夹菜:
“吃这个,好吃。”
“嗯,谢谢。”
沈缘乖巧地接过,完全没有发现某人已经脸色铁青、气的牙痒痒了!
眼看自己被无视了,俞修情不甘心地又踢了桌子一脚,碗里的汤水溅到桌上,他手指着祁云照的鼻子就吼起来:
“缘缘!你让他滚开!我不同意你们坐在一起吃饭!我要和你在一起!”
沈缘被吵得耳边嗡嗡作响,终于不耐烦了,“啪”得一声将筷子砸在桌上。
他愤怒地看着男人,胸口剧烈起伏,嘴唇绷得紧紧的,呵斥道:
“够了!闭嘴!如果不想吃就离开!我喜欢跟谁坐一起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约束着我?你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俞修情显然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一张脸瞬间白了,怔怔的坐在轮椅上,一时间委屈地说不出话来。
沈缘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又把头偏向一旁,懒得理他,继续吃饭。
看着对面那个男人吃瘪受气的模样,祁云照低低地哼笑了一声。
俞修情应该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受尽各种坏脾气的小傻子,终于有天会站起来,然后反过来压制他吧?
被这么一吼,俞修情也不敢继续闹了,只能乖乖闭上嘴,生怕沈缘真的会将他赶出去,那样就被祁云照得逞了!
不行!
他绝对不会走的!
桌上的饭菜很清淡,只有一盘颜色鲜艳的番茄炒鸡蛋,和一大碗苦瓜汤。
俞修情不知道该怎么下口,显然是对这些东西不满意,他喉结滚动了几下,眼巴巴地望着沈缘,小心翼翼地说:
“我想吃糖醋排骨。”
沈缘抬头看了他一眼,微蹙眉毛,又低下去,冷漠地拒绝:“没有。”
“那我要吃麻辣.鸡丁、水煮牛肉、红烧猪蹄……”俞修情眼睛一直盯着少年,气定神闲地说出几道菜名来。
沈缘依然无动于衷地吃饭。
“你事怎么那么多?”
祁云照实在忍不了了。
怎料俞修情却并不理会他,而是继续纠缠着沈缘:“缘缘,你喂我吃。”
第158章 像狗一样舔干净
“不喂。”
沈缘头也没抬,语气十分坚定地拒绝了,内心的烦躁也越积越多。
“为什么呀?我饿!缘缘!”
俞修情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就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让人看得有些不忍。
怎料沈缘却不为所动,依旧自顾自地舀着汤水往嘴里送,语气更加冷硬了:“饿了就自己吃啊,我不给你喂。”
俞修情见他不愿意,干脆自己动手,把那只废手伸到少年面前,嘟囔道:
“缘缘,人家手上有伤,拿不动筷子,你喂人家嘛~好不好~我疼疼……”
说着,眼睛里已经泛出泪花,还刻意扒拉了下被纱布缠紧的胳膊,那副可怜的表情,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受害者。
见状,祁云照一阵厌恶,险些将刚刚吃的东西吐出来,他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沈缘,生怕对方被影响了,沉声道:
“你别理他,当他不存在就好。”
“嗯,没事。”
沈缘只是冷漠地瞥了面前还在纠缠不休的俞修情一眼,却没什么表示,只是低头吃东西,一副很专注认真的样子。
接着,在俞修情吵吵闹闹的叫囊中,他站起身来,直接伸长手臂,拿过男人面前那个装满西红柿炒鸡蛋的瓷碗。
俞修情脸上露出满意之色,眼神露出期待,还乖乖地“啊~”了一声,以为对方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终于要喂他吃饭了。
不料下一秒,沈缘却当着他的面,将碗缓缓倾斜,里面的所有食物全部倒在了地上,浓郁的汤汁铺满了那块瓷砖。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也让祁云照微惊,他本来还觉得沈缘会被那个男人扰得不耐烦而去投喂,看来是他多虑了。
俞修情低头看着脚边的狼藉,委屈地撅嘴,磕磕巴巴道:“缘缘,为什么把饭倒地上?你不是要喂我吃吗……”
“我现在不就在喂你吃吗?”
沈缘站在他旁边,居高临下,冷笑着,拍了拍手上沾到的饭粒,赌气道:
“碗烫,我拿着不方便,给你全倒地上了,你如果真的饿了就赶紧吃!”
“缘缘……”
俞修情委屈地喃喃着,一脸无辜,眼眶里蓄满泪水,却不肯落下来。
“不是饿了吗?去地上舔干净啊!”
沈缘恶狠狠地说完,然后转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筷,根本就不搭理他。
俞修情就算失忆了,也还要端着那副大少爷高高在上的样子,去地上舔东西这么屈辱的事情,对方是不会做的。
左右他也只是随便一说而已。
不抱什么可能。
心口莫名有几分窒息,俞修情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哽咽声越来越低。
他垂眸,呆滞地看着地上那一滩混合着黄色液体,以及番茄的米饭,那双漆黑的眸子闪了闪,却不见半点波澜。
坐在对面的祁云照眼睛一直紧盯着他,试图从那双眼眸里看出什么反应。
但没有,看到的只有委屈和无助。
俞修情到底还记不记得,他曾经也这样让沈缘跪趴在地面,像狗一样吃东西?
估计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毕竟人都傻了。
祁云照冷嗤一声,起身走到旁边的饮水机,然后倒水漱口,对俞修情到底会不会蹲下去舔东西的行为丝毫不感兴趣。
这边,俞修情不知道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整个人竟然真的从轮椅上滑下来,跪趴在那堆面目全非的米饭面前。
“缘缘煮的饭,要乖乖吃完……”
他低声喃喃着,颤抖地伸出手指,然后捏起一些米饭,一点一点将那些东西往嘴里塞去,每一口都咽得极其艰难。
就像是嚼蜡一般,他的脸颊上满是斑驳的泪痕,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
沈缘愣了愣,漂亮的眉毛却紧紧蹙起,他看着地上这个遍体鳞伤的男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什么。
“缘缘,我乖呢,缘缘做的真好吃,我不要缘缘喂了,缘缘做饭很累……”
俞修情抬头看着站在桌旁的少年,笑嘻嘻的,唇角还沾着黏糊糊的鸡蛋。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指抓起地上的米饭,不管脏不脏,直接往嘴里塞进去,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
绷带里全是药,他措不及防吸了一嘴,眉头紧锁,苦涩感顿时充斥口腔:
“唔……好苦……”
“你……”
沈缘拿着碗筷的手不受控制地颤了颤,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堪之色。
看着男人那副痴傻的样子,他再也无法直视,低垂下眼帘,抿紧了唇角。
一瞬间又回忆起了曾经的狼狈。
祁云照扭头看见地上这一幕,猛地被刚喝进去的水呛到,忍不住咳嗽起来。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他笑着说道,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边的水渍,迈腿朝俞修情缓缓走过去。
眼神也在瞬间转变,从刚开始的漠然变为深深的不屑与嘲讽,如此明晰,犹如一把残酷的剑,直指男人的软肋。
“滚开!别踩缘缘给我的鸡蛋!”
俞修情大叫着,右侧肩膀撞开祁云照的大腿,然后像野狗护食一样,用手掌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扫到自己面前。
那眼神迫切而惊慌,还带着几分兽性,生怕对方真的会跟他抢吃的。
“疯子。”
祁云照不由地摇头,随即后退了一步,免得那些汁水溅到自己的鞋子上。
沈缘有些看不下去了,自己本就没想着俞修情能真的跪到地上舔食物。
现在那个男人居然做了,他应该要好好折磨对方的,报复回之前自己被当成狗所受到的所有屈辱,但实在没心情。
沈缘烦躁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拽了拽祁云照的手臂,语气十分无奈:
“把他拉开吧,我收拾收拾。”
“没事,让他自己舔干净。”
祁云照说话的时候眼中满是冰冷与阴沉,他的目光看向跪着的那人,就像是在看一只肮脏的垃圾,厌恶到极点!
“我刚只是生气了,随口一说。”
沈缘有些无力,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足够祁云照听清楚了。
闻言,祁云照转过头来,看着面色不安的沈缘,抬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他活该,你不用管他。”
“可是……”
沈缘还想说什么,但被男人打断:“好了,就当是在报仇,别觉得亏欠,他那时候这么对你,也没有任何心软。”
“好吧……”
沈缘低下头去,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祁云照说得很轻巧,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总是容易嘴硬心软。
如果祁云照不提醒,恐怕他还会想办法补偿男人,但既然已经被祁云照提醒了,那他就绝对不会再动恻隐之心了。
“缘缘做的,我一定要吃完……”
桌下,俞修情神经质地念叨着,然后趴下去,将食物全部舔了个精光。
他吃的津津有味,丝毫不在意饭菜里面掺杂了几根头发、无数灰尘,甚至还伸出舌头来舔了下嘴角沾染的污渍。
那表情像是吃到了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竟满足地眯起眼睛,露出了笑容。
这画面看得沈缘简直头皮发麻。
现在用上帝视角亲眼所见,他终于真真实实地看见了自己当初有多恶心。
如同狗一般摇尾乞怜,做各种屈辱的行为,就为换取主人的垂爱和赏赐。
“缘缘,嘻嘻,吃完啦!”
俞修情跪在地上,然后笨拙地转过缠着纱布的身体,抬起头看向少年。
他脸上脏兮兮的,耳朵、鼻子全都是黏糊糊的汤汁水,以及汗渍和米粒,还有一些血丝,嘴唇也是破了皮的。
整个人就像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一样,身上沾染着难闻又肮脏的气息,让他本来俊逸干净的面容,变得狼狈。
可俞修情却浑然未觉,嘴角依旧挂着憨厚可掬的笑,看着沈缘时的样子,就跟个孩子似的,等待着夸奖和疼爱。
“你真恶心……”
沈缘皱着眉头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将视线移开,看向窗外,仿佛再多看他一眼,都会忍不住呕吐起来。
“不恶心不恶心!”
俞修情一脸讨好地爬过去,上半身跌跌撞撞像随时都会摔倒,但还是坚持爬到了沈缘脚边,然后拽住他的裤脚:
“缘缘不要生气,我没有嫌弃缘缘做的不好吃,我以后天天吃缘缘做的!”
“走开!别碰我!”
沈缘猛地抽回脚,脸色苍白了几分,一双眼睛冷漠得仿佛能把人冻僵。
俞修情不明所以,目光湿漉漉地望着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浓烈的委屈:
“缘缘你是不是讨厌我……我听你的话,把所有食物都吃完了,别讨厌我好不好?我以后不让你喂,自己吃……”
见他那只黏黏的手指又要伸过来拽自己,沈缘条件反射地后退两步,感觉自己没眼看下去,推了推旁边的祁云照:
“祁哥哥,你,去给他洗洗吧。”
“好吧,麻烦。”
祁云照无奈地点头,单手将跪趴在地上的男人拎起来,放到轮椅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割了许多皮肉,流血过多而导致消瘦的缘故,现在的俞修情轻得不像话样,只能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他甚至连抬眼看他都懒得做。
俞修情显然也知道祁云照推着自己要去做什么,拼命抓着桌子不松开。
第159章 就当气气俞修情
“放开我!我不要你!我要缘缘!”
他双眼通红,双脚使劲踢蹬祁云照,试图让他放手,不让他推着自己往浴室里走,但那点力气显然是徒劳的。
“再抓着我就砍断你的双手。”
祁云照冷冷地威胁道,眼神充满狠戾,也不准备扯开那只牢牢抓着桌子的手,而是要让对方知难而退,害怕他。
但怎料俞修情并没有被他吓到,而是抓得更紧了,嘴里既委屈又愤怒地喊:
“我讨厌你!滚开!不要碰我!”
看着眼前那死活不妥协的一幕,沈缘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他无奈地抿起嘴唇,走过去,将自己的小手放在男人裹着石膏的手腕处:
“别闹了,跟祁哥哥去洗洗,如果不想我生气的话,趁现在还有时间。”
听到这话,俞修情的身子一颤,委屈巴巴地抬头看去,却见少年的眉宇之间尽是严肃认真,丝毫不像说笑的样子。
他这才稍稍安静了些,吸了吸鼻子,垂下眼眸,似乎是在犹豫什么,但很快便松开了桌子边缘,声音闷闷地说道:
“你别生气,我听话……”
“嗯。”
沈缘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男人失落的面庞,他垂下眼睑,掩盖住眸中复杂的情绪,轻咳了两声。
俞修情果然安分了,也不再反抗,任由祁云照推着自己,走进浴室里。
看着门关上,沈缘这才松了口气。
庆幸现在自己的话还有些用处。
他疲倦地坐到身后的床上,手掌按着铺垫,想要直起腰来,可是腰腿已经酸疼得厉害,腿关节一动就咯吱作响。
忙碌了一整天,双肩和胳膊都处于极度的紧绷状态,现在稍稍放松些许,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人拆散架了似的。
“唔……”
沈缘轻吟一声,眉心皱得愈发深沉,他轻轻扭动着右臂,让自己的身体舒展得更加柔软一点,这才慢慢缓过劲来。
后背往后一倒,躺在了软绵绵的被子上,一股舒适感让他长呼出口浊气。
微微侧眸,望向床投柜旁边的小闹钟,指针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多。
“好累啊……”
沈缘低喃了一句,困倦袭来,闭上眼睛,不再去理会身体上传来的痛苦。
但还没入睡几秒,紧接着一阵惨叫声响起,将他从昏沉的状态中拽了回来。
沈缘猛地睁开双眸,迅速从床上坐起来,被绑架的那两天已经让他神经衰弱了,只要听见呼喊,心里就没来由慌张。
仔细一听,才发现是从浴室里传出来的,而且还是属于俞修情的叫喊声:
“好疼!你会不会擦脸啊!弄疼我了!滚开呀!缘缘就没有你粗暴!”
随后便是祁云照的怨怼:“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娇贵呢?给我闭嘴!”
外面的沈缘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想好好睡一觉都不行,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收拾俞修情了,连嘴也不想动了。
“烦死了……”
他嘟囔着,只能选择无视,然后重新躺回了床上,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耳边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并且还伴随着拳头砸在脸上的动静,还有哭泣。
听得沈缘心烦意乱,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试图阻隔那些噪音,可根本没用。
他只能在一阵阵噼里啪啦的砸东西声,以及痛苦的哀嚎中清醒着。
每一秒都是极致的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终于停止了,浴室的门打开,传来的轮子的滑动。
沈缘从床上坐了起来,便看见鼻青脸肿的俞修情被推了出来,手臂上还有一条很深的血痕,似乎是被什么划到了。
“怎么了?”
他看向脸上突然多出了好几条抓痕的祁云照,不明白就擦个脸几分钟的工夫,这两人怎么又搞成这样子?!
祁云照摇摇头,用指腹抹掉脸颊上的血渍,松开轮椅,抽过纸巾擦了擦血:“没事,太吵了,我教训了他一下。”
俞修情一看到沈缘,立马委屈得不得了,呜呜咽咽道:“缘缘,他打我,他把我关起来,呜呜呜,使劲揍我……”
男人的眼睛红肿的如同胡桃,沈缘眸光沉了沉,并没有生出任何怜悯。
“我困了,让他闭嘴。”
他对祁云照说完后,便脱掉鞋子,钻进被窝里,将自己裹得紧紧的,缩成一团,像只小猫儿一样蜷在那里睡觉。
“好。”
祁云照应声,随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胶布,撕开好几圈,走到俞修情,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贴到了唇上。
“唔唔……”
俞修情惊愕地睁大眼睛,一张脸憋的通红,接着就要抬起手去撕掉嘴边的障碍物,被祁云照眼疾手快地按住。
结果就是他的双手双脚都被胶布牢牢给绑住,连移动的按钮也关了。
俞修情整个人被固定在轮椅上,反复扭动着身体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
他只能无助地瞪着一对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沈缘,心里充满了乞求与期望,不停地发出细微的低泣声。
沈缘听见了,仰起脖子望了一眼床尾的男人,正好对上了那双氤氲着淡淡薄雾的幽深眸子,被月光镀了一层水色。
天蓝如海,看起来有几分破碎。
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里面的情绪从来都是薄怒和冷冽,而今天却流露出他不曾见过的,浓重、悲伤和迷茫。
顷刻间,沈缘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紧了一般,莫名疼得厉害。
他迅速收回目光,不明白刚刚那股突如其来的情绪到底代表着什么。
沈缘只好在心里反复默念着无视俞修情,然后将脑袋往被窝里面缩了缩。
可男人那压抑的哽咽声还是无法控制地钻入耳朵里,怎么都屏蔽不了,就连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也跟着颤抖起来。
就在他准备拿点东西塞住耳朵时,祁云照的声音忽而从床边响了起来:
“可以分我一半的床位吗?今天下雨,被单不干,打不了地铺了。”
听到这话,沈缘情茫然了片刻,然后转过头,目光落到了祁云照身上。
只见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套扔在一旁,领口解开三颗扣子,露出结实性感的胸膛,一双黑眸微眯,正看着自己。
“可以吗?”
男人又不厌其烦地问道,淡漠的语气里却隐约夹杂着几分期待。
沈缘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想说不可以,但想到对方救过自己性命,而且这床本就不是自己的,更加不好意思拒绝了。
他尴尬地往最角落里缩了缩,小手紧张地抓着被胶布,声音低低地说道:
“嗯……可以。”
得到应允的祁云照俊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眼底深处也浮现出一抹暖色。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半被子,不让冷风钻进去,然后当着俞修情的面,光明正大和沈缘躺在了一起,在躺下去之前甚至还朝男人投去一个挑衅加轻蔑的眼神。
俞修情气得脸都绿了,险些一口血吐出来,但被胶带粘着嘴巴,那股腥味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只觉得胸中憋闷难耐。
他更加发了疯地扭动手臂,拼命挣扎,想要摆脱钳制,依旧无果而终。
“呜呜呜……”
只有嘴巴里能发出一阵痛苦的声音,像是受伤的野兽,而那颗想要将祁云照千刀万剐的心却比任何时候更加猛烈。
他的缘缘怎么可以和别人睡觉!
另一边,沈缘极力忽视着床尾传来的抽泣,紧紧闭着眼睛,有些无措。
可下一秒,腰间便被环住了。
“你睡了吗?”
祁云照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身体僵硬了一瞬。
“那个……你别碰我。”
沈缘绷直了脊背,紧张地说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呼吸也突然变得急促,仿佛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一般。
祁云照却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更加收紧了手臂,将他牢牢锁在怀里,薄唇贴着他冰凉的耳朵,声音带了几分诱哄:
“放松,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就当是气气俞修情,好吗?”
沈缘不再继续挣扎了,但还是极力让自己的后背不贴着男人的胸膛。
他眼神不安地盯着墙壁的裂缝,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立马转移话题道:“我们就这样一直让他待在出租屋里吗?”
“那得看老爷子什么时候回来了。”
祁云照看着少年雪白的后脖颈,目光渐渐炙热起来,只好闭上,嘴里继续说:“但有很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为什么?”
沈缘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老爷子一直看不起他,但经过那次宴会的曲谱,对方还是顶着众多舆论压力,毅然决然地相信他一个傻子。
“想必俞裴商已经软禁他了。”
祁云照语气平淡,但那平淡之下,却隐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意。
“软禁……”
沈缘眼神黯了黯,猛地又一亮,想起什么更加重要的事情,连忙转过身去,眼神焦灼地看向男人,声音恳切道:
“我们能把顾医生救出来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祁云照一怔,他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了紧张,只有浓浓的期待与担忧。
第160章 看着他和别人入睡
“这个想法很冒险。”
祁云照面色一沉,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就算可以悄无声息溜入俞公馆,但从里面带走人,而且还是顾澜潇,恐怕难如登天,俞裴商不会同意的。”
“这样吗……”
沈缘的声音里透露出失望和难过,但是很快又被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充盈。
他抬起眼眸,目光中闪烁着期待的亮光:“俞裴商不可能24小时都在俞公馆里,我们一定有机会进去救顾医生!”
看着少年坚定的样子,祁云照心头涌上一丝不忍,但还是狠心摇了摇头:
“没有那么简单,俞裴商是什么人?他手下精英众多,怎么可能让他轻易出门,况且俞裴商的警惕性极高,我们如果要靠近他的话,肯定会暴露身份,别说救顾医生了,到时候恐怕自身都难保。”
听到这番分析,沈缘心底的期待渐渐淡去,他紧紧咬住嘴唇,眼睛红了红,双眸低垂,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一般。
祁云照见状,心里顿时有些不忍。
他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像哄小孩子那样,柔声安慰道:
“没事的,俞裴商对顾澜潇有感情,他不会轻易对顾医生动手的,放心。”
沈缘从他怀里挣脱,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瞳仁里隐约闪动着一缕泪光:
“可是我知道,顾医生很痛苦,没有自由的人,是活不下去的,他肯定跟我一样,遭受俞裴商的各种折磨!”
祁云照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复杂之色,犹豫像藤蔓在心里缠缠绕绕。
沈缘看出了他眼里的纠结,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祁哥哥,我求求你了,帮我救出顾医生好不好?这些年如果没有他一次次从黄泉路上拽我回来,我也活不到现在。”
祁云照低头看着面前苦苦哀求的少年,眼神不禁有些复杂,他微微闭了闭眼,将所有思绪都压制在心底最深处。
再睁开眼眸时,眼神里只剩下心疼与怜惜,他伸手抚摸着沈缘的脸颊:
“好,我答应你,救出顾医生。”
“真的吗?!”
沈缘难以置信地问道,眼里浮现喜色,他眸子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男人对他温柔地笑了笑:“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沈缘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随后激动得抱住他:
“嗯!谢谢你!祁哥哥!谢谢你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我、我给你洗衣做饭……”
说到最后,他几乎哽咽起来。
祁云照看着他梨花带雨的模样,顿时心疼起来,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掉眼角的泪珠,声音如春日里拂过的清风:
“我不需要你给我当牛做马,洗衣做饭,只要别对俞修情心软就好。”
听到俞修情这三个字,沈缘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僵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乖。”
祁云照一改平日的冷漠,竟主动抱紧了怀里软糯糯的小家伙,在他光洁如玉的额头落下一个轻柔而绵长的吻。
沈缘被他亲昵的动作弄得心跳加速,红扑扑的脸蛋像熟透了的番茄。
他不敢去看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垂着眸,咬紧唇瓣,用蚊子似的声音道:
“祁哥哥……你……”
祁云照见他这幅羞涩难当、含蓄腼腆的模样,心里也不由地感到紧张。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亲吻。
没有什么经验,只剩下不知所措。
他杀人如麻,却没想过会有一天会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做出这种亲昵之事。
而且也不敢想,沈缘此时此刻居然真的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而是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小猫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
占有欲和保护欲在一瞬间爆棚,这种心情,祁云照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但他就是不想放手,永远不想。
清冷的月光从阳台洒落进来,被绑在床尾的俞修情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一幕,看见祁云照的吻落在他的缘缘额头上。
心脏狠狠一颤,紧接着像是突然缺失了一块,那么疼,疼到无法呼吸……
俞修情下意识想要抬起手去擦掉眼眶里涌出的泪水,但发现双手被牢牢绑着,难以动弹,只能任凭它们流出来。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另外一个男人亲热,却无力反抗。
下一秒,他看见祁云照的唇瓣温柔地擦过沈缘的小脸,然后慢慢滑向那柔软的双唇……这个只能被他亲吻的地方!
“唔唔唔……!!”
喉咙深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仿佛一道闪电劈中他脑袋中的某根弦,俞修情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
他拼命摇晃着脑袋,身体左右摇摆地扭动挣扎,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想要让自己不再继续沉沦于这种羞辱中。
他不允许祁云照这样对待他的缘缘!更无法接受两人在自己面前接吻!
在医院那次,已经是沉重的打击了,如果再来一次,他会崩溃大哭的!
虽然俞修情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如此激烈的反应,但好像就是出自本能,出自对沈缘的占有,让他变得疯狂!
被无形间引诱的沈缘在听到男人压抑的嘶吼时猛地清醒,正好看见祁云照凑近过来的薄唇,吓得慌忙往后缩了缩。
现在他已经对亲吻产生了极大的阴影,以及本能性的抵抗和反感。
俞修情曾经对他的蹂躏折磨,时至今日依旧历历在目,那是一种让他发疯的疼痛和难以言喻的绝望,让他每次想起来都会浑身冒冷汗,更别说亲近其他人了。
他不要这样。
“你别过来……”
沈缘惊恐地摇着头,拼命地推着男人结实的胸膛,眼泪瞬间滚落。
祁云照愣住,看着他满脸泪痕的小脸,才知道自己太唐突了,立马往后面退了些许,给彼此留出大半个空间。
“对不起,沈缘,我冒犯了……”
他有些局促地道歉,眼里充满了不安,更自责刚刚自己为什么要冲动!
沈缘用力吸了吸鼻子,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他满是愧疚和懊悔的脸庞。
他没有强迫自己。
他不是俞修情。
沈缘想到这,心里的那份恐惧渐渐消散了,他努力挤出抹笑意,轻声说:
“没……没关系。”
“你别想太多……”
祁云照眼里露出浓浓的担忧。
沈缘微微垂眸,掩盖掉眼底的黯然,嘴角勾起淡淡的苦涩:“我知道。”
空气中仿佛有些凝滞和尴尬。
过了几秒钟,祁云照率先开口,打破这片沉默:“如果要去北方,我们得过几天了,等风声一过,我们再走。”
“好……”
沈缘低声应着,他小手不安地紧紧攥在一起,缓缓闭上眼睛,疲惫地呢喃:
“晚安,祁哥哥。”
“晚安。”祁云照柔声回应道,随后轻轻替他拉上被子盖好。
“唔唔……”
轮椅上的男人还在挣扎,口中发出呜咽之声,眼睛布满血丝,脸色苍白,看上去极为痛苦,仿佛在承受着煎熬。
祁云照听得心烦,随手操过桌上的一瓶红墨水,用力朝床尾砸过去。
“闭嘴!”
他压低嗓音凶狠地警告道。
如果这个不安分的男人吵醒了沈缘,他保证会让对方一个人待在走廊上!
深夜的走道一片漆黑,还时不时会窜出一两个居住在附近的精神病人。
够俞修情受到惩罚了!
“嘭!”
紧接着“哗啦”一阵响动后,一股浓郁刺鼻的水墨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卧室。
红色的液体顿时洒了出来,俞修情被溅了一身,半边脸被染成刺目的殷红,让本就狼狈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凄惨了。
浓烈的水墨味呛得他头昏脑胀,喘不过气,喉咙里只能发出“咳咳”的声音。
看着这样惨不忍睹的男人,祁云照心里一阵痛快,他躺回床上,将已经熟睡的沈缘搂入怀里,然后轻吻了他额头一口。
“缘……缘……”
俞修情十分艰难地喊着,但发出的只有细微的呜咽,墨水一滴一滴从发梢上砸落下来,浸湿了睫毛,将眼圈染红。
此刻他的视线是模糊的画面,黑与红交错成诡异的色彩,仿佛一场无边无际的环境,而他就是那个被困在这噩梦中的人,无论怎么挣扎和呼喊都逃脱不了。
他的手脚都在颤抖着,身体里好似有千万把刀子在狠狠刮着,疼痛欲绝。
“缘……缘……”
俞修情再次喊道,喉咙里已经沙哑不堪,声音更是低沉得几乎听不清楚。
窗外的夜色更黑了,浓厚的乌云将皎洁的月光遮住,看不到任何光亮。
世界像被阴霾笼罩着。
切齿的悲伤和悲痛袭上心头,他感到一切都淹没在痛苦的浓厚雾色中,绝望的感觉如同铁链般紧紧束缚着全身。
渐渐地,俞修情不再挣扎了。
嘴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听不见。
他像个没有灵魂木偶一样,呆滞地看着床上和别人相拥入睡的少年,眼睛没有焦距,只有那两行清泪在不停滑落。
缘缘真的不要他了吗……
俞修情想不明白,沈缘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是不是他在餐桌上吵着要吃别的,惹对方生气了,现在在惩罚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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