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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油爆虾

    阿夏总是能被两个人的对话给笑到, 她放下筷子说了句,“想要个孩子还不容易,小九之后让浔哥开蒙不就好了。”

    没有想到盛浔和三青齐齐看向她。

    三青拍拍盛浔的肩膀, 憋笑,“我觉得未尝不可,你在书院读得还挺好。”

    盛浔确实在书院时读书还算不错的,但他根本不喜欢看书, 更爱跟船,十六过后就没再继续读下去。三青和小阿七两个在上头更是一点天分都没有。

    “吃你的面, 少说话。”

    盛浔心平气和地说完这句话。

    阿夏也闭了嘴, 专心吃自己的面,最后她连汤都喝完了。

    午后反而是海市最热闹的时候, 几人站在墙边上, 都没敢挤进去, 廊棚底下小贩推着车到处跑, 每个摊子前都围着一堆人。

    他们坐在廊桥底的栏杆上, 阿夏抬头望见对面楼上的红封,随口道:“过了四月, 应当就出蚕月了吧?”

    盛浔道:“嗯,等立夏茧行又会忙起来。”

    年年出蚕月后, 春蚕就会开始结茧, 到立夏时边, 这些蚕户就会拿茧丝到茧行里换银钱, 纺户开始织新一季的夏布, 布庄里又会有花色精巧的夏衫。

    全离不开蚕户这几个月的辛勤。

    “一年忙这茬, 就指望蚕丝换点钱。”

    三青对此感同身受, 赚点铜子不容易。

    阿夏突然想到, “那哥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还要出海?”

    “出海的话你得问盛浔,”三青手撑着坐到栏杆上,对这种事情他也不太上心,钱分给他就成。

    “出海,秋后吧,”盛浔看着那些海船,他声音不大,“等过完端午我爹他们会去江城一趟,把那艘海船给买下来,请老师傅把船舵、桨还有其他的都换下来,隔舱也得重修。秋初跑新罗一趟,他们那里的棉花便宜。”

    “新罗?”阿夏有点惊讶,那已经算是出了庆国,直奔海外了。

    也是亏得庆国并无海禁,虽有榷场,只要交了银钱也妨碍不到什么,还能入场买卖。

    “对,新罗离这里不算远,航程快一个月来回。”

    这是盛浔主张去的,虽说新罗的航海图他还不算知晓,礁石水道也没有摸清楚。但那里的棉花价贱极,织物也便宜,运到大城镇里必定能赚上一笔。

    他需要银钱,不然哪来的家当娶妻。

    三青拍拍盛浔的肩膀,他知道得更多一点,为什么选新罗而不是旁边的平谷,新罗水道不好走,礁石横生,鲸豚成群,虽说近去的人却很少。更喜欢走水道宽阔的平谷,哪管棉价要贵上一倍不止。

    所以这个决定下得并不容易,盛浔作为掌舵背的责任更重。

    “还没影的事情,别说这个了,”盛浔转开话口,他并不想把这件事情说得很清楚。

    “那很快你们就要有自己的海船啦!”

    阿夏跟着大家往下走的时候,欢喜地说道。

    “是喽,”小阿七怀里抱着小九,也笑嘻嘻地说:“到时候还得请我们吃饭。”

    三青啧了声,“我说小阿七,你一天净想着玩和吃了吧。”

    “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阿夏,你说是吧。”

    “你说的极是,”阿夏附和他。

    “得了,一个两个的。”

    三青已经完全懒得与这两人说,一个大哥有出息,有人还上赶着护,另外一个家里头六个哥,可不就只用享乐就好。

    他只可怜自己。

    一路逛,逛到船上后,天色也渐晚,划进芦苇荡,一丛丛倒映在湖面上,小阿七拔了根芦苇,抽芯后放到嘴里吹,声响跟船号似的。

    小九也忙伸了手,“七哥,我要吹。”

    “行,给你吹。”

    小阿七又折了两根,一根给阿夏,一根给小九。小九忙不迭接过来,放到嘴里吹,憋红了脸也没有吹出哨声,完全是噗噗声。

    阿夏也不成,难听地要命,自己吹着吹着就笑起来,和小九笑成一团。

    试了一路,从芦苇荡回到明月河,霞光橙亮,等船靠岸后,阿夏才看见等在桥上的方觉,她站在船头招手,“大哥。”

    盛浔在后头扶了她一把,跟过来的方觉对上视线,他露出一个笑。

    “大哥。”

    显得十分有礼的样子。

    方觉也笑,他走过来拍盛浔的肩头,压低声音道:“晚上别出门,找你有点事情。”

    “好。”

    两人心照不宣地告辞,等盛浔划船走远后,方觉的眼神从阿夏头上的簪子瞟过,他好似随口一问,“这簪子今日去海市自己买的?”

    “不是,”阿夏有点心虚,“盛浔哥给我买的。”

    方觉道:“挺好的。”

    他也没问花多少钱,这件事就这样轻飘飘地过去。

    起了另一个话头,“今日盛姨送了不少河虾过来,爹说你之前馋油爆虾,这虾做着正好。”

    “那我要赶紧回去尝尝。”

    阿夏特别馋她爹做的虾,尤其春末夏初边的河虾最为鲜,壳薄肉满,母虾籽多,不用其他做法,只入水清汆,蘸点酱油味道都特别好。

    等回到家,方母坐在院子一隅的石桌上,手在盛满水的木盆里摸索,捞出一把虾籽放到旁边的竹筛子里。

    这些洗虾时留下来的虾籽,她都舍不得扔,用盐水焯熟,寻几个日头好的时候,放到竹匾上晾干,再把干虾籽装罐,用来做菜那味道真是一绝。

    方母听到声响,手上动作不停,往后头看了一眼,见阿夏两手空空回来,就问她,“怎么都不买点东西。”

    阿夏凑过去帮忙,她小心捞出虾籽,低着头回道:“没什么好买的,海市的东西最贵,小一件都得要个百文一两的。我没舍得买。”

    “确实贵,”方母附和,“不过你要是真想要,那百文一两,买也就买了。”

    阿夏是个财迷,她只在吃的上头会毫不犹豫花钱,其他时候钱还是攒得多,她摇摇头。

    方父从灶房走出来喊,“阿夏回来了,快点来尝尝我的虾。”

    “哎,来了,”阿夏一把将虾籽放到筛子里去,拍拍手赶紧进门去,徒留方母对方觉说:“你这个爹哟。”

    她进了灶门,虾香扑鼻,方父冲她摆手,“我刚炒好,赶紧尝尝。之前那河虾味道不好,今日你盛姨送来的不做都可惜了。”

    炒好的油爆虾色泽红润,壳紧实油亮,虾肉蜷缩,几点小葱。方父做油爆虾喜欢嫩爆,只等油热将沥干的虾放下去炸,等虾炸好,皮与肉又分连,再调酱料煸炒挂汁出锅,这样的虾肉很嫩。

    老爆的做法是虾得过三遍热油,反复炸,炸到虾皮酥脆才好,撒点粉,虾皮连着肉一起进嘴,虾壳咯吱响,虾肉有韧劲。最好用小河虾,可以连壳带肉一口一只。

    阿夏看到这盘虾忙去净手,她吃虾就喜欢用手剥壳,主要是拿嘴剥她也不会,弄得乱七八糟,她喜欢吃整虾。

    刚出锅的虾还有点烫手,连壳剥下,虾肉橙黄,虾很大,一口咬半只,虾肉是咸中带些许甜,卤汁完全裹住虾。吃完一只手就顺势想剥下一只了。

    不过阿夏遗憾停住,她在吃饭上还是知礼数的,大家没来吃前拿只尝尝味就成,一人独占不行。

    她不舍地从虾上转移视线,去洗手时不忘问,“阿爹,你锅里煮的是什么呀?”

    方父撤出一点柴火,边看灶眼边回她,“烤虾干呢,你盛姨拿来的虾太多了,一时吃不完,给做成虾干。”

    他说的虾干跟那种特别小的虾皮可不一样,一只只晒干后也老大了,专用这种大河虾去晾。晒之前还得用盐、花椒、姜片和葱加水放锅里煮,再倒虾慢慢焖煮,直到水干虾烤熟为止。

    明日就能捞出来晾在竹匾上,一只只晒到壳扁下去,虾肉失水后,肉还显得饱满为止。这样的虾,阿夏都能直接拿来吃,咸口的,有嚼劲。

    她听到方父说的点点头,不过还不忘叮嘱一句,“那阿爹你晒得高些,小心年糕和汤圆去偷吃。”

    这两只现下带着小圆子都混得不成样子,捉弄完小圆子后,就跳到墙头甩尾巴。

    “你看那,”方父笑呵呵地指着门后。

    阿夏望过去,年糕嘴里还叼着蒸好的一只大虾,拍了一爪子凑过来的汤圆,而小圆子则使劲啃着猪骨头。

    这三只在方父的投喂下都肥了一大圈,感受到她的视线,三只忙着吃东西没空搭理她。

    阿夏嘴里念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又说:“我等会儿就拿绳子遛你们去。”

    方父最后一盘菜也出锅了,他喊,“阿夏,你拿碗筷去饭间。”

    “好。”

    等碗筷全部摆放齐全后,方父把菜给端上来,除了油爆虾外,还有一盘醋鱼、肉沫蒸蛋和虾皮汤。

    阿夏爱吃这虾,其他人还成,吃了几个后,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吃完还没多久,她就说:“大哥,陪我去遛小圆子几个,我都抱不动它们了。”

    “怪你爹,”方母坐那里抬头瞥了一下方父,“一天给它们吃几顿也不晓得。”

    方父也不生气,连连应声“都怪我,都怪我”,脸上挂着笑,转头找出太婆缝的绳子,套在三小只的头上,让阿夏和方觉把它们牵出去。

    小圆子要是想去哪时,是拉也拉不住它,干脆让方觉牵,她拽着年糕和汤圆,还道:“出去给我老实点。”

    等出了门,眼下日头渐长,天还没黑,有好些人家坐在门前的石墩上,捧着口碗正吃饭。

    见了他们出来,对门老太太顿时笑起来,“阿夏,阿觉,遛狗呐,吃了没,没吃阿婆家里还有饭,给你们盛点。”

    “阿婆,我家吃了的,吃饱说消食,顺便拎着它们出来玩会儿。”

    阿夏笑眯眯地回她。

    正说着话,远处又过来熟人,第一句话就是,“哎呦,阿夏你家这猫狗养得好,出来逛呀,饭要没吃去我家再吃点。特意去买了肉,给我家这小子解馋。”

    “三姑,吃了吃了,让小海多吃点。”

    “小孩家就是见眼馋,看到别家有吃的也想吃,姑不说了,再晚得摸黑吃了。过来玩啊。”

    阿夏拖长音,“哎——”

    一路逛一路应,小圆子见到什么都好奇,看到别人家门口长得花,都想啊呜一口全吃下,差点没叫刺给扎着。

    方觉拉着它,不让它乱跑,还能有闲心跟阿夏说话,“阿夏,过两日送春会,你拿什么去换?”

    “这么快就到送春会啦,”阿夏日子过得都有点迷糊,方觉不说真的要忘记。

    送春会以前不是这个名头,那时只是临水书院趁着每年春末以物换物,初时只有书院自己换,换的人一年比一年多。

    现下变成镇里人家全过来书院里换,每年谷雨前几日,拿着自家用过半新或根本没用不到的春物,换夏日要用的东西,不能拿银钱买,只能换。

    书院的山长还说这叫以春换夏,送春迎夏。就有了送春会的名头。

    其实每年到春末,镇上就一日喧闹过一日,除了送春会,谷雨还有新火节、品茶日,把春热热闹闹地送走。

    阿夏抱着汤圆,她想不出来自己要换什么东西,只能说:“我回去看看再说,等我去问问晓椿她们。”

    逛着逛着就到了晓椿家门前,阿夏立即说要进去。

    方觉指指远处,“那我去找盛浔去,有点事。等会儿你待在这里,我晚点过来接你。”

    “好吧,那大哥我就在晓椿等你。”

    “好。”

    等阿夏进门后,方觉才牵着小圆子往后面的走,一路走到桥边,盛浔手撑桥栏在那里候他。

    “大哥。”

    盛浔语气热络地喊他。

    “吃过没?”

    方觉走到他旁边,客气地问了一句,把小圆子的绳子拴在桥边,让它自己在这边晃。

    “吃过了,”盛浔有问必答,其他的一句话也不是说。

    “这狗买来不便宜吧,”方觉看着在一旁到处乱窜的小圆子,倚在石栏问了一句。

    盛浔说:“不算贵,大哥有话还是直说。”

    虽则知道方觉要说什么,不过他还是不习惯这样说话。

    “那我直说了,”方觉手撑在石栏上,低头去看河水,声音悠悠,“我之前就为阿夏过生的失礼跟你赔罪了,你现如今是何意?”

    自从盛浔回来后,他在阿夏嘴里听到盛浔的次数逐渐增多,偶尔从她的话里还能猜到过于亲热。

    他同为男子,又不是不知道这是何意,也就只有阿夏不开窍。

    “大哥,可那晚我当真了。”

    盛浔侧过头看他,脸边叫霞光打上一层亮色,目若悬珠。

    作者有话说:

    纯情少男~

    今晚我家吃了臊子粉,用的是米粉,真的很不错,还有脆皮炸鸡腿,咸香可口,吃到好吃的真的会有满足

    油爆虾参考——《寻味中国:上海·苏州》

    虾干参考——《鲁迅笔下的绍兴菜》

    蚕月参考——《二十四节气在江南》感谢在2022-07-09 19:01:44~2022-07-10 18:0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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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2、牛肉细粉

    落日的余晖渐渐散去, 只留下青晃晃的光。方觉去瞧天色,只当自己听错了,又问一遍, “什么你就当真了?”

    不过是阿夏醉酒后一定要挨着盛浔,不小心嘴贴着脸碰了一下而已。当时他看见后也觉得不妥,连忙赔罪了。

    哪里至于就为这个当真。

    “大哥,我说当真的意思, 就是我不想阿夏以后只是我的妹妹。”

    盛浔他低低笑了声,又道:“大哥其实也不用过于担心, 至少选我, 离得近,又知根知底。我爹娘也喜欢阿夏, 家里头不会有糟心事。”

    方觉细细想了一番, 其实盛浔说得不无道理, 在那么多人里, 他确实是最合适的。

    但方觉说:“山南也离得近, 他脾气好,还会做饭, 家中爹娘开明。”

    “他不成,”盛浔毫不犹豫地道:“年岁太小, 自己还要爹娘照顾, 如何能撑起一个家。”

    “你要说年岁, 三青也可以。”

    盛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难道大哥想要一个不修边幅, 连饭也不会做的?”

    方觉哑然, 他又说:“那我书院也有好些先生可以。”

    “迂腐至多, ”盛浔道。

    “前门王大娘家的孙子, 一表人才。”

    “听说他好扑卖,家财保不下来。”

    “山门的钱大,以本事著称,且良善。”

    “自家老母不管,愚善。”

    不管方觉说什么,盛浔都有相应的话来堵,更别提这话说的有理有据。

    “那按你这么来说, ”方觉面上带笑,话里藏刀,“应当就你最合适了?”

    “自然。”

    盛浔大言不惭,且他很有底气,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应当谦让。

    方觉嗤笑一声,“我也不说旁的虚话,我只是做大哥的,插手不了阿夏日后该选何人。她若心悦你,我也没有二话。只是我有个要求,等她过了十六再说。”

    怕盛浔不明白,他解释得稍微清楚一些,“虽在世人看来,十五应当是可以出嫁的年纪,要开始操持家务。可我们家并不觉得,就算到十八都觉得阿夏还小,但我娘是预备等阿夏十六岁生后,再张罗这些事情,说再给她一年玩乐,不然到别人家,只怕再好,都不如在自家过得自在。”

    其实比起嫁女来,他们还更想招婿,不过觉得只怕招来的都是歪瓜裂枣,这才作罢。

    不过方觉也算是看着盛浔长大的,如他所说的那样,知根知底,家里又近,不用担心受欺负,确实是很不错的人选。

    但方觉心里这么想,对他还是有点挑剔,不过现下只是盛浔的一厢情愿,也不能在明面上太过于挑刺。

    “日后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他用了点力去拍盛浔的肩膀,面上挤出一个很是和煦的笑容,叮嘱道。

    盛浔只应了他上头的那句话,“我会等到她过生后再挑明的。”

    本来这就是他的打算。

    “那最好不过,但也别抱太多的想法,毕竟陇水镇的好男儿多得是。”

    方觉扔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天色便完全黑下来,他怕阿夏等急了,告辞后牵着小圆子离开。

    只留盛浔一人还站在黑暗里。

    他踱步回到自己家中,躺到床上时,没有点灯,屋里黑成一片。

    入目也全是暗色,可只要闭上眼,他的脑中自动浮现出那日过生的画面。

    其实在过生前,他不知道阿夏沾酒即醉,醉后特别缠人。

    一个劲地往他身上爬,要背要抱,他以为自己抱住的应当是妹妹,但他抱住的是阿夏,是一个年满十五的小娘子。

    很软很热,呼出来的气全是酒香,她很爱抱住脖子哼哼,要贴着他。

    黑夜,隐约的光,兰胸纤腰,薄唇,紧贴的脸颊。

    那晚上盛浔背后全是汗,热的。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才明白,阿夏长得太快了。早就不是当初要他背着走过许多桥,去书院见兄长的妹妹。

    盛浔有段日子不敢去见她。

    甚至在阿夏十五后,他娘每次见到他都会说,方姨给阿夏物色了什么年轻小郎君。

    不知是作为兄长的不舒服,还是趋于另一种更加隐秘的心思。

    他开始有了非分之想。

    为何不能是他。

    ——

    彼时这边,方觉摸黑回到家里,让小圆子回到狗窝里去,再提起一盏灯去晓椿家接阿夏回来。

    阿夏出来后很高兴,手比划着在那里说:“大哥,你不知道晓椿家那个侄子,原先看只觉得还有点黑,现在又白又胖,手臂跟藕节似的。”

    “那她家喂得还不错。”

    方觉附和她。

    走到半路的时候,小路上人变得多起来,阿夏突然声音放轻了一点问道:“大哥,你说我收了盛浔哥东西,我该做点什么还给他?”

    为着这个她已经想了好些时候,左想右想也不知道该做什么送给他。

    “盛浔让你做样东西还给他?”

    方觉太了解阿夏了,一般她是懒得动手的,能问出这种问题,指定是盛浔想的。

    他在心里啧了一声,给阿夏出了个主意,“旁的自己动手都不够有心意,你不如给他做顿吃的。”

    想起阿夏的手艺,他又补了一句,“就给他做顿葱油拌面最好,他吃着肯定会很高兴的。”

    阿夏听到后沉默了半晌,而后凑近很小声地问,“大哥,你是不是跟盛浔有仇?”

    “没有。”

    方觉说得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哦,那我这段日子惹你不高兴了?”

    阿夏摸着下巴又问他。

    “也没有,你想说什么?”

    “那大哥你是怎么想出这种折腾我们两个人的主意的,”阿夏瞟了他一眼,对自己的厨艺心知肚明。她是个煮锅粥都能煮的半生不熟,难以入口的人,指望她做顿面。

    就算她能做的出来,盛浔敢吃吗?

    方觉失笑,“你不是让我给你出主意吗,我觉得做顿面就不错,让阿爹教你熬点葱油,面就买点长面煮开,也就不用纠结做什么东西还给他。

    可能人家更乐意吃到你煮的东西呢,你想啊,一个不会下厨的人,专门去学一道菜做给他吃,任凭都会觉得有心了。”

    前提是这东西能吃。

    他说话时表情很真诚,让阿夏听着半信半疑,一路走一路想,想到家中时只觉得这个主意还成。

    要是山桃那种做饭手艺不咋地的,都愿意去学着给她做碗面,想想还真有点感动。

    所以第二日一早她还没吃饭,就缠着她爹问,“阿爹,葱油拌面好做吗?”

    方父正忙活着早饭,听她这话还以为是她馋这口了,当即就道:“挺好做的,阿夏你要是想吃,我明早起来给你做。”

    “哎呀,阿爹不是,”阿夏摇摇头,“我就是想学这个面。”

    “日头打东边出来了是不是,”方母拿着东西进来,听闻这话笑她,“我家阿夏总算有一日不是想着吃了。大福,你教教她,我看看能学个什么名堂出来。”

    方父笑得合不拢嘴,也不好打击她,就问,“真的要学?”

    “我先试试。”

    阿夏想起往年自己下厨的场景,说得底气都没有。

    “没事,阿爹今日也没什么可做的,保准教会你。”

    方父夸下海口,但没过多久他就沉默了,有的人只能吃做好的,不宜下厨。

    阿夏洗葱、切葱都做得似模似样,揉面也还成,到了熬葱油,她偶尔翻炒一下,就在那里看着葱到乌黑再捞出,葱油一股苦味,再怎么试味道都奇奇怪怪的。

    方父很想夸奖她一句,最后搜肠刮肚只憋出一句,“阿夏你这葱洗得颇为干净,要不以后你帮我把葱给洗了,我给你熬葱油。”

    “阿爹,我觉得我可以再多试几次,”阿夏一脸正经,她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些许手感。方父也没拦着,左右她要是能学会这面,日后还能做给自己吃。

    她又试了一次先熬葱白,再放葱段,也没糊,葱段也还好,她很高兴,忙喊道:“阿爹,快尝尝我熬的葱油。”

    方父也喜滋滋地尝了一口,脸色忽地沉默,他很认真地问,“阿夏,你这做了是准备给谁吃?”

    是真想倒人家的胃口啊。

    阿夏低头盛出葱油,她边做边说:“给盛浔哥吃,上次收了他东西,大哥说做碗面给他应当比做其他的要来得好。我仔细一想,不无道理。”

    方父脸上出现了一言难尽的神情,又不好打击她,看她这兴冲冲的模样,由衷地替盛浔感到无奈。

    只能又教了她几招,一日半下来也算还成,最多是难吃,还毒不死人。

    “好了,忙活大半日的,让你爹我给你做一碗牛肉细粉。”

    方父虽则自己是在灶间忙活惯的,但看见自己闺女忙的脸色通红,到底还是心疼的。

    “牛肉?”阿夏惊奇,“哪里来的牛肉?”

    陇水镇不能轻易宰杀耕牛,市集上最多卖的就是鸡鸭鱼肉,牛肉少之又少,偶尔有摔死的,一早大家就听见风声早早买走了。

    阿夏一年至多吃上一次牛肉。

    方父从碗里拿出半截手掌大小的牛肉,语气还颇为无奈,“一早你三姑过来叫我,说有只小牛摔没了,正拿来卖,让我去抢点回来。到了那里,哪里还有什么肉,只能买根牛大骨。又碰到你梁阿婆,匀了小半块过来。也做不成什么大菜,干脆煮碗粉,也给你解解馋。”

    说完将牛肉给切薄,红彤彤的色,一片片摆在盘子里,这已经算是牛肉比较多时丰盛的吃法。要是牛肉更小一些,方父就会把它给切成丁,抹个味就成。

    粉一定得是自家做的番薯粉,阿夏他们家的地全租给旁人种了,这粉丝是外祖家做的,他家有一大片全种了番薯,太多吃不完,要么打碎磨浆晒成面粉。要么就将面粉掺水弄到底下全是孔眼的圆勺里去,用手拍打让一根根灰不溜秋的面沉入大锅水里。

    再晾干后就是方父手上干瘪柔韧的番薯面,别看它长得不咋样,等到锅里吊的牛大骨汤熬好,面也在水里泡开,放到汤汁里头煮沸,撒下牛肉片,再放一把葱花。

    浅棕圆溜溜的面,薄而完整的牛肉片,汤汁清亮,还没吃就能闻到牛肉的味。

    阿夏先去请太婆太公几人过来吃,再把自己的那碗搬到桌子上,夹起一片牛肉,又薄又嫩还没有腥味,吃着的口感与猪肉格外不同。

    番薯面煮好了是特别饱满的,面滑溜溜的,筷子都夹不住它,吃面得吸溜着吃。里头浸满牛大骨汤的鲜味,入嘴爽滑。

    这番薯面哪怕不放牛肉,只消熬好汤汁,放些葱花和油豆腐,一点肉沫这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一小碗吃得肚饱,阿夏歇了会儿就要拿上东西去盛浔家,急得方父嘴里的面还没咽下,跟在她后头喊,“阿夏,用我给你熬的葱油。”

    别真把盛浔吃出个好歹来。

    “知道啦阿爹,”阿夏摆摆手,那篮子里装着两罐葱油,初时她是能分得清的,不过到后头左右碰撞在一起,也完全不知道哪个是她爹做的。

    她也不想了,到时候随便抓到哪个罐子就用哪个,可能最大的区别就是难吃点。

    一路哼着小曲走到盛浔家门口,敲了门过会儿才有人出来开门。

    盛浔忙着捞河虾捞到早上,回到家里后现下才刚睡醒,眼神还些迷蒙,看见她还不明所以。

    声音带着呢喃,“阿夏,你怎么过来了。”

    “你不是说让我做样东西还给你,诺,我带了东西来,给你做碗葱油拌面。”

    阿夏进了门晃晃竹篮子,说得一点都不心虚。

    盛浔感觉自己还没睡醒,扶着脑袋,“你哥给你出的主意?”

    “对呀,这你都能猜中,我哥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阿夏对他能知道是自家大哥出的主意还有点惊讶,不过她这人心大,也没觉得什么太过于奇怪。

    他当然能知道,这种损招要不是方觉想的,阿夏肯定做什么也不会做饭。因为她做的饭真的能让人吃完,后面几日也不想再尝其他的东西。

    盛浔也没阻拦她,毕竟难得她有下厨的热情。

    但等她拿出罐葱油加热,揉好的面条放水里煮捞起后,拌一拌确实看着还挺有食欲。

    但盛浔闻到了一股糊味,他拿着筷子真的有点难以下手,偏偏阿夏还支着脑袋歪头看他,“怎么不尝尝,我爹说这面我比之前做得好多了 ”

    他沉默地夹起一筷子面,扑鼻的糊香,他很认真地问阿夏,“这面煮好你尝过没有?”

    阿夏比划了一小指节的量,“尝过那么一丢丢,怕自己做的会觉得还不错,让我阿爹吃的,他说还成。”

    盛浔无法反驳,他那筷子面送到嘴里,差点没吐出来,面半截软半截生,葱油真的是糊味,很咸,硬着头皮吃完。

    他觉得阿夏是来谋害他的。

    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去后面灶房灌了大半杯的水,他走回来没坐下,而是招招手,“阿夏你过来。”

    阿夏不明所以的过去,盛浔伸出两只手捧着她的脸,长指节盖住她的脸,低下头问她,“你是不是对我有成见?”

    她被挤得嘟着嘴摇头,不好吃就不好吃呗,挤她脸干嘛。

    盛浔看着她的嘴巴,喉结略微耸动,放下双手转身往灶房里走。

    丢下一句话,“进来,我给你做一碗尝尝。”

    阿夏边揉着脸边瞪他的背影,不过还是跟着一道进去。

    作者有话说:

    我这里温度差不多四十,只能待在空调房里,结果头痛地不行,一整天没精神,更新才晚了。本章发红包~

    还有关于错别字捉虫,有时候真不是我不想改,一改后台审核好几个小时,点不进去就忘了,改完后又有可能开始审,所以没改真不好意思。

    牛肉细粉我们这里不这么叫,这里是按宁波的叫法来,我只能这面煮得好,只放点牛肉粒是真好吃。要是买不到好面,煮开就会完全散成一截截的,特别难吃,还是手工做的面好。感谢在2022-07-10 18:00:32~2022-07-11 20:1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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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3、葱油拌面

    阿夏才刚踏进门口, 又回头去看那碗面,她不确定地问,“面还吃吗, 不吃我觉得自己勉强还能吃的。”

    她对自己做的东西感觉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毕竟就这个她学了一两日呢,之前可没有这么用心过。

    虽说难吃,但硬着头皮应当还能吃下不少。

    盛浔拿了个瓷盆准备揉面, 听到她的话抬头,“我等会儿再吃。”

    他嘴里到现在都是苦的, 那碗面要是不再煮一煮, 让他吃完是做不到的。

    “你不是觉得它不好吃吗,”阿夏走到灶台边上, 带着点调侃问他。

    盛浔还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好吃, 他沉默片刻后点头, “所以你以后还是等着我做给你吃吧。”

    他还添了一句, “别再下厨了, 对你我都好。”

    阿夏听完他的话,抠着下巴在那里想, 真的有那么难吃吗,趁着盛浔在忙, 走出去尝了一点面。

    回来后一脸菜色, 这玩意属实是难吃。

    盛浔笑道:“我说了你还不信, 让我来煮吧。下次你随便画点画, 要么是绣点东西都成, 别下厨。”

    不然真的两败俱伤。

    阿夏闻言耷拉着眉头, 沉默地鼓起嘴, 看他做葱油拌面。

    葱油拌面要做好确实很不容易, 面倒还好,真揉不好可以买晾干的长面,煮水捞出后味道也很不错。

    最关键的是葱油熬的好不好,熬的不好跟阿夏这样的,看似没什么问题,一吃就知道完全焦糊。

    熬的好应当是有葱香气却不见葱臭。

    盛浔爱吃面,这拌面煮面或是旁的面都有特地去学过,所以他熬葱油信手拈来,葱要分葱白和葱绿,炉子里的火到最小,冷油中先入葱白慢慢煸香,熬到葱白颜色渐渐暗沉下去,香气已经明显后。

    葱白捞出,再放葱白下锅熬,加入葱绿,全部都捞出来放到一边备用,往葱油中倒点虾子酱油,糖和些别的用料。

    煮面没煮到全熟,大概够火候了拿竹爪篱捞出,盛到瓷碗里,放一两勺葱油,加一筷子的葱段,拌一拌面从白到黄,每一根都沾满葱油。

    揉的面还剩不少,放那等盛浔爹娘回来再煮,锅里只放了阿夏一个人的量,捧给她时,阿夏还问,“你不给自己煮吗?”

    “我不吃,把外头那碗面再煮一煮,”盛浔总不好辜负她的一片心意,即使真的难以下咽。

    “噢,”阿夏想起自己吃过的那个味道,犹犹豫豫地说:“要不别吃了,我们还是喂鸡鸭吧。”

    “还能吃。”

    盛浔没应,把那碗面拿回来后,放到热水里重新下锅,冲到些许糊味,捞出来拌葱油,虽然面烂糊,卖相难看,不过勉强应当可以入口了。

    他夹起一筷子,面烂成一截截的,舌尖上还能尝到一股糊味,不过至少不是那么咸,也有点葱油的香气。

    好吃的葱油拌面应当跟阿夏手里那碗一面,面很有嚼劲,一点都不软烂,吸满葱油后到嘴里都是浓郁的香,不呛人。

    阿夏尝了一点自己做的,又尝了点盛浔做的拌面,她觉得盛浔像在吃猪食,真的太过于一言难尽。

    不过盛浔跟船养出来的习惯,最大的好是不挑,只要还能入口就可以把它吃完。在船上还挑菜吃的,怕是没过几日就得饿趴下。

    全部吃完顺手把阿夏那口碗拿过去洗掉,他洗完后,边擦手边坐下问,“明日送春会你要换什么东西?”

    “我换的话,就拿一些自己做的小玩意换,太多了放在那里也很碍事。”

    阿夏还专门去找了一大堆不用的东西出来,就为等会儿有人要可以换点实用的东西过来。

    “先跟我换。”

    盛浔起身往旁边走,边走边说:“阿夏你到我房里来,看看有什么要换的。”

    “那到时候你在我那里找不到想要换的呢?”

    “会有要换的。”

    他随口一说,带着阿夏从楼梯上往二楼走,盛浔住的屋子在二楼最旁边,并不算大,大的是他旁边的那间空屋子。

    一占占了大半个二楼,阿夏以前就好奇去瞧过,只有空荡荡的木板,别的什么都没有。

    “那间屋子我好久前就看它空着了,怎么现下还空着?”

    阿夏真的很好奇。

    盛浔推开没有关紧的门,一整间大屋子全映入两人眼里,他侧过头来看阿夏,“想知道为什么空着?”

    “有点,看它空在那里这么久了。”

    他揽过阿夏的肩头,把她往里带时,凑到她旁边轻轻说了一句,“这是给我以后定亲后用的屋子。”

    “定亲,跟谁定亲?”

    阿夏抓住他的手,仰起头看他,语气有点好奇,心里却有些怪异。

    “你想我跟谁定亲,”盛浔带着她往前走,声音含笑,“想要有个嫂子吗?”

    阿夏微微压低眉毛,抿着嘴巴。说实话刚听到她大哥要定亲时,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她要有个很好的嫂子了,也没有太多余的念头。

    不过听见盛浔说要定亲给她找个嫂子,她觉得有点奇怪,隐隐地排斥。当然阿夏把这些归为,这个哥哥太好了,有嫂子以后,就不能再跟他这般亲近,要避嫌。

    “挺好的,”阿夏头一次露出口不对心的笑,“嫂子怎么样都好。”

    以后又不是跟她过日子,轮不到她来置喙什么。

    盛浔眉弯里都是笑,他看着阿夏无意识露出的小动作,装作没看见,又说:“阿夏,你过来。”

    他站在这屋子正中央,他指着四周一大块的空地问,“若是你,你想要这个屋子装成什么样的?”

    “问我,我也不知道嫂子日后会喜欢什么,”

    阿夏肩背有点耷拉,“说了也没有用。”

    “我想听听。怎么,吃了我的面,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一句了。”

    盛浔知道如何激她,果不其然阿夏挺直腰背,“我没有,我只是在想。”

    而后跟盛浔说说她幻想中的屋子,她刚开始还声音有些低,到后头声线提高。

    “要是我的话,我想要屋子前有个很大的露台,最好冬日能晒到日头的那种,露台上可以放花架和花盆。我家的太小了,放个躺椅就没地方了。”

    阿夏确实很喜欢这样的露台,她曾经梦里就梦到过好几回,在一个有光的日子,睡在满是花枝的露台上。

    她又说:“我以前还想要一张很大的床,怎么打滚都不会掉下去。”

    因为她睡相很差,她家那张床已经算是蛮大的,可还是有掉下来的时候。所以她对大床很向往,要是褥子很软的话,那再好不过。

    她还说了一堆,比如想要有间在屋子里的书房,只要开门就能进去,书房能有个大窗户,开窗能看见绿树。还有个地方,屋顶上最好是半开合,躺下就能看得到星光。

    不过这样的小屋她已经有了,趋于对夏日里看星光的向往,以前她所有赚到的钱都拿来修了这间屋子。

    但平日不怎么去,只有夏日她会睡在那里。

    跟盛浔说的全是真心话,她真的很喜欢那样的房间,不过她也只是想想,毕竟屋子要弄成那样得花不少银钱,连她最有钱的时候都不舍得。

    阿夏在说的时候,盛浔默默地听着。

    听完到最后,他说:“这样的屋子听起来就很好,阿夏,你能把它画下来吗?”

    “能是能,”阿夏看他,“不过哥,我就是随口说说的。”

    “我知道,不过你总不能一碗面就把我给打发了,我现在只想要一张这样的图。说不定到时候我真的能用上。”

    阿夏觉得盛浔说话哪里怪怪的,满口应下,最后连东西都没有换,直接告辞回去。

    走到那座桥上时,她有点想不明白自己。

    踩着婆娑的树影慢慢踱步走回去,到家后方觉坐在外头的石桌上看学子的课业。

    阿夏坐到他对面,手放在石桌上,头靠到手上,语气里带着好奇,“大哥,你和我嫂子定亲时,我有不高兴吗?”

    因为她当时虽然没有其他的做法,但或多或少情绪也算不太好。

    “才这一年前的事情你就忘了,”方觉放下毛笔,边合上书页边道:“你当时很高兴,过后没两天嘴撅得老高,还问我以后是不是只对嫂子好,不要你这个妹妹了。这你都忘记了?”

    这真是让当时的方觉哭笑不得,记得尤为清楚。

    阿夏有点忘记了,她只记住自己看到嫂子后觉得她很温柔大方,对此还颇感到高兴,完全没想起这一茬来。

    听方觉这么一说,她对自己当时听见盛浔说要定亲时,冒出来的不舒服有了解释,毕竟她确实有点恋哥。

    看来真的没什么好奇怪的,山桃有时候也会说,要是山南定亲,自己也会有点不舒服。

    阿夏松了口气。

    “怎么今日突然说起这个事情来了?”

    方觉很敏锐地察觉到,这肯定跟盛浔有关系。

    “我听盛浔哥说他日后要定亲,给我找个嫂子。”

    阿夏全盘脱出,她仔细想过这好像没什么不能说的。

    方觉批课业也不批了,他凝眉,“盛浔真是这么跟你说的?”

    “对呀。”

    “那你别搭理他,”方觉还能不知道他那点心思,“日后少去找他,毕竟也老大不小的人,定亲是迟早的事情。我们得避嫌。”

    省得这小子次次毛手毛脚的。

    “现在就得避嫌啊?”

    阿夏不想,她觉得是不是有点太早了,还没影的事情。

    “也不用太过,你少去找他就成,不然人家忙着见人,总要怠慢你的。”

    方觉怎么可能会有成人之美的心思,只给盛浔使几个绊子都算好了。

    作者有话说:

    又没能准时更新,我真的是太能拖了,所以我决定每次只要没在六点到七点内准时更的,给大家发红包,加更我是做不到的。

    今天也发,抱歉(Ω_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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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4、麻球

    阿夏直起脑袋, 她还没想明白时又听方觉说:“去给盛浔做面了?”

    “做了,”阿夏捂脸,“我做的面全是糊味。”

    方觉差点没笑出声来, 借着整理纸卷时遮住自己的脸,又问道:“盛浔吃了吗?”

    “吃完了。”

    阿夏拿手指抠着石桌壁,“反正后面他自己再煮过是吃完了,还给我做了一碗葱油拌面, 味道跟阿爹做的差不多。”

    方觉哑口无言,说实话他自个儿都吃不完阿夏做的东西, 这么一想到对盛浔有了微妙的同情和改观。

    他无意继续谈论这件事情, 转口道:“明日早点起,送春会跟我一道去课舍里。”

    “我去课舍里做什么?”

    方觉把所有学子的纸卷收起来, 不紧不慢地说:“去见见这群小子, 他们听我老是夸你, 一早就想见你。昨日还跟我说, 带了好东西要跟你换, 左右去哪都是换,不如跟那群皮小子换。”

    他只带一个课舍, 从一群学子八岁时刚入书院起开始,到现在也有一年多。虽说他一口一个皮小子, 其实早已把这些学子当成弟弟一样, 平时喊得亲热。

    “那我去, 我都还没怎么见过他们。”

    阿夏确实没怎么去过书院, 前两年送春会要么在王家庄, 要么回老家去了。

    她杵着下巴问,  “是不是得带点吃的去见他们?”

    “你要带的话就带。”

    方觉很了解那群学子, 有的吃一个个嘴巴都甜的不得了。

    “我去问问阿爹再说, ”阿夏站起来,抚平衣摆往里面走,越往灶间走越有股蛋饺的味。

    等她踏到灶房时,方母正在弄蛋皮,方父把柴火塞进灶眼里后,看到她进来,连忙端着一盘蛋饺起身,并说道:“阿夏,正热乎的,赶紧尝一个。”

    阿夏确实有点馋,不过她刚吃完葱油拌面没多久,肚子还饱着,犹豫半晌还是拒绝了,“阿爹,我肚子还饱,今晚这饭不想吃了。”

    “咋就饱了,”方母转过头看她,语气惊奇,“吃啥了,我这蛋饺特意给你和你哥做的。”

    “吃了碗葱油拌面,”阿夏很老实地回答,确实是挺饱的,不然她能拒绝做好的蛋饺吗。

    方母无奈看她一眼,“你这孩子真是的,我做都做了,吃一只再走。”

    “对对,”方父也附和,“吃一只填不了肚子的,你娘难得做一次。吃不下我先放着,明日还能做道汤。”

    “那我吃一只就好。”

    阿夏捏起一只蛋饺,皮是金黄的,中间包裹着肉馅,圆鼓鼓的一大只,大家都把它戏称为金元宝。

    巷里人家少有不会做蛋饺的,方母更是其中的一把好手,拿个炉子来,底下的灶火燃到发红,却不见火苗。

    铁勺子不直接倒油,挨到炉子上烤到发热发烫,再拿块带皮的猪肉来擦得锃亮,糊满一圈,停手还能听见皮肉滋啦的响声。

    蛋液一早就搅好了,橙黄色,冒着小泡,往铁勺子中间浇,手腕微微晃动,勺子里就有一圈又薄又黄的蛋皮,边缘稍微泛焦。

    肉糜是早早剁好的,讲究三肥七瘦,吃起来有汁水又不柴,筷子夹一团放到蛋皮中央,拿筷子尖一挑一按,蛋皮压在一起,再左右翻烤,蛋饺也就做好了,再上锅蒸 ,肉糜要蒸熟。

    这样刚出锅的蛋饺最好吃,蛋香浓郁,阿夏咬开一个小口,包在里头的汁水流出,肉糜混杂着蛋味,很是鲜嫩。

    蒸熟的蛋饺吃的是本味,其他做法的阿夏也爱吃,拿来跟菠菜做个菠菜蛋饺汤也很鲜,一只只肚子里灌满汤汁,蛋皮松软。要么下到番薯面里头,再加一把小青菜或肉丸,滋味别提多好了,尤其大冷天的吃一碗下肚,热乎乎地舒服。

    阿夏嘴里被蛋饺塞的鼓鼓囊囊的,还没完全咽下去她就问,“阿爹,明日送春会,大哥请我去见他课舍的小孩,我想带点吃的过去。”

    方父知道那群学子,他时常空下来会去给方觉送饭,知道书院里的菜食花样算不得多。心疼儿子也心疼这群小童,每次都会多做点带过去分给他们尝尝。一个个叫得很亲热,又知礼数,路上要是远远见着都要问好。

    他想起这群小孩,眼旁就起了笑纹,“明早我做点麻球,阿觉课舍里一共二十个小孩,多做几个让他们尝尝。”

    “让他们甜甜嘴也好,大福,你明日多做点,到时候也分给巷里几个小孩。早之前晒在外面的东西,下雨都是他们给收的。”

    方母还不忘叮嘱一声。

    “行。”

    阿夏又在楼下待了会儿,她今晚吃不下也就没留在那里,直接上楼,把明日要换的东西翻出来。

    她有很多的小玩意要置换出去,比如自己捏的陶泥人,高矮胖瘦不一,还有烧的陶瓷碗筷,一堆的画,或者是纸扎的灯笼,很小的木质玩具。

    地上全给摆满许多小玩意,让人无从下脚,她就坐在那堆东西里面,倒腾来倒腾去,偶尔还点个灯玩一玩,才把换给小孩的给收好,其他的东西全塞进另一个筐里,盛浔要换的话就全给他。

    折腾到大半夜,窗外的光都暗淡下去才睡着。

    第二日一早方觉就来敲她的门,阿夏捯饬好后和他一起把东西给搬下去。灶房里方父已经在忙活着炸麻球。

    灶中央的小锅里倒了不少油,一边的砧板上糯米球裹着不少芝麻,投到还没有热的油锅里,拿筷子慢慢翻滚炸透。

    炸麻球是简单的,但是要炸的好,里头空外头脆还不焦,真的不容易。首先油不能太热,炸时火候控得要好,最关键得在麻球膨胀起来后,拿锅勺反复压扁为止,到表皮金黄,沥油捞出。

    麻球没什么太浓的香味,一个个又圆又大,里头只有点豆沙,脆皮外糊满了芝麻。

    刚出炉的很大,阿夏拿筷子叉了一个,咔嚓的声响,筷子钻过脆皮,麻球里是软白黏的糯团,还会粘连拉丝,最里面是空心的,只有点点豆沙。

    阿夏对麻球的表皮一般,最爱那层糯糯的,和尝到豆沙的甜。就这个她能吃上两个不停嘴,一点也不油腻。

    方父还特意把炸好的装到油纸袋里,又怕他们不好拿,在外头套了个篮子叮嘱道:“等会儿让他们趁热吃,冷了味道差一些。要不是我今日得去给别人当帮厨,我总要送你们过去的。”

    他这话让在后头吃麻球的太公吹胡子瞪眼,“怎么,你不能去,我还不能送了,今日送春会我正好拿夏扇去换。你忙你的去,我等会儿划船送他们过去。”

    “行嘞,爹。”

    方父耸肩,也没有跟这个小老头争,阿夏在一旁偷笑。

    后头把全部要换的东西给搬到船上后,从明月河划到临水书院。走的话路算不得太远,可走水道没一刻就到了。

    平日安静的临水书院,从过了桥开始到大门两侧都摆了不少摊子,大家也不讲究,直接拉块很旧的布头摊开,要换的东西摆在上面,诸如青布、旧纸、草鞋、草席子、布鞋等,颜色青的青,红的红,打眼瞧去都是各种色。大家还搬个小凳子坐着,也不关心有没有人来换。

    陇水镇也不大,熟人满街跑,时不时能听到,“他三叔母也来换东西啊,哎呦,瞧你这春物可真是没用过,还崭新的呢,换了怪可惜。”

    又或是,“小六他爹,你换的啥,我瞧瞧有没有用得上的,也换一点。早先换来的夏扇可好使了,愣是被我家那个小子给扔哪去也不晓得,再换一把来。”

    桥上送学子来的大人相互寒暄,一个个毛头小子背着笨重的书箱在人群里蹿,时不时猫着身子到别人的摊子上瞟一眼。

    今日他们不上学,可不是得逛个够,哪都有他们的身影,渐高渐起的笑声像沸腾的水。

    阿夏才刚从岸边走上来,就对上桥边几个学子往下谈探的眼神,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看到方觉后,连忙收起来,作揖问好。

    “先生好。”

    方觉瞧了他们一眼,问道:“怎么,在这里侯着我?”

    里头有个高大壮的学子摸摸脑袋,嘿嘿直笑,“我们不是听先生你说,要带妹妹过来,怕你们东西太多,我和大潘几个就想等在这里帮个忙。”

    他又凑近道:“先生总不介意吧?”

    “几个滑头,”方觉无奈笑笑,对阿夏道:“好了,东西也不用自己拿了,几个小子有力气没处使。”

    阿夏也笑,挤出两个小酒窝,“那还得劳烦你们几个了。”

    “不麻烦不麻烦。”

    几个小子连声道,你推我我推你都有点不好意思,跟只猴一样的跳过去,把那两箱东西提起来就呼朋唤友地往里走。

    方母和太公没跟着一道去书院里,而是在外头找了个地方准备换点东西。

    阿夏跟在方觉身后进去,临水书院已经有百年之久,入门是一大块山石,上刻临水书院,后头是一排台阶。

    书院的课舍建得高,每次都要走几十条石阶才能看到书院门楼,青砖铺地,绿树掩映。

    之前只有朗朗念书声,眼下也摆了不少摊子,书院的先生也有拿书出来换,一个个高木桌上摆着不少古书。

    几人还在摆弄时,看到方觉来,长袖一拂作揖道:“长明兄,怎么今日还招了你们课舍的几个泼猴来搬东西?”

    书院的先生都相熟,彼此关系也好,相互打趣是常态。

    方觉回了一礼,笑道:“别把他们给说的抬不起头来,我今儿还领了阿夏过来凑热闹,不与你们聊了。”

    “行,你可赶紧领着阿夏进去瞧瞧,免得你们课舍的那群小子闹翻天。”

    方觉摆摆手,没应他们,领着阿夏进去,还不忘说:“到时候可别被他们给吓到,一日日地念书不上心,玩闹最疯了。”

    阿夏看着时不时路过的学子跟他问好,一个个神情正经,偷偷笑了起来。

    方觉所在的课舍靠正中,还没进去,就能看见有学子半个身子从窗户探出来,叽哩哇啦的声音老远都能听见。

    倒是见到先生过来,连忙从窗户外回头,还不小心磕到头,在那里嘶嘶呼气。

    等方觉进去,原先乱糟糟的课舍,一排学子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方觉气极反笑,“陈子乐,你那么大个脑袋当我没瞧见?还有王石,别念你那首诗了成吗?大老远就听见你在那里喊。”

    被点到名的两个一个摸头,一个闭嘴,其他人还捂着嘴笑话他们。

    “好了,今日也不是讲业之日,闹就闹点。还有你们不是说了不少次让我把家里妹妹带来,我今日可是带着你们阿夏姐过来了,她不仅跟你们换东西,还给你们都带了点吃食。”

    方觉边说边让阿夏过来站到他身旁,阿夏低头看那些学子的脸,一个个都抬头看她,笑得可甜了。

    “先生,阿夏姐姐当真好看。”

    “对呀,要是阿夏姐给我们讲课业就好了。”

    “我家里舅舅还没有成亲呢。”

    一个小胖墩说完后,大家齐刷刷地盯着他,他乖乖闭上嘴巴。

    “听说你们想见我,我也想看看大哥带的学子,一个个果真聪明伶俐。我年长理应称阿姐的,阿姐初次见你们也没有什么好带的,就让我爹做了麻球给你们,一人两个吧,不要嫌弃。”

    阿夏很喜欢小孩,说话时嘴角带笑,轻声细语的,底下小孩连忙摇头,哪里会嫌弃。

    方觉最知道这一群的德行,让他们自己过来拿,一个个果真是活宝,拿个东西又奔又跳,眯起眼笑还不忘跟阿夏道谢。

    看得阿夏可乐了,都不知道自己大哥带的是这么一群顽童。

    陈子乐平日最会来事,他一边往嘴里塞着麻球,一边举着手道:“阿夏姐,我有东西要送你,不跟你换。”

    他把油津津的手随意在身上擦了擦,看得方觉额头青筋直跳。

    从桌肚里拿出一大块用油纸包着的酱鸭,献宝道:“阿夏姐,听先生说你爱吃。我娘做的酱鸭一绝,送给你尝尝。”

    阿夏听了不是欣喜,而是略带羞赧地看向方觉,怎么还在学子面前揭她底呢。

    方觉干咳一声,摸摸鼻子,这事确实是他理亏,跟他们聊着时就说了出来。

    “我承你的好意,我们也不客气,等会儿尝尝你娘这手艺。”

    他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拒绝一个孩子的好意,怕到时候陈子乐会觉得下不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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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5、鸭血粉丝汤

    笑闹过后, 方觉收下陈子乐拿来的酱鸭,真没客气,直接拆开油纸袋。露出里头油黑精亮的酱鸭来, 摸到外头是热的,应当是上锅蒸熟后再带过来的,还专门给切成小块,方便大家拿取。

    方觉给阿夏留了个酱鸭腿, 而后冲着底下二十个学子道:“虽说这是陈子乐带来送给阿夏的,不过要是当着你们的面吃独食, 只怕一个个眼馋。这只酱鸭我就做主了, 陈子乐你带来的,分给大家尝一尝你娘的手艺。”

    “好嘞, ”陈子乐立马起身, 他老爱干这样的事情了, 觉得自己脸上有光。

    方觉则趁着底下的孩童都吃上了, 把用油纸包着的酱鸭腿递给阿夏。

    阿夏看着他, 小声问道:“大哥你不吃?”

    “我不吃,”方觉摇摇头, 最要紧的是在这么多学子面前,他哪好意思吃。

    阿夏也不再多言, 拿起酱鸭腿。不得不说陈子乐的娘做酱鸭还是有一手的, 鸭皮特别的紧实, 颜色晒出来也好看。

    陇水镇的河道湖泊众多, 鱼虾成群, 这样的地方最适合养鸭, 且普遍养的都是麻鸭, 有的人家还用酒糟喂养麻鸭。

    用这种养了几年的老鸭处理好, 先用料擦再腌,讲究前后都要腌制相同的时间,后放到酱油里头浸。拿根竹木将鸭身给撑开,寻几个好天,每每到这时,大家都盼着日头足,不然晒出来的酱鸭也不成,晒不出油来就是白搭只好鸭子。

    阿夏吃过不少酱鸭,王家庄每年到冬日,家家户户的屋棚子底下,或是竹竿上,挂满一排的酱鸭。还得专门让小孩看着,免得叫边上的苍鹭野猫给逮着吃了。

    那里的鸭好,做出来的酱鸭味道更不错。阿夏的外祖母做酱鸭花样多,不单单只是上锅蒸熟几人分食就成了,她还会把酱鸭跟春笋一起蒸,做酱鸭煲,或是酱鸭拼糟鸡,滋味都是一绝。

    但蒸酱鸭阿夏也很喜欢,这蒸的火候要把握好,蒸过头吃着口感会柴,稍稍蒸一下,不放姜蒜的话,又觉得会有点鸭腥味。

    像她手上这样的就刚好,肉紧实,又没有腥气,咸味不算太浓,属于越嚼越香的那种。阿夏吃的时候还算矜持,不过底下的一群孩子,不仅把骨头给嚼碎,手上沾着点油末,都给嘬干净了。

    还对陈子乐说:“你娘的手艺可比我娘好多了,她的酱鸭做得很咸。”

    “可好吃了,陈子乐你娘还卖不卖酱鸭。”

    吃完的几个围着陈子乐转,把这小孩美得,眉毛都往上翘。

    方觉见他们吃完都收拾好了,干咳一声,“成了,有什么话之后再说,你们不是要来换东西的吗,要换的快些。”

    “我要换,”一个脸蛋圆嘟嘟的学子立马说到,从桌肚子里一顿乱掏,掏出个拨浪鼓。

    差点没叫阿夏给笑出声来,旁的学子拿来换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雕的小鸭、毛笔、破破烂烂的书、小哨子等等。

    明显就是阿夏怎么都用不着的东西,方觉也是颇为无奈,又不好明着说他们,想了想便道:“你们东西收好,等会儿我跟旁边冬云先生说一下,晚点我们两个课舍互换。至于我们带来的东西,我只能依照昨日课业的甲乙来叫了。”

    此话一出,底下原本还在欢呼雀跃的,立马不吭声了,有的直接趴在桌子上头,一脸呆滞。

    他们哀嚎,“先生,要照这个来,我得排最后几个。”

    “我也不成啊。”

    方觉本来就是逗他们的,闻言失笑,“别嚎了,按签子来,抽到多少算多少。”

    真按甲乙来,有些孩子当真会没脸,他也无意按这些来排,毕竟又不是谁都能读得进去书。

    这群小孩子欢呼归欢呼,身子还是老实的,坐在那都不动,阿夏帮着给他们抽签,又拿自己整理的小玩具给他们。

    其实也都不算什么很新奇的东西,有的就是个很小的灯笼,或是个小陶瓷,但他们都不挑,且很满足。

    阿夏听到最多的话是,“这个小猫真好,我要拿回去给家中弟弟/妹妹。”

    或是特意选了一块花样好看的绣布,还说要拿回去给家中的阿姐和娘,他们换,但也不全是为自己换。

    方觉说,知礼懂谦让,明事理和孝顺,是他们开蒙时的第一课。

    如今看来,确实都做得不错。

    全部带过来的小东西都换完后,方觉把他们给放出去,去隔壁课舍自己换该换的东西。

    只留下他和阿夏后才说:“走吧,我带你去饭堂里,今日有鸭血粉丝汤,其他的不说,做这个的师傅手艺不错。”

    “阿爹老说大哥你在饭堂吃不好,我觉得你吃的不是还不错。”

    这是阿夏听到这句话后冒出来的想法。

    他们一边往前走,方觉一边道:“要是真天天吃得不错那就好了。”

    他也不想说在背后说小话,只能叹口气表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一言难尽。

    等进到饭堂,一排的木质桌椅,最里面的是灶间,大师傅也不是个很讲究的人,直接拿几个光亮的大木桶,里头是煮好的鸭血粉丝汤,想吃的拿个碗来直接给舀一勺。

    阿夏拿碗去盛,该说不说这个鸭血粉丝汤的料很多,鸭血鸭肠鸭肝,还有浸泡在汤里的油豆腐。

    也不是师傅大方,纯粹是陇水镇养鸭的人多,吃鸭子的也多,光每日剩下的鸭杂就不少,价又便宜,大家尽琢磨着怎么吃了,反正浪费是不可能的。

    所以鸭血粉丝汤里才能有这么多的小料,阿夏是很爱吃面的,尤其爱喝面汤,鸭血粉丝里头的汤跟其他面都不太一样。

    拿鸭骨架熬出来的汤头清亮,油花都少,不咸不淡,阿夏夹了块鸭血,她这个人很少有不吃的东西,尤其是煮的这么嫩的鸭血,又没有难吃的腥气。

    最妙的是油豆腐,小小黄黄的一个,泡在汤里,夹起晃一晃都能见到汤汁簌簌往下流,更别提放到嘴里,一口咬下时汤汁溢出的口感。

    鸭肠很脆很嫩,鸭肝的话,阿夏觉得稍微有点老了,吃着都是粉粉的。粉丝这里用的都是番薯粉丝,顺滑不易断。

    一碗面吃完,阿夏的额头上出了点汗,到春末夏初这时候,能明显察觉到天有些热。

    她坐在木凳上,拿巾子擦汗,有点懒洋洋的,方觉把吃完的碗拿过去放到木桶里回来,朝外面道:“难得过来一趟,我带你在书院逛逛。”

    “书院除了课舍还有什么地方?”

    阿夏站起身来,有些好奇地问。

    “书院后头有一座楼,专门用来藏书的,不过也不让外人进。等到七月初再来,这里所有书都会搬出来暴晒,那时候想要看点杂书都成。”

    方觉边说边给她指了旁边最高的楼,在所有低矮的课舍中十分显眼。书院还有不少的亭子,里面都摆了不少亭子。

    两人慢慢悠悠晃到书院的莲池边上,这是书院里最大的池子里,到夏初边上,荷叶铺满池子,莲包耸立,偶尔有几条跳出水面的鲤鱼。

    在那里看了半晌的鱼,又晃悠到书院大门口,一旁支摊的人潮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更兴盛起来,紧挨在一起都看不到摊子上摆的什么。

    就这样多的人,阿夏出来后还能一眼在人群里看到盛浔的身影。

    她戳戳方觉,指着前面的一个背影道:“大哥,盛浔哥在前面,我们去找他吧。”

    方觉左右瞅瞅,愣是没看出来,“你这眼挺尖的,人在哪我都没有瞅见。”

    “就那个穿青色袍子的啊。”

    阿夏还觉得纳闷,这么显眼都认不出来吗。

    他们两个还在说话的时候,前面那道身影突然转过来,还真是盛浔。

    方觉看了一眼阿夏,摇摇头,女大不中留。

    “大哥,阿夏。”

    盛浔果不其然朝这里走过来,嘴上很亲热地打招呼。

    “我说这肯定是盛浔哥,我哥还不信。”

    阿夏有什么话直接说。

    方觉走了几步,站到两人中间,笑道:“我刚才眼神不好,没瞧清。”

    他和盛浔相视一笑,彼此两个都心知肚明,都恨不得对方自觉地离开。

    阿夏也看不出来他们两个的小心思,四处看看,突然定住,而后她连忙抓起一只手臂摇着,“大哥,你快看,是南溪姐。”

    她说完后才发现抓的是盛浔的胳膊,抬起眼看他,嘿嘿一笑放下他的手臂。

    盛浔没动,迫于旁边方觉看来的视线,不然他没那么老实。

    不过很快,方觉也没空搭理了。

    往书院一旁走过来一个青丝盘发,眉目温柔胜春风的女子,个高身纤匀有度。

    她见着方觉有点腼腆,哪管已经定了亲,不久后就完婚,一时脚步犹疑,倒是见了旁边的阿夏,又缓缓走了几步过来。

    “南溪姐,”阿夏可喜欢这个还没过门的嫂子了,她不止叫得亲热,还连忙起挽着她的手。

    “怎么今日过来都不跟我说一声。”

    南溪说话声音很小,说时转头看了眼方觉又匆匆收回视线。

    “我忘了,这一早去看了大哥课舍里的学子,南溪姐我跟你说,我大哥的学子可好了。”

    阿夏边说边不自觉带着她往前走,根本没搭理他们。

    留下本来还想张口说点什么的方觉和习以为常的盛浔。

    两个人反正注定是要被抛下的。

    方觉看着前面走远的背影,脑子里突然冒出成人之美这个词。

    他拍拍盛浔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也不容易。”

    盛浔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大夏天感冒了,更得有点慢,按之前说的,不准时更新,本章发红包~

    鸭血粉丝汤真得很好吃,况且我吃的还不是正宗南京本地的,好想去尝尝。

    文里也很快要进入夏天了,大家跟跟我分享一下你们那夏天都吃什么的嘛,找个灵感,主要我也很想吃●)o(●

    我先分享,今天吃了桃桃撞奶、丝瓜烙饼(很好吃!)和煎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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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6、白斩鸡

    很早以前, 阿夏是没有想过大哥会那么快定亲的,连他定亲后阿夏都还不明白,才将去书院没几个月, 人家先生就肯将姑娘托付给他。

    不过她后来瞧到还没过门的嫂子,觉得还是她大哥占便宜了,毕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生得又标志, 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阿夏每每看到南溪,总会觉得她大哥不解风情, 现下挽着她的手, 这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她低声地道:“南溪姐,你可莫怪, 今日我是随大哥出来的, 也不晓得你过来, 要是知道, 我大哥一定早早站在那里相迎。”

    “你怎么一段时日不见, 也变得促狭了,”南溪伸手轻轻点了她一下, 脸颊渐渐抹上两团薄红,又不好意思回头看。

    “我说的是实话。”

    阿夏笑眯眯地道,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家哥哥, 要是真的不在意, 根本就不会同意定亲, 他心里自是欢喜得很。

    “小阿夏, ”南溪的声音跟缓缓的水声那般轻柔, “你再说这些, 我就, ”

    “就怎么样?”

    “拿块糕点堵住你的嘴。”

    南溪这句话一出口,阿夏笑出声,确实拿什么堵她的嘴都不好使,得拿吃食来堵才管用。

    两个人笑闹,方觉和盛浔默默跟在后头,然后方觉贴近他道:“你今日总不可能是来换东西的吧?”

    “大哥有话直说。”

    盛浔回他,东西都没拿,还有什么好换的。

    方觉手抵在嘴边咳嗽一声,“今日我可以勉为其难同意你和阿夏两个人逛逛。 ”

    他特地在两个人上头加了重音。

    “大哥你这个勉为其难说得一点都不够诚心,我觉得我们几个人一起也不错。”

    盛浔不接他的招,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

    “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方觉看了他一眼,加码,“你要今日不同意,明日新火节,我瞧阿夏应当会跟我爹娘一道出门去,至于你——”

    盛浔听出了他言外的威胁之意,当即笑道:“成交。还望大哥说话算话。”

    “读书人,不信口开河。”

    方觉挤出一句话来。

    前头阿夏还在和南溪聊着,盛浔从一侧走过去,拉住阿夏的袖子,并道:“我突然想起,上次你东西还没跟我换。”

    “那要在家里换呀。”

    阿夏不明所以,停住脚步。

    盛浔边说边拉着她往旁边走,“对啊,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哎,盛浔,”阿夏又不想叫他哥了,“你说就说,干嘛拉我走啊,我还想跟南溪姐再多说几句呢。”

    她边说边回头,她的好大哥已经把人给拐到前面去了,混到人潮再也看不见。

    阿夏又不傻,她此时真想感慨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她环抱着双臂,默默往前走,盛浔凑到她旁边,边走边侧过头看她,小声地问,“生气了?”

    “我、没、有,”阿夏看也没看他,一字一句地说。

    “真生气了。”

    盛浔看她气鼓鼓的脸,这四个字在唇边轻念,觉得有点难以下手。

    “都怪我,不该一直拉你走的。”

    他认错很快。

    阿夏放下自己的手,瞥了他一眼,哼了声。

    “要不我们上前追他们去?”

    “我真的不傻,”阿夏翻了个白眼给他看,她也不是真气,就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她心里不太能藏得住事情,有话就直问了,“是不是以后你有嫂子了,也要这样支开我?”

    当然她对她哥这个做法无可无不可,毕竟真跟她这样说了,也许她还没有眼力见。但换到盛浔身上,还是会有点难受。

    “当然不会,支开你我跟谁一起。”

    盛浔想也没想直接回了这句,支开她留自己一个人吗?

    “跟嫂子一起啊。”

    阿夏没理解这句话,还仰着头瞧他。盛浔当真无言,“我们不聊这个,看看你有没有要换的东西。”

    “我的东西全都换给那些学子了,没带东西出来。”阿夏原本还想说的话打散,顺着他说的往下说。

    “夏日里要用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了?”

    “大差不差,”阿夏看着那些东西道:“反正该换的我娘都会换,我自己是没有什么好换的。”

    她还是喜欢看热闹,再说当真好的东西也不会轮到她去换。

    “我知道个地方,跟我来。”

    盛浔一直没放开她的衣袖,走在一边领着阿夏往小道上边,左拐右拐从书院那条路出来,尽头是一座低矮的瓦屋,不过里外边都很干净整洁。

    屋檐底下挂着不少竹篮子,门口摆着个花架,几株牡丹,木门半掩着,盛浔上去敲门。

    门内很快出来个老太太开门,她头发花白,面容和蔼可亲,看到盛浔忙上前来,“阿浔你今日怎么来了?”

    “四婆,今日不是说来送春会换物的。四公编的席子不错,我带阿夏过来换。”

    盛浔赶紧走上去扶着四婆的手,她腿脚不好。四婆笑着拍拍他的手,“还换什么,直接拿两张走就是了。”

    “那不成,诺,我今日出门也没有什么好换的,这个给四婆你。”盛浔从衣兜里掏出个木盒子,放到四婆手上。

    她颤颤巍巍打开一看,是个老大的珠子,到珠行里去卖都能换个四五两银子。

    “这可不能要,”四婆当即明白他的意思,就想要还给他。

    “我拿两张席子走,剩下的给嫂子和成子几个买点好东西。”

    盛浔把盒子往四婆手上推,又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四婆叹口气,也没有再推拒,说给他们到里面把老头子给叫出来。

    “四婆?”

    阿夏在一旁有点好奇,她对盛浔绝大部分的亲戚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四婆她还真不认识。

    “是之前跟船时候一个船工阿叔的娘,我叫她四婆。”

    盛浔有事惯常都别憋着,很少把糟心事往外说,跟阿夏倒是嘴没那么硬,“他儿子在船上出了点事,四公清高,也不接银子,左想右想后就干脆拿珠子来换,反正自己捞上来,也不算很值钱。”

    其实这事出的也挺大,去年他跟船那趟,船到半路遇上风雨天,风向把握不好直接撞到礁石上,那船工用桨抵着,结果撞到根本不能干重活,也从船上退了下来,没收多少银子。

    “啊,”阿夏有点惊讶,“那我们应当拿些东西来换的。”

    “不用,四公这人有傲骨,他宁肯背着东西去很远的地方卖,都不愿意换。”

    盛浔对这么个固执的老人家也是无奈。

    还不待阿夏说什么,里头走出个老头,身子干瘦眼神却很犀利,手里拿着木盒子就冲过来,嘴里还道:“你小子,来就来,别拿这些东西过来,当年接了银子这事也两清了。”

    “四公,别急着还我。这是我拿来换席子的,再给我两只白斩鸡。剩下的也不是给四公你的,这卖了的钱送成子去书院。这珠子不是我一个人要给的,大家说成子岁数大了,旁的是没有办法帮了,送孩子去书院还是成的。”

    最后一句话直接打中四公的软肋,现下确实是需要银钱的时候。他长舒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道:“进来吧,看看有什么席子要挑的,”

    声音加重点,“老婆子,给他们捞两只白斩鸡上来。”

    盛浔跟在后头悄悄跟阿夏说:“四公家的白斩鸡还是很不错的,到时候你带只回去。”

    “给我做什么,我又没出银子。”

    阿夏觉得老是收他的东西也不太好。

    “收买你。”

    盛浔只说了这三个字。

    “什么收买我,”阿夏一头雾水,“而且我也不用收买,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了。该帮的我都会帮你。”

    “就是想让你帮忙问问大哥,快十岁的孩子能不能进到他教的课舍中。”

    盛浔在这之前已经找过成子了,孩子很想要去书院,总不能白白耽搁到下一年,书院一般都是元旦末后招学子,现下已经晚了。

    “唔,这事有点难办,你等我回去问问再说。”

    阿夏说的难办,是因为书院一般招的学子都是年龄相近的,这样哪管没有开蒙,上的课业都是从头开始。

    现下方觉那个课舍教的东西不少,一天都没上过的肯定是跟不上的,进去后学也费劲。

    “办不到就算,不用太放到心上。”

    盛浔其实也就是脱口一说,免得她接过东西心里有负担。

    “难得你请我做事,”阿夏很认真,“我总得帮忙。”

    每次都承盛浔的好意,她好像也真的没有怎么对他好过,白吃白喝的,阿夏忍不住想要捂脸。

    “成,那我就托付给你了。”

    阿夏看他,总觉得他说话怪怪的,一时也没察觉到哪里怪,也就没当回事,走到屋里去。

    屋子也不大,但是很干净,一个很大的灶台,灶眼里的柴蓬蓬地燃着,木锅盖底下热气不停往上冒。

    四婆做惯了白斩鸡,水沸到一定时候,掀起盖子,白气全糊到脸上也不会闭眼,用竹爪篱捞出整鸡来,放到一旁大桶冷水中,滋啦的声响渐息,再捞出来,皮是脆的,肉是嫩的。

    阿夏吃过不少白斩鸡,知道四婆用的鸡好,应当是自家养的走地鸡,又称三黄鸡,皮黄,嘴黄,脚黄,此乃三黄。

    这样的鸡用来做白斩鸡最合适不过,煮后立马过冷水,到案板上剁开。有爱吃这口的,肉不要煮的老,剁开鸡肉时要见血水,只觉得这样蘸料最为好吃。

    阿夏是吃不惯这口的,她顶多能接受鸡肉里带点血丝。

    “阿浔,你要的两只我给装好了,”四婆笑得满脸皱纹横生,“那个小囡和阿浔快来尝尝,阿婆做的白斩鸡味道还是可以的。”

    “我最喜欢吃白斩鸡了,阿婆我尝一块。”

    阿夏笑得很甜,她接过筷子直接夹了一小块鸡肉,皮是白里透黄的,肉上微微泛着点粉。四婆卖这个也卖了好些年,调的酱料也相当有分寸,一点酱油、麻油和醋等拌在一起。

    稍稍蘸一点,入口咸香,皮还带着冷意,又紧实,很耐嚼,肉是嫩的,沾到点酱料就带着味,骨头很软。

    这样的白斩鸡最适合夏日时吃,阿夏她爹做时,还会特意买点冰来给它镇一会儿,整鸡都是凉的,吃着别提多爽快了。

    她慢慢嚼完了这块鸡肉,午食吃着还饱,也没有再多吃。和四婆聊着,也知道了盛浔只要在家就会偶尔过来看他们,做点活,问问她儿子的状况,也不送钱,只是每次都会拿点东西给小孩,或者帮忙解决些问题。

    让她儿子哪管现在成了半个废人,也因着他的举动,心里没了什么怨气,振作起来和妻子孩子出去支摊了。

    阿夏听着好似第一次了解盛浔,除了哥哥身份外的盛浔和他所做过的事情。

    等盛浔拿了席子从四婆家里出来,阿夏忍不住喊了句:“哥。”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觉得你还挺不容易。”

    阿夏说的很认真,她还认为自己太过于无所事事。

    盛浔有点沉默,而后他说:“怪不得你们是兄妹,说的话都一样。”

    没头没脑的。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们兄妹心有灵犀。”

    阿夏听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她轻轻哼了声,没理会他的言语。

    拿过那包白斩鸡,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惹得盛浔还在后头笑她。

    不过回过家后,她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连方觉之前和南溪姐偷溜的事情也没准备算账。

    “大哥。”

    “哎,”方觉捧着茶盏应得有点心虚。

    阿夏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两只眼睛盯着他,“你说,你们课舍今年还能不能招一个十岁左右,还没有开蒙的小孩。”

    他嘴里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当然不成。”

    岁数大,又没开蒙,这不是在玩闹吗。

    “怎么不成呀?”

    阿夏拽着他胳膊,睁大眼睛看他,“大哥,你再想想办法,能不能让他进书院。”

    “谁求到你头上了?”方觉想也不用想,“盛浔是不是?”

    这小子还挺能找事的。

    “盛浔哥难得请我帮一件事情,我之前承了他那么多好,是不是得帮着人家。”

    阿夏说得义正言辞。

    “得嘞,你哥我对你好不好,也没见你这般上心。”

    方觉嘴里泛着一股醋味,“别撅着个嘴了,我帮你。不能到我的课舍里来,今年有个先生带的课舍教得慢,我明日去问问,一准能去的。省得你一日日老挂心别人。”

    “那你呢?”阿夏反驳他,“南溪姐你不挂心啦?”

    “嘿,我们两个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阿夏问。

    方觉停了嘴,半点不想点破她,要是盛浔自个儿能把他这妹妹说开窍,以后他是决计不会拦着这小子的。

    “不一样就是,你嫂子,”方觉一时顺口,又匆匆改口,“你南溪姐明日会来家里吃饭。”

    “大哥,你今日出去还是干了件事情的。”

    阿夏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转头进去就宣扬道:“娘,明日南溪姐到家里来吃饭了。”

    “什么?”

    从灶房齐刷刷探出几个脑袋。

    作者有话说:

    拖延症好不了了,捶地●)o(●,所以之前红包发了双份←_←,如果有没收到的,那跟我说一下,晋江又出岔子了。

    白斩鸡参考来自《上海老味道》和《寻味中国:上海·苏州》

    在白斩鸡里吃到血水我是不能忍受的,其实在生活当中,有很多美食我都吃不下去,举个例子,比如活珠子和旺鸡蛋,我吃到这个真的会当场扔回去。(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仅代表个人想法)感谢在2022-07-14 20:06:57~2022-07-15 20:2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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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7、酥鱼

    听闻阿夏的话后, 方母赶紧把手在围布上擦了擦,边擦边道:“阿觉你也是,这件事怎么不早点讲, 小溪要过来应当提前去买些菜蔬的。”

    “别急别急,”方父宽慰着她,“我明日一早去买些肉和菜,保准置办得体面。”

    总不能让未过门的儿媳觉得他们怠慢了自己。

    太婆也说, 语气略微有点急促,“要不我现下去跟边上的肉户说一声, 定些肉来。”

    “爹娘, ”方觉从旁边的厅堂里走过来,补了句, “小溪喜欢吃酥鱼, 明日炸点酥鱼就成。”

    “刚好我也想吃, 阿爹, 多炸点。”

    阿夏挨着方觉的背, 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赶紧表达自己的想法。

    “忘不了你的, ”方母看了她一眼,“你这一天到晚净想着吃了。”

    阿夏也没反驳, 毕竟她娘说的是真话。等晚间吃了饭, 她拿着席子回到自己的房里, 点一盏烛火。

    撑开支摘窗, 明月河上的晚风飘进来, 对岸的人家屋子间间亮堂, 偶尔或有妇人出来, 从河里捞一桶春水。每年谷雨前后, 因气候逐渐变暖,春水从寒到温,所以这时候的水又被称为桃花水,洗完可避其灾祸。

    小孩拿着碎石头往下扔,听得一阵水花声就咯咯笑,把贴在墙边小憩的鸳鸯惊得扑扑翅膀,游向更深的黑夜,埋头啄羽毛。

    阿夏站在外头的露台上看了会儿,而后将屋檐底下的竹编灯笼点起,地上便有了斑驳的光影。

    她回到屋子里搬出画具,坐到窗前的桌子旁,拿剪子将黄纸裁成方正的小张,用来做谷雨贴。

    这也算是陇水镇每年到谷雨前就会做的事情,在黄纸上画神符或是钟馗、神鸡等,于谷雨当日贴上,则能避五毒纳吉。

    往年阿夏都是揣上一把铜子直接到巷口的小铺里,去买上几贴。今日她倒花上心思准备自己画,也不为送自己,准备多画点留下一些,旁的都给盛浔。

    实在是她觉得总收人家东西,也难以心安理得,总要送点什么才好,有来有往。

    她拿朱砂慢慢描轮廓,不多时一只神采奕奕的雄鸡跃然纸上。阿夏颇为满意,觉得自己也不是一日日完全不干事情,至少在丹青上还有的用。

    说到丹青上,方父方母对哪个孩子都不偏,早先年方觉进书院,后来有了阿夏,他们就寻摸着阿夏也应当学点啥才好。

    本来是带着她去学古琴古筝或琵琶,要么是刺绣等,好歹日后也算有门出路。就是没想到阿夏在乐器上头一点天赋都没有,弹过没一天,方母就死了心把她带回来。

    不过倒是发现在丹青上头还算明白些,当夜就去找镇上专教丹青的先生来,比照方觉进学堂的时间,阿夏在那里也学了好些年。

    丹青先生严厉,所以才能把阿夏这种时不时懒散的性子给逼起来,以至于她看到现在自己的丹青,都由衷感恩先生,不过那小老头早就不教回村里隐居去了。

    她画到从窗前都能看见越来越低的月亮,才慢吞吞收了手,准备缩在被褥里睡个好觉,不过这时的杜鹃最为兴盛,夜啼还能从窗户缝里透进来。

    转日风吹窗棂响,阿夏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走到露台上,明月河两边浮着一层浮萍,从河道飘下来的,还能见到沾水的柳絮。

    大清晨的天,能听见从远山传来的“布谷”“布谷”的鸟叫,河流上泛着数艘乌篷船,船头船尾有不少竹篓,春茶满筐。

    每年到谷雨,阿夏都能见到这样的场景,要是在王家庄时,能见到满山的茶园,大家天还没亮就套着茶篓去摘茶叶,若碰到桑树,上头还有不少戴胜鸟,此乃春末夏初之景。

    等阿夏完全清醒后下楼,底下堆着几个高矮不一的箩筐,方母正弯腰拾掇,她绕到前面问,“阿娘,这些是谁送来的?”

    “还能是谁送的,”方母挑拣着一把香椿头,想也不想地回,“你外祖母大早托人跟船送来的,今年谷雨的茶叶好,香椿也好,三更天去摘了匆匆送来。”

    她忍不住埋怨,“你说年纪都这么大了,大半夜还打着灯笼去摘茶,要是出点事情,呸呸呸。”

    方母连忙吐掉这句话,叹口气直起腰来,“算了,老两口一根筋的也说不听。等会儿把这春茶给收拾好,今日你小溪姐过来,晌午后可不能出门,帮着一起做些事情。”

    阿夏连忙点头应下,不敢在今日触她娘的眉头,吃了早食揣上一兜子的谷雨贴往外头盛家走。

    青砖小道上路过的人要么肩挑着两个竹扁箩,要么手里挽着个竹篮子,里面装的全是春茶,或是香椿,也有刚去山上采的南烛叶子。

    整条道都充满“乱糟糟”的香气,阿夏闻着夹杂的味道,从桥上走过,还没到就看见盛浔家的门大开。

    她走过去时,盛母已经搬着东西朝另一边走去,探头往院子里一看,盛浔还在规整东西。

    “阿夏,来做什么?”

    阿夏准备悄悄进去,就听见盛浔低哑的声音响起,明明他连头都没有抬。

    “你怎么知道是我?”

    阿夏凑到他旁边,也弯下身看他修船舵,语气很好奇,明明她都没有发出声音来。

    “你的脚步声,我听到了。”

    盛浔装好最后一个木件,将头抬起来,看向她,问道:“怎么这么早来找我?”

    他问完将手浸到一旁的盆子里去搓,阿夏就站在那里,从衣兜里掏出一叠谷雨贴,甩了甩,声音哗啦啦的。

    她说:“上次你说我做面给你还不够诚心,喏,今日我画了这么一堆谷雨贴,送你总算有心了罢,可避祸消灾。”

    说归说,下巴还微微翘起来。

    盛浔用巾子擦手,骨节微微泛红,从她手里接过谷雨贴后,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点了她的脸颊,触感冰凉。

    他和阿夏说话总会弯腰低头,“确实有心了。”

    收回手后又道:“晚点我要去海湾祭海,等吃完饭在家里等我来找你。”

    “找我?”

    阿夏摸着半边脸颊,对他的触碰也没有以前那么想拍他的手,只是语气颇为不解。

    “对,找你去一道去新火节。”

    盛浔把那叠谷雨贴收好,把自己要说的给说出来。

    “行啊,你可早一点。”

    晓椿和山桃都有事,南溪姐指定不会跟她一起去的,有盛浔跟她一起也挺好。

    “会很早过来,”盛浔将东西拿上,和阿夏一起走出门,指指旁边,“我爹娘等着我去祭海,先不说了。阿夏你先回去。”

    “好。”

    阿夏知道靠海吃饭的人对谷雨祭海有多看重,年年这一天渔民都会赶到海湾,在海神娘娘庙前热热闹闹办一场,海船都得绕着庙前游几圈。

    她没过多打扰,回到自己家后,手里就被方母塞了根鸡毛掸子,让她把屋里的灰全给扫一扫,蛛网也不能有,免得叫人家进来觉得难看。

    阿夏认命,反正没歇着,方母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都不含糊,免得还得被说。

    直到半下午,日头都有点西沉,阿夏瘫在椅凳上,灶房那边方父在叫她,“阿夏,快点来吃酥鱼,看看是不是你馋的这个味。”

    原本还一点都不想动弹的阿夏,立马站起来,惊得缩在她脚边的汤圆一骨碌爬开,尾巴翘得老高,咪呜咪呜地蹿到外头找年糕诉苦去了。

    阿夏看得好笑,也没管径直走到灶房,鱼香气扑鼻,一口大瓷盆上金黄的酥鱼错落堆着,颜色好,在光下变成纯粹的橙黄。

    锅里的油泛起小泡还没有停息,方父又往里头扔,油涌上来包裹住鱼身,他做酥鱼用的鱼是本地河里捞上来的鳙鱼,肥美,用来做酥鱼再合适不过,没有鳙鱼的话,他就会用草鱼,吃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切成片的鳙鱼腌好后,等油热到起泡,就能放下去炸,炸就要炸透,外皮酥,里面嫩又不老。这时候捞上来的鱼块虽说能吃,咸味也有,不过吃着总会觉得差些味道。

    所以还得另烧一个锅,调汁,水、绍酒、桂皮、白糖等熬成一小锅,沸起就熄火,鱼块全都浸到里头,盖上盖子焖会儿。

    阿夏从汤料里夹出一块,在盆沿抖抖汁水,而后咬下半边,炸过又在汤汁里浸过的鱼肉,表皮是酥的,里头鱼肉细腻嫩白干香,无需太过于嚼它。

    她最喜欢的是鱼块彻底炸松,吃到里面的鱼骨时也很脆,完全无需担忧会卡着喉咙,连皮带骨都能全吃进去。

    “这酥鱼好,”阿夏嘴里的才将将咽下,就忍不住说话,“到时候给太公温壶酒,就着酒吃最好。”

    “成,到时候你可别尝就好,”方父手上动作不停,捞出锅里烫好香椿,还笑话她,“免得醉酒还粘人。”

    阿夏没说话,毕竟她对自己的酒品也是十分有数,垂头看香椿。

    谷雨的话,陇水镇有吃香椿芽的习俗,早先她在王家庄吃的还不算好。最适当的时候应当就是谷雨前后,这时色好味香。

    方父喜欢把香椿同豆腐拌一起,从豆腐摊子上买一块嫩豆腐,切好拿来跟焯好水的香椿放一块,撒点盐花,滴几滴香油,拌一拌。爱吃这口的,只觉一筷子下去,最后的春时味都在里头了。

    当然也不止吃香椿,还得蒸一锅乌米饭,在谷雨当日吃,百病不生。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不少事情,更新时间在努力调整了。

    谷雨所有习俗参考至华夏风物app的《暮春时节,赴一场盛大的牡丹之约》文章。

    酥鱼参考《鲁迅笔下的绍兴菜》,各地做法可能有所不同,但这种酥鱼真的特别好吃。感谢在2022-07-15 20:21:56~2022-07-16 22:3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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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8、牛肉锅贴

    阿夏将炸酥鱼放到一旁的白瓷盆里, 将盖子盖好,免得热气跑出去,就见案板上还有一盘已经剥好的虾仁, 一只只全给处理干净,虾仁色粉白。

    她看了一眼,又去把香椿拌豆腐给收好,才问方父, “爹,这虾仁是打算怎么做?”

    方父拿出一碗清早送来的春茶, 撒一把用温热水泡开, 他拧紧盖子笑着道:“这时候虾正好吃,我寻思着你小溪姐第一次来, 只做点酥鱼太寒酸了些, 再做盘春茶虾仁。”

    虾仁这菜其实很能搭, 清炒拌蒸煮, 还有跟茶搭在一起是绝佳。在临城中, 大户人家吃的是龙井虾仁,到了苏城, 碧螺春满地,那虾仁又成了碧螺虾仁。

    陇水镇也没有什么名茶, 索性谷雨摘的春茶喝起来味道上佳, 拿来做一道春茶虾仁也不赖。

    方父做这种无需用浓油酱赤的菜, 显得还是略微拘谨了些, 因春茶虾仁更讲究的是清, 是淡。

    虾仁要先上浆, 薄薄地裹一层浆料上去, 粉得沾的匀称, 换锅清油,不能烧得太热,趁油还没热时就夹一只虾仁放下,炸到虾仁全身蜷缩泛白为好。

    全炸好得换个小炉子来,小铁锅一搭,沥好油的虾仁放下,春茶泡的水浇淋,茶叶也得放,锅铲翻炒,有股时浓时淡的茶香气。

    方父盛出摆盘,锅里还留了几粒,他小心地将茶叶给立好,转过头对阿夏道:“尝尝这春茶虾仁,我也没做过几次,不晓得味道跟旁的比起来好不好。”

    “我闻着就觉得香,”阿夏很郑重地表示,拿筷子的手却一点都不含糊,虾仁表皮有点滑,她用了点力气才夹起来。

    这种用来跟茶炒的虾仁一点都不大,专选的是模样小巧的河虾,不说一口一个,三四个都能全塞到嘴里吃下。

    阿夏很少这样吃虾仁,她更喜欢虾是虾,茶是茶,不过两种炒在一起时,虾上就沾了茶味,是淡淡的香,清鲜又脆,很素净。

    她朝方父点点头,听见外头有小圆子的叫声,它只会在方觉回来时摇尾汪呜,阿夏想应当是南溪姐一道过来了。

    果不其然就听在外头忙活的方母亲热的声音,“小溪来了呀,快到这边坐,好些日子不见,又标志不少。来伯母家可别客气。”

    阿夏出去后南溪把带来的食盒放到桌上,面上带笑回道:“我也是好些日子没见到伯父伯母了,今日又是谷雨,就想着上门来看望一下伯母。”

    “想来就来,可千万别客气 。”

    方母笑得合不拢嘴,太婆还牵着她的手说小话。阿夏凑过去,拿腔拿调,“哎,果然小溪姐过来,我就不值钱了。”

    “你少来,”方母拿指头戳她的额头,笑道:“你陪着你小溪姐说说话,我先去里面看看饭菜好了没。小溪你先坐会儿啊。”

    阿夏看她走了后,没急着坐下,从柜子里扒拉出不少糕点,倒在盒子里放到桌上,才道:“阿姐,你吃些糕点,饭菜还要等会儿才能好。”

    “快坐下来,”南溪半站起来去拉阿夏的手,而后把带来的食盒打开,从里头拿出一小个用油纸包好的东西放到阿夏手上。

    她声音不大,“来吃饭也不知道带点什么来才好,刚好家里今日买了牛肉。我娘做了不少牛肉锅贴,我带了一些来当做添菜。怕你馋,特意包了一个,先让你尝尝。”

    “阿姐,你可比我大哥,”阿夏察觉到方觉看过来的视线,很快转口道:“你跟我大哥一样好。”

    “这还差不多,”方觉坐到凳子上,很自然地摊开手,“我的呢?”

    南溪低眉,“没有。”

    她说的很心虚,确实是忘了,看到牛肉锅贴满脑子想的就是阿夏应当爱吃。

    方觉无言,他略微摇摇头,果然他的地位根本比不上阿夏。

    阿夏在一旁乐,边笑边打开油纸袋,露出里头玉米黄的锅贴,月牙状,两头微微露出点小缝。

    陇水镇牛肉不多,做锅贴来卖的小贩也都是拿猪肉来和馅的,捏好的锅贴形状跟饺子差不多,不过更长更饱满些。

    阿夏曾经看过小贩做锅贴,他们手法好,一张圆皮摊在手上,挖出馅料抹到皮上,手一捏一按,锅贴似弯弓。

    按弧度摆到圆盘里,热油滚起来直接笼住锅贴,皮从白到黄,底从嫩到焦。阿夏吃过不少锅贴,她觉得最好的就是皮要软,底要焦,不要糊,肉要嫩,咬开能见到汁水流出。

    但这是对猪肉锅贴来说,因猪有肥膘,煎出汁水来很容易,牛肉基本精瘦,不太好出汁。

    但她还没尝过,也说不准,试探性咬了口,顶边是有点脆的,里面剁碎的牛肉混着葱花,油脂大滴往外冒,肉相连,跟猪肉的口感不同,牛肉会显得更加筋道,扎实。最要紧的不是甜的,口感咸鲜。沥过油的不算太腻,真腻还可以蘸点醋。

    吃完最后一点,她准备去擦擦手,抬头就看见方觉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问,“好吃吗?”

    “比阿爹做的猪肉锅贴还要好。”

    阿夏有问必答。

    “好吃你都没想过你亲哥。”

    方觉假意玩笑道。

    “没事,我替大哥你尝过味了,等会儿你可以多吃些,”阿夏嬉皮笑脸接过他的话,提起那食盒道:“阿姐,你跟我大哥说话先,我进去里头帮忙阿。”

    走得太过干脆,完全忽视后头方觉孺子可教的眼神。

    等巷子里响起大人喊小孩回来吃饭的声音时,方家也开饭了,他们吃饭时天还没黑,今日吃得早些,等会儿能早些去新火节。

    因南溪过来,又碰上谷雨,方家晚食很丰盛,除了香椿拌豆腐、春茶虾仁、酥鱼、牛肉锅贴外,方母还早早去买了猪头肉、糕点等,摆了一大桌。

    方母还一个劲往南溪碗里夹菜,关切道:“小溪多吃点。”

    南溪一脸哭笑不得,下意识用求助的眼神看方觉,方觉立马站起来,他走了几步将自家母亲按回去。好声好气地道:“娘,你吃你的,再夹小溪也是吃不完的,您可饶了她吧。”

    “成,你这孩子。”

    方母停了手,打量他们一眼,笑得嘴唇都快咧到耳边去了。

    只有阿夏一边看戏,一边在想,明日的菜色一准还是这个,根本吃不完。

    席间欢声笑语,等到天色渐渐暗下去后,响起一阵敲门声,方家吃饭的时候是不关外头院子门的。

    阿夏赶紧起来去开门,她想也没想就觉得外头的一定是盛浔。

    果不其然,盛浔特意换了身衣裳过来,灯笼照得他眉目深邃。

    “方姨方叔,太婆太公,大哥溪姐。”

    盛浔对阿夏点点头,跨到门槛里打了声招呼。

    方母连忙站起来,“阿浔来了,赶紧过来再吃点。”

    “快来,我给你拿双筷子,”方父也帮腔道,说着就准备去旁边再拿口碗来。

    “方姨不用了,我吃了的,来找阿夏。”

    盛浔摆手拒绝,阿夏碗里的饭吃得差不多了,她扒完最后一口,把碗放到桌上,连忙道:“娘,碗给你收一下,我出去了。”

    说完连忙推着盛浔出去。

    方母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捏着筷子冒出一句,“两个孩子玩得好,阿夏呦。”

    “你也觉得是吧,”太婆凑近道:“我早说了,别老是往镇里看,身边的多瞧瞧。”

    她老人家这双眼睛可见多识广。

    “还得看他们自己有没有缘,我是随阿夏的。”

    方母扒了口饭,也小声回太婆。其实她早就想过盛浔了,就算没想过也耐不住他娘的旁敲侧击。

    她想了许久,还是盛浔好,他娘的脾性自己都一清二楚。不过要是阿夏不喜欢,说得再多有什么用。

    干脆也不拦着,看孩子自个儿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外面的阿夏是全然不知道他们所想的。

    她出了门才想起来,有点懊恼,“我应当把你上次送我的孔明灯拿出来的,等我会儿。”

    又跑进去拿了灯再出来,她觉得这灯做的可好了,哪怕在新火节的全部灯笼中也不逊色。

    新火节的名头来自以前诗人的一句诗,“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谷雨本就是新茶出来之时,有茶却差新火,有人就提议在这天办个灯笼节,此不就是满屋满街满地新火。

    所以每逢新火节当晚,哪怕树梢都挂满灯笼,要满树灯花,石桥生光。

    当阿夏和盛浔并肩走在明月坊的小道上时,有不少小孩提着灯笼从他们身边跑过,不少雕着镂空的图案,撒下的光也有了模样。

    廊檐下挂着数盏纱灯,烛光雾蒙蒙的,阿夏仰头去看灯,照得她整张脸莹润,眼里也泛了光。

    盛浔在一旁看她,没有说话,只是在她转过头的时候伸出大手盖在她的眼睛上,嘴唇贴着她的耳朵道:“前面有灯笼很好看,我带你过去。”

    他受不了阿夏那么明亮的眼神。

    “别捂着我的眼睛,”阿夏娇嗔,去掰他的手。

    “怕你睁眼,”盛浔没放手,另一只手揽着她往前走,阿夏也没再动,想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那地方也近,盛浔到地就很从容地放开手,阿夏闭了闭眼,四处环顾,前面是明月河。

    从远处的河道飘来几盏荷花灯,一阵风后,又多了不少盏,或青红,或白,有的别致,染了个浅绿,灯烛还高了一大截,燃得更亮更显眼。

    映在桥洞上,灯光斑杂,在河面聚拢是莲池,散开是天上星变成地上光。

    阿夏看得入神,也不计较盛浔捂着她的眼睛,还蹲下来看那用通草做的莲花灯,一瓣瓣做得跟真的一般。

    她看时就后悔之前没备一盏莲花灯,正觉得懊恼时,盛浔从他提的纸灯笼里拿出一个很小巧的莲花灯,白底红边,蜡烛也小巧。

    “放吧,”盛浔也蹲下来,把莲花灯放到她的手上,“我试过好多次,它能飘得很远。”

    陇水镇有个说法,新火节当日的莲花飘得越远越稳,福气则走得越远。

    “你呢?”

    阿夏小心地摸着灯笼问他。

    “你放吧,就当是我们两个人的。”

    听盛浔这么一说,她才喜滋滋地拿过火烛,呲的一声,莲花灯燃起来,白花瓣都是金光。

    小心地放在水里,莲花灯在水波里左移右飘,渐渐和那些莲花灯混在一起。

    阿夏拿起灯,拉住盛浔的手往上面跑,跑到桥上时,她还能在那么多莲花灯找到那一小盏。

    她的声音雀跃,指着那灯道:“盛浔,你看我们的莲花灯没有倒哎,它一定能飘的很远。”

    盛浔点点头,莲花灯飘得越远才越好。

    作者有话说:

    春茶虾仁其实就是按龙井虾仁的做法,这里给改了名字,其实做得不好也没有茶味,就是清炒虾仁。

    牛肉锅贴真得好吃,参考的是南京的做法,他那边口感偏甜,我更喜欢用饺子皮包,倒水淀粉那种,做法参考《天下美食》。感谢在2022-07-16 22:39:50~2022-07-17 18:5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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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9、排骨年糕

    满河的莲花灯, 打着旋挨上又散开,在夜色中托着一团又一团的火前行。

    从桥洞那划过来一叶扁舟,船头立根杆子, 上面吊个竹丝灯笼,轻巧又透亮。划船的是个汉子,他是来赶灯的,要把河灯赶到该去且避着人的地方, 烛火燃尽后会有人捞上岸。

    不然河灯不尽,渔船不能行。

    阿夏从桥栏杆上直起身, 才看到这桥廊底下的灯笼形状各异, 肚大色红的鲤鱼灯,浑身泛白只有对红眼睛的兔儿灯, 也有不知谁做的元宝灯, 涂的色本就黄, 还让烛光把色染的更深。

    俏趣一点的是孩童自己做的灯笼, 歪歪扭扭的, 颇为可爱,有粽子灯, 头长尾尖的月灯、四不像的虎头灯、只有花形没有花瓣的花灯。

    不止廊桥,柱子上或外头的树梢、石栏都有孩童的灯, 凑近点还能看见纸上歪七扭八的字, 写了名姓, 何时做的灯, 还有奇奇怪怪的话语。

    阿夏年年都会挨近看, 因为上头的话着实很好笑, 诸如:阿娘说要写吉利话, 我不晓得什么是吉利, 难道要人跟门前的树公一样老吗?

    也有的就写,我的灯笼要挂在清风亭过来第二颗柳树上,旁边有个洞,上次灯笼没照到,摔了一跤。我要灯挂在上面,不让洞再做坏事。

    那灯笼上还有人回道,知晓此洞,已补勿担忧。

    还有的更好笑,写灯神在上,保佑保佑,明天不用去书院。亦或是保佑小考能得个乙上。

    这些灯笼从明月坊起一路挂到书院门前,因大多孩童所做的灯笼出自临水书院,也是希望这求学路上能不那么枯燥无味。

    挂灯笼的地方还有不少摊子,基本上全是笔墨,不卖,要用笔得交一文钱,方便大家能在灯笼上写字,回复孩子所说的话。等明日一早他们能找到自己的灯笼,也能见到那些来自陌生人的回话。

    阿夏掏钱拿了两只笔,一只递给盛浔,往灯笼旁走还不忘问盛浔,“哥,你以前会在灯笼上写什么?”

    “每年写的都不一样,”盛浔想了想才说:“有时会写先生不要再布置那么多课业,得熬到三更天才能写完。要不就写,船只出海平安。”

    他还真不会写好玩的话。

    “我写的更好笑,”阿夏回想起自己年少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我好多次在上面写我明天要吃什么,说要吃油条、糖糕、小米糕、红糖小圆子,我娘那时怕我吃坏了牙不让吃,看到这就笑我,说我在报菜名。”

    她越说声音越柔和,像迎合这河面的夜风,“不过后来我们家每天早上吃的东西都是我在灯笼上写过的。”

    阿夏侧头去看灯,声色又轻快起来,“但也有一次,我不想睡觉,我娘就吓唬我,说外头有专门抓小孩的大犬,老大一只了。然后我就在灯笼上写,官府要把抓小孩的大犬给关进牢里去。”

    像这样的事情,小时候阿夏还干过很多,让人啼笑皆非。

    “确实是你能干得出来的事情,”盛浔话里都是笑,他都还记得小时候阿夏做过的事情,拿根竿子去赶水鸭,结果被竿子给绊倒。大夏天的要玩水,整个人栽进水缸里,还好只有一半的水,趴矮墙上逗猫玩,猫不理她就学猫叫…

    长大了知晓要矜持一些,不过好似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阿夏应他应得很理直气壮,而后让他跟自己蹲在那些灯笼前,揪几个灯笼回,她看到有只灯笼上写,好想当明月河的船,想游就往前游几步,不想游就停在岸边。

    她很认真地写下,那我想当天上的云,想下雨就变乌云,不想下就找个山头窝着。

    盛浔看着她写的失笑,没想到阿夏把那个灯笼递到他手上,一本正经地道:“你也写一句呀。”

    “写什么?”盛浔嘴上这么说,不过还是老老实实接过,他自觉自己这个人还挺无趣的,想不出什么话来。

    他就磨磨蹭蹭写下一句话,船行水面,动则即安。

    “为什么写这句话?”

    阿夏抱着灯笼细看,好奇地问他。

    盛浔起身,手指着河面的船,他说:“当船户有很多忌讳,怕翻船怕遇风雨天,所以要祭海祭河祈风。可做船也不容易,碰上这样的事,大多都会损毁,所以他说要当一艘船,我只能祝他平安。”

    他很顺着孩子的想法,既然要当,那就当一艘平安划行的船。

    “说的很有道理,”阿夏赞同,她想了想又拿着毛笔在灯上画了艘小船泊在水面上,两个小童坐其中。

    写了句背过的诗,一叶渔船两小童,收篙停棹坐船中。再把这盏灯挂回到石栏上去,让它看着河里的游船。

    她看着灯笼底下的临水书院才想起来,“上次你托我说书院的事情,我跟我大哥说过了,他也已经问过。进去得转到另一个先生那里,他的课业慢,说小孩能跟上。等两日后带成子去就成。”

    “那成子应当会很高兴,”盛浔的目光很深邃,面上却带着笑,“我也很高兴,没有耽误这样一个聪慧的孩子。”

    他说:“阿夏,多亏你了。”

    “我不过就说了这一句话,”阿夏全然不放在心上,她还欢喜地道:“这样明年的新火节,又会多一个孩子的灯笼。”

    “是,”盛浔摸摸她的头,哪管阿夏整日说自己都做不成什么事,可他觉得能这样活着真好。

    这一路上他们两个在很多灯笼上都回了话,看见特别引人大笑的,阿夏还会读出来,和盛浔边笑边回他,看见说不想去书院的,他们还装模做样写了书中自有黄金屋,要勤勉。

    一路从桥头南走到桥头北,花灯渐少,人却围得很多,阿夏是个特别喜欢凑热闹的人,当即拉住盛浔不让他走。

    “我都打听过了,这里今晚有打树花的匠人来,我们先别走,找个地方看看。”

    盛浔也很配合她,指指旁边的酒楼,二楼敞开的窗恰好能看见这里。

    进了酒楼不买点什么也不好,这家酒楼最闻名的是排骨年糕,盛浔要了两份,叮嘱他们晚点上,便带着阿夏上到二楼。

    从窗户往外边看,正好能看见一团火红冒着烟气的火在荡,那是打铁匠所用废铁熬出来的铁水。

    打树花原本陇水镇是没有的,放了烟花爆竹顶多了,不过许多年前从很远的地方过来几名铁匠后,逢年过节都有热闹瞧。

    对于见惯了小打小闹的爆竹,打树花无疑是震撼的。专门做这个的匠人头上带着帽子,还要带斗笠,身上穿专门的羊皮袄子,需要反穿免得沾上火花燃起。

    用浸泡好几日的柳木勺子,从盆子里舀一勺铁水,还冒着火,匠人摆好姿势把铁水猛地甩到后头的青砖墙上,铁水一碰到墙,噼里啪啦一声响,迸溅出万千火花。

    匠人左右挥转柳勺,火花也跟转,滴落在平地上像是铺了道光,溅射出的火花汇聚到光里。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阿夏趴在窗前,连欢呼声都不敢出口,那些铁水变成金灿灿的花,短暂照亮后又归地面。对面船上有人吹起笛子,弹起琵琶,曲调热烈。

    四面八方都站满了人,远处的天也闪着一团团四散的烟火,偶尔几声爆竹响,散落满地的星子,大家即使看过不少次都依旧能被震撼住。

    阿夏在那里看了很久,跑堂的才来敲门,问现在要不要把年糕给端上来。

    盛浔让他拿上来,阿夏才依依不舍走到红木凳上坐着,她撑着脑袋,感觉自己无法描绘出那种景象来。

    满脑子都是火树银花,不过思绪很快被跑堂的打断了,他把两盘排骨年糕放在桌上,还道:“两位慢用。”

    有了吃的,阿夏总算能不去想打树花了,她低头看那白瓷盘里的排骨年糕,色泽红润,裹着一层浓稠的汤汁。

    对于爱吃年糕的镇里百姓来说,一年四季都能捣着吃,不过这年糕吃起来总不如晚稻刚熟,又恰逢年节时大家一起搡的年糕吃着好。

    不过这家是请了师傅一日日专门捣年糕的,出来的水磨年糕也不差什么味,做排骨年糕的手艺更是一绝。

    他们做排骨年糕,起早去买肋骨排,要尝到轻松脱骨的排骨,就得用刀背将肉拍松,腌制上浆炸,跟做面拖排骨似的,炸到外脆肉不老就捞上来,年糕也得过油炸。

    两种一起倒在锅里,加糖盐酱醋和淀粉水勾芡,出锅后这颜色好看,大厨还会专门撒把芝麻。

    阿夏很久以前来尝过这家,味道记了很久,她夹起一块排骨,顺着骨边上的皮肉一咬,整块完整的排骨肉进了嘴,骨头轻松脱出,排骨沾着糖色,薄薄的一层面浆,炸的香酥可口,甜中带咸,又不过分得甜腻。

    年糕也不逊色,单吃都好吃,叫这一番蒸腾后,表皮有点脆,满是汤汁,口感很糯,绵软非常。

    只是吃这个,总会觉得烦恼的是,糖汁会粘在嘴巴上,还要顾着不弄脏衣服,属实有点顾头不顾尾。

    阿夏吃完后,擦嘴的巾子都沾满了黄色,只能包一层带回去洗,盛浔吃相比她好些。

    从酒楼出门后,都过了子时,外头的人照旧很多,小孩也都没睡,晃着个自个儿做的橘灯,里头的蜡烛都快燃尽了。

    阿夏吹着徐徐而来的晚风,走在满目皆是灯的路上,浅绿的衣摆随风晃动。她从小孩的灯上瞟过,语气怀念,“我还记得以前橘子熟的时候,我们一起做橘灯玩。”

    挑一个又大又圆的橘子,小心用刀割开一小半,挖出完整的橘肉,橘子两边穿个洞,一条绳子左右打结,吊一根木棍,里头安根很短的蜡烛,怕它立不牢,还给滴了不少蜡烛落下的油。

    提着一盏小橘灯,烛光是橙黄色的,能在夜里从那条走到这头。

    不过也有好几年没有再做过了,好像长大后,曾经属于他们的乐趣,现在又传到孩童身上,高兴是轮转的。

    “现在没有橘子,那要等到秋了,不过我可以做一盏花灯给你。”

    盛浔不想叫她心情低落,拉过阿夏的手将她带到一处摊子上,桌子并不大,桌面摆着一篮子牡丹花,暮春时节它开得最鲜妍。

    以及很多个竹条弯折的圆,和铜丝,老婆婆专门在这日出来摆摊做花灯,买一盏要十五文,自己做十文。

    盛浔要自己做,他的手确实很巧,眼光也不差,只挑了粉色和白色花瓣,拿铜丝小心地穿上,时密时疏,再缠到圆架上,两个竹圆架一圈笼着花,中间置根沾胶的蜡烛。

    提起来时,花边都染上了淡金色,他在阿夏眼前晃晃,眼神似秋水。

    “没有橘灯,送你一盏花灯。”

    他让阿夏摊开手,把竹杆子放到她的手上,再一根根将她的手指弯折回去,盛浔的手是温热的。

    阿夏没说话,和盛浔对望,他的眼睛里有她的倒影。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快了些。

    其实她心里明白,盛浔跟她哥并不一样,有时比她哥还要好。

    好得不像是个哥哥该做的。

    阿夏的手将这盏花灯握得很紧,垂下眼皮看它,春末的花,现在开在烛火上。

    虽说明日就会渐渐枯萎,可她真的为一盏花灯的心意欢喜。

    两人并肩走在灯路上,沿边的亭子满是茶香,今日喝春茶的人多,因为谷雨一过,之后便要入夏,他们喝着春茶赏灯,这叫饯春。

    阿夏时而看着渔火,时而又看盛浔,手里的牡丹花灯时不时晃动。

    这夜两人走过许多桥,行过许多路,看过许多正好的花灯。

    迈过春,迎来夏。

    至于那些在春末生出的淡淡情愫,也许会在以后,于盛夏发芽。

    作者有话说:

    看的满意能留个评论嘛,看我的星星眼(☆_☆)

    打树花是河北省张家口蔚县暖泉镇的民俗,至今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大家感兴趣可以去搜搜,很震撼。

    排骨年糕的做法参考《寻味中国:苏州·上海》,我们这边以前还流行鱿鱼炒年糕,味道也不错。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辛弃疾

    一叶渔船两小童,收篙停棹坐船中。——杨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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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0、干菜焖肉

    谷雨后镇里人家开始农忙, 清早就扛着锄头往山后各家的菜地里走,多雨时节正是好种瓜果蔬菜的时节。

    尤其是棉花,这时候要不播种, 都要错过最后一茬春雨,家里有棉花地的,真是每日起早贪黑,连饭都囫囵对付两口。

    阿夏家里也忙, 虽然他们不种棉花,可也有一大块菜地, 豆角得要种下, 去年那垄花生长得也不错,今年准备再撒一波种子, 茄子也不能落下。

    所以每日起早方父和太公吃了饭就背着箩去后山, 方母也没闲着, 屋子后院还有块菜地, 去年空着没种, 今年边上有人家定了育好的黄瓜苗,她也要了不少。

    如今送来, 正好给黄瓜苗定植,方母拿了不少削好的竹竿子, 一根根比人还高不少, 在菜地上沿着黄瓜苗插入, 左右各插上不少竿子, 绑成三角状。

    阿夏给她打帮手, 递绳递剪子, 看方母在架子上左穿右穿, 搭成个爬藤网, 弄好给黄瓜苗绑蔓,让它们能长好爬到网上,结不少瓜。

    弄完以后,天上爬满彩霞,跟在画布上打翻的画料一般,颜色或浅淡或深,一铺铺满一块。

    阿夏在院子里洗手,洗后的水都洒到一旁的竹子上。小圆子是只傻狗,还硬要仰头张口去接水,挨了年糕一爪子,汤圆趴在墙头,垂下尾巴喵呜一声。

    她看着几只吵闹,但笑不语。这时院外也响起交谈声。在地里忙碌一日的人们扛着锄头回来,说说笑笑地从巷子里走过回去吃饭。

    “回来了呦,大民你家今年的春玉米种完了没?”

    “哪有这般快,还有些日子好磨的,指不定要请人帮忙的。”

    “大福——”

    “不说了,我可到家了,你们也快回去歇会儿。”

    方父说完推门进来,太公紧随其后,两人进了院子后把锄头靠在门后,拿巾子擦汗。

    “阿夏,快过来”,方父冲她招手,一脸献宝的神情,阿夏不明所以,把水盆放回到架子上,走到一边的石桌旁。

    上面的篮子里只有一包用桑叶包好的东西,打开桑叶露出里面乌黑中尾部透着红的桑葚。

    太公乐呵呵地道:“你爹这是看见山头有几株桑葚熟了一点,爬到那上面摘了些,好叫你尝尝。”

    “我尝过了,这桑葚虽还不是时候,这几粒熟得早,甜着呢,”方父边说边在里面挑拣,拿出几粒放到阿夏手里。

    “爹,太公你们自己也吃,我拿几粒给阿娘。”

    阿夏说完往嘴里塞了一粒,桑葚汁水足,特别甜,揣着剩下的几粒跑到灶间给方母。

    她正在把冷饭放到锅里,准备煮一锅泡饭,累了一天也确实没心思糊弄什么东西。

    尝到了阿夏递到嘴里的桑葚,方母笑着问,“你爹拿回来的吧,忙了一天也累。阿夏你泡两杯茶给他们喝。”

    阿夏照做,把两杯茶送出去,又回来帮忙看着火,拿着火钳子在灶膛里捣鼓。

    方母搅着面糊,也没管她,只喝碗泡饭太寒酸,打算再摊几个鸡蛋饼。

    拿出一只平底煎锅,放一把刨花,火腾地燃起,锅热后,方母手里握着一团面糊,在煎锅上抹一圈,又薄又白的饼皮成型。

    她单手磕鸡蛋,搅散翻面让鸡蛋凝固,利索地翻回来放一点葱花,刷点酱,卷起就能出锅。

    摊完饼后,方觉和太婆也回来了,正好能开饭,一锅泡饭,一两碟子的鸡蛋饼,还有一罐腐乳。

    太公最喜欢吃腐乳配粥,坐下后忙不迭打开那罐腐乳,取出一小块红润润的腐乳放在小碟子上。

    腐乳有很多种味道,他爱吃的是红方,除此之外还有青方、白方、棋方、醉方,青方色青味臭,白方就晾好腌制什么也不加,就随豆腐自己,吃起来也别有味道,至于棋方,形状跟棋子差不多,才有了这个名号。醉方拿酒下料,入口有酒香气。

    做腐乳方母有一套,每年都有人请她帮忙去腌,或是直接到她这里买上几罐,也算是不小的进项。她做腐乳从选豆腐开始,腐乳不能用嫩豆腐,成不了型,有水都得拿纱布给吸走才好,切成小方块摆在竹匾上晒到外皮干硬。

    摆到竹筐里,铺一层稻草杆,放置差不多小半个月就会起白毛,这时就好腌制了,红方的拿小缸来,醉方得要竹箩。各种料都下,红方的得要红曲,醉方要加黄酒,拿荷叶封口,要几个月才能好吃。

    太公就爱红方这股味,沾嘴即咸,入口细品又甜,实则就是咸中带甜。拿筷子尖从腐乳上挑一点,顺着粥碗边喝一大口泡饭,这就够味了。

    好吃这口的人家,还会用火腿丝和豆腐做成火腿腐乳,更鲜。要不拿红方炖到红烧肉里,醉方拿来蒸腊肉火腿,吃剩的腐乳倒点热汤,又是碗腐乳汤,反正怎么都不会浪费。

    阿夏对腐乳无所谓,好吃就夹点,不好吃的她根本不会动筷子。对她来说,还不如鸡蛋饼合她的胃口,饼皮软,鸡蛋香,肥葱细点,一咬一大口,单吃一点也不咸,要是吃噎着了就喝口粥。

    一家人吃饭嘴也没闲着,方母夹了点腌菜放碗里,边问道:“花生种的怎么样了?”

    “再弄上几日也差不多成了,”方父喝口粥,想想又道:“在后山忙活时,听三庆说,他家有亩田想租出去一年,实在是忙不过来,我听得要价也合适,给个几百文就成。”

    他看向方母,“我寻思着租亩来?”

    “租来做什么,”太婆站起来给自己盛了半碗粥,语气疑惑。

    “这不是想着他家上年的西瓜种的不错,你们也吃着了,脆甜。今年又育苗了,干脆到他买点来,自己也种一亩,免得还要到外头买。”

    方父自然是考虑过的,前两年他们没种西瓜,也没有功夫侍弄,都到别家买的,吃着不爽快。

    “那就租一亩来,”方母舍得下这笔银钱,她而后又说:“不忙的时候把院子搭个架子,猕猴桃也要爬藤了。后院的黄瓜今日我和阿夏已经拾掇好了,只等长好浇水施肥就行。”

    “这架子我晚点削些竹子来,明早去时给搭好。”

    太公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

    方父则匆匆扒完几口粥,就推开椅子站起来,边往外头走边道:“那我跟三庆说一声,免得叫人抢先。”

    “哎,你慢着点,”方母喊,啧了声,“这性子急的。”

    阿夏掺和不了这些事,默默听着,等吃了饭,天色再暗点,她和方觉出门遛猫遛狗。

    小圆子熟悉了这地后,也不跑了,和年糕一样慢悠悠地踱步,偶尔甩甩自己的皮毛。它是只特别爱笑的狗,碰到拴在门边的大犬时都要友好地凑上前摇摇尾巴。

    大犬可没那么友善,惹得烦了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嘶鸣,吓得小圆子爬回来,委屈地发出一阵呜咽。年糕都没搭理它,自顾自地往前走。它就跑到阿夏腿边,紧挨着。

    让阿夏和方觉是哭笑不得。

    两人遛着猫狗走在黄昏中,方觉手摸着汤圆的皮毛,转过头问阿夏,“过两日是阿娘的生辰,你都准备好了?要是想买啥,银钱不趁手,大哥给你。”

    方觉除了每个月一年的束脩外,平日还时常帮着富贵人家的小孩开蒙,也攒下不小的银钱,至少娶妻是够了的。

    “我不用,”阿夏拉着绳子,摇摇头,其实她早就想好买什么送给阿娘,只是银钱确实差一点,平日攒的都不够还要再凑点。

    她也不是没钱,不过大头都叫方母给存着,一分也不能乱动,说是以后到婆家去的底气。

    阿夏心里自有思量,遛狗溜到山桃和晓椿家里,叫她们明日到自家来一趟。

    到第二日时,阿夏是被雨声惊醒的,豆大的雨点拍在瓦背上,果然开窗一看,外头全笼着湿烟,白雾一片。

    她洗漱完后给自己编了条辫子垂在胸前,从旁边拿出一个绣箩,里面全是各种丝线,还有顶针、绣花棚架、漆针筒、剪子等。

    才等她将将放好,外头就传来拍门声,山桃的嘴巴也没闲着,“阿夏,起了没?”

    “早起了,”阿夏赶紧去开门,请晓椿和山桃进来,关上门才道:“早知今日起早就落雨,我昨日就不说了,还得让你们冒雨走一趟。”

    “就是今日落雨才得闲,”晓椿挽住她的手,又说:“不然农忙时哪来的时候躲懒。”

    山桃径直坐在凳上,拿起阿夏打的络子细看,编的是梅花,打开刚好能装个蛋。她夸赞道:“如今你这打络子的手艺更加精进了,找我们两个给你帮忙,只怕拖了你的后腿。”

    “晓椿,你瞧瞧她这说的是什么话,”阿夏拉出凳子来,瞟了她一眼,语气作怪,“倒显得我看不起你似的。”

    山桃今日心情好,也懒得与她斗嘴,掐了一把阿夏的脸也就作罢,还不用晓椿来做和事佬。帮忙给她挑线。

    “实在是打不完了,过两日我阿娘过生,寻常时候绣双鞋子也尽够了,今年她过整寿,我这不想着给她买一对缠枝花纹金镯。谁料出了对色更好的,我一时银钱便不趁手了,打些络子拿去卖,应当还多些来。”

    阿夏嘴上说着,手上编绳,手速很快。以前她练丹青静不下心来,先生就让她找件能静下心来的事情做,她娘便教她打络子,这玩意真是前期分一点心思就会编错,只得又重新开始。

    磨了两年才算能编出数十个花样来,也算能坐得住了,至此打络子的手艺比丹青的还要好些。

    “你没有,我给你些都成,哪要这般费事。”

    晓椿很大气,只要钱数不多,她都是直接给,甭说什么借不借的。

    山桃也说:“还差多少,我们两个都能给你凑出来。”

    “哪有拿你们的银子来给我阿娘买东西的,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打完这几个络子,前面我还有不少,卖到络子铺去,一两多也能补上这个空了。”

    阿夏摇摇头,她哪好意思要她们的钱。

    看她坚持,晓椿也不再说了,把绳线分出来摆好,一边分一边道:“我家那胖小子总算有了个小名,你们猜叫什么?”

    “猜不着,总不能取个难听的不成,只要不叫猫狗啥的都还好。”

    阿夏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给他取名叫愚儿,”晓椿眉眼都是笑,“我初时觉得这名字不好,哪有想小孩愚笨的。我哥就说请了你家大哥取的,这寓意好着呢。取自一句诗,叫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病无灾到公卿。”

    山桃点点头,“是个好名字,有这名字压着,日后当真无病无灾。”

    “我瞧愚儿那么有劲,平安长大不成问题的。”

    阿夏也附和,小孩最怕早夭,多听听吉利话才好长大。

    “就是这般说,”晓椿给络子编个头,拽在手里,又压低声音道:“我嫂子得了这个儿,我娘现下就只顾着我的婚事来。没隔几日就跟我说,东头的那个季老太太家的二孙不错,要么就是拿张画像来,没得清净。”

    一说到这个,山桃也有话说,她生辰月份大,本就比她们要年长些,如今岁数也到了,家里又怎么会不急。

    “谁道不是,见着那家儿郎觉得好,瞧见另一个也觉得不错。原先我还有一肚子怨言,现下随她们折腾去好了,没个一年,是不会有结果的。”

    阿夏正埋头听着,耳边没了声音,抬起头来就见两人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下意识咽咽口水,“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方姨没有跟你说这档子事?”山桃疑惑。

    晓椿则说:“也不知道我们阿夏日后会嫁给谁,最好是个会下厨的,勤快的,得要纵着你,不能拘着你的才好。”

    她把自己的条件仔细想了想,又补了句,“这怕是难找。”

    听完这番话,阿夏打络子的手顿住,她侧头看向挂在墙上的花灯,花早就枯了,被她放到了一个香囊里,自己拿通草给仿了假花,好像还是那般鲜妍。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张张嘴,又默默地继续往下编。

    “你瞧你,把我们阿夏说的都不好意思了”,山桃揽着阿夏的肩,话里一点羞赧都没有,“少女思春,少年慕艾那都是常事,像我之前还觉得前院梁家大哥很好,可堪为良配,现在想想好似也就这般,就是哥哥罢了。”

    “所以可别觉得难为情,想想又不会如何,又不是谈婚论嫁,还伤名节。”

    晓椿笑道:“我竟还不如你想的通透。”

    有人捧场山桃还来劲了,“那更通透的就是,哪管你心悦于人,姿态都不能放得太低,不能追着男子跑,哪有女儿家上赶着的道理。要长久的矜持,适当的态度软下来,保管把他吃得死死的。”

    阿夏默默记下,不过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嘴,“你哪来这么多的理,你还没定亲吧?”

    “看得多了不就晓得,还有话本子啊,”山桃一点也不避讳,“这些事不就稀松平常,有什么不能张口的。”

    阿夏完全说不过山桃,听着手里的线也缠成了乱麻,她每次心不静的时候,打络子是根本打不好的,十有九次都会打成结。

    不愿再谈此事,她解着绳上的结,把话给带偏,“我上次还听三青哥说起山南来,给他找的师傅找好了吗?”

    “找好了,是个从隔壁镇上退下来的老家厨,看山南苗子还成,也就应了这个徒弟。现下每日都帮忙在那里打下手呢,一月也只有几日空闲。”

    山桃说着话里还有点心疼,“我瞧着山南都瘦了些,果然做什么都不好做,磨人呐。”

    “我爹早先也是这般。”

    阿夏见她们没有再说起婚嫁之事,莫名的松口气。

    等打到下午的时候,阿夏手头上这几个总算是打好了,放到前面打好的络子里,也装满一个竹篮子,百来个是有的。

    正好天也放晴,阿夏就准备提着这篮子络子和晓椿她们拿去卖掉,为此还带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下完雨的青砖路不算很湿,雨从屋檐上滴落,耳边还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皆因石砖下有地下沟渠。

    雨后鹭鸶也出来很多,停在瓦背,或是飞跃到河边去。

    阿夏她们三个有说有笑走到专门卖络子的铺面里去,阿夏时常会到这里来卖,早就混熟了,她嘴巴又甜,卖的络子都比别人高上几文,换了一两多几十文的银钱。

    她很高兴,算算这笔账,买那对金镯子至少是够了,还能多出一些来。

    当即三人去了首饰铺,阿夏看中的那对还没人买。镯子一只是缠枝芙蓉的,一只上头是缠枝牡丹,没镂空,镯子中间宽尾部窄,颜色相当好。要价也贵,六两是一点都没有还价的余地。

    “不错,”晓椿对首饰的眼光是很挑剔的,她都觉得好了,至少这镯子带出去也有面。

    阿夏当然心疼这么多银钱,不过买给阿娘的,她也没犹豫,请人包得好看些。

    换个雕刻精致的小木盒和荷包里最后的一百文出了门。

    “还剩下一些,我请你们两个吃东西去。”

    阿夏小心地将盒子放好,很豪气地道,反正银钱还能赚,实在没了就卖画去。

    “吃什么?”

    山桃和晓椿异口同声,两个人还真不知道该吃什么才好,她们没有阿夏会吃。

    阿夏左看右看,指着前头的一家小食店道:“要是你们都能接受,我们到那里吃干菜焖肉去,上次尝过一次,味道很不错,再来盘小菜也够吃了。”

    “我们反正都成。”

    好吃就行,旁的两个人也属实是没有意见。

    这家食店出名的菜不多,干菜焖肉算一个,主要是他们家的梅干菜腌得好。

    晒干菜基本是镇里人家一到时节就要做的事情,挑芥菜或是油菜等先腌后晒,一晒就晒好几个竹匾。到冬边上,打从路上走过,桥头石栏上都晒着干菜,要么是在凳上摆一张竹帘子晒,满镇都是这个味道。

    有些人家一下子做得老多,吃是吃不完的,送人也不送,全部放好等个一年多,那就是陈年的干菜。味道比之陈年老酒都成,发乌,香得浓郁。

    拿来与笋炒着吃,烧仔排,煮鸭子也放点,增鲜,烧鱼也能一起,去腥,反正就没有不能放干菜的。

    所以焖肉里面也要有干菜,要先蒸干菜,再把猪肉切小块,加各种大料放下去煮,还分煮沸前和煮沸后。沸前加料,沸后把料全捞出去,干菜给均匀倒在肉上,把汤汁给熬干,把小锅倒扣在碗里,干菜在下,肉在上。

    这还没完,还有最后一步,得拿个竹笼屉来,把这碗菜放到上头。火要烧得特别旺才好,把上头的肉和干菜蒸酥,这样出锅的才好。

    阿夏她们没要米饭,而是每个人要了一个馒头,饭也好,馒头也罢,反正就着干菜焖肉都好吃。

    干菜一看蒸到乌亮亮的,阿夏知道这味道差不了,咸淡正好,有嚼劲。最好的是肉,上头的肉皮暗红又润,底下的一大截肥肉带着干瘦的猪肉,筷子都能直直插到底。

    肉皮软得要化开,底下的肉浸满干菜的汤汁,又酥又烂,还不过分咸。不像有些干菜焖肉,吃第一口还成,到后面咸的发齁。

    馒头掰开夹一筷子干菜,摆一块肉,再咬一大口,吃得觉得有点腻,再喝口豆腐白菜汤,爽口。

    以至于出门后,这味道还是萦绕在鼻尖,泛在舌尖,也忘不了。

    阿夏和晓椿她们一路从桥边上慢慢踱步,吃得太饱了消食。原本挂在桥边的灯笼,都叫路边的铺子抢收进去,没雨了又挂出来,还是满街的花灯。

    有散学的学子蹲在路边,没急着走,指着上面那些回话和同伴笑得见牙不见眼。回去的路上哪管背着个大书箱也蹦蹦跳跳的,风里都是他们的欢笑声。

    阿夏看见也笑,只有她自己知道到底在笑什么。

    回到家后的第三日,她很早就听见楼下有动静,爬起来一看,果然来了贵客。

    她外祖母和外祖父到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评论和订阅,所以赶工多写了一些,爱你们~

    腐乳不太合我的胃口,但是我吃过很好吃的,也确实是文中说的那样,不好吃的占大多数。鸡蛋饼我们这边是先摊饼皮再放鸡蛋,不过只用鸡蛋面粉糊出来也很好吃,就是一定要放香肠。干菜焖肉也好吃。

    腐乳参考至《吃和远方》《神州轶闻录系列美食妙谈》和华夏风物app里关于绍兴腐乳的介绍。

    干菜焖肉——《鲁迅笔下的绍兴菜》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病无灾到公卿。——苏轼感谢在2022-07-18 18:06:46~2022-07-19 17:5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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