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愉快
到了宫门口, 寿安宫的太监已经候着了,快步迎上来道:“可算是到了,太后都等不急了, 特意让老奴来接着, 也就是念着将军刚回来, 你们兄妹俩一定有很多花要说, 不然太后还想把小姐接进宫中住上一段时日呢……”
林旗冲他微微点下头,看向林玖。
林玖低着头一言不发,从林旗那句“学得不错”之后,从府门口到宫中,她一下都没抬起过头。
太监看出了点端倪, 眼神转来转去,但是没敢问,笑道:“前些日子宫人做了盏走马灯,点着了就能转起来,可精巧了, 太后想着小姑娘喜欢这漂亮玩意,就特意给小姐留着了, 宣仪郡主想讨太后都没舍得呢, 小姐要不随老奴去看看?”
“去吧。”林旗道。
林玖点头, 却依然没有敢看他。
目送她与太监离开后, 林旗去了前殿面见圣上。
当初外邦突袭, 边关失守,把皇帝吓坏了,如今扬眉吐气, 但再也不敢懈怠, 在林旗回京后来不及让他歇息就把人喊进宫中, 让他把外邦兵马战力等等一一细说来。
林旗一连几日未曾出宫,回府后就开始寻找林玖,然后被姜榆缠上,也因此,他随姜榆去保州那几日,以歇息和拜祭父母先祖为由闭门谢客,没什么可怀疑的。
这日再入宫,主要是为了商讨朝中武将的选拔。
皇帝如今只有三十余岁,正值壮年,经过这一遭是彻底怕了。
武将最起码能想法子牵制,想要谋反也得出师有名,再者说,民心相背,谋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可若是被外邦打到皇城,那整个皇室都将被钉在耻辱柱上,千古骂名是谁也不想背负的。
现在偌大的朝堂上得力的武将皆是这几年新起来的,都与林旗关系匪浅,皇帝要扩大军队,又不想这些人自成一派,现在既想着法子让林旗衷心,又想着若是能让这些个武将有了隔阂就更好了。
正事谈到一个段落,皇帝饮了口茶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说起来你这个年纪也该成婚了,可有心仪之人?”
林旗不喜与人提及自己的事情,何况这涉及了姜榆,而且他与姜榆有过婚约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他不信皇帝不知道。
他未答话,在场众人早已习惯他话少了,并不在意。
一旁的赵老将军笑道:“林老将军管教儿孙极为严苛,把林小将军教的古板极了,依老臣看,他心里只有练兵打仗,根本就没那儿女情长的心思。”
“到了年纪就得成亲,不然怎么对得起祖辈?”皇帝摆手道,“朕也不是那好乱点鸳鸯谱的,不会插手你的婚事,不过若是哪日你有了心仪之人,尽管来与朕说……”
皇帝这么说,林旗便应了,接着又谈论了外邦进谒与朝贡的事情,这些自有礼部与文官负责,林旗只是听一听。
待傍晚时,林旗先去接了林玖,走到近宫门处时远远看见了赵老将军。
老将军对林旗来说算是半个师父,当初是他带林旗上战场,一点点教他带他,又拨人手给他让他得以自由发挥。
众所周知的关系,若是刻意远离了,才会让人忌讳。
他有话与林旗说,待人走近后,就让侍从皆退后了。
两人缓步前行,老将军年老,但腰背依旧挺直,道:“陛下对武将多有提防,按你的功绩,封侯拜相不过如此……”
赵老将军苍老的声音压得很低,仅他二人可闻,说完声音就散了。
他说的林旗都懂,皇家这江山就是靠武力夺来的,自然得防着武将。
皇帝对他多有嘉奖,金银财帛、稀罕珍宝等毫不吝啬地往将军府送,宫中后位空悬,全由太后做主,于是太后也配合着格外疼宠林玖,看上去对这兄妹俩是极好的,唯有那应得的爵位迟迟不肯给。
林旗对这个并不在意,他用功绩说话,不在乎这些虚名。
“你都懂的,那些我就不多说了。”赵老将军道,“我就是想与你说,想要的东西就去争去抢,咱们武将出身,哪个身上没点匪气?就是当初你祖父,都被人暗地里骂过土匪、喊过狗东西的……也不知道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孙子……”
林旗一直不说话,赵老将军忍不住停下,问:“我说的你能听明白吗?”
林旗笑了一下,回道:“明白的。”
“真的能明白?”老将军不放心,他瞧着林旗外在是个站如松行如风的武将,排兵布阵计谋百出,上阵杀敌雷厉风行,可一旦脱离了那个环境,身上的戾气就跟身上的铠甲一样褪下了。
外在没变,但行事像寡言文雅书生一样,没有一点儿匪气。
老将军觉得这样容易吃亏,回京这几日一直想着找时机提点他一下。
“该得的若是不想要也就算了,但自己想要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老将军意味深长道,“什么事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本就该是你的东西,便是动手抢回来又如何?”
林旗当然能听得懂,这是在说他与姜榆。
他站定朝老将军行了一礼,起身后回道:“我知道的。”
赵老将军就看不惯他这文人做派,白了他一眼,越过他先一步出了宫门。
等回到了府中,丫鬟们从马车上抱下各种稀罕玩意儿,都是太后给林玖留的,个个精巧罕见,可是林玖脸上一点儿笑也没有,还是低着头怯生生的。
她的住处已按姜榆所说翻新了一遍,处处可见精心,亭台楼阁、流水小桥一处不落,很是雅致。
林旗将她送回,要离去时道:“不是说那样不好,我倒是希望你能多与她学学,骄纵任性些也无妨。”
林玖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面带不安,小声道:“爹娘喜欢乖女孩儿。”
“爹娘不是喜欢乖女孩,是喜欢会装乖的女孩儿。”林旗道,“你若是能与姜音音那样,爹娘才是真的高兴。”
林玖想了想,见他神色平静,并非嘴上说说而已,终于抿着嘴巴小小地笑了一下.
姜之敏回京后得知姜榆已经在姜家住了近半个月,来不及说查出了什么,就要撵姜榆回明昌侯府去,说出嫁的女儿怎么能在娘家待那么久,不合理数。
姜夫人懒得与他说理,直接质问他可查出是什么人想要谋害姜榆。
姜之敏这一趟只查出了个皮毛,连抓住的放暗箭的贼人都是林旗手下护卫擒住的,林旗把人逼问过之后留给了他。
放暗箭的人嘴巴严,又是经过训练的,姜之敏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姜夫人把他问得羞愧,正好周明夜也回来了,还亲自上门来接,就顺势放姜榆回去了。姜夫人觉得周明夜是个好夫婿,对她有歉意,但她还是要义无反顾地站在自己女儿这边的。
送姜榆走之前她叮嘱道:“既然不打算继续过了,以后更不用委屈自己,只要不被捏住了短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怕姜榆受委屈,又怕她做出什么大胆的事,补充道:“也不能太急躁,什么事情都得慢慢来。明夜是个好孩子,没和离前你可不许做过分的事。”
姜榆乖巧点头,可是刚出了姜家,就让人去给林旗送信,说她要回侯府了。
侯府里可还有人要杀她呢,她这句话暗含的意思就是“我要有危险了,你快点来保护我”。
她吩咐护卫做事的时候一点儿也没避着周明夜,周明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自己眼瞎耳聋。
回到了明昌侯府,又是给老夫人请安,又是见孟氏,应付完了周妍弘,两人能悄悄说话时已是晚间了。
周明夜那边如姜榆所想,没什么可说的,姜榆这边则是收获匪浅,她神采飞扬与周明夜讲着她与林旗的相处,周明夜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逃难似的出了房间。
外面有护卫守着了,姜榆并不担心,还很愉快,哼着小调把床褥理得整整齐齐,洗得香喷喷的坐在床沿等林旗来。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捉贼
姜榆等到腿都快麻了也没见人影, 开始着急,难道林旗不来了?
她之前被姜夫人看着,除了送林玖回去那晚, 近半个月没能再见到林旗, 好不容易逃离了姜夫人的魔爪, 现在就想要与他亲亲抱抱。
姜榆没了耐心, 披上衣裳气鼓鼓地推开了窗,喊了护卫,质问道:“他人呢?”
守夜的护卫道:“将军没说他会来。”
“那他是怎么说的?”
护卫道:“将军让属下保护好小姐。”
“他只说了这一句?”护卫点头。
姜榆宛若受了屈辱似的,恼怒道,“不来就不来, 谁稀罕他了!你跟他说,以后都不许他来了!”
姜榆今晚沐浴时特意撒了珍贵的香露,从头到脚都带着香味,穿的也是冰蚕丝锦裁成的寝衣,凉凉的贴着身子, 想着若是林旗去抱她,肯定喜欢得不舍得撒手。
结果精心的打扮只换来自己独守空闺, 恼羞之下, 简直恨死了林旗。
姜榆恨恨关了窗, 气鼓鼓地躺回了床上。
她一边觉得是因为有护卫在, 林旗觉得她安全无虞, 才没来保护她,另一方面止不住地胡思乱想,难道林旗不想念她吗?
邀请的帖子都递到脸上了, 竟然都不来?
姜榆躺在床上越想越气, 把床头多余的枕头扔到床尾, 脚在上面踩了两脚,道:“就算来了我也要把你赶出去!”
后来带着一肚子气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里还在蹬着脚踹枕头。
她入睡后不足一炷香的时间,梦里被她欺负的人就来到了门外。
“……老夫人没说什么为难的话,就是那个惟姨娘多说了几句。”护卫清了清嗓子,捏着尖细的嗓音学道,“少夫人这一病就不回来了,不知道还以为是侯府亏待了你……”
林旗冷冷地扫他一眼,护卫立马敛声,咳了一声,恢复正经道:“她就是这么说的,一听就是要挑拨离间,孟氏跟她吵了几句,根本就吵不过她。不过妾室就是妾室,老夫人看不过去把她骂了一顿赶走了,总得来说,也不算是吃亏吧。”
“再有呢?”
“那个老四的丫头对姜小姐一直小心翼翼的,过后竟然还去给姜小姐送礼讨好。属下去偷听了她与惟姨娘讲话才知道她是得罪了姜夫人,怕影响了婚事……周意辰倒是能下地了,但是得拄着杖,走不了多远。”
护卫把明昌侯府中的事情一一道来,“说真的,这明昌侯府里虽然不和谐,可都是些心思简单的人,谁会下狠手想要去杀姜小姐?将军,会不会是弄错了什么?”
林旗未直接答他最后一句,只是沉声道:“记住你该做的事情。”
护卫精神一凛,急忙重新警惕起来。他是被派来保护姜榆的,不管明昌侯府中究竟如何,他都不能掉以轻心。
该说的说完了,林旗让护卫退下,手按上了姜榆房间的门,却迟迟未推开。
这间房严格来说并不是姜榆的,而是姜榆与周明夜夫妻俩的,他深夜而入,是不合礼数的。
林旗在房间外驻足停了会儿,高大的身影就那么大大方方地立着,好像与夜色融合在一起。
最终,他垂下眼,推门而入。
屋中晦暗,林旗眼力好,避开桌椅到了姜榆床边,掀开薄纱帐,见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姜榆平躺着,薄毯的一角随意地搭在腰间,雪白的寝衣发着光一样格外显眼,紧贴着玲珑躯体,将曼妙身姿尽数勾勒出来。
林旗伸手把毯子给她盖上,目光一转,又看见了她的脚,白白嫩嫩,脚尖高高翘着,下面垫着一个软枕。
没见过睡觉时头和脚都要枕枕头的。
林旗多看了两眼,想起山洞中她问的那句:“你是不是想看我的脚?”
他没忍住又看了一下,那脚底板是漂亮的弧线。越看越心痒,他手掌动了动,扯过毯子把姜榆的脚也遮住了。
这下姜榆从头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了,他扫视了一遍,在床头坐下。
林旗有事情想不通,想再问问姜榆。
这几日他查了许多明昌侯府的往事,周老夫人是老明昌侯府的续弦,只有一个女儿已经远嫁出去,周明夜的生父与周二爷都是前面的夫人生的,只是养在她膝下,在外人看来是母慈子孝,内里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护卫说明昌侯府里的人都很简单,林旗却不这么认为,就拿今日的事情来说,老夫人若是当真对姜榆在姜家一住就是半月的事情没有怨言,今日大可在惟姨娘刚开口时就呵斥把人赶走,却偏偏不做声,等孟氏与惟姨娘吵起来,才出面来。
说起来这明昌侯府也真是邪门,明昌侯与孟氏膝下共两子,长子在十二岁时被毒蛇咬了去世,次子周明夜出生没多久,明昌侯也去世了。
老大如此,老二则是反过来了,周二爷是发妻早逝,府中现今几个妾室都是他的。
到现在,侯府中仅存的一对完整的夫妻便是周明夜与姜榆了。
而当初明昌侯去世后,按理说这侯爵该落到尚在襁褓中的周明夜身上的。明昌侯去世前硬是拖着一口气进了宫,谁都以为他是要请皇帝让周明夜承爵了,没想到他却是把爵位交还给了皇帝。
世袭的荣耀没了,当初有没有争执谁也不知道,但毫无疑问,周明夜与孟氏在侯府的日子并没有外人所见的那么好。
只是皇帝感念明昌侯主动归还爵位,这两人也是在皇帝眼中有些存在感的,不然怕是不知道要被怎么蹉跎呢。
若说这明昌侯府中有能耐□□、监视姜榆与周明夜的,除了周老夫人与周二爷,林旗想不出其他人。
只是他想不出理由,这两人与他不曾有过恩怨,更没理由憎恶姜榆,没有道理要去伤害姜榆。
姜榆在明昌侯府待了这么多年了,或许会知道些别的消息,林旗想问问姜榆,但今日有事耽搁了来晚了,到的时候姜榆已经睡下。
林旗低头望着她熟睡的面容,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开,摸到了潮湿的汗水。
……
他正犹豫是不是把薄被给掀开一些,姜榆“唔唔”两声闭着眼推开了身上的被子。
雪亮的绸衣露了出来,衣襟随着她翻身的动作微微扯开,隆起的弧度很明显,甚至还露出了一抹鹅黄。
林旗手背上青筋突起,抓着被子的手紧紧的,忽地猛地一扯,把姜榆连脑袋一起遮住了。
动作大了点,惊醒了姜榆,她迷迷糊糊拉开被子,声音细弱地喊道:“旗哥——”
林旗视线固定在她半睁着的双眸上,她眼神迷茫地看着林旗,半睡半醒的,眷恋地朝着林旗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下压,脸在他下巴上蹭了蹭。
看着又软又乖,动作与神色间皆是对情郎的亲昵与爱慕。
林旗像是一个傀儡任由她动作,看见她双唇噏动,又喊道:“旗哥——”
声音软绵绵的,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林旗俯身细听,听她声音含糊不清道:“被我抓到了,看我怎么折磨你……”
“……”
林旗扯下她双手,把她身上的寝被掀开,然后起身出了床帐,守在了外面.
天才微亮,姜榆就醒了,是被热醒的。
明昌侯府虽然门第高,但自从爵位没了之后,日子渐渐紧迫了起来,高门作风还在,日子却没法奢靡。
姜榆在自己家尚能用得上冰,在这里却用不上。
倒不是姜家多奢侈,是姜榆小时候中过暑,姜夫人吓坏了,从那之后每年夏天不管花多少银子都得给她备上冰。反正他们府上人少,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不像明昌侯府夏日用冰紧张,只有老夫人与周二爷能随意用,其余小辈只能去老夫人那蹭,或者自己找地方纳凉。
姜榆睡前就带着气,现在又被热醒了,难受极了。
她心里有气,想着屋里没人就不装了,一脚把脚边的软枕踹出床帐,气恼地哼哼了几声。
“大清早的,跟谁耍脾气?”
耳熟的声音响起,姜榆一惊,匆匆坐起来,唰地一声掀开了床帘,正好看见林旗捡起她踢落的枕头拍着。
惊喜来的太快,她眼睛一弯就要笑,然而下一刻想起昨日的事情,赶紧憋住,装作生气的样子道:“你在我房间做什么,我要喊人了!”
林旗把枕头朝她抛过去,目光微微一扫,道:“衣裳穿好。”
姜榆茫然地低头,看见了自己半开的衣襟,脸上一热,忙伸手抓住衣襟,又故意道:“明昌侯府家的三夫人你也敢轻薄,我马上喊人来,打死你。”
“我有事要问你。”林旗忍着她,走到了床边坐下,道,“说完你再闹。”
“你说谁闹啦?”姜榆嘴上嘟囔着,跟着往他身边靠,“你要问什么?”
“周家二老爷是什么样的人?”
姜榆没想到他突然问起周二老爷,想了想才道:“他从不管后宅的事,我与他见面也只是简单问好,从未多说过什么。他为人看着很板正,对子女教导严格,但是很奇怪,几个子女没一个教的好的。”
姜榆答完了,问道:“你问他做什么?”
“随便问问。”什么都没查出来,林旗暂时不想与她说,又问,“老夫人的为人呢?”
姜榆可不满意他这反应,攀住他手臂道:“你不与我说清楚,我不要告诉你了。”
她任性惯了,想起昨夜自己苦等他那么久,突然就不乐意他坐在自己床上了,侧着身子去推他。
不巧的是,林旗耳尖,听见外面有了动静正要起身藏起,见姜榆撞来怕她摔到床下,急忙接住了她。
姜榆撞入他怀中的同时,房门被人打开。
“他又来了!”周明夜急匆匆走进来,猝不及防地看见了相拥着的两人。
姜榆衣衫不整、面色潮红,而林旗虽未见什么表情,手却牢牢地搂在姜榆腰上。
周明夜愣了愣,猛地闭眼,转身朝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来人
周明夜这半生一直谨言慎行, 与姑娘家相处时时刻谨记自己男儿身份,在姜榆之前,除了她娘孟氏之外, 再没有和别的姑娘家有过接触;与男子相处时, 则暗自提醒自己是女儿身, 从不敢与男人有任何肢体触碰。
唯有一次意外……
方才那场面给她带来了很大刺激, 周明夜久久没能回过神,面红耳赤地在书房呆坐了半晌,书房门被人敲响。
周明夜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抬头望去,正好与林旗打了个照面, 霎时间窘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尴尬了会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管是名义上还是道义上,现在姜榆都是她的夫人。
她是捉奸的,林旗是被捉的那个, 于情于理,都该他忐忑不安才对。
周明夜勉强定神, 神色严峻地看去, 却见林旗神色淡淡, 道:“三日后去禁军任职。”
“什么任职?”周明夜装出来的沉稳瞬间破碎, 惊讶问道。
“整日窝在府中, 你想怎么将功抵罪?”
周明夜惊得站起,眼眸颤动,不可置信道:“你、你当真愿意帮我?”
“算是报答你当初救了音音。”林旗说完不顾周明夜反应, 转身就走, 可是到了门槛处又停下, 背对着她低声道,“也是为了和离书。”
在去保州的路上,两人有过一次简短的交谈,双方对彼此都有抵触,林旗只是与她说了侯府有不轨之人,其余的是一个字也不愿意多与之交谈。
这是两人第二次谈话,内容依旧言简意赅,可周明夜却浑浑噩噩,长久未能回神。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施以援手,虽然对方另有目的。
这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姜榆是对的。
周明夜急匆匆追出去,外面天光已大亮,丫鬟们来来往往,根本就没有了林旗的身影。
她左右张望了会儿,引来了丫鬟,“少爷在找什么?”
周明夜木然摇头,僵硬道:“少夫人起了吗?”
“还在梳洗呢。”丫鬟道。
姜榆起床后简单沐浴了一下,洗得清清爽爽,又慢吞吞描妆梳发。
其实她原本该去给周老夫人晨昏定省的,刚嫁过来的时候折腾了三五日,就当着众人晕倒了。说是夜间照顾周明夜疲惫不堪,实在撑不住了。
周老夫人要面子,怕被人说苛待大房,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姜榆正悠悠对着铜镜戴朱钗时,周明夜等不急,自己找了过来。
明明是周明夜自己的房间,她现在进来却十分不自在,尤其不敢往那张床上瞅。
姜榆胆子那么大,又与林旗两厢情悦,谁知道这两人都做了些什么?
周明夜一进这屋就想起方才的画面,想说的话卡在喉头,好久没能说出来。
姜榆倒是十分自由,脸上抹了薄薄的胭脂,看上去春风满面、娇艳欲滴,打发丫鬟们下去了,扭头望着周明夜,道:“谁又来了啊?”
周明夜被问住了,“什么谁又来了?”
“嗯……”姜榆水润的眼眸转了一圈,落在勾起了帘帐的床榻上,瞧见周明夜又红了脸,她抿着嘴笑起来。
虽然她与林旗什么也没有,一整夜最近的距离也就是林旗抱了她那一下,但是她高兴别人误会。
相处这么久,周明夜对她还是了解的,这时候她越是表现得不自在,姜榆就越开心。
她咳了一声,把那画面从脑海中驱逐出去,终于想起她最开始找姜榆还是为了什么事了。
“乔海又来了。”
孟氏曾被身边的心腹嬷嬷背叛要挟,嬷嬷有个儿子,名叫乔海,年近四十,发妻早早去世了,自己又瘸了条腿,只一人带着个七岁儿子生活。
嬷嬷还在时,孟氏可怜她,不仅不曾亏待她,还时常给她赏银去补贴家用,结果反被她威胁。
嬷嬷在雨天意外摔死后,孟氏与周明夜都松了口气,但是没缓和多久,乔海就找上门来了。
母女俩被吓得半死,好在乔海似乎并不知晓周明夜女儿身的事情,憨笑着送来了乡下采的新鲜果子。
周明夜好歹是男儿装扮,比孟氏镇定几分,与乔海聊了几句,套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小的年纪大腿脚又不灵便,还有个儿子,缺个婆娘照顾,我娘去世前说夫人有意为小的做媒……”
周明夜人都要傻了,那时孟氏的嫁妆几乎全被嬷嬷坑走了,想起嬷嬷就夜不能寐,怎么可能会愿意给她儿子说亲?
“不是说姑娘都找好了吗?十五岁,生辰八字是庚申年腊月……”
乔海报了个生辰八字,话音刚落,周明夜瞬间震颤了一下,而屏风后偷听的孟氏则是脸色一白,险些晕了过去。
他所说的生辰八字与周明夜的一致,而那时的周明夜,正是十五岁的年纪。
嬷嬷留下的阴霾尚未完全清除,乔海重新黏了上来,唯一让人庆幸的是他并不知晓周明夜就是他娘所说的那个给他做续弦的姑娘。
孟氏又一次起了杀心,可是她没有能信任的人,更没有胆量,也不敢真的沾上人命,最后只能把乔海诓骗了过去。
乔海身残人丑,没有营生的能耐,更奇怪的是嬷嬷从孟氏这里讹诈过去的钱财他竟然一无所知,依旧带着儿子过着贫困的生活。
他每隔一年左右就来求见一次孟氏与周明夜,打着的还是知恩图报、感谢孟氏对嬷嬷多年照顾的名号而来的。
孟氏有苦难言,硬生生忍了这么多年。每次乔海来的时候,她都如临大敌,后来都以周明夜病重为由,再也没让她去见过乔海。
这一日大早上孟氏就收到了门房的消息,说乔海又来了,惊慌之下,赶紧让人来告诉周明夜,让她千万不能去前院。
周明夜一时惶急,满腹心事无处说,急忙来找了姜榆,这才有了晨起时那一出。
姜榆见她几句话的功夫已面无血色,蹙眉思索了会儿,道:“以前不教训他是因为没有人手,现在怕什么?随便捉住他一个错处,让护卫把他教训一顿扔出去就是了。”
周明夜听得茫然,姜榆又道:“现在咱们手里有人了,还与他讲什么道理?”
姜榆说罢,到窗边喊来了护卫。
这会儿外面守着的正是江鸣,一脸苦相地过来了,听了姜榆的吩咐,疑问道:“这个跛脚男人不是忠仆的儿子吗,怎么要为难他?”
“因为我就是一个坏姑娘啊。”姜榆眯起眼,哼笑一声道,“我就喜欢为难人,尤其喜欢为难那些多嘴质疑我、不听话我的话的人。”
“是,属下马上就去!”江鸣当即老实去做了。
事情吩咐下去,姜榆却没跟着放松,她还在想事情。
“嬷嬷从你娘那里讹诈过去的银钱真的没有留给乔海?”
周明夜肯定道:“没有,乔海有赌钱的恶习,半分银钱都藏不住,不然也不至于穷困至此。”
“没有留给唯一的儿子,她也没有别的亲人或者来往密切的人,那会把东西给谁了呢?”姜榆撑着下巴苦思冥想。
周明夜叹气,“也许是怕乔海拿去赌钱,所以自己藏起来了,结果她死得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乔海。”
这是最合理的推测了,了姜榆总觉得哪里不对,然而又想不出具体是什么问题,最终只能暂且先这么认为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出去吃饭了,小地方的夜市摊真好吃。
更新少了点,明天补上。
第44章 、娇娘
周明夜根本不敢担任什么官职, 她怕罪名越滚越大,到最后无法脱身。这次去禁军也是犹豫再三,那边全是男人, 她不敢过去。
“我问过了, 就是记录名册、抄写通告的活, 会写字就行。”姜榆劝道, “不起眼的,只要是个读书人就能做,事儿也不多,放心去吧。而且调令里可不止你一个人,不用担心。”
紧张了几日, 周明夜还是去了,如姜榆所说,负责誊写花名册是个小差事,同去的除了她还有几个不受宠的公子哥,其余的就是禁军中找出来的识字的人了。
里面也没有人管, 想誊写就誊写,不想的话躺着睡觉都成, 就是有一点, 官署里看得紧, 除却来回通道与抄写用的小院子, 别处不许走动, 小院外随处都是带刀禁卫。
有个公子哥不信邪非要去别处逛逛,禁卫什么也没说,直接一刀横在了他脖子上, 血当场溅了一地。最后是被人抬回家去的, 死生不知。
周明夜心惊胆战, 仔细观察了一整日,终于确认他们只是个摆设。想来也是,涉及禁军的事情怎么可能交给他们这些人来做,真正做事的,都是里面的那些人。
她在这里依然是挂个名的闲差,继续保持低调,根本没人注意到她,连明昌侯府的人都不知道她被调到了别处,除了孟氏根本就没人来问一声。
到了下值的时间,来接她的马车帘子一掀,露出了里面的姜榆。
“来接你啦!”姜榆笑盈盈道。
接了两日,第三日起,马车正常来,但是里面的人不在了。
“音音人呢?”周明夜问。
护卫面不改色道:“回府前会回来的。”
……肯定是找林旗去了。
周明夜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护卫沿着护城河绕一圈再回府去.
姜榆的确是去找了林旗,她这几日打听了些平昌侯府的往事,想来告诉林旗,也是要看看府中整修成什么样了。
“还有哦,我总觉得那个乔海有问题,你再让人去查查他。”
那日江鸣暗中动手,让乔海冲撞了拄着拐在院子里散心的周意辰。周意辰一看见他的跛脚就觉得晦气,让人把他打了一顿赶出了府。
姜榆只有那几个护卫,既要保护人,还要帮她跑腿,不够用的,就把这事给林旗。
她去看了林玖,又把正事说完后,就想要折腾林旗了,可惜的是,这时候下人传话说温絮之过来了。
周明夜总是装病,宫宴等去的少,姜榆自然也很少去,因此还从未见过温絮之。她还记得呢,都是因为这个温絮之,周明夜才不愿意她把事情真相告知林旗。
“我让人送你回去。”林旗道。
姜榆跟着他到了前厅,摇头拒绝,“不回,我要偷听你们说什么。”
她脸上蒙着面纱,在厅中绕了一圈。厅堂最里侧有个通往庭院的小门,用屏风挡着,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注意。
姜榆自觉吩咐府中丫鬟道:“给我备上糕点与清茶,任何人不许透漏我的存在。”
她这一日是傍晚时来的,脸遮得严实,但支使府中人毫不客气,不仅对着府中指指点点,还理直气壮地要求林旗做这个那个。
府中丫鬟们被支使习惯了,想也没想就赶紧应下了,应完了才记起去看林旗的脸色。
林旗点头让丫鬟们照做了。
温絮之被下人领进来,先是左右张望了下,再摇着扇子坐下,道:“一段时日没来,你这府上怎么变了这么多?我方才见前面还栽种了罕见的白莲,那水榭闲亭的可不像是你的喜好。要不是知道你身边没人,我都以为你这府中是多了女主人呢。”
“林玖不是吗?”
“嗨,她这么小呢,再说了她早晚得嫁出去,哪能算得上主人家。”温絮之随口说着,端起茶水吹了吹。
温国公府中子女众多且嫡庶分明,他居长居嫡,下面的弟弟妹妹都得仰他鼻息,尤其是府中的庶妹,为了求得一门好亲事,对他是又敬又怕,他早就习惯了。
可这话听得林旗皱起了眉,屏风后的姜榆也不悦地从缝隙中扫了一眼过来。
林旗无意与他多言,简略道:“上次你放过了周明夜,多谢。”
说的是周明夜去保州那会儿,温絮之原本打算路上发难,最后给了林旗面子收手。
“这算什么。”温絮之放下茶盏,重新打开了扇子,惬意地摇着道,“我就是不明白,周明夜那病秧子夺了你未婚妻,你竟然还要护着她,你是怎么想的?”
“你为什么这么厌恶周明夜?”林旗不答反问。
姜榆一下子竖起了耳朵,这问题就是她让林旗帮忙问的,温国公府与明昌侯府有仇怨可以理解,但是温絮之格外针对周明夜是为什么?
姜榆问过周明夜,但是她支支吾吾,一直没能说清楚。
以后若是周明夜得以恢复女儿身,多半会与明昌侯府闹僵的,那时候她可就没有了靠山,万一温絮之再伺机欺辱她,那周明夜可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姜榆想先把恩怨弄明白,以防万一。
温絮之的声音一下就冷了下来,嘲道:“你就当我是看不惯他那娘娘腔的样子吧。”
林旗侧目看他,道:“凡事总得有个原由。”
温絮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又青又白,好一会儿,怒道:“他这人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其实全是装出来的。当初他在彩月楼里与人厮混,可是翻云覆雨不知天地为何物!”
林旗面色微变,他没去过彩月楼,但京中有名的风月场所,他还是听说过的,前些日子还总有人想要邀请他去。
姜榆管那些去青楼的人叫做脏男人,与这种人说话都嫌脏,怎么可能容忍周明夜往那里去?
“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年前了,我亲眼所见,不然就他那不男不女的样子,我还真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男人了。”温絮之咬牙切齿地说完,又道,“那姜家小姐自以为嫁进了侯门,对他鞍前马后地照顾,殊不知周明夜成亲前就在外养了个美娇娘,藏的是谁也找不着。”
林旗皱眉,继续问:“什么美娇娘?你见过?”
“就是当初与他在彩月楼厮混的那个美妓,那日之后就被他带走藏了起来。”
温絮之说完这句,接着恨恨道:“若是让我知道她在哪儿……”
之后他便不再多说一个字,饮完一盏茶水,平复了下情绪,把话题拉回最初,道:“我就不绕圈子了,今日来找你是有事要问你,你可有成亲的想法?”
林旗原本正想着周明夜的事情,若是他早有心仪之人,因为心仪之人出身差,才与姜榆假意成婚,倒也说得过去了。
正思索着,听温絮之这么问,林旗余光往漫不经心地往旁边扫去,答道:“有。”
温絮之愣了下,“你有想迎娶的姑娘了?是谁?”
未得到答案,他有些遗憾,道:“可惜了,我姑姑有意与你结亲呢。宣仪郡主你可见过?样貌自不必说,家世与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你要娶的是哪家姑娘?可比得上她?”
这几个问题林旗一个也不想答,问:“可还有别的事?”
“没了,我今日就是专程为这事来的。”
林旗即刻喊人送客。
外面天已见黑,再耽误下去,姜榆就回去太晚了,况且按她的性子,听了温絮之方才提了宣仪郡主的那番话,一定又会借题发挥,耍赖不肯走的,哄她都要好久。
打发了温絮之,屏风后却迟迟未见动作。
林旗走过去,去见姜榆端坐着,细细的柳叶眉向着眉心拢起,小桌前摆着的茶点几乎一动未动。
听见动静,姜榆抬起了头,好似才反应过来,满是疑惑地问:“明夜去青楼了?还与……厮混?”
停了一停,她又重复道:“不知天地为何物?”
“温絮之亲眼所见?”姜榆这一句语调扬起,迷茫地望着林旗,“是我听错了,还是温絮之他眼睛出了问题?”
姜榆自打听见这事之后,神智就没回笼过,她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温絮之是亲眼看见周明夜与人厮混,所以确认她是男子的?
他与周明夜结仇是因为一个青楼女子?
这怎么可能!
姜榆完全懵了,说着男女之事不仅毫无羞赧,连一侧面纱从耳上垂了下来也没察觉,更没看见林旗沉下的眼眸。
“怎么可能呢?”姜榆喃喃道。
林旗已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眼中心里全是周明夜,他垂在身侧的手掌抓握了下,关节处发出“咔咔”的声响。
片刻后,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地道:“有人想给我做媒。”
姜榆终于从周明夜的事情里抽回了思绪,但也只是一瞬,瞄了他一眼道:“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她眉心重新写满浓重的不解与担忧,倏然起身道:“好了,送我回去吧,我得好好问问明夜。”
姜榆站起来就往外走,没有往常的不舍与纠缠,看着是恨不得立马回到周明夜身边。
她往外走了两步,发现林旗分毫未动。
“快走啊。”姜榆满脑子都是周明夜,还没发现他的异常,伸手抓住他手臂催促道,“明夜怎么可能与人有染?这事简直太荒谬……”
“周明夜与人有染,在你看来很荒谬?”
姜榆“嗯?”了一声抬头,终于发现他不对劲了。
林旗低头看着她抓着自己胳膊上的手,声音平静道:“还是说这事发生在周明夜身上,再脏你也忍受得了?同吃同住那么久,现在知晓了也不会觉得恶心?”
“啊……”姜榆听出来他这是吃醋了,眼眸一亮,心中打起了坏主意,故意道,“明夜她不一样的……”
才说完,眼前暗了下来,然后腰间一紧两脚离了地。
姜榆惊呼一声,本能地抓紧了林旗,被他抱着坐到了小桌上。
林旗离她很近,挤进了她腿间,低头粗声逼问道:“若是我也与别人有染呢?你是嫌弃我,还是如这般袒护?”
姜榆被他方才的动作吓了一跳,现在还离这么近,让她的心咚咚跳着。私心也是想要看林旗吃醋,于是她只是拍着心口,低头没答话。
“说话。”林旗一手抓在她腰上,另一手去捧她的脸,强迫她抬起头来,冷声道,“回答我。”
可姜榆这一抬头,水润的双眸直直撞入他眼中,肤白胜雪,鼻尖微红,唇珠上好似沾了水一样带着盈盈水光。
林旗喉头一紧,捧在她颊上的大拇指突地一偏,指腹擦过她嘴角,从唇缝移过,落在了那诱人的唇珠上。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滋味
落日余晖从窗缝中透出, 扑落在姜榆卷翘的长睫上,她眼睫颤动了下,双唇微微开合, 在那粗糙的指腹上摩擦了一下。
阵阵痒意从指尖传到心头, 像是羽毛轻轻骚动。
林旗的呼吸骤然间乱了, 压在她唇上的手收回来了, 落在她腰上,抓在她腰上的另一只手却猛地绕到她身后,带着她又往桌上移了几分。
桌上杯盏被推开,碰撞着摇晃了几下后稳住。
“再说一遍,说你真的不喜欢周明夜。”林旗嗓音低沉道。
姜榆两手按着他手臂, 见他眸中燃着两簇火苗一样,有点吓人。
后背上的手掌热气腾腾的,让她很不自在。姜榆扭了下腰,想继续这样,又觉得有点心虚害怕, 眼波泛动,含糊道:“……就是你说的那样了……”
模棱两可的话并不能让林旗满意。
林旗紧盯着她, 急促的呼吸扑在她脸上, 缓缓道:“禁军的名册被人动过手脚。”
厅中寂静, 好一会儿, 姜榆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霍然一震,抬头迎着他的视线,双眼亮晶晶道:“你让明夜去, 是想借她的口提出这个问题, 把功劳推给她是不是?”
不管禁军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出现了漏洞, 这毫无疑问是关系到皇城安危的大事,如果功劳落到周明夜身上,就算妄图篡取爵位的罪名不足以完全抵消,周明夜母女俩至少也是不用死的了。
姜榆开心坏了,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看见了点希望,再看林旗时,眼中就带了点娇媚。
但林旗神色冷漠,道:“我也可以说是他动的手脚。”
“……”正欢喜的姜榆惊了一下,急道,“你说什么呢,不是说好了要帮她的吗?”
“我答应帮她的前提你知道的。”
姜榆明白了,有的男人禁不住刺激,一刺激就要发疯。她明知道林旗这是因为她方才的反应吃醋了,却还想继续,看他能醋到什么地步。
大不了,等会再哄回来嘛。
姜榆并不觉得会出什么事,做出沉吟的模样,而后眼睫扇动着,声音充满诱哄道:“事情我都与你说清楚了嘛,不然我做什么要日日缠着你?说了等她的危机解除了,我就与她和离嫁给你的,不会骗你的……”
林旗目光一沉,抓着她手臂道:“你好好说话!”
姜榆本来装得很好,可是越看林旗的脸色越觉得好笑,一个没忍住露了一声笑,让原本满是不轨算计的声调瞬间泄了气。
把林旗耍了一顿,她觉得好玩,坐在桌上笑得前俯后仰,要不是林旗搂着她的腰,她能直接倒在小桌上。
悬空的两只脚也随着上身的动作晃来晃去,不时踢在林旗腿上。
原本快被妒火烧得失控的林旗脸色发黑,威胁质问的话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姜榆越是笑,他心里憋着的气越是没处撒,只能桎梏住她道:“不准笑了。”
可姜榆根本就不会听他的,依旧仰着脸大笑。
林旗忍无可忍,把她往前一楼,手掌从她下巴处捏住了她两颊。
姜榆被捏得嘴巴嘟了起来,登时笑不出来了,拽着他的手使劲摇头,口齿不清道:“松手,不准捏着我……”
她摇着头挣扎,可是怎么都摆脱不了,刚开始还嘻嘻哈哈地闹着,一直挣脱不了,脾气马上就上来了,瞪眼哼了一声。
林旗松开手,气也不是,妒也不是,什么情绪都被她搅和没了,只能咬牙道:“姜音音,你怎么跟个小疯子一样?”
姜榆正揉着被他捏痛的脸颊,闻言随手一巴掌拍在他胸膛上,“你才是小疯子呢!”
但这事到底是她占了上风,姜榆很快重新开心起来,手臂往他脖子上搂去,眉眼含羞道:“你方才是不是又怀疑我在利用你了?”
林旗要被她气死了,根本不想理会她。
“我要是利用你,才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呢。”姜榆把他往下压来,振振有词道,“再说我要是不喜欢,才不会愿意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呢……明夜不算,她的事以后才能与你说。”
姜榆摇着他让他看自己,嘟囔道:“哎呀,你快点帮她!快一点!听我的就好了呀!”
林旗简直要被她晃晕了,去掰她手臂,她就是不撒手,又道:“天天说我小心眼,其实你才是最小心眼的那个,我不就没有因为别人给你做媒生气嘛,你就这样了,谁小心眼啊?”
姜榆撅嘴想了想,傻笑了一声,人几乎是吊在林旗身上,不怀好意道:“那我要是跟别人亲亲了,你是不是要发疯了啊?”
她连说了几句,林旗一句都没理,就开始撒娇了,“说呀,你说,会不会发疯啊?嗯?到底是谁小心眼?你快说呀。”
林旗被她逼问着,想脱身都脱不了,耳边嗡嗡的,让他想堵住姜榆的嘴。
这会儿他才意识到是他想多了,就姜榆这性子,不是吃定了他,才不会这么跟他耍无赖。
他被闹得没法了,再次弯下腰想去掰姜榆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结果刚俯下/身,毫无防备之下,姜榆朝他贴了过来。
橘色的夕阳忽地被人挡住,他唇上一热,柔软的触觉从相触的地方,转瞬间传至四肢百骸,让他浑身肌肉顷刻间僵直起来。
然而那带着馨香的柔软双唇在他刚感受到,就快速往后撤离。
他下意识追逐,力气没能控制住,直接撞了上去,让姜榆发出了一声痛呼。
进犯的动作太猛烈,桌上糕点与茶盏因为他的动作被扫到,在桌上滚了两圈,“噼里啪啦”几声摔在地上,碎瓷声响成一片。
然而并无人理会。
姜榆方才是看见了他弯腰凑近,心血来潮突然就亲了上去。
她自己也是毫无心理准备的,碰到了才知道脸红,浅碰一下就羞涩地想要退开,但是上前容易,离开就没那么自由了。
姜榆觉得自己像是误入狼口的兔子,被利爪按着,被凶狠地撕咬。
她有点喘不过气,人宛若被捆绑着扔进了沸水中,动不了,嘴巴被堵着更出不了声,只能徒劳地“唔唔”求饶。
她急喘着往后躲,越来越往桌上移,被抓着撑在桌面上的手触到了方才打翻的茶水。
大概是这样亲着不顺畅,姜榆还正摆头试图躲避时,扣在腰上的手忽地往上移去,沿着腰线滑到了她腋下。
手掌很大,虎口卡在她腋下,掌际斜斜地覆上了从未被别人触及过的柔软。
姜榆剧烈地打起了哆嗦,猛地蜷缩起十指,一只手死死抓着林旗手臂,另一只手指尖划过桌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林旗本意并非如此,他原本只是想掐着姜榆腋下将人往前提,好让姜榆坐得更高一点,方便他亲吻。
可压抑了多年的感情一朝得到释放,如饿狼出笼,将他神智冲撞成碎片,他行为不再受他控制,脑中只剩下尽情掠夺的凶蛮了,那放肆的手掌始终未再挪开。
姜榆几乎要被陌生的感觉击垮了,仓惶失措间,泪水被激出,垂着的双脚也绷直了胡乱踢踹起来,无意间踹翻了一旁的椅子,这一下动作有些大,弄出来“咚”的一声巨响。
屏风后的两人一个意乱神迷,一个几近窒息,都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直到有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将军?是你吗?”
丫鬟的声音倏然将林旗震醒,紧黏在一起的唇缓缓分开,林旗声音喑哑道:“出去。”
“啊?”正朝里来的丫鬟愣了一下,急忙止步道,“是。”
等脚步声离远了,姜榆扯开还停在她腋下的手掌,狠狠在他掌际咬了一口,然后踢了他一脚,捂着嘴巴小声呜咽起来。
鬓发微乱,眼角垂泪,两片唇嫣红水嫩的姑娘衣裳也乱了,又哭又喘,有点接不上气来,看着可怜极了。
林旗看着她这模样,心中的恶念蠢蠢欲动,呼吸更急,上前一步重新将她抱进了怀中。
姜榆正狼狈,哪里肯让他碰,当即挣扎起来,奈何这会儿林旗也在欲念的边缘,擒住她双腕扣在了身后,姜榆被迫挺着腰被他按在了怀中。
“别动。”林旗身躯紧贴着她,声音如绷直的弦,低低地响在姜榆耳边。
姜榆又哆嗦了下,带着哭腔道:“你、你不要脸!”
“我早就说过,你怎么对我,我就如何还回去。今日也好,以前也罢,亲亲抱抱从来都是你主动的,我只不过是还回去一点,怎么就不要脸了?”
姜榆从未有过这般情动,陌生的情绪如浪潮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她难为情,又觉得林旗粗鲁不心疼她。
连嘴巴里也怪怪的,又疼又酥麻,更不用说被他手掌碰过的地方了,怪异极了……
姜榆想缩着身子把自己挡起来,却没有自由,她被人按住了,女孩子柔软的身躯撞在坚实的胸膛上,让她觉得有点疼。
可是她没脸说,挣了挣手腕,泪眼朦胧道:“我哪有这样亲……我也没有、没有……”
姜榆说着说着卡住了,她确实没少往林旗胸膛上拍打,可男女之间就是不一样的啊!
她自暴自弃地闭上眼道:“都说了不能那样抱女孩子!”
林旗细细亲吻着她发顶缓解冲动,屈起手指给她擦着眼泪,低声道:“你已经答应了要嫁给我。”
“那也不行!”姜榆委屈道,“你还不松开我,我手疼!”
林旗松开她,她立马一个巴掌朝着林旗打过去,不偏不倚扇在他脸上。
姜榆被亲的没了力气,巴掌声音大,但其实并不重,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红色印子。
被打的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姜榆先惊到了,“你怎么不、不躲?”
“我做了过份的事情,该打。”林旗边说,边把她横抱起来,“但以后还会这么做。”
姜榆双脚离地,完全不知道他想把自己抱去哪儿,又是想做什么,惊慌道:“你不能乱来!”
“之前我不让你乱来,你听话了吗?”林旗反问。
姜榆哭着道:“就是只有我能乱来,你不能!”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我只能任由你摆布,不能还手?”林旗再次与她确认。
姜榆眼中泪花闪闪,抿着微肿的唇,小声但理直气壮地“嗯”了一声。
“没有这样的道理。”
林旗说完,在她开口之前又道:“我想通了,不管你对周明夜是什么感情,你我早晚都是要成亲的。迟早是夫妻,又是两情相悦,没必要守着死礼。”
姜榆听得瞪大了眼,她就是知道林旗守规矩才敢这么放肆的!
而林旗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早知道是这种滋味……以前就不忍了……”
他说着,低头在姜榆额头亲了一下,亲昵道:“今晚不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强调:女主先撩拨的,男主吓唬她的,“晚上不回去”也不会发生什么。
造成不适的话我先替男主道歉,对不起。
【无完美人设,所有角色均无上帝视角,古代背景言情小说,请勿代入现实。】
第46章 、床榻
姜榆倒抽一口凉气, 震惊地脱口而出:“现在不能洞房!”
她被横抱着,脑袋枕在林旗肩头,说完就觉得林旗身躯震颤, 定睛看去, 恰好看见林旗抱在她肩后的手抬了起来, 扯着厅门口的纱帐一拽, “撕拉——”一声,纱帐被扯下一块,轻飘飘地落在了姜榆脸上。
薄薄的纱帐遮挡住视线,使姜榆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偏了下头,伸手去扯覆在脸上的薄纱, 林旗已抬步走向侧边小厅门,最后一步迈出去时低声问:“为什么不能?”
“当然不能!万一、万一……”姜榆咬着嘴唇说不出来,吭哧了会儿,已经被抱着出了厅门。
日光已经不见了,天色微暗, 庭院中的槐树枝叶繁茂,在夏风中哗哗作响。
已有下人爬上梯子去挂烛灯, 瞧见林旗抱着个姑娘从厅中走出来, 赶紧扭头当没看见。
这个姑娘府里下人不认识, 也没见过她的真面目, 但谁都知道她不一般, 不仅林玖喜欢她,林旗也事事由着她。
刚被那样过份地亲过,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抱着, 姜榆不敢出声了, 明知道脸被遮挡住了, 还是赶紧闭上了眼。
她紧张惧怕,心跳如擂鼓,两只手紧紧攥着林旗领口,想着待会儿怎么拒绝他。
她本以为只有那种亲密的事情才恐怖,可谁知道只是亲亲碰碰就这么吓人呢?那再进一步不是更要人命了吗?
姜榆两臂缩着挡在胸前,脸红得能滴血了,光是想一想林旗想要做的事情,人都快要烧起来了。
她被碰一下就感觉快死了,现在身上还阵阵发烫,被碰过的地方又疼又痒,她想去碰一碰,可是不好意思动手。
只是这样她就心跳得快从胸口跃出来了,还会忍不住哭,太丢人了,绝对不能再多做别的了。
姜榆惊诧惧怕的同时,心里还诡异地生出了一丝刺激感,但是被她忽略了。就算……就算要再进一步也得她主动,不能让林旗来吓她弄哭她。
走了一小段路,前方传来兵器交接和叫好的声音,同时还有老管家苦口婆心的劝说:“去前面校场行不行?这才修好的石桥,下面的流水跟小姐院子里的池塘是通着的,别把小姐养的鱼弄坏了,换个地方打吧……”
兵戎声和爆喝声没有丝毫的停顿,“碰”的一声响,接着是石块碎裂的声音。
“……哎呀!行行好吧!往一边去……”老管家苍老的声音欲哭无泪,声音都快随着被打裂的假山一起碎开了。
姜榆被吸引了注意力,从林旗肩上探头,隔着薄纱看见了前方一群人围在一起,隐约可见人影闪动,可怜的老管家矮了那群武将一头,怎么都挤不进去。
“别出声。”林旗低头在她耳边叮嘱了一句。
现在这样子姜榆当然不敢出声了,那都是些大男人,她可不想被人围观。
林旗抱着她脚步平稳地从一众人身后的长廊里走过,未曾遮掩,存在感这么强的一个人,像一阵风似的掠过,一个人都没惊动。
拐进后院的前一刻,姜榆歪着头从他肩上又往那边看了一眼,见老管家垂首顿足,而人群中又是一阵喝彩声。
拐了个弯转进洞门,后院里比前院精致多了,白墙红柱,廊下鹅颈椅外是错落的怪石与矮树,院墙后有一颗高大的银杏树。
林玖怕黑,所以后院里挂着许多灯笼,十步一盏,影影绰绰。
姜榆淡茶色的云纹湘裙低低地垂着,随着林旗的动作荡来荡去,一下下扑在他腿上。
迎面对上几个丫鬟,丫鬟们瞧见两人具是惊诧,个个低眉敛目不敢乱看。
再往里转了个弯,丫鬟们就彻底不见了人影,这就是到了林旗住的地方了。
林旗把姜榆往上掂了下,低头道:“人人都催我成亲,成亲到底有什么好的?正好今日让我尝尝那滋味。”
姜榆刚被老管家的事分了心,正想着那群武将欺负人的事情,听见林旗这么说,迟钝地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境遇,顿时重新紧张起来。
“不能……”
林旗抱着她从前厅走到后院,步伐丁点儿不受影响,大步进了寝屋,道:“能的,想来周明夜是不会介意的。”
寝屋里没有点灯,就着外面院子里的光能看见里面装饰很简单,姜榆飞速扫了一眼,脑子里还没能想出拒绝的理由,已经被抱进了里间。
林旗的床榻比姜榆的大多了,里间光线更弱,显得掀着床帘的拔步床像是张开的巨兽的嘴,黑漆漆的,等着姜榆跳进去,一口将她吞下。
姜榆身躯一缩,抓紧林旗的手臂,急道:“我要回家去,我不跟你待一起了!”
林旗没回答她,三两步走近,弯腰松手,在姜榆落到床榻上时顺手推了一下,姜榆被迫在床上滚了一圈滚到了里面。
拔步床三面都被遮挡住,唯一的出口在林旗那,他立在那,将整个出口挡得严严实实。
姜榆快要吓傻了,眼睁睁看着林旗膝盖抵在床榻上朝她逼来。
他五官看不清,只有鼻梁的轮廓格外显眼,动作迅疾粗鲁,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姜榆本能地往后缩,被他扑来擒住腰身的瞬间,浑身打颤,吓得眼睛一闭,差点尖叫出来。
“是你一直在撩拨我的,总刺激我让我吃醋,不就是想看我为你失控吗,现在这样,怎么不可以继续了?”逼仄的空间将林旗的声音衬得阴森森的,他逼问着,“给我一个理由。”
姜榆四肢发软,再也不敢造次了,颤巍巍地睁了条眼缝,见林旗作势亲来,急忙偏头闭上,哭丧着脸道:“我害怕……”
“现在害怕不能做,若是以后成亲了仍害怕,难道还不给做?”
“那、那得我来才行……”姜榆说着乱七八糟的话,不管林旗听懂没有,哭唧唧道,“而且,万一、万一怀了娃娃怎么办?”
姜榆说完感觉腰间的手传来微微震动,像是憋不住笑一样,她抬头去看林旗,视线被吓出的水汽模糊了,看不清晰。
林旗的声音平稳地传入耳中,“怀了就怀了,吃明昌侯府家的饭,穿他们家的衣裳,花他们家的银子养咱们的娃,不好吗?”
“那你就得听你的娃娃喊别人爹了……”姜榆要哭不哭的,“你能忍得了吗?”
林旗忍不了,暗笑了下。
他放在姜榆腰上的手绕至她身后,将她往下拽了下。姜榆惊叫一声往下坠去,被他护着脑袋平躺到了床上。
“那好吧,我只能再忍一忍了。”林旗低笑着搂住她,微微压在她身上,在她眼睫上轻轻亲吻几下,道,“那你也要收敛一点,不然说不准哪一天我就失了控,到时候可就顾不得娃娃的事情了。”
姜榆僵硬地点了头,听见他的笑声,眉头一紧,怀疑自己是被他耍了。
可她第一回 见林旗这么粗蛮地轻薄她,不确定现在他是说真的还是在说笑。
犹豫了会儿,脸上被不断的亲着,痒痒的,但林旗的动作也就仅限于此了,一点儿没做出别的举动,手除了不时地在她腰间摩挲几下之外,再没有往别处移。
姜榆越想越觉得林旗是吓唬她的,可是现在这样的场景,她不敢作怪,万一是来真的呢……
姜榆僵硬着身躯让林旗抱着亲,不敢做任何反抗。
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传来敲门声,女孩子柔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哥哥,我听人说音音姐姐在你这里,她没有走吗?还在你这里吗?”
姜榆终于有了理由推拒他,急忙把两手抵在他胸口,紧张道 :“你还不快让我出去?”
“嗯。”林旗抚着她脸颊,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翻身让开道,“出去吧。”
姜榆眼前开阔了起来,急忙拉扯着衣裳坐起,可是林旗枕着双臂屈膝躺在外侧,她想下床去,要么是林旗让开,要么就得从他身上跨过去。
姜榆有点为难,掀着眼皮偷偷瞅他一眼,见他合着双目没有任何表示,完全不知道姜榆的窘态一般。
抠了抠手指,姜榆试探着抬手推了推林旗的腿。
林旗高高翘着的腿被她推得晃动了一下,但并未放下,依旧将床边挡得一条缝都没留给她。
“哥哥,我可以进来吗?”林玖又在外面问了一声。
姜榆有点急,这样子要是被小孩子看见了可不行,不是教坏了人吗!她又往林旗膝上推了一下,不满地哼了一声。
“等一下。”林旗高声道。
“哦。”外面的林玖乖乖应声,“那我在门口等着。”
姜榆松了口气,却还是为难,道:“你起来,快让我过去。”
“这是我的床。”林旗道。
姜榆有点恼,但是不敢发火,往四周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别的出口可以下床去了,找茬道:“你的床脏死了,没脱鞋就能上来,我好嫌弃的。”
林旗道:“嗯,因为我急着生娃娃,忘了给你脱鞋。”
姜榆的脸唰地红了,低着头好一会儿没能抬起来。
揪着衣袖坐了会儿,好不容易脸上的热气消散了几分,她再看林旗,见他闭上了眼,似乎是睡着了。
姜榆视线从他头顶扫到脚底,确认了他腰腹间的位置最低。
她两手提起裙子,小心翼翼地往外爬去,只要不惊动了林旗,可以悄悄地从他身上跨过去。
下了床,开了门,当着林玖的面他肯定是不敢胡来的,到时候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非得把今日受的惊吓全部还回到他身上不可。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思索
姜榆屏气敛息, 悄悄往外挪着,一只脚都抬起来了,动作一顿, 收了回来, 又看了眼林旗。
他依然枕着手臂, 闭目养神没动静。
“旗哥?”姜榆喊了他一声, 见林旗依然未睁眼,仅是喉间发出了一声疑问的“嗯?”。
姜榆抿了抿唇,觉得双唇有点麻木,想起方才他是怎么亲自己的,心中阵阵激动, 忍不住抬手轻轻在唇上摸了摸,越想越觉得浑身发软。
这可不行,她揉揉脸把那感觉抛出脑海,目光凝聚在林旗窄瘦的腰间时,脑中忽地一闪, 发觉一丝不对劲。
林旗都敢这样逼迫人了,肯定还能更过分。
万一他是假装闭眼的, 就等自己跨过去的时候作怪呢?是哦, 不然这时候睡什么觉, 肯定是故意的。
姜榆想了一想若他当真在自己跨过去的时候发难……那画面可真是没眼看。
她双颊烧红, 咬着唇用水雾蒙蒙的眼眸睨着林旗, 踌躇了会儿,侧身去拉扯床里面的薄被。
姜榆把薄被拉到双腿上,慢吞吞展开, 提着边角处往林旗身上比划了下, 然后伸出右手在林旗眼前晃了晃。
林旗没有反应。
姜榆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 重新提起薄被边角,慢慢朝着林旗靠近,在离他半尺距离处停下,而后对着林旗轻轻吹了口气。
“老实点。”林旗像是懒得睁眼,只是这么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一句。
姜榆更觉得他是故意的了,她目光越过林旗看了看床边通往房门的路线,很顺畅,只要落了地,直接就能跑出去。
等了几息,她屏住呼吸继续靠近林旗,余光往外瞟着,只有一只手掌的距离时,忽地把手中薄被朝着林旗盖去,同时往外倾身,想要从他身上翻过去。
可惜的是薄被刚遮住林旗的双眼,就被他伸手抓住。
林旗的力气哪是姜榆能够比拟的,他只是单手拉扯薄被就抢走了操控权,不巧的是薄被另一半压在姜榆膝下,他这么一扯,带得姜榆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去。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直接越过林旗,朝着床下栽去。
林旗眼疾手快,急忙揽住她,他本能止住姜榆栽倒的趋势的,可是姜榆头朝下栽去给吓坏了,被揽住后赶紧屈膝稳住自己,膝盖不偏不倚正好抵在林旗脐下几寸位置。
……
林旗一声闷哼,手上力气失了控,姜榆像是个玩偶似的被他往下压来,半边身子悬空,彻底失去了支撑,惊叫着往下摔去。
姜榆吓得闭上了眼,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落地前她被抱着转了个身,重重扑在了林旗身上,后脑还被林旗的手掌护着。
她本是想捂着林旗眼睛的,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赶紧问:“旗哥,摔着你了吗?疼不疼?有没有事?”
姜榆想从他身上起来,可是摔下来时薄被缠了在两人身上,她想要挣开薄被,方动了两下,就听林旗发出一声沉重的喘气声。
“磕疼了吗?”姜榆更急着起来了,然而这一回直接被按住后背,被迫伏在了林旗身上。
林旗艰难出声,极力忍耐着,“别动。”
“摔得这么疼吗?”姜榆当他是痛的站不起来了,更慌了。
两人中间隔着成团着的薄被,她每动一下,都好像在对林旗用刑。
林旗忍无可忍,正要一把掀翻她,外面又响起林玖的声音:“哥哥,你们怎么了?谁摔着啦?怎么还不给我开门?”
门外半大的小姑娘音调轻软天真,声音中尽是担忧与疑惑,像是一道无形的铁链箍在林旗身上,让他霎时冷静下来。
林旗深吸气闭眼,克制住冲动,把姜榆制住推开后,捡起薄被搭在胳膊上,垂着的薄被正好将他下身挡住,他哑声道:“出去。”
姜榆刚爬起来,仰头看他问:“你是不是摔着了,哪里疼?”
“不出去,那就继续睡觉,今天一晚上都别想出去了。”
姜榆一哽,红着脸瞪他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去.
老管家得知姜榆今晚要留宿的消息时,眼睛瞪得像铜铃,对着林旗久久说不出一句话,神色由震惊慢慢转为哀痛,最后悲切地抹起了泪。
林旗不知道他瞎想了些什么,也无法与他解释,沉默了下,道:“今晚她与玖玖住一起,别让下边的人往玖玖院子里去了。”
老管家能怎么办呢,只能掩面应下。
晚膳也是在林玖那边用的,就三个人,没让丫鬟伺候。
姜榆还挺喜欢这边府上的厨子的,吃了不少,举止端庄地放下筷子时,林玖跟着她停下,而林旗早已停了手,正在窗前翻看林玖前几日读过的书。
“你让人去和明夜说一声了吗?”姜榆问。
得了肯定的回答,她又道:“今晚不让我回去,那什么时候送我回去啊?”
“明日。”林旗淡然答道。
姜榆见他说这两句话时、还有用膳时都规规矩矩,没再跟两人独处时那样大胆过分,心道他果然是顾忌着小孩子,不敢在林玖跟前乱来的。
她放松起来,转向林玖,拿帕子给她擦了下嘴角,道:“今日我瞧着府里那些个武将总是舞刀弄枪的,可有误伤过你?”
林玖自打她从林旗房里出来就一直跟着她,行为举止什么都跟她学,乖巧道:“没有,哥哥说过不许他们往我这边来的。”
“不该是他们避着你吗?”姜榆不满地皱起脸,她能理解林玖不喜欢外出,可是在自己府上凭什么不能四处走动?自家里,又不是别处,而且现在可不是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时候了。
林玖支着下巴想了一想,眨眼道:“那我明日开始就到处乱逛,让他们都避着我。”
姜榆点头,叮嘱道:“顺便找点事教训一下那几个不听话的,省得他们总是给管家添麻烦。”
林玖没有立即回声,先是小心地看了眼林旗,见他面色没变,才凑近姜榆做贼似的偷摸道:“那我找机会在他们练武的时候往前凑,假装被误伤到了。”
说完又瞄了林旗一眼。
林旗置若罔闻,看着手中的书很是入神。
“不用看他,在自己家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你的错,谁也不能说你的。”
这两人计划着陷害府中武将,林玖好歹还有一点要避讳林旗的心思,姜榆是丝毫也没有,就差让他也配合了。
林玖见自家哥哥什么也没说,捂着嘴巴偷笑起来。
她喜欢姜榆来府上,也喜欢她教自己做事,垂在桌下的脚愉快地轻晃了几下,脆声道,“我小心点不真受伤,就忍着眼泪装可怜,反正我小,他们不能和我计较。”
姜榆满意地点头,“嗯。”
时间还早,差丫鬟过来清扫时姜榆跟着林玖去了里面,这屋子姜榆很满意,捏捏这个碰碰那个,没一会儿,听见了外面护卫与林旗说事情的声音,隐约听他们提到了乔海的名字。
果不其然,没多久林旗过来与她说起这事来,他让人去仔细盘查了乔海近年来的行迹与接触过的人,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他真的只是想上门来打秋风?”姜榆还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事关周明夜与自己的自由,她怕无意间漏了什么小细节,拄着下巴对着烛灯细细回忆起周明夜说的点点滴滴。
她陷入沉思,兄妹俩都未出声惊扰她,一个捧着脸歪头看她,一个轻声去了外间。
林旗在外面吩咐了护卫几件事,再回来时姜榆仍旧在沉思。他沉默无声地去检查林玖的白日写的大字,只在翻页抬眼时才扫姜榆一眼。
而姜榆从嬷嬷想到乔海,觉得其中有些怪异,但就是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让兄妹俩的注意力都落到她身上了,可她只是换了一只手撑下巴,继续思索去了。兄妹俩倒是目光短暂地碰撞了一下,林玖先一步移开视线,又去盯姜榆了。
过了会儿,林旗出声问:“与周明夜的欺君之罪有关?”
姜榆回神,点了点头。
林旗道:“他的事情你不能说,我也不强迫你,但是有一点,你想给周明夜将功折罪,禁军的事情并不能完全保证他母子无恙,想要稳妥一点,最好拖别人下水,从中牵制一下。”
这是姜榆从未想过的法子,听得一时愣住。
“明昌侯府不受太后与温国公府待见,周明夜犯了欺君的差错,不管大小,必然会被他们追着清算罪名。”
这句话让姜榆想明白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有时候活罪比死罪更让人受不住。
她脑子灵活,但是没有接触过朝堂上的斗争,顺着林旗的话想了一想,才想通了。
“只是拖人下水也要慎重,掂量下对方地位与处境再决定。”林旗又提醒了一句,问,“明白吗?”
姜榆偏过头看他,与他对视了会儿,懂了。
但是有人不懂,被忽略的林玖小声道:“我听不明白。”
她年纪小,林旗是不想与她解释的,然而姜榆没想那么多,坐在她旁边慢声道:“这意思是,假若你犯了罪,孤身一人没有靠山,就算在理也得遭几分罪。但若是有靠山,总得给你的靠山几分薄面……”
姜榆大胆地给她举例,“好比有人刺杀了皇帝,如果他找了一个王爷做靠山,那他和王府都必死无疑。”
姜榆给她举例的同时,脑内飞速思考着,周明夜女扮男装的事情其实说大不大,全看皇帝一句话……
周明夜的靠山不好找……要防止太后与温国公府推波助澜,最好的法子当然是把他们拖下水。
太后不好接触,但是温国公府好接触,尤其是他们府上的大公子温絮之,有太多接近的法子了。
姜榆心里有了模糊的计划,人就轻松了,拍着手掌道:“我知道怎么做了,现在就差一件事还得和明夜确认下……”
她拉拉林旗的袖子,问:“明日一早送我回去吗?”
“嗯,明日一早送你走。”林旗暼她一眼,合上林玖的书,若有所指道,“时间晚了,该睡了。”
说完,朝着姜榆走来。
姜榆看着他逼近的挺拔身影,瞬间想起白日里的事,起了身鸡皮疙瘩,急忙牵起林玖道:“哦,要睡了,那你快走吧……我们姑娘家要洗漱了,你快走……”
好不容易把他赶出去了,结果一回头,林玖睁着天真的双眸问:“音音姐姐,你怎么忽然怕起哥哥了啊?”
姜榆被说得气血直往脸上冲,硬着头皮道:“我才不会怕他呢,只有他怕我的时候……你小孩子家,不许胡说八道!”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小了
姜榆做过最骄傲的事情有两件, 一是把一只所有人都说活不了的濒死白猫养得白白胖胖,二就是早早地给自己挑了个武力高强、对自己百依百顺,并且十分专一的夫君。
如今白猫还好好的, 可是她的夫君不仅不听话了, 还反过来吓唬她了。
姜榆何其要脸面的一个姑娘, 被个十岁小丫头看穿了心底的胆怯, 那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
她把林玖赶去洗漱,一个人对着烛灯琢磨着怎么扳回一局。
堂堂姜家大小姐,娇生惯养十几年,对着外人能收敛几分,对着自己人那是丁点儿委屈都不能受的, 非得她占据上风才行。
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法子,直到沐浴宽衣时,攥着落下的衣裳,红着脸想了个折腾林旗的法子。
伺候她洗浴的是平剑,正背对着她理衣裳。
姜榆隐入水中, 借泼水的动作半遮住脸,支吾道:“嗯……你去帮我跟旗哥传个话……”
平剑转过头问:“小姐你说。”
“你去问问旗哥, 当初我给他的东西他还留着没有, 就跟他说天太热了, 出汗不舒服……还在的话, 让他……”姜榆声音越来越轻, “……让他还给我。”
她说得含糊,平剑没能听懂,问:“是什么东西啊?”
“你这么跟他说就好了, 他知道的……”
姜榆在平剑心中完全就是自己人, 当即点头道:“奴婢现在就去, 衣裳和擦身的都放这里了,小姐待会儿起来时当心摔着。”
平剑出去后,姜榆使劲往下缩,几乎把自己全部缩进水中。
现在大晚上的,她在林玖隔间的洗浴间沐浴,就算林旗再怎么想教训自己,他也不能过来把自己怎么样吧。
只要她现在开始一直跟林玖待一起,林旗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姜榆一想着林旗听见平剑的传话会是什么表情,就忍不住笑出来,与此同时,心底还有着丝丝缕缕的羞涩。
她坐在浴桶中,无意识地摸了摸嘴唇,想起林旗是怎么亲吻她的。过了会儿,微微缩肩环抱住水下的自己,手掌伸到腋下曾被林旗触碰到的地方。
都过去这么久了,那地方仿佛还残留着被手掌覆盖的触感,有点酥麻,还有一点点痛。
姜榆把自己想得浑身发热,使劲摇头让自己清醒,然后掬水往脸上泼,试图把脸上热气带走。
独自娇羞了好久平剑才回来,见姜榆还没洗完,有一点惊讶。
姜榆假装没看出来,盯着她带进来的镂空浮雕的红漆木盒问:“他让你给我的?有没有和你说是什么?”
“说是些小姐你的朱钗首饰之类的东西。”
“朱钗首饰……”姜榆疑惑了一下,她以前可没把自己的首饰给过林旗。给他做什么?让他送给别的姑娘吗?
“把它放下,你先出去吧。”
姜榆让平剑出去了,随便把自己裹了一裹,确定房门关紧了,轻手轻脚去开小箱子。
小箱子锁扣只是搭在上面,一拨就开了,里面铺着绒锦,共有三层,最上面一层摆着的尽是金玉手镯,姜榆随便捡了一个在腕上试了试,轻快地笑了一声去开第二层。
第二层是精致的发钗步摇,做工精细且华贵,姜榆很满意,再去开最下面一层。
小屉打开,里面摆放着一块折叠起来的软白薄绸。
还没把薄绸打开,姜榆就先红了脸。她自己穿过的贴身小衣裳,当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外面的林玖等了好久好久,都要困了才等到姜榆出来,打着哈欠喊了她一声。
姜榆干咳一声,道:“你先睡,我有事要问下平剑。”
平剑就在一旁,闻言走了过来。
“你问他要东西,他是什么反应?”
平剑想了一想,回道:“少爷背对着我的,我没看清楚,不过他把东西给我的时候脸色是不大好的,看着有点凶。”
“哦——”姜榆拖着长长的嗓音,又问,“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姜榆有点得意,轻哼一声又想问什么,可目光一转看见了打着瞌睡的林玖,想着时间有点晚了,停住了继续问的心思。
临睡前,姜榆特意嘱咐了林玖一句:“明日你哥哥送我回去,你可要一直跟着我,不能让我与你哥哥独处,记住了吗?”
林玖睡眼朦胧地点着头,“记住了——”.
林玖年纪小,但是格外听话,即便是睡前姜榆对她说的话,她都能记得而且认真执行。
“我要一起。”她抓着姜榆的衣袖这么对林旗说。
昨晚平剑去问林旗要姜榆的贴身衣裳,林旗听到的瞬间,脑内轰鸣,那时只有一个想法,姜榆真是……真是不打不行!
可偏偏林玖在那里,让他不得不清醒,不能让小孩子看见不好的东西。
早知道姜榆仍不老实,他就不该把姜榆留在那里。
最后如姜榆的意把东西还给了她,可是林旗自己一夜未睡,一闭上眼就是昨日的亲密与先前无意间看到了美景,折磨了他一整夜。
捱了一夜,次日晨起到了林玖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姑娘还在睡,醒来后也不急不缓,慢吞吞地洗漱更衣,完了还要对镜仔细梳妆。
姜榆神色自若,除了一眼都没往林旗身上瞅,其他的都再正常不过了,一点儿都没有做了坏事后的忐忑。
现在林玖说要一起送她回姜家,她也没什么反应,好似这也与她无关,不是她吩咐的一样。
林旗缓缓笑了,声音里却没什么笑意,道:“那就一起吧。”
将两人扶上马车,放开姜榆的手时,他在姜榆耳边轻声道:“姜音音,记吃不记打是不是?”
姜榆心头狂跳,飞速地白了他一眼,躬身进了车厢里。
她的计划是折腾了林旗一顿后直接回家去,下回再与林旗见面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呢,说不准那时候这事早就被忘了。
想得挺美,可是没想到林旗跟着一起进了车厢里,宽敞的马车因为他的进入一下子变得狭窄了。
姜榆一惊,赶紧往林玖身边靠。
她与林玖两人坐在中间的位置上,林旗进来后径直坐在了林玖另一侧,两人中间隔着个小小的姑娘,斜斜面对着。
林玖人小,但是洞察力敏锐,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两个来回,直觉不对劲。
两个都是她最亲近的人,这让她有点不安,睁着澄澈的眼眸小声问:“怎么啦?”
姜榆咳了一声没说话,林旗道:“外面人多,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跟你们坐马车。”
林玖偏头去看姜榆,姜榆无法,只得点头道:“嗯。”
话是这么说,可是气氛明显不对,马车晃悠前行,三人一句话也没有。
这么行了一段路,林旗忽然道:“你表弟回京了,现在正在你家。”
姜榆的表弟名叫时和修,只比姜榆小五天,之前随着时家舅舅去了江南。
前段时间,姜夫人与时家舅舅通气说姜榆身边护卫的事情,时和修一听姜榆出了事,赶紧回京来,是特意来看望她的。
姐弟俩感情好,小时候没少一起做坏事,都是姜榆出主意,时和修付诸行动,当然最后被罚的也是他,姜榆乖乖巧巧一娇软小姑娘,可无辜了。
“回来了也好。”多一个人,姜榆就多了个帮手嘛,她还是挺开心的。
姜榆就是有点奇怪,她自己家的事情,怎么林旗比她还清楚?
“你娘昨夜派人来说的。”
姜微微瞠目,这么说,她夜宿林府,她娘也是知道的了?并且不反对?是深信林旗是个正人君子,还是破罐子破摔,任由自己胡闹了?
她这边还没想明白,林玖抱着她的胳膊仰着脸问:“什么时候才能不偷偷摸摸的啊?”
姜榆愣了下,而后轻笑了一声,正要说话,马车不知碾压到了什么,忽地重重地颠簸了一下,恰好这时林玖刚松开了姜榆的手臂去拿团扇。
她人小,受不住这一下,猛地往前跌去。
另一侧的林旗反应迅速,一手抱住了她,还能分出一条手臂来兼顾姜榆。
只是趁着林玖还没坐回来,他顺势倾着身子朝姜榆靠近。
姜榆也险些摔倒,惊魂未定中眼前一暗,紧接着下唇就被含住,唇上一痛,呜呜地低喊了出来。
只是眨眼间,林旗就撤开了,扶着林玖坐好。
林玖被吓了一跳,坐好后就紧紧抓着坐垫,还不忘关心姜榆:“姐姐,你摔着了吗?”
姜榆万万没想到林旗竟然敢在这时候,当着林玖的面做出这种事,脸通红,两手捂着嘴巴摇头。
越是对着林玖懵懂的眼神她越是觉得心虚,怕被看出了异常,放下了手撇开脸飞快道:“没事,我,我有点热。”
再往后,车厢里三人依旧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但是所幸马车一路平稳没再这么颠簸过。
姜榆有点欢喜,还有点不服输,偷偷瞄了林旗几次,见他神色淡定,暗暗在心底骂了他几句。
马车绕了好几圈,确定没有人注意后才停在了姜家大门。
姜榆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吃了亏,马上就要分开了,她不出口气心里就不舒服。
在林旗扶她下马车时,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小了。”
林旗没听懂,冲她挑了下眉梢。
“小了,穿着不舒服。”姜榆松开他的手,低声道,“毕竟好几年前穿的了……”
说完她立即转身。姜家府门大开,姜夫人已经带着人迎面走来了。
快步走到姜夫人跟前,姜榆跨进门槛时悄悄回眸看了一眼,看见林旗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狠厉,表情更是阴鸷,看着恨不得把她生吃活剥了。
姜榆心头一紧,赶紧小步往府中去,再也不敢回头看了。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荒谬
姜榆以为要被姜夫人骂了, 她都准备好了,只要姜夫人有生气的趋势,立马就把林旗拉出来, 反正本来就是他逼迫自己留下的。
然而姜夫人一句话都没说, 把她接进府后就忙去了。
姜榆一个人在小亭子里乘凉, 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依着栏杆, 想着林旗的反应,一会儿得意,一会儿后怕。
没多久,时和修找来了,一见着她就哈哈大笑:“你也有今日?”
姜榆瞧见是他, 微微坐得端正一些,温声细语道:“许久不见,你怎么也不知道寒暄几句?”
“你少装了。”时和修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她坑害了多少次,才不信她的表面模样,毫不客气道, “依我看,多半是你哪回耍了小聪明得罪了人, 才会被人追杀的。”
“没有依据不能瞎猜哦。”自上次落水之后, 姜榆再没遇到过危险, 暗中行凶的人的线索也早就断了, 现在除了自我提防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喜欢提这事, 也不愿意与时和修多说,朝亭子外的丫鬟招手命人送茶点过来,对着时和修问:“你这回要在京城待多久?”
俩人跟亲姐弟没什么区别, 时和修往她旁边一坐, 道:“不走了, 我爹大概年底就能回京了,让我好好读书,不用回江南去了。”
姜榆即刻道:“那你没事就去跟着明夜,多照顾着些她。”
周明夜毕竟是以世家公子的身份走动的,许多场合姜榆不方便跟着,她总担心周明夜遇上为难的事情,没有信任的人会很为难。
时和修性子不稳,十八九岁了还很贪玩,常以“时大侠”自居,但至少是绝对站在姜榆这边的,就算是无意间知晓了周明夜的身份,也不会乱说,更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得,我就是回来给你做牛做马的。”时和修叹息道。
两人正说着,丫鬟过来上了茶,等人退下后,时和修离得近了点,道:“我还真就是为了你回来的,你说我在南边逍遥快活多自在,要不是知道林哥回来了,怕你与姐夫难做,我是闲的吗?非得回来自找苦吃。”
姜榆既满意他主动回来帮忙,又不满他竟然不站在林旗那边,斜了他一眼,道:“那明夜就交给你了,你可要把人给我护好了。”
“瞧你说的,我时大侠做事你还不放心?”时和修拍着胸膛保证,绝对能把周明夜照看好。
姜榆本是随口说说的,毕竟现在她身边有了护卫,有林旗的人护着,根本出不了事的。
在府中自在了半日,晚些时候周明夜上门来接,趁着在姜家,不用担心走漏风声,姜榆问了她温絮之所提的那事。
周明夜乍一听姜榆提起青楼里的事情,显而易见地慌了神,差点失手打翻了茶盏。
“不想说也没关系的。”姜榆知道她生性敏感,心中藏了许多事,不愿意为难她,笑道,“没事,你就当我是随口问的,不想说的话我以后都不会再问了。”
周明夜面色发白,闭眼沉静须臾,颓丧地问:“你表弟呢?”
“回他自己府上去了,他刚回京,至少要让下人把宅邸收拾一下,我与他说了,过两日就让他跟着你护着你。”姜榆语调轻快道,“你知道和修的,他喜好玩闹,但还算靠得住,往后若是再有公子哥喊你出去,你就带上他……”
周明白惨然一笑,待姜榆说完了,道:“我知道的,他年纪尚小时就已经十分可靠了。”
姜榆愣了下,细细看她,见她神色中带了些认命的悲哀。
两人处在姜家后院的一处观景亭中,里面只有她二人,丫鬟们与侍卫远远守在下方,无人靠近,唯有高高的树枝不时摇晃着擦过悬挂着的纱帐。
周明夜四下看了一眼,疲惫地半依在了栏杆上,难得的显出了些女儿家姿态。
“方才远远见你这么依着栏杆,我真的好羡慕。”周明夜道。
她被丫鬟领着过来,上了楼梯,正好看见姜榆斜倚栏杆,薄衫轻覆在身上,勾勒出窈窕的身姿。转头看来时,乌发雪肌,明眸善睐,扬唇一笑柔声道:“你来啦,我一直等着你呢。”
“若我当真是个男子,一定会喜欢上你的。”周明夜叹气道,“林将军竟然能忍得了我,我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你胡说什么呢?”姜榆轻声笑了起来,“等你恢复了女儿身,就能跟我一样啦,姑娘家好好装扮一下,都是很好看的。”
周明夜笑了笑没说话。
“真的,到时候我来帮你施妆,胭脂水粉还有首饰,随便你挑。”
“好呀,以后我一定去找你讨要。”周明夜学着姜榆放软了嗓音,听得姜榆瞪大了眼。
她第一回 听见周明夜没有伪装的原本的嗓音,虽有些不自然,但嗓音柔若潺潺溪流,悦耳动听,与她惯常嘶哑不清的音调千差万别。
周明夜看懂了她的惊讶,自己也很不自在,顿了顿,解释道:“我从小就特意注意着别人的声音,刻意模仿的,时间久了自然就是这样了。”
这一句又换了个音调,听着与姜榆的声音有了几分相似。
“咦——”姜榆惊呆了。
“你既然问了,那我就如实与你说。”周明夜恢复了原本的声音,道,“我与你说过的,以前我曾在国子监读书,十六七岁时身形与周围男子明显不同了,那时候刻意把声调控制得很粗粝,经常被人说不男不女,有一回,我被人哄骗进了青楼里……”
周明夜说着,见姜榆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了,笑了下道:“只是虚惊一场,不仅没有揭穿我的身份,还坐实了我男儿身的假象。”
她边说边回忆,说得很慢,“我被关进了房间里,一起进去的还有一个花魁,是被那几个同窗请来的,当时的情景有些乱……”
十七岁的周明夜被花魁拉扯着衣裳,吓得几乎原地晕厥,硬是掐着自己胳膊保持冷静,一花瓶砸晕了花魁。
周明夜衣衫凌乱,头发也全散了,夺门而出,不巧的是正好撞上了温絮之。
那一天是晚间,楼下歌舞升平,楼上烛火惶惶,在一片嘈杂中两个仇人相撞,周明夜被温絮之居高临下看着,吓得满身汗毛竖起,登时奋力挣扎起来,惊慌之下,声音忘记了伪装,被当成楼里的姑娘拖进了房间里。
“他好像没认出我,但是我当时太慌了,后来、后来……踹了他一脚,他……嗯……我才逃了出去。”周明夜含糊了几句带过,“当时太狼狈了,我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幸运的是碰上见了个好心人,他以为我是被逼入青楼的可怜人,想要帮我……”
周明夜那时候话都说不好了,身后已经传来了温絮之身边侍卫的搜寻声,她被迫跟着好心人进了屋。
“温絮之说他亲眼所见你与花魁巫山云雨?”姜榆追问着她觉得最不能理解的事情。
周明夜面色涨红,“没有,当时我躲在床帐后面,那个好心人扮作了寻欢作乐的……”
姜榆恍恍惚惚,沉默了会儿,不可思议道:“温絮之把那个好心人当成了你?”
“当时太混乱了,屋里的烛灯全都灭了,什么都看不清,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后来我被好心人带去了成衣铺,换了衣裳从后门逃走的。”周明夜一脸崩溃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从那日之后,温絮之就坚信我是男儿身,还一直问我要他撞见的那个人,非说那个人裹着我的衣裳!”
“那也不对,就算真的这么巧合,就算温絮之没看见脸,那也不至于连身形都认不出来,帮你的那个好心人得多纤瘦……”
周明夜也有了点破罐子破摔的趋势,闭眼道:“因为那个好心人是个少年郎,当时只有十四五岁!”
姜榆:“……这倒是说得通了哦……”
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身材还偏纤瘦,倒是符合当时周明夜的样子。
“我与你说过的,当日救你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是因为当初对我施以援手的少年郎正是你那个表弟,你我成亲之前,乍一见他我简直不敢动弹,不过他好像并没有将当日的事情放在心上,根本没认出我……”
“……”姜榆再次震惊,“和修他敢去青楼?”
周明夜没想到她第一句问的是这个,默然了下,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印象中他好像是去凑热闹,因为那天的花魁……”
“那不管。”姜榆道,“待会儿我就给舅舅写信,看他这回不得脱层皮。”
周明夜:“……”
姜榆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忽地笑起来,道:“你这遭遇听着真的跟做梦一样,要不是知道你的性格,换个人来说,我还真不能信。”
周明夜苦笑,“我自己也时常怀疑这事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
事情虽然荒谬了些,但也算解释得通,姜榆支着下巴想了会儿,陡然道:“哎呀!我知道怎么做了!是他先为难你的,并且到现在还对你念念不忘,那咱们利用他一下不算过分的……”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土匪
“他不是在找你吗?回头我给你画个模糊的画像拿去诱他帮咱们做事, 好好耍他给你出口恶气……”
周明夜被吓到了一样,慌忙制止,“不行!别招惹他!”
“为什么不能啊?”在姜榆眼中, 明昌侯府与温国公府的恩怨是上一辈的事情, 故事主角早已去世了, 就算温国公府要报复也该找上一辈的人, 找周明夜算什么?
那时周明夜可还未出生,再说了温家小姐与周三爷的婚事,是老明昌侯的主意,跟周明夜甚至她父母没有一丝关系。
更何况周明夜是个生父早逝、母亲脆弱的姑娘,在侯府步步维艰, 姜榆代入了下自己处于周明夜的境地,光是想一想都要难过死了。
温絮之一个世家公子欺负孤苦弱女子,姜榆看不过去。
“我不想与他扯上关系,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他找不到人, 时间久了自然会放弃的……”周明夜道。
姜榆完全不认同,“他都找你这么久了还没放弃, 哪会轻易作罢?再说了就算他现在不提, 等你恢复了女儿身, 他还是会找上门来的……”
姜榆停顿了下, 疑惑道:“他找你做什么?你们不就只见了一面吗?”
周明夜踌躇, 不确定道:“当日我踹了他一脚……他想报复回来吧……”
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这些大家公子哥,最好脸面了, 而且一身臭毛病, 尤其看不起女人, 哪能忍受女人踹他。
“是哦,温絮之一看就是个记仇的,肯定是想报复回来。”姜榆附和道。
她觉得是温絮之先找茬的,那她利用一下,很正常嘛,反正温絮之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周明夜始终不答应,她太谨慎,始终觉得这是在惹麻烦。
“当日烛光昏暗,他根本就没看清我,就算以后我有幸能恢复了女儿身,只要我不承认,他没有办法的。”周明夜恳求道,“算了吧音音,我只想让我娘安心,她这么多年要么被嬷嬷威胁,要么因为乔海的出现担惊受怕,我不想她再多添烦恼……”
姜榆脸一板,道:“不愿意那就不惹他了呗,难道我会不顾你的意愿为难你吗?”
周明夜神色一松,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道:“音音,我就知道你是最讲义气的……”
“那当然啦。”姜榆仰着下巴道。
若这是姜榆自己的事情,那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利用起温絮之,不把他耍得找不着北不罢休。
可这事的主人翁是周明夜,未经得她同意,不能打着周明夜的幌子去坑骗人。
很早以前姜夫人就与姜榆说过,每个人的性情都不一样,自己的事情任性妄为就算了,涉及别人的不行。
有的人张扬嚣张,如温絮之,那是因为他出身好,他是温国公府的继承人,当然有嚣张的本钱。
像周妍弘,蠢笨无脑,那是因为她是庶女,没有嫡母教导,周老夫人又没有那个精力,而生母惟姨娘地位底下,只教会她看见眼前的三分利益。
就连姜榆自己也是,她任性妄为,总要所有人都依着她,那是因为她知道她是被爱着的,就算招惹了温絮之,也有人护着她。被爱的人就是可以娇蛮放肆的。
所以她虽然不认同周明夜,但是尊重她的选择。
两人把事情说完,周明夜像模像样地与姜之敏在客厅谈了会儿话,然后两人乘着马车回了明昌侯府。
在侯府一众人眼中,姜榆这是又回娘家住了一日。上一回周妍弘出言不逊惹怒了姜夫人,回来就被周老夫人训斥了一顿,这一回可算没人敢乱说话了。
但是麻烦还是有的,给周老夫人请了安,有说有笑回住处时,碰见了坐在亭子里的周意辰。
周意辰憋屈地在床上躺了数日,能下床了也没法出门,烦躁得厉害,差人去盯了林旗,结果连林旗的人影都没瞧见就被打了回来。
他没见林旗因为姜榆而失态,心里憋着股气,听说周明夜与姜榆回来了,特意等着她二人呢。
“三弟与弟妹当真是恩爱,一日不见都得亲自上门去接。”周意辰语气怪异道。
周明夜笑了笑没答话,姜榆则是只需要扮演侍奉夫君的小妇人就行,站立在周明夜身后,垂首低眉,看着很是乖顺,实际注意力全放在了周意辰架在石凳的伤腿上。
他腿上还打着夹板,绑得直挺挺的,是林旗的手笔。
姜榆弯着嘴角,想起林旗与她打听过周二爷与周老夫人的事,难道是这两人之一对她动的手?没道理呀。
“早先我与白历横约好了要去打马球,眼看时限要到了我这腿还没好,想请三弟你代为兄去一趟……”周意辰吊着眼稍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道,“你不会不答应吧?”
周明夜当然不愿意答应,正要拒绝,他又道:“我可是拿了五百两的赌注的……输银子是小,面子不能丢,我也不是要三弟你一定要赢,简单出个面就行,可以吧?我已经与白历横说好了,消息都放出去了,后日……”
周意辰这是打定主意要逼周明夜去了,直接赶鸭子上架。
被迫应下,往回走时周明夜愁眉紧锁,她是会一点马球,可是与一群男人打马球,她能完好无损地下来就已经是奢求了。
“没事的,白历横那几个人都是狗腿子,不敢做什么手脚的。”
周意辰不成器,跟他走的近的几个也都是些纨绔,身子虚得很。
姜榆继续道:“到时候崴个脚就行了,再不济继续装病……让和修跟着你,他可会玩这个了,让他替你这个做姐夫的上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姜榆再一次觉得时和修回来的正是时候。
周明夜受到她的感染,情绪缓和了些,道:“那我要好好谢谢他了,他又一次帮了我……”.
白日里思绪全被周明夜的事占据了,到了晚上,姜榆开始害怕,怕林旗晚上会来找她算账。
他那么凶,要是又“这样那样”怎么办?
姜榆是看过春宫图的,自认什么都知道,可是一到了实际接触,就浑身发软,完全敌不过林旗。
她嫌丢人,决定再自己做做准备。
晚上姜榆特意让牵红守夜,牵红奇怪,“小姐,你与姑爷怎么又分房睡了?回头被人知道了人家该说闲话了。”
“热呀……你别管啦。”
姜榆敷衍了几句,等她去收拾床榻了,招来江鸣道:“不许放任何人进我屋里,尤其是你们将军。”
江鸣下意识想说“我们将军才不会闯女子寝屋”,话将出口,想起林旗与她不明不白的纠缠,即刻改口道:“是!”
姜榆有点怀疑,警告道:“旗哥说了让你听我的,你若是敢阳奉阴违……你知道的,旗哥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听我的……”
江鸣可怕她了,赶紧保证绝无二心。
姜榆对他的保证半信半疑,洗漱后静悄悄等了好久,她怕林旗来找她做出那种事,又怕他不来。
那样亲吻让她喘不过气来,可是一个人时姜榆又忍不住回味。
……也不是不行,但是她想自己掌控。
姜榆侧躺在床上,抓着衣襟心猿意马了好久,听见一点响动就掀帘往外看。
她现在就和断头台上的犯人一样,悬着的那把刀早晚都会掉下来,也许是下一瞬,也许还要许久。
姜榆觉得时间过得好慢,闭着眼倾听了会儿,悄悄坐起来把手伸向床头的暗格,掏出来一本彩绘小人书。
床帘被她掀开一条小缝,明亮的月光透过纸窗照进来,小人书上交缠着的一男一女清晰可见。
姜榆脸红通通的,捂着双眼,从指缝里往外看。
翻看了几页,越看呼吸越急,浑身发热,正专注,房门“吱呀”轻响了一声。
姜榆身躯一震,来不及往外看,飞快地把小人书往床头塞。动作太仓促,书没塞进去,手指头还被夹了一下。
方才觉得时间过得慢,现在又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了,书还没藏好,她就感觉到人到了床帐外。
姜榆手忙脚乱地把书塞进被子里,然后闭上眼假装睡着了。
床帘微动,姜榆屏息凝神,没听见声音,只察觉到床边微陷,有人坐了下来。
她心中像是有头小鹿撞来撞去,捂在胸口的手抓得紧紧的。
肩头覆上一只手掌时,图册上的画面倏然映入脑海,姜榆打了个颤,猛地往外一翻,抬手就打过去。
手掌落在来人胸膛,被他顺势按住。
姜榆看清了来人,脸上冒着热气,磕磕巴巴道:“你、你大色鬼,偷偷闯进女孩子闺房!”
来人可不就是她等了好久的林旗?林旗抓着她手臂俯身来看她,冷声道:“你会不知道我要来?你做了什么,自己不记得了?”
一阵羞臊从脚底直冲大脑,姜榆口干舌燥,咽了咽口水,嘴硬道:“外面有人守着呢,我看你敢不敢做什么……还有那个江鸣,我就知道他不可靠……”
林旗听她说着,忽然笑了,“你希望我做什么?”
姜榆羞耻地蜷缩起了脚趾,推着他道:“我什么都没想,你走开……”
“你不想,我想。”林旗往下压去,月色下看见她寝衣领口的一小片雪色肌肤,声音粗哑道,“不是喜欢玩土匪与千金吗?我来陪你玩了……”
说罢,身躯一沉,换来了姜榆“唔唔”的模糊声音。
……
姜榆出了汗,混乱中想道:难怪人人都想成亲……成亲真是又吓人又舒服……
没一会儿神智就被冲散了,她软绵绵地抓着林旗的衣裳,弓着脚背蹬了几下,身子往后移了移,接着被什么东西硌着了后背。
姜榆可受不了丁点儿不舒服,推着林旗往一边躲,躲不开,只能从被堵住的唇齿中发出含糊的撒娇声,“……有东西硌……”
林旗眼皮都没动一下,手掌从她肋下顺势往后,摸到了一本书。
作者有话说:
姜音音,把你的小人书借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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